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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雷恩那

  待他睜目,人猶在石屋內,但迷藥的氣味淡了不少。

  他又靜躺片刻,讓氣血在體內行過一周天,發現丹田和筋脈的狀況雖未恢復完全,卻已能憑意念克制了,不再胡沖暴起。

  他趕緊起身去察看榻上的人兒。

  坐在榻邊,他將那個被他用薄被裹得像顆蠶繭的姑娘抱到大腿上。屋中光線不足,他用指撫觸著她,探她的額溫、鼻息和頸脈,深怕自己傷她太重。

  「丹華……」啞聲喚,情悸不已,他收縮臂膀將她抱得好緊。

  突然,屋外掀起爭吵。

  巴羅認得那兩個聲音,頭兒和他的女人,兩人吵得好凶。

  喀啦!砰!轟——

  屋外聞訊急急趕來的雷薩朗大喝一聲,不等花奪美取鑰匙開門,他暴勁一扯,早被巴羅撞得些微鬆動的鐵煉和微裂的木門應聲破裂,門把邊一小角的石塊也連帶被扯掉,破了一個頭顱大的洞。

  門被推開,巴羅乍見紫林霞光,雙目不由得細瞇,兩手更是保護性地緊摟住依舊暈迷的陸丹華。

  當屋外男女踏進石屋內,見到的景象就是他滿臉鮮血,亂髮披散,沾泥的身軀僅餘一條裡褲,懷裡則緊護著用薄被包裹的可憐姑娘……

  第十章 持向今朝照情長

  樓主大人的恣意妄為徹底惹火雷薩朗,這一怒真真不得了。

  當夜,大島上的「飛霞樓」燈火通明,紫紗簾盡撤,多情風流的「飛霞樓」內宛若開堂審案般嚴肅,花奪美的十二小婢沒誰敢在此時進樓,就聽樓中不時傳出主爺雷薩朗的吼問,以及桌椅、屏風等物挨重劈的碎裂聲。

  面對此等情狀,唯一稍稍說得上話的只有宅裡的管事姑娘陸丹華,無奈她身為苦主之一,被巴羅抱出石屋、送回自個兒閨房時,依舊昏睡不醒,一張小臉佈滿虛紅,體熱仍高。

  陸丹華醒在霞紅盡退的時候。

  掀開濃睫,眸光猶自迷濛,發現人已回到自個兒在東大宅的寢房,發現與她一起落難的男人已不在身側,而十二小婢中的兩位竟跟在她榻邊伺候。

  心中驚疑不定,追問之下才知主爺為了她和巴羅的事,與樓主翻了臉,兩位「大人」正在樓內吵得不可開交。

  她不顧小婢們勸阻,忙起身下榻趕往崖壁上的樓宅。

  她匆促的腳步虛浮無力,跑得踉踉蹌蹌,途中甚至還腿軟險些摔倒。

  真的吵得好凶,她才剛氣喘吁吁跑近,便聽見裡頭一男一女鬧著——

  「我就這刁蠻性子,為所欲為慣了,活著總得尋些樂子玩玩,還能為什麼?」

  樓主說得好輕巧。

  「為了尋快活,即便把無辜旁人拖下水,弄得人身敗名裂亦無所謂?」

  主爺是怒翻天了,聲嗓厚沉沉,十足壓迫。

  「身敗名裂?雷薩朗大爺是為丹華妹子抱不平啊!只是在本樓主眼裡,姑娘家的名節又值幾個錢?這世間,男人能挑女人,女人一樣能挑男人。姑娘家只要喜歡,愛跟誰混就跟誰混,真把男人當玩物捏在指上把玩,也算女人有本事。」

  唉,不好啊!陸丹華愈聽愈急,步伐更是凌亂。

  守在樓外、個個嚇得噤若寒蟬的小婢們瞥見她來,紛紛投來救命的眸光,有幾個要來扶她,被她搖頭苦笑著婉拒了。

  樓內,主爺正恨聲低咆——

  「所以樓主挑上我、與我廝混,故意惹是生非不斷挑釁,要我一顆心隨你操弄、上上下下起伏難定,說到底,只是拿我當玩物把玩,玩得你盡興暢意,來證明你確實有本事嗎?」

  「我……不是……」微怔,稍頓,樓主似欲解釋又道:「雷薩朗,我不是——」

  「樓主……主爺……」丹華在這一刻闖將進去。

  一進門,她雙膝便直接落地,直挺挺下跪。

  大起衝突的兩人見到她如此,眉目皆飛挑了,吵嚷驟止,面色陡變。

  「你這是幹什麼?」雷薩朗眉峰成巒,努力壓下聲嗓,絕不願遷怒她這個遭整弄的可憐姑娘。

  陸丹華想也未想,隱晦的渴念忽地浮滾於心。「……主爺,丹華有事相求……」

  「起來!回房休息。有事明日再提。」

  「丹華想求主爺作主……將、將巴羅許給我……」那座「山」她是佔定了,沒誰要的情就全往那男人身上傾注,溫順慣了的人一旦執拗起來,連她都得對自己刮目相看。她陸丹華也是癡女、欲女,不再委婉地把情留在心底。

