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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西河守立木為信 平糴法利國利民


  中山國被滅,去了魏文侯的一塊心病。他對這次伐中山國有功的將士逐一論功行賞,對吳起和樂羊更是給与了重賞。吳起終于拗不過文侯,搬進了早就為他准備好的上將軍府。
  這一天,魏文侯急召上大夫解狐進宮。解狐不知何事,急忙來到宮中。進大廳一看,魏文侯正在廳中來回地踱步,嘴里還不住地自言自語道:“真是不好辦啊!他們怎么可以這樣?”解狐施禮道:“是何事讓主公如此煩惱?”魏文侯一回頭看到了解狐,說道:“解卿,你可來了!這事你得替朕想想辦法!”“是什么事?”解狐問。魏文侯講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自吳起攻下了河西之地,魏國在那里建立了西河郡后,魏文侯便下令在西河郡推行法治。可是由于當地的老百姓對法治不夠了解,官員的態度又過于強硬,加之部分當地百姓本來就有些仇視魏國,所以事情進行的一直不順利。最近魏文侯又接到報告,說西河郡有些百姓蓄謀作亂。魏文侯很感此事棘手——如果派大軍鎮壓,只怕要失掉民心;可不鎮壓,也不能眼看著有人在自己的國家內作亂而泰然處之啊!而秦國也一直不甘心失去河西之地,經常派兵進犯。雖然每次都被打了回去,可也不得不防啊!文侯思前想后,也沒想出什么好辦法來,這才急匆匆地把解狐召了來。
  解狐听完,思索片刻,猛然眼睛一亮。魏文侯忙問:“怎么樣?解卿可有什么良策?”解狐回答:“良策嘛……為臣倒是沒想出來……”一听這句,文侯泄气了——解狐見多識廣,很少有事情能難倒他,現在連他也說沒辦法了,那這事情還真是不好辦了!正當文侯感到無望的時候,就听解孤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文侯急忙問:“解卿,不過什么?”“不過据為臣所想,這事情的關鍵是要安定民心。民心安定了,自然也就沒人作亂了!”“這個朕也想到了,只是這民心該如何安定?”“依為臣看來,安定民心,与安定軍心同出一理。這都城之中就有一位极善安定軍心的人才——主公還有什么可擔心的?”魏文侯听解狐說到這里,恍然大悟,說道:“解卿說的是朕的無敵將軍——吳起!”“正是!主公,如派吳將軍鎮守西河,不但能安定西河民心,也能保西河疆界太平——一舉兩得啊!”“對!對!朕听說秦國軍中傳著這么一句話——‘宁抓猛虎之尾,不和吳起對壘’,可見吳起是真把秦國人給打怕了!”“那西河的事……”“就這么定了!朕這就召吳起進宮,加封他為西河郡守——統管西河事務!”
  公元前406年(也就是魏文侯四十一年)的秋天,吳起帶著吳鋒、范匱和他五歲的儿子小吳期,來到了西河郡,走馬上任西河守。臨行前,魏文侯將一柄金斧賜給了吳起,并對他說:“吳愛卿,此去西河,關系重大!那里的事就都交給愛卿了!這柄金斧是朕的信物,在西河,愛卿的每一道命令,都是朕的旨意——如有違抗,那就是違抗朕的旨意!”吳起接過金斧,躊躇滿志地說:“為臣一定不辜負主公厚望——替主公將西河治理好!”
  西河的老百姓听說吳起來到了西河的消息,對此他們議論紛紛。這個說:“這吳起可是個厲害角色——當年河西之地十几万的秦軍就是敗在了他的手中!咱們還是小心些好!”那個講:“國君派來吳起,多半是要鎮壓咱們。咱們還是要早做准備才是!”也有膽子大,不服气的——“吳起?他再有本事,不也就是個凡人嗎?他難道還有三頭六臂不成?我倒看看他能把咱們怎么樣!”
