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皇陵綱出事
轉眼間已經是二月最末的一天了,湖仙書社總算有了恢復的氣勢,各方面的物資都準備停當,而且再加上地方官府的支持,各界鄉紳的聲援,差不多恢復了一開始的規模。但是沈心茹和秦允明都很明白,今天的湖仙書社不可能再像以前那麼火熱了。
湖仙書社的女眷們身份曝光,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美女並不是名門之後,那種新鮮感和同情心蕩然無存,日後的生意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或許,湖仙書社只能當作是一間普普通通的書社了,該怎麼盈利就怎麼盈利,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
可是,普通的書社每個月支出是有限的,但湖仙書社則承擔著十分巨大的壓力。湖仙書社要養活將近一百位的女眷,再算上其他雜役,這是很艱巨的一項支出。縱然這些女眷可以在以往的情況下,減輕生活所需,盡量節省簡樸一些,但依然是杯水車薪之事。
尋常書社可以裁剪不必要的人員,但沈心茹卻不可以。
沈心茹重新回來的目的,那就是要拯救自己的姊妹,不能讓她們淪為官籍。
不過,好在小郡王和秦允明都對湖仙書社是否能盈利這件事,並不是太在意。小郡王貴為堂堂的郡王,自然不會在乎這點蠅頭小利,他更看重的是熱鬧和歡樂。秦允明家中的商號剛剛接手了杭州那麼多的產業,保守的估算,可以讓秦家商號每個季度的收入提高三倍,面對這樣大的財源,對於湖仙書社是否能夠盈利,當然更不會看重了。
說句實話,秦允明是真心的願意與沈心茹做朋友,他覺得沈心茹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畢竟是這麼多年風風雨雨過來的人,而且極是風流,又兼有琴棋書畫的才華。身為這個時代的才子,他閒暇之餘與沈心茹一些座談暢聊,也不失是一件壞事。
因此,湖仙書社就當是秦允明幫助一個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在忙著湖仙書社重整的同時,秦允明還去了唐觀禮的家中,與昔日的朋友聯絡聯絡。
唐觀禮、薛文斌、袁彤三人因為秦允明的身份每況日上,漸漸的也疏遠了一些。他們知道以秦允明現在的情況,只怕不會再與他們這些昔日的舊友聯繫了。不過這幾天秦允明重新與他們交往之後,總算是打消了他們的念頭,四個人的關係再次密切了起來。
在唐觀禮的家中,秦允明看到程韻寒,程韻寒的情緒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當然這要歸功於唐觀禮。唐觀禮對程韻寒是真心的,每日都圍繞在程韻寒的身邊,對她講故事、講笑話,反正只要是能逗她開心的事情,都會不遺餘力的做。
程韻寒見了秦允明,反而變得有些木訥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秦允明。
秦允明僅僅是將程韻寒當作了朋友,並且真心祝福程韻寒能與唐觀禮在一起。
這天正午,秦允明是在唐觀禮家吃飯的,雖然薛文斌和袁彤也都在場,不過午飯過後袁彤家的下人催促袁彤回去讀書,袁彤只好怏怏的走了。薛文斌和唐觀禮、秦允明閒聊了一陣,因為正午喝了一些酒,突然有些犯困了,於是就借了唐家的廂房休息去了。
程韻寒只陪了秦允明、唐觀禮喝了一盞茶,然後覺得不能打攪秦允明和唐觀禮敘舊,於是就主動告退了。
結果就只剩下秦允明和唐觀禮兩個人在小花園的亭子裡小坐。
兩個人先聊了一些互相的近況,然後又談了一些秦允明最近所作的作品,同時對秦允明這短短半年的時間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發出了感歎。聊到最後的時候,唐觀禮話題一轉,忽然顯得憂心忡忡起來,沉重的歎了一口氣。
「唐三郎,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歎息,怎麼,最近還有什麼憂愁之事嗎?」秦允明微笑著問了道。
「唉,大郎,你可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嗎?」唐觀禮語重心長的問了道,他說話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哲學家正在探索一道高深的哲學命題似的。
「呃……」秦允明怔了怔,他怎麼都覺得這個問題很是耳熟呀,「照我說,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應該是人死了,錢還沒花完……」
唐觀禮瞪大了眼睛,驚訝不已的說道:「大郎,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秦允明呵呵笑了笑,說道:「我隨便說說的,你不必當真。你倒是真的怎麼了?好端端的幹嘛問這個問題呀。」
