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銀九殺五（17）
「回家後，我被媽媽狠狠斥責了一頓，說什麼我不聽話，跑到小樹林中，讓傭人們一陣好找。媽媽性子溫柔嫻惠，對人說話向來都溫言軟語的，我躲開傭人偷偷去玩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往她最多揪揪我臉蛋，笑著說：『乖綾兒，下次可不要這樣了。』但那天不知怎麼，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沒了平日的優雅風韻。那是她第一次疾聲厲色地說話，我當下放聲大哭。媽媽見我哭得傷心欲絕，似乎心一下子軟了，停止責備我，讓我上床早早睡了。
「當晚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哭，怎麼也睡不著，蕾尼夫人在身邊一直安慰我。她是我家的傭人，專門負責照顧我的起居。那時我雖然對什麼事都還是懵懵懂懂，但也正因如此，我明白媽媽其實不是為了我的淘氣而發怒，她只是心情煩鬱而已。但什麼事能讓一向儀容文雅的她如此失態，我的小腦袋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也不知過了多久，在蕾尼夫人的輕聲安撫下，我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
「也許是哭得太厲害的緣故，我半夜醒來的時候，只覺喉嚨幹得要命。我推推蕾妮夫人，想要她幫我倒水，但她可能太累了，怎麼也喚不醒。我掀開被子，自己下了床，想到廚房去倒水。門把很高，需要我踮起腳尖才能夠到。經過二樓走廊的時候，我聽到客廳有窸窸聲響，把頭伸出欄杆往下一看。原來是媽媽，她穿著長裙，一臉急煩地在客廳來回走著，那聲音就是長裙拖在地下發出的。客廳中除她而外，還有一個黑衣男人。他垂著頭，恭恭敬敬站在客廳中。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會是新傭人，因為家裡的傭人都不允許穿黑衣的。媽媽突然站定了腳跟，低聲說道：『……你聽清了……她真要……』那男人點點頭，聲音低而渾厚：『大小姐囑咐過，一個不留。』媽媽打了一個寒慄，顫聲道：『一個不留……小綾兒才四歲……？』那男人低下頭。媽媽驀然憤怒起來，大聲道：『我不走，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這麼狠心，連自己親妹妹也要殺掉……』她身子不停的顫著，臉上充滿了怒氣，我的心開始撲撲跳起來，不敢再待在那兒，縮手縮腳回了房，把頭捂在被子裡，腦子中全是疑問：『媽媽有一個姐姐，怎麼她從不告訴我？樓下那個男人是誰？他為什麼會告訴媽媽這些事？還有……這事又與我有什麼關係？』
「以後的幾天裡，媽媽神情緊張，派人增加了一倍的警衛在我的房間。爸爸很奇怪，然而不管怎麼追問，媽媽打死也不說原因。這樣鬧了幾次後，家裡氣氛極度不安，所有傭人都在私下議論，說有事要發生了。一周後，媽媽把我叫到房中，我去時，發現司機萊姆也在場。媽媽臉色很白，她從桌上拿了一個信封，交給萊姆，聲音低低地道：『該說的我都告訴你了，你知道該怎麼辦吧。』萊姆恭恭敬敬接過信，說：『是，夫人，我會把小姐帶到那裡。』我聽她的話像是要我和萊姆一齊出門，就跑到她身邊，牽著她手說：『媽媽，我要和你一起去。』媽媽勉強笑了笑，摸著我手說：『小綾兒，乖乖聽話，萊姆和你一起去啊，你不是最喜歡他嗎？』萊姆是家裡傭人中最和氣的一人。他對我很好，說話總是笑瞇瞇的。偶爾我調皮搗蛋，把花瓣撒到他頭上，他也不生氣，最多摸摸我臉蛋說：『小姐，不要鬧了。你這麼個可人兒，可別做淘氣的事。』有時候爸爸派他外出，回來後他總給我帶些玩具，所以家裡我最喜歡的傭人非他莫屬。這時他也走上來，牽住我的手說：『小姐，我們很快就回來的。如果時間允許，我們還可以去德克蘭斯街呆一會。』德克蘭斯街是城中最大的馬戲團聚集地，也是小孩最喜歡的樂園。我因為家中管教很嚴，只在媽媽陪同下去過一次，此後再也沒有機會去過，但那裡千奇百怪的把戲卻一直讓我著迷十分。聽到他這麼說，我很激動，頓時將所有事都拋到九霄雲外，樂顛顛跑到車上，聽話的坐好。隔著窗，我看媽媽又與萊姆談了很久。
「那天晚上，萊姆開車送我到一條從未去過的街上。他讓我在車裡呆著，自己先下了車，走進街上一幢豪華別墅裡。我坐在車內等啊等，眼看著街上熱鬧萬分，心裡早飛到德克蘭斯街的馬戲團中去了。但過了幾個小時，萊姆始終沒有出現。我眼看時間慢慢過去，只急得在車裡團團轉。我爬到車前，給家中打了電話，沒人接，又打了爸爸的手機，也沒人接，正在氣惱時，突然一個念頭進入我的腦海：『萊姆這麼久都不回來，一定是去給我買禮物去了。』想到這裡，我就不怎麼生氣了，但我還是決定懲罰他一下。他讓我著急半天，我也應該讓他著急，這樣才平等。我出了車，爬到車下。雖然平時蕾妮夫人一直告誡不要在地上玩，但我當時可顧不了那麼多。在車下趴了很久後，萊姆還是沒有回來，我的倦意卻慢慢上來了，不知怎麼就趴在車下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突然聽到前方有人說：『啊，人不見了？』聲音粗厚渾實，一聽就能辨出是萊姆的聲音。我屏聲靜氣的呼吸，深怕被他聽到，想到等會要嚇他一大跳，心裡興奮得要死。這時又聽到有人哼了一聲，說：『萊姆，你不是肯定她在車上嗎？剛才柳家來了消息，所有人都處理完畢了。現在柳家只剩那個孩子了。她死掉，柳家才算滅族。現在這樣，可與我們的約定不同。』我一聽那人的話，如遭雷擊，頓時傻掉了，只覺得全身僵硬，怎麼也動彈不了。這時耳內又聽到萊姆說：『你放心，先生。她一個小孩子，怎麼也跑不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