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水仙畫舫
秦允明一聽這句話，腦海裡第一印象那就是傳說中的「潛規則」。他忙問道：「這還有什麼不成文的暗箱規則呀？到底怎麼回事，快說說？」
小郡王說道：「我聽很多人說，水仙舫的紅牌姑娘都暗地裡拍賣初夜權呢！」
秦允明揚了揚眉毛，顯得有些驚訝，說道：「真有此事？」
小郡王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我就不知道，反正都是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告訴我的。前段時間他們還在討論，說水仙舫二牌紀娘子的初夜已經讓縣公家裡的三郎花了七百兩買下了。」
秦允明知道能跟小郡王混在一起的朋友，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他們之間的傳言應該不會有假了。不過他覺得，一個藝妓如果不純潔了，那日後是絕不可能會有走紅的機會了，拍賣初夜權這樣的事她們也心甘情願嗎？
這時，小郡王又道：「前幾天去國公府吃客飯，聽說現在曲娘子也掛上碼子了。」
秦允明問道：「掛上碼子什麼意思？」
小郡王說道：「就是說，水仙舫放出消息要拍賣初夜權了。這事我還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那些傢伙說得頭頭是道，看來真有此事了。」
秦允明微微點了點頭，無所謂的說道：「唉，小王爺你若真有意思，還不是可以去試一試的嘛。不過我倒覺得幾百兩銀子買一個女孩子的初夜權，也太不划算了。」
小郡王說道：「哪裡幾百兩呀，聽說曲家娘子的碼數都競爭到一千五百兩了。我可不敢摻和這件事，要是讓父王知道了，肯定難逃一頓狠打，折了銀子又挨打，這種事我才不幹。」
秦允明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何必聊這些瑣事呢？走走走，咱們只顧去猜燈謎去。」
小郡王立刻笑逐顏開，說道：「正是正是，走走走。」
兩個人就來到了最近的一艘畫舫前，只見畫舫的姑娘們都在熱情洋溢的向岸上招呼著。守在連接甲板和岸邊舢板的小廝們，則認真的打量著每一位想要登船的客人，一旦遇到衣衫不整、相貌寒酸者，勢必會被阻攔下來。
秦允明打算隨便看看，於是不準備繼續往前走，對小郡王說道：「不如就去這艘瞧瞧吧。」
小郡王自然沒有意見，點頭說道：「行。」
他們就向舢板走去，守在舢板左右的小廝一見兩個人的著裝，立刻就弓腰哈背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秦允明和小郡王剛踩上舢板，畫舫上面正有幾個公子匆匆的要下船，兩邊正好對了一個照面，堵在了舢板中間。
對方那幾個公子當中，有一個長相五大三粗的青年，立刻破口大罵了起來：「起開起開，讓大爺我先下去……」
然後這人話還沒說完，他身邊一個精瘦的公子一眼認出了小郡王，連忙叫了道：「喲，這不是小王爺嗎？真是巧了，您先請您先請！」他一邊說著一邊趕緊拽了其他同伴一把，眾人紛紛退了回去。
先前那叫囂的青年頓時窘迫不已，背心冷汗連連，只恨自己今天太背時了。
小郡王冷冷的瞪了那五大三粗的青年一眼，又看向那精瘦之人，說道：「這不是林衙門嗎？你們這行色匆匆的要去哪裡呀？」
那林衙內一邊討好的笑著，一邊回答了道：「小王爺有所不知，咱們幾個剛剛聽說水仙舫的曲家娘子，今晚可是有大綵頭呢！所以咱們趕緊趕過去，瞧瞧能不能湊一個熱鬧什麼的。」
「大綵頭？什麼大綵頭呀？」小郡王好奇的問道。
