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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章 課藝 文 / 巴哈姆特x

    巨岩掩蔽的菩提樹林裡,有一大片平地,地上一叢叢黃黃綠綠的枯草,兩名男童手持著木劍正在比鬥,攻守十分迅速。一玄一黃的衣衫隨著躍高竄低,有如兩隻嬉戲於林野間的蝴蝶般美妙。

    只見黃衫童子逼劍一刺,玄衣童子側轉身子避開此招,尚未來得及回身,黃衫童子的快劍已緊逼而至,刷地一劍刺向玄衣童子手中長劍。

    這一式攻擊不但極快,而且出其不意,若是玄衣童子轉過身,回劍迎敵,勢必不及,也將使原本應擊打在劍刃的劍氣,反而刺中肩膀。而若是不回轉身子,背上並無長眼睛,更不可能反擊。宇文天與上官樂皆忍不住全神貫注,要看清後招。

    不料玄衣童子並不化解,身子不動,手腕一抖,將劍拋向半空。黃衫童子「咦」地一聲,所發出的劍招居然落了空。

    玄衣童子身不動,甚至連招也沒出,舉手便化了凶險而精巧的攻勢,讓對方的劍招落空,反應不可不謂奇捷。不止宇文天和上官樂皆佩服他的機智,連黃衫童子都一臉不信,還要再攻,玄衣童子已伸手接住落下的長劍,轉過身來,倒轉劍身,收劍笑道:「不比了,我不愛讓人旁觀!」」「

    「叫他們走就是了!」黃衫童子理也不理宇文天二人,抖擻劍刃,捏了劍訣,蓄勢待發。

    兩人這才看清,玄衣童子膚色白嫩,雙頰紅通通地,一雙骨溜溜的大眼睛,透著聰明的神氣,雙眉間有一顆艷紅的硃砂痣,宛如圖畫裡走出來的仙童。

    黃衣童子較為清瘦,輪廓不如玄衣童子的珠圓玉潤,也清麗得像個女娃娃,眼睛細長丹鳳,卻含著一種咄咄逼人的神采。

    上官樂與宇文天見了這兩個討人喜歡的娃兒,忍不住便要討好,上官樂笑道:

    「小娃,你們的劍比得很精彩,為什麼不再比了?」

    「我們不想別人看我們比劍!」黃衫童子大聲說道,難掩不悅。

    上官樂仍笑瞇瞇地:「別不好意思,你們很有學劍的天份,今天遇到我們,你們運氣很好。知道我們是誰嗎?」

    玄衣童子似笑非笑,搖了搖頭。

    「老朽名叫上官樂,劍術上略有心得。這位……」說著便指向宇文天,道:「是鼎鼎有名的單鋒劍尊宇文天,他若自稱劍界第二,也就沒人敢自稱第一了。若是得他指點你們幾招,你們一定會終身受用不盡的。」

    話未說完,玄衣童子已望向黃衣童子,笑道:「指點我們?那就先謝謝了。不過……單鋒劍尊宇文天?師弟,你聽過沒有?」

    黃衣童子道:「沒有!師父常叫我我們要謙虛,不要自封劍尊。」

    玄衣童子笑道:「嘿!我已經自封『劍神』了。」

    「那我也要自封『劍仙』!你也一定不聽師父的話,才會自封劍尊,對不對?」黃衫童子指著宇文天,天真地問。

    宇文天悶哼了一聲,心中暗暗想道:不知好歹的野娃兒!等見了我的劍術之後,還說得出這些話嗎?

