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兩年半時間過去,陳喚也已十三歲了。
書生自從和陳喚約定互相學習之後,便去吳山半山腰買了一座宅子,作為自己在杭州的居所,並在此傳授陳喚武功。陳喚自小隨家中武師練武,基礎相當扎實,也會一些簡單的運氣行功之法,因此書生教他內功入門時並不如何費力,半年工夫便已積蓄了一些丹田之氣,可以運功聚氣了。書生乃當世絕頂高手,若被武林中人看見,必定個個頂禮拜見,尊稱一聲前輩。但他固然不願透露自己的底細,陳喚也懶得詢問,便一直如初會時那般以書生老兒相稱,書生也不介意。為他打下基礎後,又經不住他的苦苦哀求軟硬兼施,終於開始傳授他拳腳功夫。
書生名垂武林二十多年,一身技藝當真是浩瀚如海,即便不透露本門武功,只是傳授一些左道旁門的技巧雜學,也足夠陳喚學個幾年。他也只是為了應付陳喚,渾未當真如他所說般傾囊相授,便一味教些亂七八糟的功夫讓陳喚玩兒,好看是好看了,真實威力卻十分有限。陳喚哪裡知道這些,練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他的腦子也確實聰明,一些拳腳招式只需教授一遍,立即記在心裡,只是他也有個缺點,便是極其貪婪,只要是他感興趣的武功便一定要學,而學會之後卻又忘了,如此過了些時日,他武功練了一大堆,真正精通的卻幾乎沒有。但也正是如此才又顯示出他的不凡,他年紀雖小,看待事物卻眼光精準,練武也是一樣,他記不住那些具體招式,卻能將形意內涵記在心中,那些武功練得似是而非,招式一塌糊塗,但武功的特性和本質卻能完好保存,不會偏差太多。書生也感驚訝,常讚他聰穎過人。
待陳喚進入初步練氣的程度時,書生便開始教他那些有關如何積聚仙力的法術,這時候書生才真正投入心力,悉心教導耐心指點,絕不懈怠半分,與先前的隨意敷衍截然不同。仙家法訣乃最罕見的無上至寶,當今世上遺存極少,書生憑借師門手段和自己的本事得到了一套功法,在仙家來看只是最簡單的入門法訣,但對武林人士來說卻已無比珍貴,讓陳喚認真修習,不可有半點偷懶應付,令陳喚叫苦不迭。他畢竟太小,內功底子也太薄,習練起來極為吃力,僅僅只是最開頭的築基引氣部分便練了半年有餘,總算學會了將內力轉化為某種能量,從丹田引向全身經脈,不料書生卻停止了教導,不讓他學習下一步功法,而是開始了盼望已久的提取黑石仙力進程。
陳喚素來狡猾,自然明白恃利要挾的道理,若是輕輕鬆鬆便讓書生學會吸收仙力的法子,那他的武學教程便會立即結束,書生自當飄然而去,再也難覓蹤影,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修練進程盡量拖緩,方能學到更多的武功。於是他即便明明感覺自己吸收到了黑石的仙力,也裝作毫無反應,或者僅是獲取絲毫半點,全然不成功效,如此足足將時間拖後了一年有餘,頸中那顆黑石的仙力其實早已被他吸去大半,卻依然對書生說無甚進展。他房間裡還有同樣的十七顆黑石,便回去悄悄吸取仙力,一年多來已大致將這些黑石的仙力吸盡,體內已積蓄起一定程度的黑氣。他怕被書生發覺,便用那仙家法訣將黑氣從丹田引導入自己的經脈百骸中,因此表面上還是一如既往。他的身體本身就包含了黑石的部分仙力,書生即使發覺也以為只是舊有仙力,而不懷疑他吸取新仙力,如此兩年多下來,居然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吸收了大量仙力,盡數隱藏在身體內。