「小王爺，前幾日在縣公府上，在下不是跟你說過曲家娘子掛碼子的事情嗎？」林衙內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說了道。
「是呀，這又怎麼了？」小郡王點了點頭說道。
不等這林衙內回話，先前那五大三粗的青年，這時為了將功補過，連忙搶先解釋了道：「小王爺您老人家有所不知，水仙舫確實要拍賣曲家娘子的初紅，可是曲家娘子現在在杭州名氣極大，縱然水仙舫老闆也不得不讓她三分。所以曲家娘子放出話來，初紅可以賣，但是她自己另有要求！」
這時，岸上又來了幾個公子要上船，但是小郡王和林衙內兩邊的人正堵在舢板上。那幾個公子不識趣，大大咧咧的向船上叫罵了起來：「誰家沒教養的種，一點公德心都沒有，要上趕緊上去，要下趕緊下來，站在中間作鳥子事？」
畫舫上的藝妓以及岸上的小廝也正為小郡王等人堵住路感到煩惱，這些公子哥、大少爺們堵就堵了唄，竟然還公然在自己的畫舫上談論另外一家畫舫的事，這豈不是故意氣煞人嗎？無奈的是，這些公子哥、大少爺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等，尤其還聽到那什麼「小王爺」之類的稱呼，他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呀。
那五大三粗的人立刻回罵了一句：「賊廝鳥的，大爺我高興站著，你再跟大爺叫囂，看大爺我撕爛了你的嘴。」
岸上的公子們聞言大怒，正要發作。
林衙內冷冷「哼」了一聲，指著那幾個公子道：「你等宵小，知道我爹是誰嗎？我爹可是都轉運使司司知！」
岸上的公子一聽這官名，琢磨著自己的後台不夠硬，趕緊夾著尾巴離去了。
小郡王正聽著水仙房曲家娘子的事興致勃勃，打發那些公子離去之後，趕緊問道：「那曲家娘子有什麼要求呀？快說說，快說說。」
先前那老大粗青年繼續說道：「曲家娘子跟水仙舫老闆說了，除了出價高之外，還必須她親自看得上眼才可以。」
「看得上眼？怎麼樣才能看得上眼呀？」小郡王連連追問道。
「曲家娘子放出話來，就在今晚上元佳節之時，誰若能闖過她親自設下的三關，並且還能付出高價，那今日便能帶走她的初紅呢！」老大粗青年壓低聲音說道。
「此話當真？」小郡王顯然興致十足。
「哪還有假？我們正是聽了這個消息，所以才趕緊去水仙舫看一個究竟呢。」老大粗青年回答道。
小郡王回過頭看著秦允明，胖乎乎的臉上神采奕奕，說道：「大郎，咱們也去瞧瞧吧。反正就是圖個熱鬧。回去之後你可千萬別跟我父王說這件事哦。」
秦允明還沒來得及回答，小郡王已經又轉過身去，與林衙內等人笑呵呵往船下走去了。他無可奈何，只好跟在了一眾人後面，一起下了船，然後向不遠處最大的那艘畫舫快步而去。
來到水仙舫時，這裡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雖然這是一艘四層高的大畫舫，可是此時此刻客人們多得都站到了岸邊上。
秦允明、小郡王等一眾人來到這裡，幾乎來最前面的船邊都擠不進去了。
林衙內有些鬱悶，抬頭看了一眼畫舫，隱隱約約發現畫舫的第四層船艙還是空。
「咦。船上明明還沒有滿嗎，為什麼不讓人上去呢？」他沒好氣的說道。
站在一旁的一位陌生公子笑了笑，回答了道：「這位兄台有所不知了。這水仙舫今天設下了特別的規矩，上船之後第一層船艙是免費，第二層則要交納十兩銀子，這兩層現在早已經爆滿了。至於第三層要出一百兩銀子才可以，據說好有幾個座位，但眼前這情況，咱們也擠不上去。」
「那第四層呢？」林衙內問道。
「呵呵，要這個數。」那陌生公子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一千兩？」林衙內當時就震驚了。
