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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琳達·霍華

  她歎口氣。她得多拷貝一卷錄影帶給她的父母。他們目前住在佛州的一個高級退休村,能把這卷錄影帶放給所有的朋友看會令他們很開心。母親一定會製作拷貝寄給她的姊姊和兩個哥哥,接著至少有一個哥哥會打電話給她說他的某個死黨想跟她約會。

  幸好她人在阿拉巴馬州,而一個哥哥目前在加州,另一個在德州。跟他們認識的人約會在距離上來說不可能。但她三十歲了,家人都開始擔心她至今仍無意結婚生子。莎蘭暗自微笑地搖搖頭。她並不是獨身主義者,只是眼前還在為她的「計劃」努力。

  總管的待遇不低,能幹的總管待遇更高。保鑣總管的年薪超過十萬美元,而她的年薪高達十三萬美元。除了買休旅車和衣服以外,她幾乎沒有什麼生活開支。每年她把大部分的薪水都攢下來買股票和債券,雖然目前股市低迷,但她仍然堅持她的投資策略。等她準備把「計劃」付諸實現時,股市一定會回春。

  她絕不會離開法官,但所有的跡象都顯示他沒有幾年可活了。她可以使他的膽固醇降低,但他的心臟病已經嚴重發作過一次,他的心臟科醫師老友十分擔心。他明顯地比六個月前衰弱。雖然頭腦清楚,但他這個冬季是一場病接著一場病生,每場病都使他的身體元氣大傷。他可能還有兩年好日子可過,除非心臟病再次發作,她心想,感到淚水刺痛雙眼。

  等法官去世後,莎蘭想用一年的時間環遊世界。身為每兩年搬一次家的軍人子女,她渴望體會前所未有的新經驗或新見識。她不想虐待自己,想要舒舒服服地旅行。她想要坐頭等艙、住豪華飯店。有鉅額的存款和投資作靠山,她可以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就算在大溪地玩一個月也沒問題。

  她喜歡她的職業,但想在畢生工作的中途休假一整年。她也想結婚生子,但在那之前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年。從大學時代起,她就努力避免和男生建立太深的感情,因為她很清楚沒有男生會喜歡他的女朋友、未婚妻或妻子獨自去環遊世界一整年。

  父親不瞭解她的渴望;經常被派駐世界各地的兩個軍人哥哥也不瞭解;姊姊認為她不趁年輕貌美時結婚是大傻瓜。大概只有母親瞭解她浪跡天涯的渴望。

  但她的「計劃」何時實現取決於羅法官,因為她打算照顧到他走完人生的那一天。

  因媒體報導而出的鋒頭結束,所有的筆錄都做完,報告也都簽了字,莎蘭慶幸生活作息終於恢復正常。她喜歡管理大宅邸的日常挑戰。雖然沒有大批僕傭可監督,但房子本身需要不斷的補給和維修,所以她必須保持警覺,防微杜漸。

  幸好法官的鄰居、朋友和家人在兩、三天後漸漸不再打電話來,因為星期三是她的休假日。星期三是一星期中最不忙的日子。她利用星期一和星期二處理週末的突發狀況,利用星期四和星期五為法官的週末計劃做準備。除了星期三以外,她還可以按照法官的活動表在星期六或星期日休假半天。她盡量配合法官的需要,法官也總是記得她何時休假。

  休假時,她大多去逛街和健身,偶爾也約約會。但次數很少,因為她不想談感情。

  她在地下室裝設了舉重器和拳擊吊袋,每天至少健身半小時和跑步半小時。時間較緊時,她不得不提早起床運動。她把維持良好的體能視為工作的一部分,但也喜歡感到自己結實有彈性和活力充沛。

  除了空手道和有氧搏擊以外,她還練柔道和箭術,每週到當地的靶場練習打靶。她的槍法很準,但即使只是和自己競爭,她也要精益求精。好吧,她還想勝過兩個哥哥。丹寧和諾亞跟他們的父親一樣是神槍手,她覺得有責任維持家族標準。每年耶誕節全家團聚時,她、父親和哥哥們都會抽空到靶場比賽射擊。贏的人可以得到那枚正中央有彈孔的安蘇珊勳章。諾亞把一條金鏈子穿過彈孔,如果他或丹寧贏了那年的比賽,他們真的會愚蠢地在不執勤時把勳章掛在脖子上到處炫耀。就像莎蘭高傲地告訴他們的那樣,她和父親才沒那麼沒水準。

  她沒有戴那條勳章項煉,而是把它收在珠寶盒裡。令兩個哥哥驚愕的是,她連續兩年贏得它。由於丹寧是陸軍突擊隊員,諾亞是海軍陸戰隊兩棲偵搜隊員,所以他們把射擊比賽看得很重。仔細想想,在看過錄影帶後,他們可能就不會要某個想認識她的死黨打電話來,因為他們不會願意讓死黨知道他們的小妹槍法勝過他們。

