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銀九殺四(25)
紫蘿手臂一動,卻覺連臂帶肩都已麻痺,心頭一涼,知道是在泥下呆得太久的緣故,當下聲色不動,鬆開緊盤在臂上的銀索,暗中活動血脈,同時微微笑道:「怎麼猜到的?」
悟掄掄肩臂,走前幾步——地下堅硬骸骨一踏而碎,在洞中發出咧咯咯響聲——狀極惋惜地道:「誒,沒法子,誰讓我一出去就看到那只騰雲獸倒在地上啊。話說回來,它的羽毛真漂亮。」
紫蘿習慣地一掠鬢髮,摸到一手濕,這才想起渾身是泥,那還有什麼風姿儀容可講,便就放下手,甜甜一笑,啟唇道:「那便沒法子了。」向悟輕點下頜,斯斯文文側過身,一小步,又一小步,竟踱起步來……
她身姿柔長,體態似仙,儘管身上衣裙髒污,卻遮不住其天姿國色的風韻,再加上足步輕緩,臉神嫻靜,讓人一望便油然生出超然之感。
悟瞇著眼,喉結咕嘟一響,笑道:「你又待如何?」
紫蘿嫵媚一笑,彎起風眼,眨一眨,說道:「你走近些,我就告訴你。」聲音動聽之極。
悟一愕,只那麼一愕,隨即放聲大笑道:「你想引誘我嗎?」
「唉呀,誰說的,」紫蘿臉上似笑非笑,又翹又密的睫毛撲閃一眨,足尖在地下劃著道道:「你到底過來不過來嘛!」
「當然過來。」悟爽利地道。
他前走數步,到離紫蘿十數米面前時,一腳踏出,滯在半空不落,笑瞇瞇地抬頭上望一眼,將腳收回,又退了幾步,這才道:「安全距離。放心說話。」
紫蘿臉色變了變,將黏在臉頰的頭髮拂開,強自笑道:「哎,你可真夠小心的,我有那麼壞嗎?」
悟伸出食指,在臉前左右搖搖,得意地道:「省省吧,你臉皮子這麼薄,怎麼可……」
颼!紫蘿突然出手,白光一閃,銀索在空中詭奇幾折,猝然直射。悟正說得起勁,沒料她會突襲,倉促間後退小半步,挺腰仰頭,堪堪避過,人還未挺直腰,一掌還去,剎間勁風大作,整個洞壁灰石簌簌落下。紫蘿登登登倒退數步,只覺腹下劇痛,口中一腥,血湧上喉。她急伸手,掩住嘴向後躥開。悟卻不想讓她稱心如意,笑道:「那裡跑。」朝前直追,堪堪一伸手,居然搶過了她的銀索。紫蘿重傷無力,這一牽讓她重心立失,猛向前一仆,跌在地上,兩手登時被滿地骨片劃得鮮血長流。悟另一隻手又向她拍去,掌亟似電,眨眼間已拍到紫蘿肩頭。但他兀然大吼,抽手後撤,手上已然穿出一個洞來,血與黑色油液流到地下。
悟驚怒交集。頭頂突嘩啦連響——懸在空中的機獸急墮下來,將他完全壓在身下。
這洞穴在三百年前的戰鬥中飽受摧壞,早就裂紋蛛延,殘破不堪,只等某天轟然一響,壽終正寢。方才悟出掌匆促,十成掌力倒有八成擊在洞壁空處,由是再也經受不住,坍塌下來。本來這類坍方事先都有預兆,以悟功力輕易就可躲開,但他明明佔盡優勢,手卻被穿了一個洞,一時間心裡說不出的怒驚,竟沒留意到洞壁塵土在撲簌簌往下掉,終於被壓在下面。
紫蘿左肩生生受了一掌,再也支持不住,砰地昏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悠悠甦醒,猛一支身坐起來,撫著胸,朝週遭打量一圈,發現身邊凸著堆小山也似的骨骸,一隻手露在下面,黑色液體不住從手上流出……這才省過神,知道悟被埋在下面。她迷惑不已,心道:「我沒做什麼舉動,怎麼會……」晃晃昏沉沉的腦袋,慢慢站起,只覺週身都在發痛,抬手揉揉額,忽有一物碰到前額上,冷冰冰的。
紫蘿嚇一跳,手一顫,只聽碌碌聲響,有物在腳下滾開來。這聲音好像來時就聽過的……怔得一怔,她啊的叫出來,終想起自己昏到之前曾跌在地上,手上好像摸到了什麼,當時命懸一線,她不及思索便朝後甩去……再後來,自己頭上一重,什麼也不記得了……
紫蘿想及這裡,蹲下身去尋找。這時洞頂已破出一個大洞,外面月光映射下來,洞內光線也算充盈,她一眼就發現了那事物——一根尺來長的骨頭掉在腳邊。骨頭旁,一個淺淺凹穴露在地面,長度恰與骨頭相當。紫蘿看到這裡,想到最初那聲音只滾了幾轉便不見了,原來是落進了穴中,難道摸也摸不到。
她拾起骨頭,只覺入手沉甸,微有薄涼。拿到眼前仔細端詳,見下端尖銳如針,卻沒有折斷的裂口,也不像是被磨礪過,心內很是奇怪。但凡骨骼,除了附著肌肉外,還有一個重要功能便是支撐身體。機獸沒有肌肉,反更需要一個骨架來穩定部件位置。紫蘿加入『滅』組一年,所殺機獸不下千數,所見機獸骨架全都由粗大金屬構成,從無發現這種尖銳如針的骨頭。
什麼骨頭會長成這樣?這麼尖的頂端怎麼能和筋肉相附?
不是一碰就被戳穿了嗎?
她想起一事,忙走到之前看到過的猛犸機獸殘骸前,試著將手裡骨頭插入牙上的洞內。
完全契合。
這……就是……雷鳴用過的武器?
紫蘿發了一陣呆,不禁又將那支骨頭拿到眼前細細端詳。隔一會,她皺著眉,呢喃一句:「這上面怎麼有這麼多孔?」話音方落下,骨上冒出極多細小針管,深深刺入她手心,瞬又縮回。
「呀!」紫蘿痛喚一聲,將骨頭甩到地上。
「好熱∼」
天淨海,枯樹下。
軒轅雷鳴歎口氣,抱怨道。
他舉起臂,半瞇著眼,盯著手上傷口,無精打采地看了看,跟著眼睛漸瞪,口裡嘖嘖有聲,叫道。
「誒!灌膿了。波比——波比——快來看——」
「我——不——」有聲音自右腕手鏈中發出。
雷鳴撇撇嘴,把靠在樹上的背挺直,左手在身邊衣物內亂翻。
隔一會,他找到一卷沒用過的紗布,幾把包好傷口,一翻身站起來,向前方走。
半分鐘後,他已到山崖邊上,朝下俯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