書生時常會出門辦事,一去便是一兩個月,也不知做些什麼,顯得頗為神秘,陳喚一到那時便去偷偷吸取書生收藏的那些黑石。如今他已能確定,當年書生在重八尖峰頂所見的小女孩就是他的母親陳惠枝,因為當年那些黑石和他自己的黑石在性質本源上完全一樣,只是當年陳惠枝人小力弱,所凝聚的黑石不過如同小指頭大小,比起他手中那十八顆鵝卵石大小的黑石來,委實小得多了,而且因年歲久遠,那些黑石內含的仙力也少了許多,被他輕易一吸便吸得精光。書生對黑石的力量一竅不通,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種變化,最多只是感到顏色略微黯淡了幾分,渾未起疑,外出回來後繼續教導陳喚。後來見進展實在緩慢,便只好將那些仙家法訣的深入部分也傳給陳喚,讓他進一步修練,以求獲取黑石仙力之法。如此卻便宜了陳喚,讓他對自身體內的真氣和仙力又加深了瞭解,也更能把握操控。
這些日子書生又出了遠門,陳喚無事可做,便只能在清河坊閒逛,常想找人來玩。哪知他如今「惡名昭著」,人人都怕他,連個朋友也沒有,一見他便即借口走開,令他左右找不到玩伴,十分無聊。
這日陳喚來到清河坊邊一條名叫高銀巷的小弄堂裡,遠遠便看見一幫半大孩子在前方聚會說話,其中一個胖小子分外熟悉,正是曾經被他打斷過門牙的匯寶齋小少爺羅金鍵。陳喚大喜,當即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去,叫道:「羅阿胖,你怎麼在這裡談天?別談了,跟我去耍子。」
羅金鍵一看到他出現,立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抬頭看看他,堆起一臉笑容,道:「喚阿哥,咱們正說到緊要關頭,就這麼中斷了多少沒勁道,我就不耍子了,你找別人跟你去好不好。」
陳喚不禁皺起眉頭,向另外幾人看去,只見都是些附近商家的孩兒,發現他看來,一個個地低下頭去,無人敢與他對視,一副緊張害怕狀。他頓時哼了一聲,道:「一幫小伢兒,能有什麼要緊事?羅阿胖,你倒是說來給我聽聽,要是讓我感興趣了,我就跟你們一道兒耍子。」
羅金鍵肚裡暗道:你要是跟我們一道兒,那還不如散伙回家算了。嘴裡卻仍笑道:「咱們正在說那十八般兵器呢,你自然是不感興趣的了,想你從來喜歡拳腳功夫,一定不屑於耍弄兵器,所以……」
哪知陳喚卻頓時來了勁頭,一屁股坐下,連道:「什麼十八般兵器,說來聽聽!」
羅金鍵不禁翻了翻白眼,心中暗道苦也,正不知該從何說起,身邊一個小姑娘接口道:「咱們說的這十八般兵器,就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鑭、錘、抓、鏜、棍、槊、棒、拐、流星。」
這時另一個小男孩搖頭道:「不對不對,肯定沒有拐和流星,把這兩樣換成弓箭和盾牌,大致就差不多了。」
小姑娘不服道:「拐子和流星錘自古以來就是戰場上有名的武器,弓箭和盾牌怎能排得上?弓箭算進去倒也罷了,盾牌只是個遮擋工具,怎能算作兵器?」
小男孩也算乖巧,便道:「既然如此,咱們各讓一步,你把拐子去了,我把盾牌去了,算上流星和弓箭,就是最準確的十八般兵器,好不好?」小姑娘一想也好,便答應下來。
陳喚不禁喃喃道:「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鑭、錘、抓、鏜、棍、槊、棒、拐子、流星、弓箭、盾牌……嗯,不錯不錯,有點意思。」這時那小姑娘糾正道:「錯了,這樣就有二十般兵器了,你多說了兩樣。」陳喚卻瞪眼道:「多兩樣就多兩樣,老子就要多兩樣,怎麼啦?」那小姑娘嚇了一跳,頓時不吱聲了,那小男孩倒頗有回護之意,略帶不滿地看了陳喚一眼。
陳喚拍拍羅金鍵,笑道:「羅阿胖,我看你長這麼胖,最喜歡的兵器肯定是斧頭和錘子吧?」
羅金鍵不屑地道:「哼!你可別小瞧了我,我將來要做杭州城最厲害的劍客,自然只有寶劍才是我的最愛。可不會像那些魯莽漢子一樣掄個大錘子、揮個大板斧,半點俠客風範也沒有,恁地俗氣。」
