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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無約而至 文 / 傲世邪妃

    朵兒姑娘第一次察覺蘭笑有異,是在某個夏日的早晨。天濛濛亮,太陽才輕輕冒出個腦袋的邊兒,在深藍的天際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

    她那天早晨莫名煩燥,睡不著覺,便起了個早,準備去跟涅康說說話。這幾年,她養成了這個毛病,只要心裡一想涅康,又或是心裡亂,就會跑到涅康的墳墓前,跟他倒苦水。

    她一個人,走在熟悉的山間。等她到達的時候,太陽已經露出了半張臉。她竟然看見蘭笑的背影,一身藍衫,負手而立,背對墓碑,眺望遠方。

    她怔住了。

    像是彷彿聽到他在講話,待她仔細聆聽時,心兒竟然一陣狂跳。她只聽到後面兩句:夢尋飛花處,朵兒最相知……

    她怔立在當場,無法進,也無法退,全身軟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她確信,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個。

    那一刻,蘭笑也意識到後面來人了,猛地轉過頭,對上朵兒姑娘驚異的眼神,看到對方那種因激動綻放的萬丈光彩。

    她說話的聲音,也在瑟瑟發抖:」你,怎麼會這兩句詩?」

    蘭笑只一瞬,便想好了說辭:「詩?你說剛才那首嗎?這首詩在民間傳頌很久了,很多人都會吧。」

    朵兒姑娘狂跳的心,漸漸平復。臉上的光彩,也漸漸隱沒。她輕輕的「哦」了一聲,眸色黯然:「蘭公子好興致……」

    大清早不睡覺,跑到人家的墳墓面前站著,不是好興致是什麼?

    蘭笑依然解釋得很有條理:「我每天早晨都要上懷煙山來散個步。哦,對了,忘記跟朵兒姑娘說了,我現在住懷煙山東山腳下,離你不遠。改日有空,到舍下坐坐?」

    朵兒姑娘應了一聲,興趣並不濃厚。她在涅康的墓前,緩緩坐下來,將頭埋進掌心,沉默良久。一滴淚水,從指縫間驟然滑落。

    蘭笑在她身邊坐下,並未擾她。只是靜靜守在一邊,看著墓碑上那幾個字「長兄聶秦」發愣。

    太陽徹底爬上了天空。

    蘭笑從懷裡摸出一塊東西,用乾淨的絲巾包著。他慢慢打開,露出一塊白色的糕點。晶瑩玉白,讓人看起來特別有食慾。

    他溫柔地哄她:「朵兒姑娘,你要是不哭,我就給你吃這個……」

    朵兒姑娘現在可不是只知道吃的姑娘了,輕輕抬起頭:「我不……」那個吃字還沒出口,她就愣住了,失聲道:「三粘膏?」

    她的眼睛看看那糕點,又看看蘭笑的臉,忽然捂嘴痛哭:「嗚嗚嗚……你是誰……你為什麼要給我三粘膏?為什麼?」

    蘭笑有些發蒙,怎麼朵兒姑娘也喜歡問為什麼?一個糕點能有什麼為什麼?

    朵兒哭歸哭,卻伸手小心翼翼拿過來放在手心,彷彿捧著的是一顆夜明珠,眼淚嘩嘩啦啦,止都止不住:「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的三粘膏……」

    蘭笑是徹底蒙了。

    這東西,據說他從小就愛吃,當傻子的時候就愛吃。他娘親有個習慣,經常給他包一塊放在身上。久而久之,家僕也形成這個習慣。

    後來,他不再是傻子,別人也一樣沿習了這個習慣。今天,他只是想拿出來哄哄朵兒姑娘開心,怕她哭得太傷身體。

    可是這一哄,更傷身體。

    他不知道,當年朵兒姑娘和太子涅康認識,正是因為這三粘膏。涅康雅興忽至,在畫舫裡請人做三粘膏,於是朵兒姑娘聞著那香味就尋尋覓覓去了,從此尋到了一段真愛……

    在朵兒斷斷續續的哭訴回憶中,蘭笑知曉了事情始末。這些事,邱寒渡沒跟他說過,他並不知道。

    但那像一張無邊無際的網,將他籠罩其中。涅康的往事,蘭笑的習慣……所有事情看起來都那麼迷離,那麼巧得可笑。

    他失魂落魄地下了山,回東山腳下的家。

    她也失魂落魄地下了山,回西山腳下的家。

    從那天起,他們每天早晨在涅康的墳前相聚。那像是一個無約的約會,風雨無阻。

    他們交談並不多。他很沉默,她也很沉默。

    他有時候帶些吃的,再也不帶三粘膏。

    她有時候帶些吃的,全是三粘膏。

    這樣的約會,大概維持了三個月。有一天,仍是在涅康的墳前,蘭笑告別:「我要回銅月國,處理點事。明天就不來了……」

    她點頭,沒多說什麼。既不留戀,也不眷戀。只是,那天早晨,她把所有的三粘膏全都包好,遞給他:「留著,慢慢吃。」

    他沒有客氣,接過,俊秀的臉上薄染紅暈。他的心驀的跳漏了一拍:「朵兒姑娘,我還會回來。」

    她不置可否,淡淡的,似乎他回與不回,並不重要。她只是問出一個長久疑惑的問題:「那首詩,真的是民間傳頌的?」

    「不然呢?」蘭笑輕輕勾唇,反問。

    朵兒默了,不知從何說起。話又說回來,若不是民間傳頌,蘭笑又從何知道?

    蘭笑走後,朵兒在懷煙山腳下,迎來了邱寒渡的再次光臨。

    此時的邱寒渡,雖然說話仍舊不利索,但已能三五個字成句地表達她的意思了。

    她問:「朵兒,你喜歡,蘭笑,還是裘錦西?」

    朵兒回答得特別認真:「我喜歡太子哥哥。」

    邱寒渡依然只能躺在搖搖椅裡,跟她聊天:「我,聽說,你爹娘,最近,和裘大人,走得,很近……是不是,在商量,婚事?」

    那時候的親事,不需要徵求小輩們的同意,長輩們自己就能作主。邱寒渡這次來可不是看日落,她怕這事,把朵兒姑娘逼急,搞個三長兩短就麻煩了。

    朵兒姑娘年紀大了,外面傳聞也多,秦家爹娘也是迫於無奈。好容易找到個裘家公子這樣人品好的乘龍快婿,當然想盡快把親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只可惜,朵兒的心思全撲在了涅康身上,還毫不遮掩地跟外人說,先夫涅康如何如何。

    秦家爹娘心疼女兒,可也快被這折磨人的小東西給氣死了。

    朵兒姑娘果然是想把爹娘氣死的:「他們要敢逼我成親,我就去陪太子哥哥,一了百了……」

    邱寒渡一聽,更不敢把跟「涅康聲音」講話的事告訴她。愁死個人的朵兒小娃喲,該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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