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人命官司
回到家中，秦允明漸漸有了一種危機感，可見湖仙書社還是有能耐的，竟然讓經歷了殺身之禍後的程韻寒這般死心塌地。他現在雖然沒辦法掌握主動權，卻也總不能一直這麼被動下去，關鍵還在於自己是否能增進與吳王、端王的關係。
尤其是端王，明年這個時候這傢伙就該登基成為皇帝了。而且端王這個人十分念舊，歷史上諸如高俅、蔡京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得到了提拔最終位極人臣。
如果能與端王結下深厚的交情，那日後必然能夠飛黃騰達，那時候要對付黃潛善這個小小知州，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決定暫時以退為進，盡量讓黃潛善以為自己妥協了，等待時機成熟再予以反擊也不遲。
當即，他將今日早上剛剛修訂好的《閱微草堂筆記》重新校對、修改了一遍，力求編寫成一本精品贈送給吳王。
一直熬到三更末，襲人催了好幾次，他才休息去了。
秦允明本打算睡到第二天的晌午在起來，下午就趕往杭州城去將書稿交給吳王。
可是次日清晨，天色剛剛朦亮，正是晨霧瀰漫之際，秦府院子裡就傳來了一個小廝的尖叫聲。這尖叫一直從西門跑到內府，幾乎大半個秦府都被驚動了。
襲人起得早，正在張羅著更換火爐的炭火，聽到了這尖叫聲之後，連忙來到園子正門口打聽發生了什麼事。
秦允明被吵醒了過來，卻因為天冷賴在被窩裡沒起身，心緒一團窩火，真不知道是哪個沒規矩的混賬東西這麼沒公德。他剛準備把腦袋縮在被窩裡，重新補充睡眠，可是隱隱約約聽見那尖叫聲似乎是在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他一下子精神了過來，秦府出人命了？誰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襲人，挽汐，秋杏？人呢？」他從床上坐直了身子，連忙向外屋喊了道。
挽汐和秋杏跑了進來，並不見襲人來。
「大郎，有什麼吩咐？」秋杏問道。
「還能有什麼吩咐？這是誰在府院裡大呼小叫，出什麼事了？」秦允明趕緊問道。
「奴婢還不清楚，襲人姐姐已經出去打聽了。」秋杏回答了道。
「真是的，快快快，幫我更衣洗簌，我起床了。」秦允明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決定起床去看一個究竟。
挽汐和秋杏馬上分頭行動，又是穿衣又是端水。
當秦允明洗漱穿戴完畢，剛準備走出內室時，襲人匆匆的邁著小碎步跑了進來。
「大郎，不好了，西門的門房在大門外的巷子裡發現了一個死人。」襲人倉皇的說了道，她瘦瘦的臉蛋上蒙了一層水漬，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霧水。
「死的是誰？」秦允明聽見是在秦府外面發現的死人，心中稍微鬆了一口氣。
「聽二老爺院子裡的小廝說，有人認出了那死人，好像是昨日誣告大郎剽竊詞作的壞人，姓方。」襲人回答了道。
秦允明心中一凜，難道是方世美？
他的臉色瞬間大變了，方世美死在了秦府門外，這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有無數不好的念頭湧上了心頭，這下事情可要鬧大了！昨天從衙門出來之後，方世美就被一群好事者揍了一頓，方世美當時就叫囂「案子未決、毆打原告」，這原本就是極其危險的信號。如今方世美直接死了，昨天還是剽竊詞作的案子，今天立刻就升級為了人命官司！
秦允明很快從無數念頭中理出了頭緒，這一定又是黃潛善的陰謀詭計！
好，很好，姓黃的這是要致死我了！
他咬著牙咒罵著，一種震怒的衝動正在醞釀之中。
一旁的襲人見秦允明不說話，拳頭漸漸捏緊，臉色也變得厲害，趕緊問了道：「大郎，你這是怎麼了？」
秦允明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的說道：「沒什麼。你們在屋子裡等著，我去西門看看。」
襲人卻不放心秦允明一個人去，認真的說道：「還是奴家同你一起去吧。」
秦允明沒有多說什麼匆匆的就出了門。
離了園子，秦府上上下下早就驚動了起來，走道上來來往往許多人影，奔響呼喊，熙攘不已。秦府這麼多年來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無端端的門口死了一個人，縱然所有人不想秦允明那樣震驚，也會覺得太晦氣。
秦允明和襲人來到西門外，看見秦老爺、二伯、大舅等等一群長輩們已經在這裡了。
他這時顧不得什麼禮節，快步擠了上去，只見離西大門五十步外的巷子大道上，冰冷的躺著一具屍體。
屍體旁邊圍了好幾個秦府的老家僕，他們都是一些有經驗的人，早有一塊破舊的大麻布蓋住了屍體，並且在屍體旁邊放了一些皂角葉驅散屍臭。秦老爺和幾個舅伯正站在隔得不遠處的地方，臉色嚴峻的討論著什麼。
秦允明剛想走下台階，只被二伯秦世功一把拉了回來。
「二伯，我只去看看死的人是不是方世美！」他回頭向秦世功說了道。
「大郎，那人剛死了沒幾個時辰，不乾淨，你一個小孩子家的不要湊上去。」秦世功語氣很認真的說道，就是不肯鬆手，不過他猶是補充了一句，「我剛才去看過了，確實是那姓方的。」
秦允明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站在原地，心中複雜不堪。
秦世功歎了一口氣，說道：「真是晦氣，這廝要是死在別處也就罷了，偏偏死在我們府院的附近，這下可真是一樁麻煩事。」
秦允明問道：「二伯，晚上難道就沒有門房聽到動靜嗎？」
秦世功搖了搖頭，說道：「先前已經一一問過了，這大冷天的晚上，哪裡還有人在外面守著，都早早關了府門去裡面歇息了。雖然有幾個守夜的小廝，但他們都不曾聽到任何響動，直到今天早上開府門，才發現了狀況。」
秦允明不再多說什麼了，如果自己猜測的不錯，這個案子只怕會鬧大州衙去了。
這時，秦老爺打發了兩個小廝趕緊去縣衙報案，然後負著手神色陰沉的向這邊走了過來。他這個老江湖當然知道方世美死在秦府門口的隱患，若是處理不當，只怕必然會有好事者懷疑是秦府的人打死了這廝。
只是縱然這件事處理妥當了，官司能脫身，但日後縣城的輿論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
雖然秦允明在縣城裡面小有名氣，可畢竟現在是人命官司，萬一有一些宵小之輩趁著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大作文章勢必會在縣城裡掀起軒然大波。
秦老爺來到秦允明面前，歎了一口氣，安慰的說道：「大郎，你先回屋去吧，那姓方的也該死，毋須多理會。反正我們秦府光明磊落，既然與我們毫無干係，就不怕鬧出什麼事端來。你去吧。」
他的語氣雖然很鎮定，只是那發愁的神色卻讓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