陌生公子點了點頭，然後歎了一口氣，說道：「據說，曲家娘子就在第四層設了三道關，若有公子能上到第四層並且通過這三關，那就可以……嘿嘿嘿！」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接下來的話大家都心照不宣。
林衙內回頭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其他同伴。
秦允明忍不住嘖嘖了兩聲，說道：「每一層船艙那可是十次方遞進呀。我就覺得納悶了，既然那麼多人都在打探曲家娘子初夜的事情，何不直接取一千兩銀子上第四層就好了，有必要還在第三層、第二層逗留嗎？」
先前那陌生公子又說了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今天可是上元佳節，水仙舫每一層船艙可都有一些猜燈謎、猜詩句的活動呢。在第一層猜對一個題目，可以獲得一兩銀子的獎勵，在第二層猜對了一個題目，可是會獲得十兩銀子的獎勵。」
「在第三層是不是就是一百兩了？」小郡王興致勃勃的說道。
「這倒不是，在第三層並非是猜燈謎、猜詩句那麼簡單了，聽說是要請客人們現場作文章交給水仙舫上的幾位紅牌姑娘評論，按照好評程度可以獎勵五十兩到兩百兩不等吧。」那人說道。
「我倒是覺得，既然有人肯出一百兩銀子登上第三層，也不會在乎這麼五十兩、兩百兩銀子的獎勵了。」秦允明微笑著說道。
「反正不過是一個綵頭而已，更何況也是賣弄文采的好時機呀。」那人哈哈笑了笑說道。
小郡王沉了沉氣，突然說道：「不行，我要上去。王三，還有多少銀子？」
跟在小郡王身上的小廝連忙數了數自己的錢袋，回答了道：「回殿下，現銀只有十多兩了，不過還有一張三百兩的銀票。」
小郡王喜滋滋的說道：「正好夠了，大郎，走，咱們上第三層去耍耍。」
說著，就拉著秦允明的向前面擠去。
林衙內和那大老粗等人紛紛數了數銀子，只可惜身上錢袋子不充實，當即趕緊派了人回府上去取來。在銀子沒到之前，他們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小郡王和秦允明上船去了。
秦允明和小郡王在人群裡面擠了半天，還不能擠到前面去。這裡的人口密度實在太大了，只怕連水都流不進來呢。
秦允明不得不佩服這水仙舫老闆的營銷手段，整了那麼多花樣，說是斂財又不像，倒是更像是營造積累人氣。先是曲家娘子的初夜權，接著又有每層船艙不同的獎勵，引來這麼多人圍觀不已。
不過他也覺得沒好氣，這些公子哥要麼就花錢上去，要麼就去別處游耍，有必要像個乞丐似的圍在這裡觀看嗎？縱然觀看也得有東西看才是，人家都在船艙裡面，站在岸上能看到什麼？
擠了一陣之後，小郡王實在沒轍了，正要大發脾氣。
秦允明笑了笑，卻說道：「小王爺，你先等等，我有辦法上船。」
小郡王連連說道：「好好好，你快想辦法吧。氣死我了，擠在這裡我都快被擠掉幾塊肉了。早知道將府上的護衛帶來，直接讓他們來開路，多舒服。」
秦允明暗笑：擠掉幾塊肉那也是減肥呢。
當即，他先向前望了望，只見這裡已經可以看到畫舫的舢板了。
「船家下人來人清清道路，本公子有銀子打賞。快快，本公子要上船。」他扯著嗓子向船上喊了道。
水仙舫上的幾個小廝一聽有銀子打賞，立刻笑彎了眼睛，匆匆下了七八個人，一邊點頭哈腰賠不是，一邊用蠻力驅散了人群。
秦允明和小郡王在這幾個小廝的簇擁之下，終於登上了畫舫。
秦允明從自己錢袋裡取出了幾塊碎銀子，打賞了那幾個小廝。
這時，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笑呵呵迎了過來，畢恭畢敬的問了道：「兩位小郎君，莫不是要去第四層消遣嗎？」
