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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將門子弟,周驛丞官職不過是從九品,想巴結幽州將門還沒有門路,小心賠著笑:「令尊莫非是定遠將軍史元忠?」
李賢齊搖搖頭:「某是他的侄兒,他的長子史文遠就在外面練軍,去年春暖花開的時節,他在桃花驛小住了幾日,算起來與你也是故人。」
「來人,請史文遠來正堂與周驛丞敘敘舊。」李賢齊走到堂外,喚來一名僕人,又低聲吩咐了幾句。
周驛丞笑得更加燦爛,像是多年的世交,對李賢齊異常親切:「賢侄到了桃花驛,某少不得也略盡地主之誼,明日到驛站為你們接風。」
李賢齊本待點頭,就此免了獵狼的危險活,攀上關係,找條船出海,轉頭瞧見楊亮、耿精忠面露失望之色,心中不忍,笑道:「來日方長,眼下正趕到獵狼這茬事,事關桃花塢父老鄉親性命,某是不見外的,以後有事少不得叨擾周驛丞。」
周驛丞平日迎來送往,早已如溪石般磨得圓滑,當即為自己找了個台階,大聲讚道:「野狼肆虐,黎庶深受其害,史家兄弟保境安民,仗義出手,有幽燕遊俠兒之風。」
接著客氣寒暄了幾句,入了正題,費橫也是個見風使舵的傢伙,掏出一疊飛錢,放到桌上,故作豪爽:「今日見到漫遊幽燕,重義輕生的遊俠兒,足慰此生!也別立字據了,某多加兩百貫,一千五百貫錢某提前付了,遊俠兒一諾千金,既允諾擊退狼群,某就信了。」
李賢齊可不上這個當,站起來在堂中走了幾步,慷慨豪邁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若是我等紅巾兒,遊俠幽燕,為國為民殺幾隻野狼,何需財物……」
一番話講得擲地有聲,耿精忠聽得心瀾起伏,轉頭一瞧楊亮,見他眉頭緊鎖,隨即醒悟,幾百名獵人日日操練,器械兵器,柴米油鹽,那一樣不用錢?這會兒還等著銀錢救急。
到底是個雛,多誇幾句就不知姓甚名誰,費橫一邊唏噓感歎,一邊向飛錢伸手,「慚愧,慚愧,某用銀錢污了紅巾兒的俠名,今晚在費家堡設宴,款待紅巾兒各位少俠。」
說是遲那時快,李賢齊出手如電,搶先一步拿到飛錢,歎道「某雖不好阿堵物,但幾百獵人的糧餉,意外傷害的撫恤,就是打造槍棒武器的銀錢都還未付?唉,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楊亮的臉色霎時由陰轉晴,眉頭舒展開來,耿精忠朗聲笑道:「這銀錢真是久旱的甘霖,雪中的火炭,管家,再去劉記鐵匠鋪訂三百貫的武器,多購些柴米油鹽回來。」
周驛丞一直在尋找機會巴結,大方揮揮手,「為保護春耕漕運,驛道商旅,桃花驛願提供二十付單弓黃樺弩,三十付兩石白樺弓,五百枝雕翎箭,交與獵狼隊使用。」
單弓黃樺弩射程有一百六十步,那可是桃花驛最強的遠程武器,白樺弓也遠較獵人自製的獵弓強,耿精忠心中好奇,周驛丞何時有這樣大方?
匆匆趕來的史文遠聽見,笑著拱手:「周驛丞有此等壯舉,某定和文賢給家父寫封書信,少不得提及周驛丞的功勞。」
果然是史定遠的公子,周驛丞眼毒,一眼就認出來了,臉上的笑意更盛,提及御河春水,一岸的煙柳如畫,桃紅梨白,談吐雅趣,顯得故人情濃,一時間滿堂皆春。
「狼群三五日必定來襲,幾百名獵人壯漢在費家堡吃喝一月,費堡主花費太多!」李賢齊抓住合約的一處條款,詰問道。
有機會結交幽州將門,費橫自然高興,「但憑史公子做主!」
「那就改為半月,如有一方違約,雙方當著周驛丞的面,提前解除合約。」李賢齊笑意盈盈。
這合約麼,不能套住自己,越是具體明確越好,一有違約,便終止合約,將來也好少些爭吵,桃花驛雖好,也不是李賢齊長居久留之地。
待立好字據,雙方簽字畫押完畢,耿亮親自帶人去桃花驛取弓弩箭矢,李賢齊正在整裝待發,僕人稟告,前些日子打制搖椅的陳木匠有事求見李賢齊。
「今日某送釘頭木屐來,還有一事要稟告公子。」
原來陳木匠見搖椅構思巧妙,便私下多做了一把自用,被桃花塢過往的一位胡商看中,想要大批訂製,給的價錢不低,已交了兩百貫定金。
陳木匠一臉憨厚誠實,還有幾分擔心,「某願將這批搖椅的一半利潤交給史公子,請你准許陳木匠接這批活。」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李賢齊暗歎,也為陳木匠誠實的品質感動,思索片刻,掏出五百貫飛錢,交給陳木匠:「你再去多尋些手藝精巧,誠實正直的木匠,多購些榆木,租個大點地方,籌建個木作工坊,某還有好些傢俱式樣。」接著又對陳木匠低聲耳語幾句。
陳木匠聽得又驚又喜,接過飛錢,一路小跑出了張府,忙著去忙那諸般雜事去了。
前往費家堡的路上,樹木綻放新綠,路旁野花漫蹄,田野麥苗青青茁壯,金黃的菜花招蜂惹蝶,一片春意盎然。
一隊獵人正緩緩行軍,隊列外側是獵叉手、長牌手、刀棒手各一名的獵人小組,隊列中間是新配備了強弓勁弩的神射手。
耿精忠與李賢齊並騎緩馳,無定河故道邊一座雄峻的塢堡映入李賢齊視線,那日幾位少年路過此處,但見壕溝吊橋,雉堞角樓齊備,堡牆以條石為基,青磚砌就,誤以為是桃花塢,上前問路,守衛堡門的堡丁立刻刀槍相向,冷言冷語,拒幾位斥候裝束的少年於堡外。
漸漸近了,青黑色的堡牆在陽光下顯得森冷堅硬,一隊彪悍堡丁挽弓搭箭,使刀提棒,正在堡牆上小心戒備。
李賢齊的心又穩了一些,狼群不可能將磚石都撕咬得粉碎,就在堡牆上射殺野狼,距離野狼有二三十步的距離,安全!