那小男孩點頭道:「就是,就是。那些使銅錘板斧的大多是粗人,到哪兒都是跑龍套的小腳色,咱們可不能跟那些人一樣,要學就得學最好的。羅阿哥要做劍客,我就做刀士,刀乃十八般兵器之首,自然有它的道理。唐詩有云: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胡馬,不敢過臨洮。何等的壯懷豪情,我長大後便要做一個像哥舒一般的無敵刀客!」
那小姑娘聽在耳裡,不禁滿臉欽佩地道:「你可真博學,唐詩也能隨口背來,比我強多了。」
小男孩正自得意,只聽陳喚又問羅金鍵道:「羅阿胖,你說這十八般兵器裡面,有沒有一種既勢大力沉凶狠霸道、又不顯沉重笨拙的短兵器?」羅金鍵正思索間,小男孩便接口道:「這樣的兵器自然有,就是鞭和鑭,不過這兩種兵器太重,不像刀劍那麼輕便,也沒有鋒口,只能砸打,不能刺擊割劃,是以殺傷力有限,江湖中人很少使用,戰場上的大將倒是用得不少。」
陳喚生出興趣,道:「哦?比如說呢。」
小男孩見那小姑娘一臉仰慕期盼的模樣,便迫不及待地表現起來,道:「至少有兩大名將曾用過鞭和鑭這兩樣兵器。一個是唐朝開國大將、外號『馬踏黃河兩岸、鑭打三州六府』的秦瓊秦叔寶,使的就是兩柄四稜鍍金熟銅鑭,當真是鼎鼎大名。另一個是前朝大將軍雙鞭呼延贊,當年與楊老令公縱橫沙場,使的乃是兩把水磨八稜精鋼竹節鞭,令大遼官兵望風喪膽。」
「不錯不錯,」陳喚點頭讚道,「那麼你倒是說說看,這雙鞭的尺碼重量大概是幾何?」
小男孩思考一陣,道:「雙鞭乃是重型短兵器,因為比較沉重,故尺碼不會太長,和長劍相似,最多不會超過四尺,一般都是八稜十八節,不過份量可比長劍重多了,長劍一般只有十來斤,雙鞭每一柄就至少有二三十斤,沒一點氣力可揮舞不動。」
羅金鍵奇道:「喚阿哥,難道你喜歡雙鞭這種兵器?」
陳喚自小最耳熟能詳的就是呼延家將的故事,而呼延家將的傳家兵器便是雙鞭,他其實也談不上有多喜歡,只是對雙鞭較為熟悉,也多了幾分興趣,此時聽羅金鍵發問,便趁機要表現一番自己的與眾不同,點頭道:「沒錯,我最喜歡的武器就是鞭,不過不是雙鞭而是單鞭,尺碼至少要五尺以上,份量怎也不能低於一百斤,那樣使著才夠勁。等我成年了,就找最好的鐵匠師父去打一柄,以後見誰不爽就給他當頭來一下,保管立馬砸成肉餅。嘿嘿,真當叫舒爽通氣!」
羅金鍵和小男孩不禁略帶緊張地對視一眼,傳遞著彼此心頭的恐懼,暗問自己如此向陳喚解說兵器究竟是對是錯。那小姑娘卻忍不住哼了一聲,道:「一百斤的精鋼竹節鞭,你使得動麼?」
陳喚也不生氣,笑瞇瞇地對小姑娘道:「等我鑄造成功後,就第一個找你來試鞭,你說好不好?」
小姑娘嚇得渾身一顫,頓時想起他以往的種種惡名和斑斑劣跡,心中害怕起來,再不敢多說半句。
陳喚心中勾勒出那柄鞭的具體形狀,越想越是意興風發,忍不住大笑道:「對,就這麼辦了。老子就要打造這樣一柄黑鞭,什麼精鋼熟銅黃金白銀全部不用,只用黑的,比我這顆黑石墜子還要黑,那麼黑、那麼長、那麼重,一鞭砸下去,就是個半仙也能砸成半坨肉醬,哈哈哈!就這麼定了!」說著也不理會眾人,站起身來,就此手舞足蹈地走了。
羅金鍵和小男孩面面相覷,隔了半晌方才異口同聲地迸出一句話來:
「黑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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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聚珍堂,陳喚看見趙仲珩和郁新香正在會客,便逕自走到後院,馮巧簾和翠桃均在房中休息,他和趙月奴的寢室卻房門緊閉,也不知趙月奴在做什麼。
陳喚自小和趙月奴戲耍慣了,頓時起了惡作劇之念,從自己的玩具房裡取出一把小刀,來到房間門口,將小刀從門縫裡伸進去,抵住了門閂,小心翼翼地往上托起,門便被他撬開了。他從門縫裡伸進手去,捏住門閂,如此便不發出任何聲響地將門閂取下,又推門進入房內,再將房門重新關好。一套動作做得乾淨利落嫻熟無比,可見已不知做過多少遍,如此躡手躡腳地穿過小廳,往內室走去。