唐觀禮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大郎你是有所不知的,雖然我將程家娘子請到了府上暫住,但是程家娘子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躲避官籍的災禍罷了。唉,儘管這段時間,程家娘子情緒有所好轉,而且對我的態度也很好了,可是我擔心的是…….程家娘子不能理解我的難處呀。」
秦允明眨了眨眼睛,聽得唐觀禮這麼說,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了起來,唐觀禮現在把其心愛的女孩子帶在了身邊,那還有什麼難處呢?難道唐觀禮覺得程家娘子是累贅?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三郎,你會有什麼難處呢?這不好端端的,美女伴隨在身邊,小日子滋潤著,小生活豐富著,不是嗎?」秦允明問了道。
「你不懂,唉。程家娘子現在是無所依靠,所以才跟著我。」唐觀禮說道。
「你的意思是,現在湖仙書社快要重新開業了,你擔心程家娘子會離開你回到湖仙書社去啊?」秦允明打斷了唐觀禮的話問了道。
唐觀禮微微的點了點頭,但是很快又變卦的搖了搖頭,說道:「這倒不是,雖然也有這麼一點點擔心。但是我問過程家娘子,問她願不願意回到湖仙書社。程家娘子跟說,既然湖仙書社女孩子們的身份都被揭穿了,再回去的話反而會尷尬。言下之意也就是說不會回去了。」
秦允明說道:「這不很好嗎?」
唐觀禮說道:「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因為…….怎麼說呢,其實我擔心的是程姑娘會覺得我沒有跟她一個確定的安全感,躊躇之下還是會選擇離開唐家的。」
秦允明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那你就給她確定的安全感呀!對了,你說的確定的安全感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成親,給她名份?」
唐觀禮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正是如此呀。」
秦允明笑呵呵的說道:「那你就給她名份呀,你們快點成親,說不定在我去京城投考太學之前還能來給你捧捧場呢。嘿嘿哈哈。」
唐觀禮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說道:「可是我父親…….你也知道,湖仙書社先前倒閉之後,裡面所有姑娘的身份都揭穿了,大家都知道程韻寒不過是窮人家的孩子,而且還在湖仙書社經常拋頭露面…….就連一個閨秀都算不了。我父親…….唉,我一直不敢和他提起這件事。」
秦允明恍然大悟,原來唐觀禮擔心的是這件事呀。他陷入了沉思,這件事確實有些棘手。唐家在錢塘縣又不算是什麼很一般的門戶,好歹也是屬於士紳行列,結婚娶妻之事自然要先講究門當戶對,以唐家在錢塘縣的情勢,也不差女孩子家結婚。
「這個,還真是一個難題呀。」秦允明喃喃的說了道。
「是不是?我說吧,唉……我最近鎮是煩躁不安呀。」唐觀禮無奈的說道。
「可是,你總得和你爹先溝通溝通才可以呀!你都沒和你爹提及這件事,這件事當然是遙遙無期了。如果你爹實在不願意,我們可以再討論一些對策。」秦允明說道。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呀!我爹肯定不幹。」唐觀禮很確定的說道。
「如果你爹嫌棄程家娘子的身份,那他怎麼會允許程家娘子住在府上的?」秦允明立刻問了道。
唐觀禮摸了摸自己下巴,這才看到了一點希望。他把程韻寒帶到家裡的事情,雖然沒有正式通知父親,可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父親也應該知道程韻寒在府上了,如果父親真的嫌棄程雨涵的話,早就應該找自己談話了。
「咦,你說的還真有道理呀。」他緩緩的點了點頭,目光熠熠的說了道。
「對嘛,這就對了。你要對自己有點信心,愛情這種東西,感覺最重要。既然你有了感覺,那就應該竭盡全力的追求才是。」秦允明振振有詞的說了道,雖然他很清楚自己這一套愛情觀念都是陳腔濫調,不過在古代還是可以說說的。
唐觀禮連連的點了點頭,笑呵呵的說道:「好,好。我今天晚上就去找我父親說這件事。一定要讓我父親同意迎娶程家娘子,到時候肯定少不了請大郎你來捧場的。」
秦允明哈哈笑著說道:「好,好,我等你好消息。」
傍晚,秦允明沒有留在唐家吃飯,他早早的就告辭了,向家中走去。
剛剛出了唐家的巷子,迎面就看到一個小不點匆匆的跑了過來,這小不點一臉匆忙的神色,似乎因為太過著急,跑起來的時候都有些東倒西歪的。小不點看到了秦允明,立刻如釋重負的大叫了起來:「大郎,大郎,不好了,府裡出大事了,老爺叫你快點回去。」
秦允明定睛一看,這小不點竟然是華安。他看到華安著急的樣子,心中不由的緊張了起來,連忙問了道:「你說什麼?家裡出什麼事情了?」
華安喘了幾口氣,讓自己平息了下來,然後才說道:「大郎,不好了,出大事了。二郎回來了,去京城送皇陵綱的二郎回來了。」
秦允明奇怪,二郎就是秦二郎了,自己那個同父不同母而且沒名份的「哥哥」。可是秦二郎回來了有什麼不好的?年前二伯和秦二郎一起運送皇陵綱去京城,這來來回回都快三個月的時間,回來了豈不是少了一些擔心才是嘛。
