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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秘銀九殺 五(16) 文 / 秘銀

    秘銀九殺五(16)

    灰燼黑著臉打開門,柳夢綾一晃便進了房。她穿了件墨綠雙排扣上衣,裡面是純白高領毛衣,看上去雅麗非常。打量一下四周擺設後,她說道:「你這間和我那間不一樣啊,看來每間特套的佈置都不相同。」她走到房中的沙發上坐下,見到茶几上有張被折過的紙,微有詫異,問灰燼道:「你摺的?」見灰燼不作聲,柳夢綾唇線微抿,一絲笑意浮在眼中:「你開始記得很不錯呀,可惜才過一會就忘了。」她按著桌上的紙張,手指在其中一側點了點:「白鶴可不是這樣摺的,身子側腋要先撕開兩條縫,這樣才能把翅膀安上……」灰燼看她指的地方,擺擺頭說:「那是蜻蜓。」柳夢綾微驚,俯腰將紙取到眼前細細打量,口裡嘖嘖稱奇:「哎,真是……可你只看我摺過一次紙鶴。」

    灰燼口氣冷淡:「到底有什麼事?」柳夢綾見他正經八百,也收起輕鬆的表情,問:「今天我走後,聽說你和班上同學打架,結果發現了那裡的屍體。」灰燼說:「是,你沒去看?」柳夢綾臉上表情十分複雜,厭惡中帶著憎恨,她道:「只看了一眼,地板上有三個女人,被壓成薄片貼在地面,整個肚子裡的東西都被翻了出來,五臟八腑塗了一地,腸子被人擺成奇特花樣,周圍全是血漬。」灰燼不耐煩她不說正題,直接問:「你想問什麼?」柳夢綾道:「你覺得這事是誰幹的。會不會是房東?」

    灰燼不表態,只問:「你怎麼這麼想?」

    柳夢綾說:「我今天在大廳,見到警察盤問老闆夫婦。老闆娘臉色慘淡,說話都在打囉嗦,膽都快被嚇破的樣子。但那老闆卻不太一樣,表面看來他也失魂落魄,但我路過時旁聽了幾句,發現他說的話其實條理分明,鉅細無遺,連早上刷牙洗臉的時間都記得一清二楚。普通人在情緒劇烈波動時,思維怎會如此縝密?我猜他必然早已知道那裡發生的事,即使不是兇手,也脫不了干係。」

    灰燼面上聲色不動:「這些都是警察的職責,他們會做好自己的工作。」

    柳夢綾微哼一聲,說道:「警察不會來了。」

    灰燼說:「這是兇殺案,他們不會隨便搪塞了事。」

    柳夢綾冷笑:「剛才管事的警察接了一個電話,我見他似乎在和電話那頭的人爭吵,隨後臉色不善,對手下交代幾句,罵罵咧咧地走掉了。他們連保護現場的人也一起撤走了,怎麼還可能回頭。」

    灰燼沉吟一會,走到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警察不會毫無理由的放棄,你也許該……」

    「不,」柳夢綾雙手緊攥:「如果一般的兇殺,也許我會就此放棄,但這件一定要查過水落石出。」

    灰燼低聲道:「那樣……可能你會死。」

    柳夢綾微顫一下,臉上血色全無,但馬上說道:「我不怕。你注意到了嗎?那兩個女人的面貌,身體都完好無損……」她不待灰燼點頭,又接說下去:「人體有70%是水分構成,遇到極強的外壓力時,多餘的水分將被搾出,而人的軀體形狀也會變形。就像你用力擠壓西紅柿,那麼在汁水壓出的同時,西紅柿也必定會被壓扁……電影房地面的那兩個女人,她們身體被壓得薄如紙張,然而面貌卻一點不走形……」她停頓了一下,接連吸了好幾口氣,胸口微聳又伏,定定看著灰燼:「現在科技雖然發達,可還沒有什麼機器能做到這一步。能將謀殺變得這麼詭異的人,只有『超能者』。」

    灰燼猶豫了會,才說道:「就算找到兇手,也不是什麼好事。有時候……人應該學會放棄。」

    「絕不。」柳夢綾清冷的目光中透出堅毅。「我需要知道每一個超能者的情況,因為……」她又停了下,直視灰燼,帶著極為堅定的語氣道:「我要找到殺害我全家的兇手。」

    灰燼搖頭,說:「報復的話,卡門才是你該找的人選。我看得出,他很喜歡你,會對你言聽計從,但我不。現在你該走了。」

    柳夢綾沉下臉:「不要提卡門。」

    灰燼呆了呆,拿起摺了一半的紙,開始折起來。偶爾他會停下,思索下一步的折法,但卻不再和柳夢綾說話。

    兩人沉默一會,柳夢綾低聲問:「有酒嗎?」

    灰燼走到房左的酒吧內,從櫥上取了瓶酒,給她斟滿。酒水剛好齊到杯口,一滴不溢。

    柳夢綾苦笑:「沒人會斟這麼滿。你真是……」她將酒倒掉一半在茶几上的煙灰缸中,小啜一口,再放回几上,慢慢抱住雙肩,蜷陷在沙發裡。她的頭髮垂在雪白的頸上,像一隻受傷的天鵝。

    灰燼繼續專心致志折紙。

    良久良久,柳夢綾開始說話,聲音輕輕軟軟,無力又縹緲:「柳家在城內是少有的世家豪門。我們家族世代都住在城內,從建城之初就在八城參議會中佔了一席之地。平日往來賓客入雲。我是家裡父母的掌上明珠,平時要什麼就有什麼,人前人後都有保鏢跟隨……

    「有一天,家中來了客人,母親將我趕到後花園玩,我不喜歡被那幾個保姆跟著,趁她們不注意,偷偷溜走。花園很大,有一片小小的杪夢樹林,我也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那裡去看看,因為平常保姆都緊張我,說什麼那裡很髒,不是我這種大小姐去的地方。可我當時大概四歲,正是聽不進勸告的時候,還記得那是三月,春意蔥蘢,陽光輕照,我順著林中幽徑一路磕磕絆絆,走到深處。突然有一陣壓抑的哭聲從一棵樹後傳來,繞過樹下的草叢後,只見一個小男孩正蹲在樹下抽抽噎噎。我很好奇,因為家裡只有我一個女兒,從未在家中看過其他孩子,於是走上前去,推他一下,問:『喂,你是誰,怎麼在我家哭。』那孩子被推倒後,一跤跌在地下,拚命爬開,一面哭叫道:『嗚嗚……別打我……』等發現認錯人後,他小臉漲得通紅,怯生生地問:『你是誰?』我看他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很是同情他,就說:『誰打了你嗎?告訴我,我是柳家……』我還未說完,他眼裡怒火熊熊,猛地衝過來,一頭把我撞到地上,帶著哭腔說:『我……恨死你們了,柳家全部……都去死!』我被撞得頭腦發蒙,一時反應不過來,等清醒過後,他已經跑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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