「我們先去第三層看看，喏，這是三百兩銀子的銀票，待會記得退我一百兩銀子哦。」小郡王讓王三取出了銀票。
「去第三層？呵呵呵呵，兩位小郎君有所不知，半個時辰前第三層就滿了。連第四層都已經上去了十多位客人了。」這管事摸樣的人語氣雖然還是在逃好，但是神色卻明顯變了許多，隱隱約約之間倒有幾分輕蔑之意。
「什麼？第三層滿了？」小郡王立刻不高興了起來。
「兩位貴客要麼在加一千七百兩銀子？要麼還請兩位下船去了。」那管事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一千七百兩銀子在他的眼中就彷彿是過眼雲煙似的。
秦允明心中很清楚，這個時候宋朝經濟雖然處於通貨膨脹狀態，但是一兩銀子的價值還是能夠相當於二十一世紀一萬左右的人民幣。一千多兩那可是一千多萬呀，許多的人家一輩子的積蓄都沒有超過幾百兩的。
「我們好不容易上來了，哪怕第三層再有多滿，好歹讓我們去看看。若能容下我們兩個人，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容不下，我們再告辭也不遲嘛。」秦允明用商量的口味說了道。
「對呀，擠一擠怎麼了？給你銀子你還不賺了？」小郡王沒好氣的道。
「呵呵，今天的銀子無非就是圖個吉利，誰想真賺你的銀子了？你若付了幾百銀子，隨便在畫舫上猜對了幾個燈謎，一下子就賺回來了。我們難不成稀罕你這點點銀子了？哼哼！」那管事冷哼哼的笑了笑，態度一下子囂張了起來。
他頓了頓，又說道：「你說擠一擠，再來幾位客官又說擠一擠，你當我們畫舫是跟其他船一樣嗎？這裡可是有檔次的，說了滿了就滿了，你們趕緊下船去。」
小郡王忍無可忍，大聲叫了道：「你這狗奴才，你可知道我是誰嗎？竟敢這樣無禮，信不信我把你的舫子給燒了。」
那管事知道今天能到此的客人非富即貴，可是水仙舫的幕後老闆也不是吃素，豈能讓人隨便就把舫子給燒了呢？他今天倒是見過許多發脾氣的公子哥們，對於眼前這個小胖墩可沒放在眼裡。
「哼，你也不打聽打聽水仙舫的後台就敢來撒野？來人，給我轟下去？」他冷森森的說了道。
那些小廝們立刻猙獰面孔的圍了過來。
小郡王從小紈褲慣了，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惡氣。他捏緊了拳頭，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大聲叫道：「好你這潑才，竟敢對我動手？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那管事一點也不在乎，說道：「我才懶得管理是誰呢？小的們，給我轟走。」
小郡王現在真的是快要憋不住了，他本來還擔心父王知道自己參與拍賣初夜權的事情，會被暴打一頓。可是現在他只不過是要去第三層玩玩，又沒有去第四層摻和曲家娘子的事情，自然不必擔心什麼了。
不過就在這時，秦允明卻拉了一下小郡王，說道：「殿下息怒，讓我來和這廝談談。」他故意把聲音說得很大，讓那管事的人聽清楚。
那管事一聽到「殿下」兩個字，果然有些惶恐不安了，這稱呼都是用在皇親國戚身上的，當然還不是一般的小縣公、小侯爺之類的，十之**是國公級別以上的人物了。他吞了一口口水，今天還真是遇到正主兒了。
小郡王見秦允明胸有成竹、不吭不卑的樣子，於是「哼」了一聲，讓秦允明出馬來解決這件事。
秦允明淡然的笑了笑，對管事的說道：「我且問你，這水仙舫的後台是什麼人呀？竟然如此囂張霸道，還真當杭州是他一個人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