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沒有證據
傍晚的時候,秦允明立刻動身去了一趟湖仙書社,一則是看一看程韻寒到底怎麼樣了,二則是打探一下虛實。
來到湖仙書社正是吃晚飯的時間,因此書社門外看上去冷清了許多,並沒有往日那種排隊等候的熱鬧景象。當然,也許是許多客人們都知道,湖仙書社是屬於高端消費場所,漸漸覺得囊中羞澀,自然就不肯再來了。
不過,當秦允明走進書社大門,卻發現書社的廳堂裡依然有不少客人,甚至在書社後面搭建在鏡湖湖面的露台上,也添加了好幾張桌子。錢塘縣的富庶是遠近皆知的,看來有錢人家的子弟依然喜歡沉迷在這樣一副虛假的優雅生活之中。
這時,書社大管事黃胖子遠遠就瞧見了秦允明,連忙笑吟吟的迎了出來。
「喲,這不是秦三盞秦大才子嘛?許久都不曾見您光顧,寒第掛記的緊呢。」黃胖子肥厚的臉上帶著奉承的笑容,說話的時候臉部脂肪都有冒油的可能。
秦允明以前還對這位黃管事有幾分好感,只是自從知道了黃胖子是黃潛善的族弟,心中難免會有幾分戒備。他淡然的笑了笑,說道:「前些日去了一趟吳王府,承蒙吳王器重,委託在下搜集一些故事,因此這段時間忙碌不堪,今日得了空閒才出來走走。」
他故意將自己與吳王的關係拋出來,黃胖子自然會把這個消息轉告黃潛善。這一招不為別的,就是要讓黃潛善投鼠忌器。一旦黃潛善猶豫了下來,他就有充足的時間來準備反擊。
黃胖子臉色果然變了變,但很快堆上了更熱烈的笑容,連忙說道:「哎呀呀,秦公子果然是錢塘縣少年才俊的楷模,竟能得到王爺的青睞,真是讓人羨慕不已呀。」
「沈老闆呢?」秦允明問道。
「哦,沈老闆今日去杭州城置辦一些筆墨了,要明日才能回來。秦公子是貴客,有什麼需要儘管向在下使喚即可了。」黃管事樂呵呵的說道,依然像一尊彌勒佛似的,彷彿根本就不知道秦允明與黃潛善之間有過節一樣。
「這樣啊,沈老闆還真是辛苦呀,一介女流又要掌管著這麼大的書社,又要事必躬親,令人佩服呢。」秦允明客套的說了一句,他環顧了一下書社大廳,繼而又問了道,「不知程家娘子今日可能接客?」
黃管事嘿嘿的笑了笑,說道:「秦公子似乎對程家娘子頗有好感呀。不單單秦公子,那日與秦公子一同前來的唐三公子,這幾日每每光臨寒第,都是指名道姓要見程家娘子。」
秦允明「哦」了一聲,揚了揚眉毛,說道:「唐三郎這幾日經常來嗎?」
黃管事連連點頭,說道:「每日正午過後都會來,今日下午的時候他也在寒第與程家娘子下棋呢!」
秦允明聽了這話,心中倒是有種奇怪的感覺,照黃管事這麼說,程韻寒自從上次杭州回來之後,一直都是安然在書社裡,而且還像往常那樣接待客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黃潛善真的打算放過程韻寒?
他想不通的問題,只能等見到程韻寒之後親自向她詢問了。
「敢問程家娘子現在方便嗎?」他問了道。
「程家娘子此刻正在二樓抄書,秦公子可以自便。」黃管事說道。
秦允明於是不再與黃胖子多聊什麼,逕直的向二樓走了去。來到二樓,只見這裡依然是一片清靜,幾個女孩子正在這裡抄書。她們在見到秦允明之後,大多只是淡然的微笑一下,然後就不在理會。
秦允明看到了那日五折優惠賣給自己一套《茶經》的柳小魚,而在柳小魚相鄰的一張桌子旁,坐著的正是程韻寒。
他匆匆的趕了過去,路過柳小魚桌前時,柳小魚衝自己莞爾一笑,卻沒有說話。
程韻寒先一步看到了秦允明,秀美的杏眼閃過了一絲驚愕,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臉上的神色是一片淡然,彷彿並不認識秦允明似的。
秦允明看到這裡,心中一凜,卻還是走到了程韻寒面前。
「娘子,你……可好?」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來問話。
程韻寒臉色流露出幾分傷心,她在心裡暗暗的傷道:你現在才問我這句話,難道不覺得遲了許多天嗎?
自從那天與秦允明告別,她原本以為秦允明不會是那麼無情的人,至少會在第二天來湖仙書社探訪自己的安危。可是沒想到,這一別竟然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有時候她覺得,如果真如秦允明所料,自己回到書社會被害死,那也許會更好一些。
「有勞公子費心了,奴家近日未曾不好。」她歎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
秦允明仔細的打量了程韻寒一番,他發現自己似乎不認識眼前的程韻寒了。她消瘦了,更顯得有幾分淒淒苦苦,態度也冷漠了不少,完全不像有過患難與共的交情。
不過也對,那日他與程韻寒本來就不算什麼患難與共。
「程姑娘,你到底是怎麼了?」他強調的問了道,心中擔心程韻寒會不會是被洗腦了?