這寢室專屬陳喚和趙月奴,裡面不僅格調高雅佈置精美,空間也是極大。外間有大廳、旁邊有書房和琴室、裡面有小餐廳和大臥室,還有一個獨立的沐浴室和衛生間,後面更有一個極為清雅的庭院,普通人家全家房舍的面積也未必及得上這一套寢室。因趙月奴喜歡安靜,幾乎很少出門,大多呆在房中看書寫字、彈琴作畫、或發呆神遊,故當初建造這寢室委實花費了趙仲珩一番大心血,但他從來最寵這個小妹,自然是無所不用到極致,一切只求小妹開心歡喜。趙月奴只要有陳喚陪伴就好,因此連貼身丫鬟也不要,一眾下人除了端茶倒水或置換衣物,平時不許走進室內,如此住了十年有餘。後來陳喚漸漸長大,趙仲珩認為繼續和趙月奴一床而眠有些不方便,要給他另外佈置臥室,卻被趙月奴拒絕,只在房中給陳喚添了一張床,就是不讓他離開自己。其實趙月奴孤獨多年,如今對陳喚已產生一定的依賴性,白天見不到他也就罷了,晚上不跟他談一陣話,卻根本無法入眠,有時創作了一些詩詞字畫,也總是迫不及待要給陳喚先睹為快,不論他說好還是壞,總能令她歡喜一番。趙仲珩和馮巧簾知道他們兩人素來親密無間,強行分開他們也確實殘忍,便始終由得他們,如此一直持續至今。
陳喚本以為趙月奴在睡覺,哪知床榻上並無人影,倒是沐浴室裡傳來聲響,不禁心中一喜,暗道:趙月奴在洗澡,這下又有得看了。當下悄沒聲息地走到浴室門口,推開一條小縫,往裡面偷偷窺視。
淅淅瀝瀝的水聲不斷,朦朦朧朧的霧氣瀰漫,那個大木桶居中擺放,氤氳水氣內隱約可見趙月奴浸泡在木桶中雪白如玉的身體,煙氣未免濃了些,使得她身上的無盡美處顯得格外隱約迷濛,猶如一個在瑤池中沐浴聖水的仙子,舒適愜意地過了頭,便開始泡著水枕兒經營她甜美的酣夢。水波托著她,她融入了水波;煙霧襯著她,她融入了煙霧;美夢纏著她,她融入了美夢……一切渾然一體,便似這房裡的氛圍一般,漸漸濃稠融合,分不清彼此。
如果這是陳喚的第一百次偷窺,那麼他也如同前九十九次一樣,再度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雙眼、沉醉了心懷、融入這一刻的氤氳繚繞之中,魂飛魄散,神遊天外,再也不知身在何方。如同以往般,再次深深震懾,重複著同樣的感懷過程。對趙月奴,他真是千千萬萬次也看不夠、贊不盡、愛不完……
趙月奴明明睜著雙眼,卻對前方不遠處那雙貪婪的眼睛熟視無睹,她總是這樣,隨時可能沉浸到自己的幻夢之中,開始她的神遊。她的明眸清澈淒迷,似乎遙望著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神情專注而投入,櫻桃小口半開半闔,不知正喃喃著什麼。她的香肩沾著水珠,一半浸入水中,水面下隱隱浮現出她雪白無暇的肌體,波光霧氣掩映下,彷彿蘊藏著一個無比旖旎的綺夢。
陳喚身上顯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雙眼漸漸睜大,呼吸漸漸急促,剎那間將自己代入了那個曾幻象過無數回的綺夢,世上一切盡數消失,只剩下他、和那個美絕人寰的**仙子、還有那濃稠得化不開的煙霧水氣和無盡濃情……
趙月奴忽然輕輕歎息一聲,夢囈般地說:「陳喚,你知道嗎,我永遠是個活在夢中的女人……」
陳喚活活嚇了一大跳,頓時清醒過來,仔細看去,只見趙月奴依然如故,身軀紋絲不動,雙眼凝視上方某處,只是紅唇輕企,露出了雪白的玉齒。陳喚立即明白過來,趙月奴根本沒有發現他偷窺,仍然沉浸在她自己編織的幻夢裡,那句「陳喚」僅僅只是一個下意識的代號,絕非向他打招呼。這是他和趙月奴共同的毛病,因為平時互相說話太多,導致開口時往往不自覺地加上對方的名字。就像他有時自言自語時會說「趙月奴,我一定成功」一樣,趙月奴張口就說「陳喚」,就如同「唉」、「你看」、「我想」、「老天」一樣,已成為一種語氣詞,隨時可以引用代替。