    玄衣童子道:「師弟,你別亂猜了,這位上官老伯,不是說他的劍尊外號,是別人封的嗎?」

    「對啊,是誰封你的?」黃衫童子追問。

    這個劍尊的外號,到底是誰封的,可就沒有人答得出來了。其實還不是自己先自稱,別人打輸了之後,才跟著叫開的嗎?因此嚴格說來,真的有點自己封自己之嫌。…,

    宇文天答不出來,上官樂微笑道:「是大家都這麼稱呼他的。」

    黃衫童子問「大家是誰?」

    玄衣童子道「大家就是認識的人啊!師弟,不如這樣吧!師父的話,我們還是要聽的,師父說不可以自封,那就我幫你封,你幫我封好啦!師弟,我封你作『劍仙』!」

    「好,師兄,那我就封你作『劍神』!」黃衫童子拍手笑道,又轉頭望向上官樂:「你封他做劍尊,那他封你為什麼?」

    上官樂訕訕道:「老朽……倒是沒什麼好提的……」

    「喔,那就不公平了,他是劍尊,你也要討個外號當當啊!」

    兩童言帶諷刺,宇文天已經有點發火,上官樂道:「兩個小娃娃,你們不懂,單鋒劍尊宇文天的名號,是天下公認的。」

    「天下公認?我怎麼不知道?我師父一定也不知道,我小師弟一定也不知道!」

    宇文天冷笑,這句話就表示他們不承認自己的劍術了。這番話,在江湖上說將出來,也就是有意一較高下的挑釁之詞。

    上官樂想不到兩名小童竟會如此不知好歹。也不悅地說道:「尊師究竟是誰?」

    宇文天冷冷地說道:「道友不必多此一問了,想必是村野武師,說出來也不見經傳。我們是什麼身份地位,還去理會村農野樵嗎?」

    玄衣童子馬上道:「人家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又說:『對子罵父,是為無理。』你罵我師父,真是沒有禮貌!」

    宇文天一怔,這孩童反應便給,如果就這麼拂袖而去,無論如何拉不下臉,宇文天於是道:「小孩童你很知禮,你認為我的劍法不怎麼樣,你師父的劍法想必是很高的了?」

    這句話當然就是請教之意,也就是要真刀實槍,比個高下了。玄衣童子嘻嘻笑道:「你的劍法不怎麼樣,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不過你自己都承認了,那我也就不用再說一遍。我師父的劍法如何,我不知道,他小氣得很,都不教我們!」

    「你說令師未傳授你們劍法,那你們剛剛比試的又是什麼?」

    「我跟我師弟比的當然是劍法啊!你們看不懂嗎?」

    「哼!你不是說你們不會劍法?」

    「你這個人糊塗得很,一下子說我說你劍術不怎麼樣,一下子又說不知道我們比的是什麼?真是糊里糊塗,亂七八糟!我只說我師父沒教我們劍法,難道我們不可以自己想出劍法來玩?想一套劍法有什麼難了?」

    一套劍法往往包含了天文、玄數之學,大抵有名的劍法,都是專治一方之學的高人才子,學有所得,豁然領悟後,才能發展得出來,講究的是行雲流水,融合道法。詩人有謂:「萬一禪關若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便是這樣的境界,豈是兩個小娃兒所能達到的?

    宇文天一百萬個不信,就算真的是他們想出來的劍法,也必然只是胡亂比劃,不成章法。

    宇文天冷森森地說道:「你們自己想的劍法,那很難得啊,使出來我瞧瞧,也可以指點你們一二。」

    「哈哈哈……師弟,你聽見沒有?他要指點我們!」

    黃衫童子氣焰更盛,木劍一揮,道:「最好的指點就是大家比個高下!」

    話聲方落,黃衫童子長劍刺出,居然便刺向上官樂的命門。上官樂大驚,急忙矮身一閃,避招,氣功隨指而出!…,

    上官樂劍氣一出,便暗自心驚:「我為何對這小小孩兒動用真氣?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正要收招後退,玄衣童子已道:「那我就來會會你!」挺劍攻向宇文天,宇文天急忙衣袖一揮,以真氣撥開玄衣童子的劍勢,不料玄衣童子劍勢只是虛招,劍鋒居然立刻往上刺出,刺向宇文天的下顎。宇文天大驚,急忙躍後,玄衣童子的木劍有如矯龍,抖動劍刃,便直取宇文天的面門。

    玄衣神童的這式劍法狠、快、巧,幾乎叫宇文天招架不住,連連閃避。

    上官樂與黃衫童子也戰得正激烈。黃衫童手上木劍刷刷疾刺,虛招千萬,卻不知實招藏在哪一方位,真有如綿裡藏針,叫人防不勝防;上官樂被攻得頭昏眼花,只能勉強招架。

    宇文天與玄衣童子一下子便拆了七十餘招,漸漸能反守為攻,卻也心中驚疑,兩童的劍法前所未見,巧妙之中,還隱著無數後招。只是一劍平常的攻擊,卻有著千萬種不同的後續之招,正像是窺見一斑,欲知全豹,宇文天和上官樂皆久習劍法,見到這樣的招式,怎有不焉然動心之理?兩人便不急著反擊,一面拆解,一面觀察這兩個孩童的劍法,到底是師出何門?

