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大難臨頭
秦允明回到了房間裡面,先是坐在了書桌後面,垂著雙手,目光呆滯的思考著。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竟然皇陵綱被海盜劫走了!宋朝真的有這麼多海盜嗎?當然,這個問題他是不得而知的,問題的關鍵是皇陵綱現在沒了,二伯和一眾押送皇陵綱的兄弟們也都是一去不復返。
現在老爹和親戚們暫時並沒有因為二伯的失蹤而感到悲傷,那是因為還有一種更大的壓力正在壓迫著他們。皇陵綱失蹤,現在已經開春快兩個月的時間了,京城修葺皇陵的事情只怕早就誤了期限了。皇陵是皇家祖先的安息之地,以孝為道的大宋朝,豈能容忍不孝的事情發生?
說不定朝廷派下來問罪的官員已經正在路上,甚至隨時隨地都能出現在秦家大門口。
秦允明知道的歷史記錄,似乎在整個宋朝沒有出現過皇上濫殺無辜的情況,但這並不能代表秦府在歷史的角度就是無辜的,說不定皇上勃然大怒之下,就真的要問罪秦府了。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還有什麼挽救的餘地嗎?
這件事對於秦允明來說,真的太突然了,突然的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這個時候,門簾掀開了,襲人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進來。她顯得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惹怒了秦允明,緩緩走到了書桌前,將茶杯放在了秦允明的面子。她原本打算放下茶杯就出去的,可是在看到秦允明臉色蒼白、目光呆滯的時候,卻忽然感到很是心疼了起來。
襲人與秦允明早已經有了夫妻之實,而且她的年齡又比秦允明要大幾歲,本能的就有一種大姐姐照顧小弟弟的潛意識。她走了上前,柔聲勸說了道:「大郎,你不要太著急。你還小,這麼大的事情,你能幫上什麼忙呢?萬萬不可勉強自己了。天塌下來,總會有人幫你撐著的。」
秦允明看了襲人一眼,心中有些氣急,在襲人眼裡自己就是一個小孩子,可是自己根本不是。他身上附著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青年靈魂,而且自己這幾個月來風風火火過了這麼久,所遇到的什麼大小事情不都是自己一手應付的?
「誰?你說誰?」他冷冷的說了道,目光從呆滯中恢復了過來,變得有些氣惱。
襲人被秦允明的目光嚇住了,而且她也很是不明白秦允明的問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是是誰,你說誰的?到底秦允明要問的是什麼呢?
「大郎,你………你怎麼了?」襲人弱弱的問了道。
「我問你,你說的是誰?誰能幫我撐著塌下來的天?誰啊?我爹,還是我娘,還是你呀?」秦允明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怒火沖沖的對著襲人吼了道。
襲人嚇了一跳,連連後退了兩步,她從來沒有見過秦允明如此猙獰的一面。她感到有些委屈,但是很快又覺得是自己錯了,秦大郎明明說過讓他一個人靜靜,可自己偏偏還要自以為是的去打擾,這是自己活該。
她不怪秦允明,只是悶悶的怨怒著自己。她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不讓它們趁虛而入,只是這種強忍是痛苦的,淚水就像是有毒的腐蝕液,讓自己眼眶又酸又痛,讓自己的心也是又酸又痛的。
秦允明冷冷的笑了笑,接著說道:「我爹都已經那個樣子,他還能有什麼辦法?整個秦家一直都是老老實實、兢兢業業的過日子,現在遇到這麼大的事情,還能指望誰?這個重擔我一定要肩負起來,我絕不能讓秦家就這麼完了。」
他說完這句話,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另外一樁事,那就是當年在接下皇陵綱時,父親和自己在側院笑逐顏開的談話。沒想到那個時候說的話還真的應驗了,皇陵綱的任務,成了那便是光宗耀祖,敗了那就是一落千丈。
襲人看著秦允明痛苦的樣子,心中愈發的難受,但是她又擔心再次觸怒了秦允明,只好聲如蚊蚋的說了道:「大郎,你別太為難自己了……你現在還小,能肩負什麼呀…….」
秦允明立刻厲聲打斷了襲人的話,說道:「我不能肩負嗎?最近杭州那些黃潛善的產業是誰接回來的?是誰與吳王府結下了深厚的關係?我身為秦府唯一的嫡系長子,如果我不能為家裡分擔重擔,我活著還能有什麼作用?」
襲人再次被秦允明的怒火嚇得後退了一步,她縮著單薄的身子,低著頭,儼然一副做錯事的小女孩的樣子。她在秦允明的面前,再也不能是一位大姐姐了,可是她依然很想關心秦允明。或者說,替秦允明分擔以下他身上的重負。可是,這可以嗎?
外室的兩個丫頭秋杏和挽汐都被秦允明剛才幾番怒吼嚇住了,她們不敢進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很擔心襲人姐姐的安危。雖然她們從來沒見過秦允明發這麼大的脾氣,可是萬一秦允明真的失控了,要動手打襲人姐姐,那該怎麼辦呢?