  莎蘭可以肯定她會在和他們的死黨談話時,不小心提到勳章的事,但哥哥們絕不會相信她是說溜嘴。

  所以星期三上午,在修完趾甲和塗上深粉紅色的指甲油之後,她照例到健身房練拳。男生或許不喜歡被粉紅色趾甲的裸足踢中,但那副景象絕對會使她情緒昂揚。修理人可以很單純,也可以很有風格,而她向來喜歡有自己的獨特風格。

  練完拳、梳洗乾淨後,她到高峰購物中心吃午餐,逛了一會兒街,然後到一處戶外靶場練習槍法。只有平民使用這座靶場,警察有他們自己的靶場。當地也有一座室內靶場,但練習不能老是在室內,否則到了戶外就會被瞬息萬變的天氣和光線狀況難倒。

  雖然只是三月中旬,但天氣已經像春天般溫暖。綠草如茵,枝葉扶疏,繁花盛開。在陽光燦爛的南部這裡,冬季只有月曆上說的一半長。氣溫低時也會有冰雪,但冬季對南部的影響大多不深,只夠使樹落葉和草地枯黃。經過大約六個星期,通常到了一月中下旬,草木就開始萌芽。三月時,草地林間處處可見盛開的白梨花和黃水仙。總而言之,這裡很適合居住。莎蘭還記得在父親的某些駐防地,她的外套好像一穿就是半年。那種說法當然太誇張,但他們確實度過好些漫長寒冬。

  抵達靶場時雖然微風翦翦,但氣溫已高達攝氏二十四度,所以即使穿著涼鞋和短袖針織上衣,微風吹拂也很舒服。氣象預報說冷鋒將在今夜帶來雷雨使明日的氣溫驟降,但目前的天氣可說是風和日麗。

  她繳交費用,選定標靶,戴上護耳套,走向她的席位。靶場是挖掘山坡建成的,所有射偏的子彈都會嵌入六公尺高的土坡裡。成捆的乾草堆疊在四周作為預防流彈的加強措施,但從她來這裡練習起都還沒有看到任何意外。練習射擊的人通常都很注重自身和他人的安全。

  打到第四發子彈時,有人走過來站在她背後。她專心地打完子彈,退出空彈匣,按下按鈕收回靶紙,然後轉身面對訪客。

  認出來者是何人時使她心頭一驚。她脫下護耳套。「警探。」她說,不知何故就是想不起他姓啥名啥。「抱歉,我想不起你的名字。」

  「寇堂生。」

  「對,抱歉。」她再度道歉,沒有辯解說自己那夜心緒恍惚。她是心緒恍惚,但絕不會告訴他是因為他,而不是因為驚魂甫定或在打電話。

  除了沒穿外套,他和上次一樣穿著皮靴、牛仔褲和圓領衫。藍色圓領衫繃出寬闊的肩膀、粗壯的二頭肌和結實的胸肌。她沒有猜錯,他的肌肉發達卻不僵硬。

  直視他的眼睛會很困難,因為她的視線不想往上移那麼多;脖子以下的他絕對養眼。

  標靶回到他們面前,他伸手取下靶紙端詳。「從你到達起,我就在注意你。你的槍法不錯。」

  「謝謝。」她開始填裝子彈。「你在這裡做什麼?警察通常都在自己的靶場練習。」

  「陪朋友來。我今天休假,所以到處逛逛。」

  天啊!她不想知道他的休假日是否正巧和她相同。今天的他似乎比較友善些,但她還沒有看到他的臉放鬆成任何類似微笑的表情。她評估地瞥他一眼。光天化日下,他的臉孔依然粗獷,五官好像是用電鋸而不是雕刻刀鑿刻成的。至少他刮乾淨了鬍子,但那只使得下顎的堅毅線條更加明顯。他絕對不是什麼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你每個星期三休假嗎?」真要命,她希望自己沒有問,她不須要知道。

  「不,我和另一個警探交換。他有緊要的案件在辦。」

  謝天謝地,她心想。她從來沒有主動打電話約男人,但這次很可能會忍不住那樣做,即使他似乎心如鐵石。她知道她不會喜歡男人跟她約會只是為了她的身體,所以她不打算讓自己做出那種令人反感的事。

  「你可以開槍打他們。」他粗暴地說,突然目不轉睛地注視她。

  她差點吃驚地眨眼。他的藍眸冷酷銳利。警察的眼睛,鉅細靡遺,明察秋毫。他在觀察她的反應。她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竊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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