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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雷恩那

  扮成女子,還鳳冠霞帔上花轎,他都不曉得手腳該怎麼擺啊。

  花轎突然一頓,落了地,他趕忙回復端坐姿態。

  外邊喜慶樂聲和喧鬧人聲交疊不休,炒得火熱,忽聞媒婆揚高嗓子招呼……

  「來啦來啦,新郎倌踢轎門、迎新娘子來啦!」

  媒婆口中隨即流瀉出成串的吉祥話,穆容華聽到踹轎聲「咚、咚——」兩響,接著大紅錦簾一掀,他尚未定睛,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掌已精準攫住他單腕,幾近粗魯地將他拽出轎外。

  媒婆哎呀呀痛心叫嚷:「要用喜綵帶子呀!新郎倌得用喜綵帶子將新嫁娘牽出來才是,就你急巴巴、粗粗魯魯,成什麼樣?!好歹老娘也是縱橫關內、關外四十餘年的紅媒之一,你小子多少放尊重些!」

  穆容華倏地撞上一堵銅牆鐵壁。

  隔著彼此衣物,仍可清楚感覺對方驚人結實的軀幹。

  太多聲音爭先恐後擠進耳中,嗡嗡亂鳴,他聽到媒婆罵罵咧咧,聽到週遭賓客樂笑,甚至聽到寶綿發了怒、齜牙咧嘴死命要磨出喉頭的嗄聲,然後他還聽到……聽到他曾嘗試去學,卻只學得一身矯情的瀟灑朗笑。

  那新郎倌哈哈笑道:「今兒個是漢女出嫁關外,來到這兒就得按這兒的路數來走,咱們關外漢子不用喜綵帶子,專搶女人入帳,王媒婆您歇歇吧,這新娘子咱自個兒辦了!」

  終於終於,穆容華雙眼適應了一幕碎光晃動的珍珠蓋頭,從縫間瞧清——

  「你……」真傻了、怔了,串串珍珠後的眸子眨也不眨,都瞪懵了。

  「我。」新郎倌笑咪咪,深不見底的黑瞳閃亮亮。

  「……珍二。」勉強就喚出這二字。

  「穆大少。」新郎倌咧嘴笑,兩排牙白燦燦。

  穆容華左胸頓時驟跳,似渾身熱血往腦門直奔,僵凝的思緒活開了,左突右衝……突然間,明白了。

  「地頭老大……原來,是你……」喃喃自語,他目不轉睛。

  游石珍只笑不語,算是默認了,而眼底的爍輝似讚賞、似挑釁。

  彷彿還覺整弄得不夠痛快,他粗臂一振,將「新嫁娘」挾著便走。

  週遭頓時又掀起一陣叫鬧樂笑。

  穆容華本能地掙扎,掄起拳頭想往他肋下招呼,游石珍挨在他耳畔吐氣……

  「穆大少別忘自個兒是歡喜出嫁的大閨女,戲得作足了,可不能被識破。」穆容華聞言一凜,腦門陡清。

  原要揍人的手改而攀住對方,他緊聲低問:「我欲追查的那些人,正躲在暗處窺伺?」

  游石珍咧嘴再笑,氣死人不償命道:「所以還請穆大少配合些,耍耍新娘子的小嬌羞,而非動不動便擺出全武行意圖欺壓親夫。」

  親、夫!

  珍珠蓋頭因他挾抱之舉而滑至一側,穆容華死瞪著他,鼻翼微微鼓歙。

  無奈啊無奈,自己有求於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一向是清傲雅正的人,此時在他挾制下忍氣吞聲,忍得俊潤面龐都繃緊了,可憐的尖尖下顎還氣到微顫……游石珍很痛快。想仰首哈哈大笑的那種痛快。

  若穆大少為個人利益向他低頭,他決計瞧不上他,偏偏為的是他廣豐號的夥計同伴。

  聽中間者幾番傳話,姓穆的著急自傢伙計們的下落,遠遠超過關心那批珍貴的香料貨物,所以,欸,他此時的痛快其實亦包含對某人的賞識啊。

  但,該玩的,還是得玩。

  「穆大少此番又落進本大爺手裡,爺承諾過的,自然要陪你好好過招呀。」

  穆容華於是被玩了。

  這是場「漢女出嫁牧族漢子」的婚事,因此禮俗裡有三拜成親、送入洞房,亦有篝火慶典,男女老幼圍著熊熊燦火飲酒吃肉,彈琴唱吟又跳舞。

  說到洞房,其實是一座大大的羊皮帳子,很大,很乾淨,上方的支撐架子還綴著許多紅緞和喜彩以增添喜氣,很多擺設皆是新物,且角落堆著十數隻紅禮箱子,全是嫁妝。

  穆容華忍著氣,與一臉燦爛喜笑的「新郎倌」拜天、拜地、夫妻交拜後,直到進入羊皮帳子裡,才得以重重、沉沉地吐出那口郁氣。

  忍到胸內幾要炸裂,想回嘴、想狠揍珍二幾拳,但,不行。

  這哪是過招,根本是被對方壓著打!