「秦公子,奴家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程韻寒語氣很淡,就像是一杯沒有任何添加的冰水似的。她說完,繼續埋頭抄寫自己的書本了。
秦允明越來越摸著頭頭腦,十幾天前他還救了程韻寒,此時此刻程韻寒彷彿已經將那日性命攸關的事情全部忘記乾淨了!他有些沉不住氣了,忽然站起身來,一把拉過程韻寒的手,將其帶到了二樓最角落的地方。
「公子,請你放手!」程韻寒掙扎著說道。
「好,我放手,」秦允明放開了程韻寒的手,然後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故意裝傻,還是受到了他們的威脅?」
程韻寒的臉上只有冷漠,雖然大大的杏眼裡時不時會忍不住閃閒幾分傷心,但給秦允明的感覺依然是無動於衷,就像是一座冰山似的。
「奴家不明白你說什麼,請公子你自重。」她堅持的說道。
秦允明不敢相信,以前的程韻寒絕不是這個樣子,完全不是,看來湖仙書社一定對她做了手腳!他有一些氣惱,一部分是因為湖仙書社和黃潛善,另外一部分則是因為程韻寒在自己面前裝蒜。
「你不要再跟我裝糊塗好嗎?那日你被人追殺的事情,我就不信你忘記了。」他冷冷的把話挑明開來。
「秦公子,你也看到了,奴家現在的生活恢復了正常,縱然湖仙書社有什麼不齒的地方,奴家只求您能高抬貴手,不要再糾纏下去了。書社這麼多姊妹,她們都好不容易有這樣安好的生存方式,難道秦公子你就忍心看著我們被賣入青樓嗎?」程韻寒很艱苦的說道,她的臉色始終沒有大的波瀾,彷彿不管秦允明現在做出什麼事來,都與自己無關似的。
「我糾纏?是,那日我聽了你的話,確實覺得你們很可憐,我也不想做一個替天行道的衛道士來無事生非。可是如今不是我在糾纏你們,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放過我。難道今天城裡的傳聞你沒聽說嗎?」秦允明語氣生硬的說道。
「今天城裡的傳聞?」程韻寒有些疑惑。
秦允明正要將方世美誣告自己的事情說出來,忽然冷不防背後傳來一個聲音:「秦公子是說今日有人誣告你的事情嗎?」
他一驚,連忙回過頭去,只見不知什麼時候柳小魚竟站在了身後。
難道剛才的談話她聽到了?柳小魚到底想做什麼?
「你偷聽我們談話?」秦允明立刻戒備了起來,冷冷的盯著柳小魚。
「秦公子息怒,奴家剛剛抄完書本,過來想與寒妹妹交代一句交換書本。本想先打聲招呼,不過因為聽見了秦公子所說今日的傳聞,忍不住就搶口了一句。」柳小魚顯得有些惶恐不安,神態一下子柔弱了不少,引得秦允明竟然難以再發脾氣。
程韻寒這才知道,原來秦允明今日被人誣告了。她起初並不明白這件事與湖仙書社有什麼關係,但是聯想到秦允明先前所說的話,隱隱約約有些知曉了過來,原來秦允明是以為今日誣告的事情是黃潛善設下的圈套。
她不知道秦允明為什麼會這樣想,明明沈老闆已經答應過,只要秦允明不再惹事,這件事就可以當作沒發生。只是秦允明這樣認真和生氣的樣子,想必對此事的懷疑已經根深蒂固了。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心中失望透頂:原來,他今天來找我也僅僅是為了自己而已,為何他竟是這樣無情的人?
雖然程韻寒心裡還記得,那天是自己親口要求秦允明不要理會此事,可是人心總是複雜的。她希望秦允明能置身事外、保全自己,又希望秦允明能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來關心自己。
秦允明歎了一口氣,現在柳小魚無端端的插出來,談話自然不能繼續下去。他回頭看了程韻寒一眼,小娘子的臉上除了冰冷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緒。他徹底失望了,不過同時也有幾分寬慰:好在程韻寒並沒有出事,既然如此就讓她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罷了。
只是沒有程韻寒的幫助,他該如何搜集證據?難道自己永遠只能被動嗎?
「罷了罷了,程姑娘,說真的,見到你沒事我很高興。希望你以後能過的很好,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來打攪你們了。」秦允明看著程韻寒,真誠的說了道。
說完之後,他沒有猶豫,逕直的向樓下走去了。
程韻寒微微怔了怔,她能感受到秦允明最後一番話的真摯,望著秦允明的背影,心中不禁彷徨了起來:我會不會太自私了?明明一開始是我不讓他多管閒事的,他那天還真的生氣了,他一定不是無情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