夕陽下,耿精忠楊鞭指著高聳的青黑色塢堡,為李賢齊講道:「費家堡那兒原是塊低窪的河灘,費橫來到桃花塢,購田置產,將那塊河灘地填了起來,築成高地,在莊內載了不少的桃樹、梨樹,建了足夠一兩千人居住的塢堡,他將自己的田地圍上高壩,一到汛期,四周的農田被淹,漸漸變成鹽鹼荒地,被他威逼利誘,購了不少田地,瞧那兒,塢堡南邊張府有上百畝良田,屢遭水淹,大半荒蕪。」
「耿大哥為何不在田地圍上高壩?」李賢齊問道。
「曾僱人圍上高壩好幾次,一到汛期就潰堤,故道年年鬧狼,張府奴僕雇農都住在桃花塢,沒有人手日日守護。」耿精忠搖頭歎道。
「恐怕有人做了手腳,耿大哥,費橫恐非良善之輩,他以海商發家,海商海盜從來都是一家,日後可得小心行事。」李賢齊提醒了幾句。
耿大哥重義輕財,與李賢齊脾氣相投,相交莫逆,張三娘待我如親弟,少不得為他們設謀,張公素終究要長大,他們也應有一份自己的家業,要與費橫鬥,無非是有財有勢,只要張府長年聚些獵手……有幾條長久發展的良策,木作工坊,酒肆倒是可以短期見效,李賢齊也可占幾成股份……李賢齊在馬上思索道。
缺耳狼王伏在堤岸高處的草叢中,悄無聲息盯著進入塢堡的人類,從他們肩上背負的弓箭,手中的獵叉,那可是狼群的死敵--獵人,看來塢堡肥美的豬羊只得暫時放棄,還是襲擊下一個村莊吧!
殘陽給缺耳狼王身上濃密的狼毛披了一層血光,春天鳥獸繁殖得快,狼群不缺食物,現在它已是膘肥體壯,統率著狼群,踏上了向人類復仇的征途。
缺耳狼王霍地站了起來,粗粗地喘了幾口氣,眼裡射出仇恨的幽幽綠光。
它看見那幾個人類少年,從風中嗅到了他們的氣息,射殺缺耳狼王妻兒的少年進了這座塢堡,缺耳狼王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殘陽潑灑出大片的血色,缺耳狼王迎著晚風斜照長嗥:「嗷--」嗥聲一起,缺耳狼王號令潛伏在故道的狼群出擊。
狼族的仇敵就在塢堡,孩兒們,用我們尖利的牙,銳利的爪,咬斷他們的咽喉,撕裂他們的**,舔盡甜美的鮮血,飽餐幾天新鮮的血肉。
無定河故道,「嗚--」,潛伏聚集的狼群此起彼伏跟著長嗥,仿似得了軍令的狼族戰士,狂熱地躥向塢堡,狼群滾滾向前,如爆發的山洪,瞬間捲過河灘水窪,驚起幾隻大雁野鴨,踐踏過大片無辜的青草,堤岸上率先躍出一匹年輕高大的白臉狼,那是缺耳狼王之子,凶殘勇猛,然後是幾匹牛犢般的白臉狼,那是狼群征戰的先鋒,大批野狼如滾滾洪流漫過堤岸,一切敢於阻擋的將被撕咬得粉碎,被它們吞沒……
剛進堡門的楊亮一聽狼嗥,急忙跑上堡牆,焦灼地望著道路,紅巾兒和祖山獵人混編的大隊距離塢堡還有三百多步遠,十多匹牛犢般的白臉狼直朝堡門撲來,後面緊跟著一群銅頭鐵腳的野狼,野狼的利牙銳爪眼看落在獵狼隊身上,見識過虎豹豺狼凶殘的獵人畢竟來自不同地域,開始慌亂起來,張府訓練過的獵狼隊沉著結陣緩行,外面的獵狼隊驚慌失措向塢堡疾奔,人狼血戰一觸即發。
站在堡牆上的費橫縱橫四海,饒是在滔天巨浪面前鎮定自若,此刻也駭得面無人色,狼群密密麻麻,如潮湧動,一望無邊。
從心底擴散出的恐慌讓費橫從胸腔擠出的聲音變了調,尖銳高亢,似把刀劃破了塢堡的安寧,「收吊橋,關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