  夜深了,吳起的房間里還亮著燈。范匱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對正凝神思索的吳起說:“上將軍,夜深了!早點休息吧!”一句話將吳起從沉思中惊醒,他抬頭一看,見是范匱,忙招呼道:“范賢弟,是你呀!坐!”待范匱坐下,吳起又對他說:“你來得正好,幫我想想——咱們該做些什么?”范匱想了想說:“上將軍,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先搞一次大規模的操練。這樣可以讓這里的老百姓見識一下上將軍的虎威。我想他們看過之后,就絕不敢再想作亂了!你看呢?”吳起听罷,微微搖了搖頭,說:“不行,靠武力威懾,只能收一時之效……眼下的當務之急不是立威……而是要……”說到這里,吳起又沉思起來。“那就這樣:明天就出個告示,告訴百姓們不要惊慌,咱們不是來鎮壓他們的!”范匱又想出了一個方案。
  “這個辦法倒還說得過去……不過,要是老百姓不信呢?”吳起問范匱。這下范匱沒的說了,自己反复地念著:“他們不信怎么辦?怎么才能讓他們信呢?”吳起听著范匱翻來覆去地念叨這兩句,禁不住笑了起來,“范賢弟,你怎么‘信’啊,‘不信’啊的念起來沒完了?”范匱被問得不好意思起來,他剛想答話,忽見吳起好像在瞬間有了什么重大發現,兩眼高興得直放光,大聲地喊道:“對呀!我怎么就一直沒想到呢?”
  “上將軍,你想到什么了?”范匱問吳起。“‘信’吶!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取信于民!”吳起興奮地回答。
  第二天一早,進出臨晉城的百姓們發現在城門旁邊添了一根三丈多長的旗杆,奇怪的是,旗杆上并沒有旗幟,而且看上去也埋得很淺,好像來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倒似的。大家心想: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埋得這么淺,回頭再砸著人!正琢磨著,就見兩個士卒拿著一塊帛走到城牆邊,把那塊帛挂在了城牆上。老百姓知道——這是又出告示了。因為當時的老百姓很少有識字的,所以大家只好猜測著告示上的內容。
  “唉,你說這告示上寫的啥?”“我咋知道?反正沒好事,不是征稅,就是叫去服勞役……”“我看吶,吳起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還不知要燒到誰頭上呢?”……眾人圍著告示,小聲地議論著。
  那兩個挂告示的士卒見告示前的人越圍越多,就沖著大家喊上了:“鄉親們,都靜一靜!我們把告示念給你們听听!”
  眾人立刻靜了下來——大家都想知道這告示的內容。
  這時一個士卒指著告示,開始一字一字地念了起來:“僨南門外之表者,賞金百錠,良田十畝。”念完后,另一個士卒怕大家听不懂,又解釋道:“就是說,有誰能把南門外的旗杆推倒,就賞他一百錠黃金和十畝好地!”
  大家听完,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待他們确認自己沒有听錯后,便又議論了起來。“老七,你說這能是真的嗎?”“我看不能!”“我說也是!就這根旗杆,我一指頭就能推倒,這就給一百錠金子,還有十畝地?會有這樣的好事儿?打死我也不信!”“吳起這不定是要干什么呢,弄這么個東西來耍咱們!我啊……還是老老實實進城賣我的菜去吧!”“唉,也保不准是真的——我听說這個吳起就講一個‘信’字,早年間為了這個‘信’字,還把自己的老婆給休了……”“你說這是真的,那你怎么不過去把那根旗杆推倒了呀?你又不是推不動!告訴你吧,早年間那是早年間,現在人家是上將軍、西河郡守,還能跟原先一樣?”“那倒也是……”
