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蟬雖是潛山派掌門之徒,但其心軟的性格卻更為出名,因此蝶心很快就被抬到了他的道房內。
蝶心此時全身青紫,多處骨折,一條命已去了大半。寶蟬仔細的檢查了一遍他的身體後,先給他服了一顆潛山派的築基丹藥洗髓丹,然後又用奇妙的手法,將他折斷的骨頭一一接上,隨後又在他全身敷上一層膏藥,就讓他躺在了他的睡榻之上。
蝶心如此躺了十天,吃了十顆洗髓丹,換了十次膏藥,竟奇跡般的醒了過來。然而身上的劇疼,卻讓虛弱的他醒了片刻後,又暈了過去。如此昏昏沉沉,醒醒睡睡,又過了五天後,他終於徹底的清醒過來。
雖然渾身疼痛如裂,脖子也不能扭動,但眼前的一片光明,卻讓他知道此時並不在地牢中,心中忍不住高興起來,呲了呲嘴想要微笑一下,結果不但沒有笑出來,卻痛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中正在大罵特罵,卻猛見一個道髻歪斜、一臉黑煙的腦袋伸了過來。他不由吃了一驚,正要說話,卻聽那道士道:「不要說話,你雖然活了過來,但現在身體極為虛弱,還需要靜養一個月。」
蝶心眼珠轉了轉,眼中露出一絲疑惑,那道士立時又說道:「貧道寶蟬,乃是靈印的師父。等貧道醫好你的傷勢,你自然還要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去。」
蝶心微微點了點頭,心道:「臭道士,說得好聽,什麼叫該去的地方,要將小爺關到地牢裡還說得這麼好聽!」
寶蟬見他沒有說話,轉身又走了。蝶心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立時艱難的將頭轉了過來,才看清這道房內簡陋異常,除了一張床外,就是幾張桌椅,門口處堆著一些凌亂的草藥和幾塊烏黑的石頭。
眼珠轉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其他東西,一陣困意又慢慢的襲來,眼皮不由慢慢合上,臨睡著前他卻在想:「這道士是那靈印臭道士的師父,只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真的再將小爺關入地牢,小爺只怕下次真的就被那五個渾蛋打死了。看來得想個法子,若能不回地牢,最好還能學點功夫才好!」
又過了幾天,蝶心的傷勢漸漸好轉,但是除了那天見到一次寶蟬之外,就再也沒有見到他。這幾天除了慢慢的掏那送飯小道童的話外,就是不停的想辦法。
又過了十天,蝶心終於能夠下床走路了。他走到道房外,卻是一條走廊,沿著走廊走了不遠,就見到一間大房,正中間擺著一隻巨大的丹爐,幾個小道童不停的忙著加柴添火,已累得滿身大汗,一臉灰塵,而那寶蟬道士卻盤腿坐在地上,閉著雙眼手指不住掐動,不時的摸出一兩株草藥丟入爐內。
蝶心靜靜的看了片刻,轉頭朝房子的四周看去,只見這房內擺著一層層的木架子,上面放滿了各種奇異的花草,也有不少架子上擺著無數的瓶瓶罐罐,竟比他在廬州城裡看到的藥鋪中的還要多得多。
他心中有些奇怪,不由暗暗想到:「難道這道士是個郎中不成?看他們煉藥煉得這麼辛苦,小爺不如幫他們一幫,說不定那道士一高興,小爺就不用回地牢了。」
想到此處,蝶心慢慢的走到那幾個道童身邊,拿出一根木棍,伸到爐下用力搗了幾下,在那些木柴下掏出一些進風的通道,然後又將木材重新疊放一遍,爐底的火勢立時旺了幾分。
那幾個小道童見他渾身血污,一臉病容,竟不知他是何人,正有些奇怪,卻發現那丹爐經他一陣搗弄,火勢竟旺了不少,立時都高興起來,於是都按著他的要求,一邊舉扇扇風,一邊疊放柴火,一邊卻將燒盡的灰燼掏了出來。
如此忙碌了半個多時辰,寶蟬道士終於不再投藥,站起身正要囑咐那幾個道童,卻見蝶心正在一邊忙碌,不由愣了一下,片刻後才發現,在他的幫助下丹爐下竟然火勢十足。他心中不由一喜,轉念一想,卻又可惜的想道:「沒想到這孩子竟是一把燒火的好手,貧道若能將他留下,倒是於煉丹有益,只可惜他品性太差,卻是有些不合適,真是可惜了!」
他搖了搖頭,對蝶心道:「你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還是回去歇著吧!」
蝶心伸手摸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大眼一轉,看著寶蟬一笑道:「道長,我不礙事!」
寶蟬走了過去,一邊拉著他的右臂走出了丹房,一邊說道:「你傷勢太重,不宜長時間勞累,還是回去吧,等你傷勢好了一些,再幫貧道不遲!」