  不想了,不想不想了……那些皆非要務。重要的是,得看清珍二的佈局。

  游石珍這人心思極細,他曾說關外有一馬場,有一匹名喚「刁玉」的小牝馬,而這小小牧族部落不似他的老巢,是他向牧族友人相借來的倒有可能。

  今日一場喜慶,從媒婆、轎夫到賓客皆是珍二的人,說明他們謀劃此局已久,只是扮演新嫁娘的人一直未決,該是太過危險,珍二不想讓任何一位姑娘家冒此險,而殷叔的人馬出事,他穆容華恰在此時被牽涉進來,就成了「新嫁娘」的不二人選。

  那麼,珍二追的這批賊,與當日劫掠殷叔他們的那些人,是同樣人馬了?

  關外馬賊!

  之前珍二被自家手下喚回,那鳩衣勁裝的年輕漢子確實提到馬賊。

  馬賊搶貨搶莊子、劫色劫財,而人命皆能換錢,被擄走的男女只要能換到贖金,亦能將人放回,但那些貌美姑娘家就難說,不知要被摧殘成什麼模樣,即便撿回一條命被釋出,一輩子怕也毀了。

  若然誘的是那些惡人,馬賊搶盡禮金和嫁妝,豈有不搶新娘子之理?!

  「寶綿,別踱來踱去,過來坐下。」他朝那個一臉氣呼呼的小喜娘徐慢命令。

  小姑娘知道主子被欺負了,又沒法發難,臉上和心裡可都鬱悶極了。

  寶綿腳步略頓,還是聽話踱了回來,乖乖坐下。

  像是直到此時才定下心望著主子妝容,寶綿眨眨陣子,看了又看,她起手比畫,最後翹起圓潤大拇指——

  這模樣,真好看。真真的,好看。

  穆容華微怔,淡淡笑了。「肚餓了吧?快吃。」他將矮几上的酪餅、烤肉和鮮果盤推到小丫鬟面前。

  寶綿小肚子咕嚕咕嚕叫著,完全遵從主子指示,抓起食物就大口啃。

  穆容華靜靜看著寶綿吃飽喝足,最後才暗暗掏出包裹著蒙汗香粉的素帕,往小丫鬟口鼻上一朦。

  寶綿昏厥前,一雙圓眸瞪得凶狠,醒來八成又要擺臉給他這個主子看。

  他把小姑娘抱到角落,用一件不起眼的厚毯巧妙遮掩了。

  「你家少爺等著被擄,總不能讓你也跟著涉險。」

  先是守株待兔,誘敵先發,接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看懂珍二的局了。

  賀客們醉的醉、倒的倒,而篝火漸熄,馬賊選在此時進擊。

  他們行動出乎想像的迅速,擄走幾名醉步蹣跚、不及躲藏的牧民,搶走為數不少的賀禮,再拖走幾箱值錢的嫁妝,正納悶為何滿場找不到年輕女子好劫回老窩消消火、解解饞時,見到羊皮帳子內的新嫁娘,賊的魂都樂飛了。

  紅衣如花,玉顏勝雪,身長欸……是高了些,胸脯嗯……是不太豐滿,但身姿好看,裙裡一雙玉腿肯定也修長誘人啊!

  毛手探得長長,所有賊都想往新娘子臉上、身上摸上幾把,最後是為首的黑漢大喝一聲,才把一干色心蠢動的傢伙鎮住。

  穆容華兩手被縛在身前,丟上賊老大的馬背,像一袋米糧般被載往賊窩。

  心知游石珍的人馬定然追蹤於身後,亦知他底下能人無數,任憑馬賊飛移得再快、不落痕跡,珍二與其手下必也不會放過。

  胸內如落定海神針,心定,思緒便也靈動,他悄悄扯掉成幕的珍珠蓋頭,一顆顆沿路撒落,希望能幫上珍二的忙,亦是幫自己一把。

  他撐撐撐,忍忍忍,咬牙支持,撐到馬賊頭頭終於要撕掉他身上嫁衣上下其手,才不得不反擊。

  當他曲膝狠撞賊老大硬脹的胯下之時,賊窩裡鬧起大動靜,火藥炸開的聲響轟隆隆,一陣強過一陣,連連炸開七、八響!

  趁賊頭老大搗著重傷的胯下哀嚎,他仍遭捆綁的雙手又急又狼狽地掏出蒙汗藥帕子,撲去狠狠壓住賊頭臉面,確定後者被迷昏,他起身便往房外沖。

  馬賊隱密的老窩是一處佔地不小的窯洞,適才被帶進老大房內,他努力記住方位,只是此時衝出來,外邊亂作一團,被炸得灰飛塵揚不說,刀劍利器交擊聲和叫罵聲此起彼落,他處境更危險!

  「穆容華!」

  一聲震吼似利刃碎石,硬生生劈進他神魂深處!

  他循聲揚陣,在幢幢躁動的人影中看到游石珍那雙凶狠的、野蠻的,竟明亮如晨星的眼,珍二手中長鞭不斷揮動,鞭及之處,哀嚎遍響,但那雙灼灼火目一直、一直鎖住他。

  意動瞬間,瞬間凜然,由心至身皆被無形力量貫穿,不懂究竟憑什麼,但穆容華卻知,他足可完完全全地信任珍二、托付珍二!

  他高高舉起被縛住的雙腕。

  下一瞬,長鞭如靈蛇吐信竄騰而至,僅聽「啪!」地脆響,粗繩被巧勁鞭裂開來,他雙腕陡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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