「這有什麼不好了?秦二郎回來就回來了,你到底說什麼呢?」秦允明沒好氣的說道。
「可是…….可是只有秦二郎一個人回來了,其他人都沒回來,都沒回來呀。」華安連連的說了道。
「什麼意思?」秦允明頓時大驚了起來,臉色瞬間就變了。
「小的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了,但是年前運送皇陵綱的人全部沒有回來,只有秦二郎一個人回來了。老爺和夫人,還有其他長輩們都在中堂上哭,是出了大事啦。襲人姐姐讓我趕緊來找你回去。具體出了什麼大事,小的還沒弄清楚,大郎你回去之後知道了。」華安匆匆忙忙的說了道。
秦允明沉了沉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走,趕緊回去。」
回到了秦府,全府的人都被一種恐懼和慌張所籠罩,不管是親戚還是下人,或者只是那些借宿在秦府的人家,沒有一個不是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秦允明趕緊來到了中堂,父親、母親還有一眾秦家的親戚們,早都聚集在這裡,每個人的臉色都是那麼的慌張。在中堂中間的地板上,一個衣著破破爛爛、蓬頭污垢的青年正坐在那裡,正在低低的哭泣。這好似乞丐的人,正是秦二郎。
「爹,這是怎麼回事?」秦允明趕緊問了道。
秦老爺看了秦允明一眼,悲痛萬分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完了,完了…….我秦家百年基業就要完了…….哎呀!」說完,不住的捶胸頓足。
秦允明著急不已,連忙追問了道:「爹,你倒是說呀,這到底是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大事了?」
秦老爺收住了情緒,哎聲歎息的說了道:「皇陵綱的船隊被劫了…….」
秦允明大驚失色,說道:「什麼?這,這怎麼可能?皇陵綱的船隊都去京城三個月了,怎麼會被劫了?要是被劫了,這個消息應該早傳回來了才是,怎麼現在才知道的?」
這時,秦老爺沒有說話,坐在地上的乞丐秦二郎卻痛苦的說了道:「船隊是上個月初在海上被劫的,所有人都不見了,我好不容易逃上岸撿了一條命。我從鹽州一路行乞回來,足足走了一個月才回到了杭州,因此時間誤了……」
秦允明忙道:「海上被劫的?怎麼不是走運河,改走海路?」
秦二郎說道:「本來是要走運河的,可是一月份風向不對,我們在江寧府滯留了好幾天等風向。後來風向還是吃吃不變,二伯說已經延誤了幾天時間,如果繼續順著運輸北上,一定會誤了交納皇陵綱的日期,於是就改走海路…….沒想到……沒想到呀……」
秦老爺呼天喊地了起來,說道:「完了,完了。如今已經是二月末了,朝廷沒有收到皇陵綱,這可是要砍頭的大罪過呀!哎呀呀…….完了完了,怎麼會這樣?老天對我們秦家如此無情嗎?」
秦允明聽了這番話,頓時也緊張了起來,自己正是風風火火的時候,為何會突然遭到這樣的橫禍?他讓自己極力的保持冷靜,決不能在這個時候亂了陣腳。
「爹,爹,你先別慌!這件事既然是**,朝廷應該會寬恕的,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沒料到的呀。」他安慰的說了道。
「朝廷怎麼可能會寬恕?修葺皇陵那是祭祖的大事,誤了這個大事,哪裡有不丟腦袋的下場呀?完了完了,弄不好是滿門抄斬呀!」秦老爺哭喊的道。
秦允明一直以為宋朝是一個很開明的朝代,斷然不會因為發生意外誤了皇家大工程而砍頭論罪,最多只是會責怪,另外折損了名聲罷了。可是他現在看到父親這樣難過和恐慌的樣子,心中還是有些發慌,畢竟宋朝是什麼樣子,自己這個二十一世紀穿越自然沒有這些古代人清楚。
他沉了沉氣,立刻說道:「爹,爹,你先別著急,一定會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的。」
秦老爺問道:「能有什麼辦法?能有什麼辦法呀?」
秦允明一時覺得自己腦子很亂,根本想不出辦法。他歎了一口氣,說道:「爹,容我想像,容我先想想。」他說完,立刻轉身走出了中堂,返回了自己的閱微草堂。
他不想呆在中堂,中堂的氣氛實在太壓抑,所有長輩都已經料定這次在劫難逃,在這樣低落的環境之下,自己怎麼可能好好思考?
雖然秦老爺等人看著秦允明就這樣毫無禮節的轉身離去,心中多少有些更惱火,可是誰也沒有多說什麼。現在事情都鬧成這個樣子了,秦允明一個孩子能怎麼辦?
秦允明回到了閱微草堂,襲人、秋杏和挽汐三個丫頭都在客廳焦急著等著。
她們在見秦允明回來之後,趕緊圍了上來。襲人匆匆的問了道:「大郎,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奴家聽說…….似乎是皇陵綱出了事了,是不是?」
秦允明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他伸手止住了三個丫頭繼續追問,說道:「你們別吵,我現在很煩,我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