蝶心眨了眨眼,任他拉著自己走了出來,心中卻轉了幾個念頭,等回到道房時,他忽然「啪」的一聲跪到地上,道:「道長,您就大慈大悲,收下我做個徒兒吧!」
原來蝶心雖然對靈印恨之入骨,連帶著對潛山派也沒有一點好感,但是為了不回到地牢被人活活打死,兩害相較之下,自然選擇要自己的小命,不要那無用的仇恨。況且在他的心目中,靈印已如此厲害,其師豈不更加厲害,萬一真能求動這老道,說不定還能學點武功,
寶蟬一閃身,避過蝶心的跪拜,伸手將他拉了起來,歎了口氣道:「你雖然根骨甚佳,但你生性玩劣,卻不適合做貧道的徒兒,此事以後莫要再提!」
蝶心見他並沒有嚴辭拒絕,心中已隱隱摸得了他的一點脾性,於是又跪到地上,死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傷口,立時痛得鼻涕淚水橫流,悲傷萬分的道:「道長,您有所不知,我從小沒有父母,一個人孤苦伶仃,如今雖已虛度了十三個年頭,可我從沒有吃過一餐飽飯,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
「想我年幼體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可是我要養活自己,我只能去偷,去竊,甚至去搶,因為我不甘心就這樣餓死,就這樣白白來了人世一遭!」
「道長,不是我天生無恥,也不是我天生卑劣,為了活下去,除了這些,我還能幹什麼?道長,求求你,求你收我為徒,從此後,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寶蟬聽著蝶心的訴說,心腸立時軟了下來,於是又歎了口氣道:「你小小年紀,雖然玩劣不堪,卻也不能怪你。只可惜本派門規規定,凡是本派的弟子,出身必須清清白白,貧道雖然同情你,卻還是不能收你為徒!」
蝶心一聽寶蟬的話,心中已氣得破口大罵,然而罵歸罵,他對這道士的性情已是看得明明白白,自是更加堅定了軟磨硬泡的決心,於是眼珠一轉,立時想起了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話,遂道:「道長,我聽人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道長若是收我為徒,我必定痛改前非,徹底的做個好人。道長,你說將一個壞人變成好人,是不是比殺掉一個壞人要好呢?」
寶蟬一聽蝶心的話,卻是一愣,片刻後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很對,但是門規所限,貧道也沒辦法。」
寶蟬說到這裡,也不再與他糾纏,囑咐了幾句後,轉身就走了。蝶心無法可想,只得就此作罷。
從此後,蝶心每天一覺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寶蟬的房內軟磨硬泡一番,然後又去丹房內幫忙燒火,到睡覺前又來一次,直將寶蟬磨得死去活來。然而心軟的他在收與不收之間,卻是委決不下,真正是傷透了腦筋。
如此一來,轉眼就已經過去了一月,蝶心身上的傷勢已痊癒得差不多,寶蟬雖然沒有答應收他為徒,但也沒有將他再次關入地牢的意思。可是蝶心此時的想法與當初想比,已有了極大的改變。
剛開始時,他純粹是為了不再被關入地牢而求寶蟬收徒,但和那些道童相處了一段時間後,他發現這些比他還要小的道童,竟然每人都會上一兩手法術。這些發現不由將他學武的願望又勾了出來,況且在地牢中吃了那麼大的虧後,學武的願望早已超過了一切,而且現在有了學習比武術更厲害的道術的機會,他自然更加不肯放過,於是越發賣力的糾纏著寶蟬不放了。
寶蟬被他纏了一個多月,早已煩不勝煩,奈何他雖然心軟,卻也沾染了一些老年人固執的脾性,因此最終還是沒有答應。但是面對蝶心越來越緊的攻勢,他終於招架不住,最後答應讓蝶心做他的道童,煉丹時幫他看爐燒火,平日裡就幫他打理藥草花圃。
至此,蝶心最大的願望終於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轉變,由當初的成為有錢人變成了學習可以報仇雪恨、能夠保護自己的高深武術,再由學習高深武術最終演變成了一心求道的迫切願望。
雖然沒有做成潛山派的弟子,但是只要有學習道術的機會,蝶心就能接受,於是求道心切的他就做了一名潛山派打雜的道童,開始了他漫長的求道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