  大家圍著旗杆議論著,相互爭辯著,其間還有几個人走到旗杆跟前看了半天——他們要看看這旗杆是不是和別的旗杆有什么兩樣,答案當然是与別的旗杆沒什么區別——而且真是一指頭就能推倒,可還是沒一個人上去推那一指頭。
  天都快黑了,那根旗杆還顫顫巍巍的立在城門邊上,周圍圍的人倒是越來越多。這時,從南邊走來了一個十來歲的半大小子,他見城門口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那么多的人,就好奇地向一個圍觀的人問:“大叔,你們看什么呢?”那人回頭一看,見是個孩子,便對他說:“看新鮮呢!听說誰能把城門口的那根旗杆推倒,就賞誰一百錠金子和十畝地!”“真的?哪根旗杆?”“那不是嗎?就那根!”男孩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透過人群看了看那根旗杆,然后就一頭往人群里鑽去。“唉,你這孩子,瞎鑽什么?”眾人問。“我要去推旗杆呀!”男孩一邊往里鑽,一邊回答。听男孩這么一說,大家給他讓開了一條路。男孩來到旗杆下,看了看,又問那兩個在一旁看守的士卒:“大叔,是說誰把這旗杆推倒了就給他一百錠金子和十畝地嗎?”士卒指著城牆上挂著的告示說:“這上面寫得清楚,誰推倒了就賞誰!這不,下面還蓋著上將軍印和西河郡守印——還能有假嗎?”“那我推倒了能領賞嗎?”“當然能!這上面又沒寫著‘小孩推倒除外’。”
  “那我就推了!”說完,男孩走到旗杆跟前,准備動手推。
  “小孩,別瞎鬧!看回頭吃虧!”有人善意地勸男孩。男孩顯然沒想那么多,他回頭對勸他的人說:“大叔,沒事儿!大不了就是推完了白推,又廢不了多大的勁儿……”話音未落,他就推了一下那旗杆。那根旗杆應手而倒,在地上激起了一陣塵土。
  “大叔,現在該給我賞錢了吧?”男孩對守衛的士卒說。士卒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旗杆,對男孩說:“好小子!我們報告郡守大人去!一會大人來了,會把賞金和地契給你的!你就在這里等著領賞吧!”男孩說:“那你可得快點,我還有急事呢!”
  “行啊,你就等著吧!”一個士卒說完,跑去報告了,另一個留下看著那男孩。
  人們開始為男孩的命運擔憂了。“老七,你看這孩子能領到賞嗎?”“我看夠嗆,弄不好,還得治他的罪呢!”“真是的,小孩子家,不知深淺啊!”“唉,我看一會儿要是真治那孩子的罪,咱們得給他求求情——怪可怜的!”“行啊!他們要是真難為那孩子,咱們不能不管!”
  正說著,只見從城里駛來了兩輛馬車,那個去報告的士卒就站在前面的那輛敞篷車上。圍觀的人們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兩輛馬車轉眼到了跟前,只見從第二輛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個三十來歲的樣子,另一個看上去略顯年青些。有人認出來,悄聲地對旁邊的人說:“那個走在前面的就是吳起——几年前他帶兵打臨晉城的時候,我見過他!”
  這時,吳起已經走到了那個推倒旗杆的男孩面前,問道:“小兄弟,是你推倒的旗杆?”男孩生怕吳起不信,指著一直看著他的那個士卒說:“是我!不信你可以問那位大叔!”
  “好樣的,小兄弟。”吳起稱贊了男孩一句,然后對站在身后的范匱說:“范賢弟,你把車上的黃金和地契拿來!”不待范匱去拿,旁邊的那個士卒就殷勤地跑去從車上把一個大箱子搬了過來,放到了吳起腳邊。“小兄弟,你過來看,這些都是你的了!”吳起說著,伸手打開了箱蓋……
  滿滿一箱黃燦燦的金子!看得站在前面的那些老百姓們直眼紅!男孩看看金子,問吳起:“這些都是我的了?”吳起點點頭,故意放大了聲音說:“對!小兄弟,這些金子,還有這箱子里放的十畝良田的地契——都是你的了!”男孩高興得一下跳了起來,嚷著:“太好了!太好了!我爹媽有救了!”然后就要去搬那個箱子,可搬了兩下,沒搬動——那箱子太沉了!