  感覺到主爺與樓主皆受到不小衝擊,想必她所求之事確實大膽至極,姑娘家的矜持都不知拋到南洋的哪座島嶼去了。但這麼做,一舉雙得,既能得到男人,亦能平息風波。

  她咬咬唇再道:「我與巴羅其實……其實兩情相悅,樓主早知內情,只是巴羅他顧慮甚多,遲遲不肯表露情意,我、我……」她說了謊,不禁苦惱地微晃著腦袋瓜,然既已說出,就得做到底。「……所以,今日石屋內發生之事,請主爺不必怪罪樓主,我甘心情願的。丹華能跟傾心之人在一塊兒,那……那很好,這樣很好的……求主爺成全……」出自樓主手中、以「蔓羅草根」調出的迷香非比尋常,她雖醒來,卻也非十分清醒,在勉強把半真、半自編的話道完後,她眼前一蒙,直挺跪著的素身陡地軟倒。

  「丹華!」花奪美不禁驚呼。

  她疾步衝去欲要護她,一旁的雷薩朗沖得更快,眨眼間掠到門邊,猿臂一展把再次暈厥過去的陸丹華攔腰抱起。

  今夜的樓中氣氛太過緊繃,衝突太盛,雷薩朗已然無語。

  將刁頑得無人能治的混帳樓主拋下,他鐵青著臉將陸丹華抱出,打算將可憐姑娘送回東大宅好好將養。甫跨出門不久,便見巴羅迎面奔來,面龐不再無波無浪,而是急色盡布,彷彿嚇得不輕。

  巴羅確實受到驚嚇,只要事關丹華,他心就無法定默。

  抱她回房,由兩名小婢幫她清理換衣,在確定她一切安好後,他才轉回自個兒寢房。哪裡知道短短幾刻鐘不到,他整理好自己後才要過房再探探她,小婢們卻哭喪著臉說道,管事姑娘不顧自身體弱氣虛,已奔往樓中想排解主爺和樓主之間的混帳糾葛。

  他何能不驚懼?就怕她管事管上癮,渾然不替自己多想。

  拔腿飛奔趕來,半途見雷薩朗懷抱那姑娘,巴羅猛地止步,發直的俊目哪兒也不瞧,只直勾勾鎖住贏弱的淺青色纖身。

  他踱近,一句話不吭,卻朝雷薩朗伸出兩臂,明擺著要對方把姑娘相讓出來。

  雷薩朗淡挑濃眉,為他們被困石屋而氣鬱的心情稍稍得到安撫。

  把懷裡人兒交給巴羅的同時,他狀若無意地道出一句——

  「丹華跟我討你。」

  巴羅倏地抬頭,目底激湛,雙臂抱緊姑娘,讓她小臉壓在怦怦驟震的心窩。

  雷薩朗又道:「她說,她與你兩情相悅。石屋的事,她甘心情願。」一頓,下顎繃了繃。「你怎麼說?」

  月光很好,把她的蒼白鑲出一臉潤嫩,眉睫墨且柔,像靜棲的蝶,而情是愁,愁是情,她似是愁著,因為情多。

  「頭兒。」

  「嗯?」

  「我想跟著她。」語調徐慢,正因為慢,聽起來格外具有力道。

  「好。」雷薩朗僵了一整夜的嘴角終於有些微彎弧。「那就跟著吧。」

  「頭兒。」如電目光直視著跟隨了十餘年的帶頭大哥。

  「嗯?」

  「如果她不是你心愛女子,我會要她命。」仍是深具力道的徐語。

  「我知道。」雷薩朗深吸口氣,正了正神色,內心儘管氣恨樓主,仍相當慶幸石屋之事能如此收尾,沒進一步引起紛爭。

  巴羅沉靜點點頭,男人間的默契盡在不言中。他橫抱姑娘轉身就走,在月光陪伴下一路走過東大宅迴廊,來到女子閨房前,他步伐頓了頓,沒跨入,卻舉步朝自個兒寢房走去,最後竟把陸丹華抱進他的房內,放她上榻。

  他這個舉止大有「趁姑娘昏迷,圈禁起來大佔便宜」的嫌疑,行「惡」時,還被一名廚娘、兩個小婢、三名長工和四位西漠漢子當場撞見,他依舊面不改色,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姑娘名節已盡毀在他手裡。

  夜已深了,大島的晚風總有神檀香氣,無形無色,裊裊卻淡無痕跡。

  他嗅到檀味和她身上的馨香,倚在榻旁,他瞧著枕上那張雪臉瞧得入了神,回想與她之間的種種,想起這些年相處的點滴和暗中的情感糾纏,沈峻瞳底刷過異樣的柔色。

  他反應竟遲鈍至此,早該知道與她不是尋常,那些他感到莫名的、不願深探的心緒,每絲每縷都將他牽引到她身旁。

  脫下鞋,他挨著她柔軟身子躺落,臉對著臉枕著同一個枕頭。左胸澎湃難抑,他俊顏湊得更近,事實上是太近了,近到他的嘴能輕易欺負到姑娘家的軟唇,幹些下流勾當。

  「丹華,你這麼好……而我有什麼好?」然而他再不好,也要強佔她到底,跟隨她、追求她,一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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