趙月奴依然喃喃自語:「陳喚,我真怕我就這樣醒不過來了,幫幫我,幫幫我……」
陳喚以往所有的機靈、所有的狡猾、所有的城府和自律,都在這兩聲近乎哀求的輕言細語中瞬間化為烏有,所剩下的僅僅是一種無比的激動和自豪,還有一份必須承擔的責任,他幾乎不作任何思索,立即大聲說道:「趙月奴,你別擔心,天大的事情有我給你抗著,你就繼續做你的美夢吧!」說著便義無反顧地推門進去,幾步走到趙月奴面前,就像一個誓要承擔一切風險的男子漢大丈夫。
趙月奴看著眼前這個偉岸丈夫,絕美的臉龐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眼神也有了光彩,不再那麼迷幻朦朧,深深凝視著他,說:「嗯,那就好,我可不管了,從此就讓你來看著我,不論我做夢做過了頭也好,心情不痛快也罷,反正都由你來負責,除了你以外,誰也別想干擾我……」
陳喚心中湧起萬般柔情蜜意,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摟住趙月奴的肩頭,將臉龐貼到她面頰上,輕輕摩擦一陣,柔聲道:「你放心,我什麼都依你,你就把一切都交給我,無論什麼事,都由我來擔著。」
………………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之間,趙月奴發出一聲尖叫,嘩啦一聲從澡盆中站了起來,驚呼道:「陳喚!你怎麼在這裡?你……你……」她陡然從幻覺中驚醒,頭腦尚未完全清明,一時竟說不全一句話。
陳喚本想說話,但忽然看見眼前雪白晶瑩的一片,頓時又看得呆了,依舊蹲在一旁呆呆地注視著某些部位,但卻始終沒有抬頭看趙月奴的臉面。
趙月奴立即明白過來,又驚呼一聲,一張臉紅得成了熟透的桃子,正要坐回澡盆,但又不知想到什麼,反而抬腿從木桶裡跨了出來,見陳喚雙眼猛然瞪得老大,心知他又看見了許多不該看的,臉更紅了,匆匆走到一邊,飛快地穿起衣服來,但穿衣也不順利,手忙腳亂之下更是連連出錯,她幾乎可以聽見背後陳喚嚥口水的聲音,心中不禁又急又怒,暗道:死陳喚!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讓你付出代價、惡有惡報!
陳喚垂涎欲滴地看著趙月奴那曼妙無暇的完美**漸漸被包裹進衣服內,忍不住失望地歎了口氣,一時卻仍未回過神來,腦子裡儘是先前所看到的一切,渾渾噩噩、難以自拔。
趙月奴好不容易才將衣服穿好,這才有勇氣回頭,只見陳喚兀自呆若木雞地蹲著,神情似笑非笑,眼中一片慾念之色,不禁大怒,當下大步走到陳喚面前,沉聲道:「給我站起來!」
陳喚傻傻站起身,兀自呆滯恍惚。趙月奴見他這樣,不由惡向膽邊生,一個衝動之下,立時抬起一腳猛地踢出,狠狠踢在陳喚胯間。
陳喚微微一怔,隨即雙手摀住胯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一頭撲倒在地。
趙月奴恨恨地道:「死陳喚!壞陳喚!小色狼陳喚!叫你吃些苦頭,以後還敢這般色膽包天!」
陳喚撲地哀嚎,臉面朝下看不清楚,但全身卻已由顫抖變成了痙攣。
趙月奴聽他嚎得痛苦萬分,心中微微緊張,便伸腳在他肩頭踹了一下,嘴裡依然罵道:「小鬼頭,你裝什麼裝?我才不會可憐——」語音嘎然而止。
——只見陳喚順勢往邊上一倒,露出臉面來,一張俊臉此時已扭曲變形,臉色煞白中又隱隱透出鐵青,兩眼微閉,露出一些眼白,呼吸微弱,全身輕輕顫動,竟已暈了過去。
趙月奴仔細一看,頓時嚇得怕了,又發出一聲尖叫,驚呼道:
「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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