  “陳平,你幫這小兄弟把箱子抬回家去!”吳起對旁邊的一個士卒說道。“不行!我還得進城給爹媽買藥去呢!”男孩搶著說。“哦?你的爹媽病了?”吳起問那男孩。“是,我爹媽都病了,我想去買藥,可又沒錢……現在好了,我可以去買藥了!”吳起听完,對那個叫陳平的士卒說:“你快去營里把巫醫找來,要快!對了,讓巫醫帶上藥!”陳平答應一聲,飛快地跑走了。
  不大會儿,陳平帶著一個巫醫气喘吁吁地跑了回來。吳起對他說:“你幫這位小兄弟把箱子搬回他家,順便帶著巫醫去給他父母看看病——你們就坐那輛馬車去吧!”陳平忙把箱子搬上了馬車,又讓巫醫和男孩也上了車,然后他自己跳上了御手的位置,把馬鞭一揮,馬車向男孩來的方向駛去。
  看著遠去的馬車,大家那份后悔勁儿就別提了——早知如此,他們早就去推了。結果白白丟了一次發財的机會。正當大家滿怀沮喪的准備散去的時候,吳起高聲叫住了大家:“鄉親們!大家先別走!”眾人一听,又站下了——他們想,也許又有什么好事。吳起對眾人說:“大家今天都看到了——想受獎賞并不難!大家不過是因為還信不過我吳起,才沒有得到獎賞。不過,大家也不必后悔——以后立功受賞的机會還很多……”說到這里,吳起接過了范匱遞來的几卷竹簡,又接著對大家說:“鄉親們,我手里拿的是李悝丞相著的《法經》。干什么能受賞,做什么會受刑,這上面都寫得清清楚楚。從明天起,會有官員去給大家講解《法經》,大家學了它,就會有更多的机會立功受賞!我吳起說話,一向如白染皂——立了功,我一定重賞;可要是違了法,犯了罪,我吳起也一定會嚴懲,絕不會手軟!鄉親們,我希望大家能學好《法經》,好多多立功,多多受賞,也好讓我衙門里的刑具一直派不上用場!”
  听了吳起這一席話,老百姓們都覺得,這位吳大人好像和原來的那些官員們有些不一樣……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話,讓大家感到了一絲親切——以往的官員們總是對百姓們說:“都老實點儿!不然就讓你們嘗嘗刑具的滋味!”而吳起卻說希望他衙門里的刑具一直派不上用場。
  看吳起乘車走了,百姓們也三三兩兩的散了。他們一邊往各自的家走著,一邊和同行的人議論了起來。這几個說:“嘿!還真別說,吳大人還真是講信義,就那么點儿事,真賞了一百錠金子和十畝地!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吶,我早就去推那旗杆了——又不費什么事……”“我早就跟你說了嘛——人家吳大人就講究個‘信’字……”“得了吧!這會儿你又聰明上了,剛才干什么去了?要不,你也能搬著那個大箱子回家了!”“算了,算了,算我沒說……”那几個說:“唉!說真的,吳起這人看起來還可以——守信不算,對咱們老百姓也不那么吆五喝六的,還派人去給那個孩子的爹娘看病。這樣的官,我還是頭一次見!”“可不……你也該把那稱呼換換——人家吳大人是堂堂上將軍、西河郡守,哪能張口閉口的叫‘吳起’呢?得叫‘大人’!”“哦,對,吳……大人說讓咱們學的那個什么《法經》,原來的官員也讓我學過,我一直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東西,就沒學——還叫了几個弟兄把那個來村里講解的官員給打跑了!听吳大人這么一說,我還真得學學了!”還有的說:“吳大人這樣的官要是早來,咱們也犯不著琢磨著造反吶!”“你小點儿聲!”馬上有人提醒道。
  ……
  一個月過去了,西河的狀況有了明顯的改觀。在這一個月里,下去講解《法經》的官員們再沒挨過打。不僅如此,就連盜匪也比原來少多了!吳起見“立木為信”初見成效,便開始著手進行下一步——推行“平糴法”。
  這“平糴法”也是李悝制定的,其基本內容是:在丰年時,由國家以平价將老百姓手中多余的糧食收購上來,等到荒年,或是春季青黃不接的時候,國家再以平价將庫存的糧食賣給百姓。這樣既可以讓糧价在丰年時不至太低,又可以讓荒年時的糧价不會太高。其實,這個辦法對老百姓是有好處的,在魏國的其它地方早已廣泛采用了。可因為西河的百姓對魏國有抵触情緒,所以不問青紅皂白,就是不干!