兩個小丫頭在外室裡急得團團轉,但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室內,襲人忍不住哭了出來,但是她緊咬著嘴唇,讓聲音咽進了肚子裡去,只是淚水沒辦法倒著溜回去。
秦允明看到襲人哭了,對方的淚水彷彿流進了自己的心上,慢慢的將自己的怒火給澆滅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情緒一下子就得到了控制。是呀,自己為什麼要對襲人發脾氣呢?襲人難道不是在為自己好嗎?
他感到有些懊惱,伸手重重的在桌案上砸了一下。
桌子上的茶杯「匡當」響了一下,一根毛筆從筆架上跌落,順著桌子滾了下去。
襲人更是受驚不小,她低著頭不敢再看秦允明。
秦允明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轉過身從書桌後面走了出來,向襲人走了過去。
襲人感到秦允明逼近,她剛才聽到了秦允明砸桌子的聲音,以為秦允明還在發怒,現在向著自己過來了,會不會是要打自己呢?她有些害怕,身體微微開始發抖了起來。不過她覺得,就算秦允明動手打自己,但只要能讓秦允明心裡好過一些,自己也心甘情願接受這樣的不公平。
想到這裡,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緊緊的咬著自己的牙關。
可就在這個時候,秦允明的手溫柔的捧起了襲人的小臉,預期之中的疼痛現在變成了一種溫暖。襲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能睜開了雙眼重新看著秦允明,她忽然看到秦允明一臉愧疚的看著自己,頓時鬆了一口氣。
「大郎………你好些了嗎?」
秦允明微微笑了笑,忽然雙手摟住了襲人,將她攬入了自己懷裡。他讓自己的臉貼在襲人的臉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剛才是我不好,我……我不應該隨便亂發脾氣,而且還是對你發脾氣。我曾經答應過你,一定好好照顧,不讓你受任何的委屈,一點一絲一毫的委屈都不讓。可是…….顯然我撒謊了。對不起。」
襲人身軀微微震動了起來,秦允明最後一句「對不起」已經透入了自己的內心深處。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怨恨過秦允明,而秦允明對自己的道歉,反倒成了一種花言巧語、甜言蜜語似的,讓她感到了安全感、溫暖和新的希望。
她伸出雙手,同樣也摟住了秦允明的腰際。
「大郎,奴家不怪你,奴家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將來也不會用。奴家只希望大郎你能開心起來,哪怕你打奴家,罵奴家,奴家都不會在意的。只求…….只求大郎不要拋棄奴家。因為,因為奴家想守候在大郎你的身邊,為大郎你分擔一切。」襲人哽咽的說道。
「不,我發誓我絕不會打你,以後也不會罵你,更不會拋棄你。你是我的女人,你永遠都是。」秦允明柔聲的安穩了道。他以前就感受到了襲人對自己的無私奉獻,那次自己生病發燒,襲人可以不顧她自己而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而現在,襲人又說了這番話,怎麼能不讓他再次感到真情實意?
秦允明輕輕的在襲人嘴巴上親了一下,襲人柔軟的嘴唇帶著癡情的溫度,讓他原本焦慮的大腦一下子就輕鬆了下來。
過了一陣之後,他才慢慢放開了襲人,說道:「襲人,如今我們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襲人俏臉因為剛才的深吻而發紅著,她弱弱的說道:「奴家沒讀過什麼書,也不知道什麼大道理。但是,奴家覺得這次家裡雖然發生了大事,縱然不能完全推脫掉罪責,那也應該盡量把罪責降低到最輕。動用一切可以想到的辦法,避免讓秦家蒙受更大的災難才是。」
秦允明聽到了襲人這番話,忽然覺得很有道理。先前自己的腦子實在是太亂了,因此根本沒有理清楚頭緒,反倒襲人這個大丫頭心地善良、純潔樸素,並沒有把問題想得太多,所以就能顧慮到眼下該做什麼了。
「襲人,你說的對,說的太對了。」秦允明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襲人有些疑惑,卻沒有多說什麼。
秦允明忽然笑了笑,再次在襲人的小嘴上親了一下,說道:「我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
襲人有些害羞,雖然自己與秦允明已經有了同床的經歷,可是每次秦允明親吻自己的時候,還是感到臉蛋發燙、心跳加速。她低著頭,弱弱的問了道:「大郎,你真的有辦法了嗎?」
秦允明點了點頭,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暢然的神色,他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我現在應該動用一切的辦法,來盡可能降低我們秦家的危險。我應該先去找吳王,將這件事告訴吳王,求吳王能為我們秦家說說情才是。」
襲人不知道這個辦法管不管用,她只在內心裡希望吳王能幫秦家解難。