  吳起了解到了這些情況后,認為,這是老百姓還沒有看到“平糴法”對他們的好處所造成的。吳起想:現下正值早春,老百姓們的糧袋都癟了,何不讓他們先看看“平糴法”的优越性呢?于是,吳起上報魏文侯,請求先從國家的糧庫里借一些糧食,待到秋收后再還。文侯答應了。
  糧食運到后,吳起在自己的衙門門前將糧食以平价賣給了缺糧的百姓們。這批糧食如久旱甘雨一般,給百姓們解了燃眉之急。糧食賣完后,吳起對那些買了糧食,歡天喜地准備回家的百姓們說:“鄉親們!請先站一站,我有些話要對大家講!”百姓們都感謝吳起平价賣給他們糧食,所以听吳起說讓他們站一站,就都在原地站下了。吳起接著對大家說:“鄉親們,今年的這些糧食是我向主公借來的!為什么要借呢?西河的糧庫里是空的!那為什么別的地方的糧庫里有存糧呢?因為在別的地方都施行了‘平糴法’!”接著吳起將“平糴法”的內容和目的講給了老百姓們,最后又說:“以前,鄉親們不了解‘平糴法’的作用,丰年時也沒有將糧食賣給國家,所以西河的糧庫里沒有存糧,只好先向主公暫借。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希望大家能在秋收后把余糧賣給國家,這樣再到缺糧的時候,大家也不會挨餓了!”百姓們听了,覺得有道理,但還是有人不放心,問吳起:“吳大人,賣了余糧就真的不會再挨餓了嗎?”吳起回答:“只要大家用心把地种好,多打糧食,再把余糧賣給國家。我吳起擔保,再到荒年,鄉親們絕不會挨餓!”听吳起這么一說,大家都放心了——他們知道吳大人的話從來不打折扣!于是紛紛表示今年要是收成好,一定將余糧全部賣給國家!
  《法經》和“平糴法”的施行,使西河的百姓們看到了“法治”的好處,也漸漸的對魏國政府信任起來。在他們看來,吳起就是魏國政府的化身——對吳大人,他們當然信得過!
  這一天,吳起帶著范匱,穿著便裝,來到鄉間察訪春耕的情況。所到之處,農民們都赶著耕牛,拉著鏵犁在田間忙忙碌碌的耕作著。看著西河這一片繁榮的景象,范匱對吳起說:“上將軍,你可真有辦法!短短的一個多月,就把這西河郡治理得井井有條!”吳起搖了搖頭,說:“賢弟,你把治理西河看得太容易了!這只是個開頭而已,難辦的事情還在后面呢……”
  范匱疑惑地問:“還有什么難辦的事?”吳起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說:“多著呢!就拿駐軍來說,現在國內三分之一的兵馬駐在西河,要是東、南、北方的敵軍來犯,則必調西河兵馬拒敵,屆時如果秦軍乘虛而入怎么辦?”范匱想了想,說:“那咱們可以在西河就地征兵!”“百姓們最怕征兵,他們不來怎么辦?難道強迫他們來?那樣的軍隊能有戰斗力嗎?”“這……”范匱語塞了——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這個上司說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怎么老看得那么遠?
  兩人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范匱听到遙遙地傳來陣陣的吆喝聲,往前一看,發現前面來了一群牛,几個人在后面吆喝著——這是一伙牛販子。看到牛販子,范匱想起了在臨晉城時吳起識破假牛販子的事,便半開玩笑地指著那几個牛販子對吳起說:“上將軍,你再看看——這几個牛販子是真的嗎?”吳起也看到了那些牛販子,他點頭說道:“這几位可是老牛販子了——一看他們吆喝牛的架勢就知道……”說到這里,吳起忽然不說了,兩眼直盯著那几個越來越近的牛販子。“上將軍,有什么不對嗎?我去叫人把他們先抓起來?”范匱以為吳起又看出了什么破綻,忙問吳起。
  吳起沒有理會范匱的提問,他三步兩步跑了過去,仔細地一看,笑著沖其中一個牛販子喊道:“高夫子!”
  來的正是高岱,他早就听說了吳起离魯至魏,大展宏圖的事情。但這次來魏國,他卻沒打算去見吳起——他有些怕見吳起。因為當年是他把田燕介紹給吳起,促成了他們之間的婚事,可他也不知道田燕就是田淵的侄女。后來听說因為田燕身世,吳起殺妻求將,高岱這心里總有點別扭。一方面他覺得對不起吳起,另一方面也覺得對不起死去的田燕。可今天卻偏偏在路上遇上了吳起,而且人家已經主動和自己打招呼了,高岱只好也迎了上來,說:“唉呀!想不到在這里遇到了將軍,小人有禮了!”說著就要施禮,吳起連忙攔住:“高夫子,你是不認我這個朋友了?怎么這么客气?”又向跟過來的范匱介紹道:“范賢弟,這位就是我向你提起過的高岱——高夫子!”范匱一拱手,算是見禮。吳起又一拉高岱說:“高夫子,咱們今天可算是他鄉遇故知啊——走,跟我回家去,咱們兩人好好喝兩杯!”“免了吧!怎好打攪上將軍?”高岱推辭道。吳起對高岱的態度很不滿意,略有些生气地說:“怎么,高夫子不肯賞這個臉?”高岱一見,連忙說:“不是,不是!這不……”他一回頭正好看見了自己的那群牛,又接著說:“這不是還赶著這么一大群牛嗎?總不能帶著它們……”吳起想想也是,便說:“那這樣好了,你呢,赶緊去把牛找一家客棧存下,然后馬上到郡守衙門找我!我這就回去,讓他們准備好酒菜!等著你一同吃晚飯!”高岱順口答應著:“行,行,那……告辭了!”說完,領上伙計們,赶著牛,往臨晉城走去。
  吳起急急忙忙地回了家,叫人准備了一頓丰盛的酒席,又告訴衙門的守門士卒:一有姓高的找他,馬上請進來,然后又把吳鋒、范匱都叫了來作陪,只等高岱到來。可一直等到天都黑下來了,還是不見高岱的影子。范匱忍不住對吳起說:“上將軍,我看咱們別等了……”話未說完就讓吳起擋了回去:“不行!我約了高夫子一同吃飯,哪能不等他了呢?要不,你和吳鋒就不要等了!我是一定要等高夫子來后,才能吃飯!不然豈不是失信于人?”范匱和吳鋒一見吳起堅決要等,也就只好陪著等了下去。
  眼看著亥時已過,還是沒有高岱的消息,吳鋒勸吳起:“大人,也許高先生有什么急事,一時來不了——你怕失信,那咱們就不吃飯了。可都這時候了,你還是先睡覺吧!”吳起想了想,也覺得再等下去估計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便點了點頭,說:“那好吧!叫人把這些酒菜收起來!咱們先睡吧!”
  吳起讓范匱、吳鋒回房去,自己則和衣睡在大廳里——他想也許一會儿高岱就會來……天還沒有全亮,吳起就醒了,將值夜的士卒叫來問有沒有人來找過他,士卒的回答當然是沒有。吳起便又坐在大廳里等了起來。
  范匱起來后,到大廳門外一看,見吳起還在那里等,心想:看樣子,那個高岱不來,我們上將軍是不打算吃飯了,這怎么行?得想個辦法!想到這儿,范匱叫過了一個士卒,對他說:“你馬上領上些弟兄,到城中的客棧去查一查。查到有姓高的牛販子馬上通知我!我有賞!”那士卒領命,到外面叫上了几十名士卒,分頭去找了。
  臨晉城并不是很大,城中一共也沒有多少家客棧,所以,士卒們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到了高岱。范匱接到報告,忙赶到了那家客棧。
  一見到高岱,范匱就對他說:“高先生,請你馬上隨我去見我們上將軍!”高岱還想推辭:“不去了吧……”范匱一听就有點火了,心想,我們上將軍怎么交了這么個不知好歹的朋友?但想到高岱畢竟是吳起的好友,還是壓了壓火气,客气地對高岱說:“我們上將軍已經在大廳等了你六七個時辰了!他說了,你不去,他不能吃飯!因為他是約你一同吃飯的,他要是自己吃了,就是失信!你還是隨我去一趟吧!”
  高岱听完,連連捶自己的腦袋:“唉!怨我!怨我!几年不見,我怎么連他的脾气都忘了呢?唉……我馬上去,馬上去!”說完收拾了一下,跟著范匱來到了郡守衙門。
  “上將軍,高先生來了!”還沒進二門,范匱就沖里面喊上了。吳起听到喊聲,急忙迎了出來。高岱一見吳起,躬身施禮,連連請罪:“請上將軍恕罪!請上將軍恕罪!我……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唉!都怨我一時糊涂……”吳起扶起他說:“高夫子又說見外話,還是叫我一聲兄弟吧,別‘上將軍’‘上將軍’的了……來,請吧!”又一扭頭,對侍衛們吩咐道:“快讓人把酒席擺到大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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