秦允明溫柔的拍了拍襲人的肩膀,說道:「你們放心吧。不管事情發展到什麼程度,我不會讓你們受到任何傷害的。現在……我現在就去找我爹了。」
他說完,立刻就走出了內室。
外室兩個小丫頭還在擔心著裡面出了什麼事,她們看到秦允明走出來了,都縮著身子不敢去看秦允明。秦允明也沒有功夫理會這兩個小丫頭了,直接就奪門而出了。看到這裡,兩個小丫頭趕緊跑進了內室,看看大郎是不是把襲人給打暈過去了。
不過她們兩個剛要跑進內室,正好與走出來的襲人撞了一個滿懷。
「你們做什麼呢?」襲人問道。
「大郎剛才欺負襲人姐姐了嗎?」秋杏眨著眼睛問了道。
「你……你說什麼呢。」襲人俏臉一紅,一下子把秋杏的意思理解錯了。
「大郎打了襲人姐姐了嗎?」挽汐又問了道。
襲人這才明白了過來,她微微的笑了笑,說道:「大郎怎麼會打人呢?你們別以為剛才大郎發脾氣就打人了。大郎不會打人的。大郎剛才這是有些想不通問題,我又進去打攪了大郎,所以大郎才生氣的,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你們兩個小蹄子,以前我打攪你們時,你們不也生氣了嘛。」
秋杏有些不相信,說道:「可是,剛才我們聽到大郎摔杯子了。」
襲人笑道:「那你們進去看看,看看有哪個茶杯壞了。」
秋杏立刻就跑進去了。
挽汐卻說道:「襲人姐姐,但剛才大郎氣沖沖就跑出去了…….他這還不算生氣嗎?」
襲人微微笑了笑,拉了拉挽汐的小手,說道:「你別亂猜。大郎已經不生氣了。大郎現在出去,是為了保護我們呢。」
挽汐奇怪的問到:「保護我們?」
秦允明重新來到中堂的時候,中堂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多人了。
很多親戚們都走了,那秦二郎也不見了。在中堂首座上,父親和母親卻依然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裡,唯一留下來的就只有兩個伯父和一個舅舅。他們看到秦允明又跑回來了,都有些詫異,可是秦允明只是一個孩子,縱然最近是杭州炙手可熱的人物,但又能怎麼樣呢?想當年蘇東坡照樣是名譽滿天下,到頭來還不是險些被殺頭了。
「爹,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試一試。雖然未必能避免處罰,但最起碼能降低朝廷的怨怒。」秦允明立刻說了道。
中堂上的所有人齊齊把目光定在了秦允明身上,雖然他們心中對秦允明這個孩子不抱有多大的希望,可是眼下大家都是手足無措的時候,也只能聽聽秦允明到底是什麼辦法了。
秦老爺連忙問了道:「你,你有什麼辦法?」
秦允明馬上說道:「爹,你現在趕緊組織商號的人,照著皇陵綱的單子,再去把皇陵綱的貨物重新採購一遍。」
秦老爺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辦法。現在都什麼時候,上次採集皇陵綱的貨物都用了好幾個月,如今已經誤了期限,朝廷怎麼可能再給我們機會彌補呢?沒用的,沒用的。」
秦允明接著說道:「爹,你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爹你去準備採購皇陵綱的事情,我立刻就去拜見吳王,求吳王能為我們秦家說一些好話。朝廷要責罰我們可以承擔這個責任,只求朝廷能格外開恩,對我們秦家從輕處罰才是。」
秦老爺怔了怔,他隱隱約約覺察到了希望所在,立刻追問了道:「這真的會有用嗎?」
秦允明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以我與吳王這麼好的關係,相信吳王不會見死不救的。雖然這次闖的是大禍,可是畢竟事出有因,而且我們秦家也在積極的彌補過錯。如果吳王再出手幫忙的話,相信朝廷肯定會體恤我們的苦衷,不會大發雷霆震怒的。」
高氏聽了兒子的話之後,連連的說道:「大郎說的還是有道理的。」
秦老爺沉思了半晌,說道:「可是,可是上次採購皇陵綱足足用了兩個月的時間,而且這是大工程,上好的貨物我們都已經採購空了,現在只剩下的也只是一些次等的貨物,就這麼送上去的話,只怕朝廷還是會不滿意的。」
秦允明說道:「爹,我都說了,現在我們沒有其他辦法了,能試的就試一試吧。」
秦老爺聽了這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好吧。」
這時,大舅舅有些為難的說道:「不過,前不久我們秦家商號剛盤下了杭州那麼多的產業,而且皇陵綱的佣金朝廷都沒派下來,那些遇難的船員也要安撫。這筆費用…….可著實不少呀。現在還要重新採購皇陵綱,只怕……只怕我們沒有足夠的財力呀。」
秦老爺聽了這話,臉色陷入了更大的憂慮。他當然知道這個問題,可是眼下只要能保住秦家所有人的性命,銀子去了可以再賺,這並沒有什麼可值得惋惜的。人如果死了,銀子也照樣沒了。
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十分艱難的說道:「只要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我會想辦法籌集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