    玄衣童子的劍勢迅疾狠准,劍劍皆刺向要點,宇文天越是與他纏鬥,越是驚佩。玄衣童子的長劍刺向宇文天破綻,將宇文天逼退數步,卻不緊追,橫劍道:

    「把你背上的劍抽出來,比個高下!」

    「哼,對你這小娃兒,還動得到我單鋒劍尊的劍嗎?」

    「你不出劍,我也不好意思出全力,只出了一兩分的功夫,一點意思也沒有!」

    宇文天怒道:「狂妄的小子,你說你只出了一兩分的功夫?」

    「正確的說是出了一分三,還不到一分半,說兩分就太抬舉你了。」玄衣童子道,「快出劍,能逼我動用三分實力,就算你有本事。」

    宇文天一生之中,從未被人如此奚落,更加火大,惡念陡生:「就算以大欺小,不斬下這小子一隻手臂,我單鋒劍尊也枉自為人了!」

    刷地一聲,宇文天背上單鋒劍終於出鞘,說了聲:「注意了!」劍尖咻地直刺出去,不料玄衣童子長劍一偏,宇文天這一式刺至一半,身子傾前,居然以咽喉去靠玄衣童子的劍鋒!

    宇文天急忙收招,嚇出一身冷汗。玄衣童子動也沒動,就算準了宇文天這一攻勢的方向,而預先出招等待,讓宇文天自己把脖子靠上來送死,要不是宇文天反應極快,而童子手下留情,沒有順勢稍微往前再刺出半寸,宇文天的項上人頭還保得住嗎?

    宇文天不敢馬上再出極招,一連迅速出三劍,都是試敵的虛招,出到一半,便縮回了手。

    玄衣童子也連拆三招,宇文天見他這三式解得平凡,便迅速挺出一劍,直刺童子的咽喉。

    玄衣童子並不閃避,居然也往前挺出一劍,後發先至,竟快了一步抵向宇文天的咽喉。

    宇文天又大受驚嚇,連忙避開。玄衣童子的劍式不但快,而且膽識極大,對著逼近要害的劍尖,竟能眼睛也不眨一下,閃也不閃,以同樣招式反擊。若非極有把握,怎麼敢出此同歸於盡的招式?

    宇文天振劍,再與玄衣童子鬥在一起。耳邊聽見上官樂與黃衫童子劍招鏘鏘急打,招式又快又亂,原來上官樂也被逼得出了劍,卻仍佔不到上風,劍招有如密雨灑鼓,既快且急,夾著上官樂的喘息聲,可見已應接不暇,窘態百出了。…,

    只聽見劍聲當當,黃衣童子揮劍猛攻,清脆的聲音說:「快出招啊!只會後退,一點意思也沒有!」

    上官樂只急著拆解密如雨點的攻勢,哪還有時間講話?

    宇文天也好不到哪去,玄衣童子挺劍疾攻,擊、刺、劃、挑,變化萬端,招招既快且狠,原本宇文天以為他只是劍招精妙,想不到玄衣童子越鬥越是精醇,每一式皆威力十足,若非內力修為深湛,絕不會有如此強大的氣勢,逼得宇文天不知不覺間已在劍上加了真氣,揮劍處嗤嗤作響,氣裕神盈。而童子的劍招也虎虎生風,兩人或有進退,招式越格越快,週遭漸漸產生一股強大的真氣,包圍著兩人,嗤嗤之聲不斷。勁風過處,草木無不摧折飛揚。兩人身形漸快,在被劍氣削落的樹葉飛舞中,但見兩道身影迴旋奔沖,猶如鷹揚飆鷲。

    「看好了,這是最後一招!」

    玄衣童子高聲道,宇文天心中一突,兩人劍來劍往,正是不分軒輊,童子居然有把握將一招定大局?而且他還在出招前發聲揚言,提醒宇文天注意,這未免太有把握了!

    宇文天長劍打圈連掃,以極快的劍招將自己身前防守得密不透風,他相信對方絕對沒有辦法在一瞬之間破了自己的守勢。

    卻見玄衣童子真氣貫滿木劍,暴喝一聲,高躍上空,有如白鶴沖天,宇文天大吃一驚,待要回劍護住上盤,抬頭一看,只嚇得心膽俱碎!只見萬點劍花,密密麻麻地往自己天靈撲將下來,眼前只有千萬冷劍,根本見不到童子的影子,宇文天心知絕對擋不了這一招,索性雙目一閉,等著一劍被殺。

    刷地一聲,宇文天頭頂一涼,腦中空白一片,差點便要昏了過去。

    只在一瞬間,宇文天認定自己必死無疑。然而,臉上突然一麻,髮絲整個鋪散了下來,垂在臉上,宇文天睜大了眼睛,見到玄衣童子手持木劍,站在他面前,微帶笑意的臉上,還是那頜慧傲氣的神情。

    宇文天驚得跳了起來,這才發覺自己只是頭頂髮髻被削落,天靈並未被刺破。宇文天茫然地抬手摸了摸頭頂,手指尖都沁出冷汗,不住地發著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黃衫童子與上官樂激鬥百餘招,也漸漸使出凌厲的後著,上官樂回劍揮刺,衣袖都鼓脹著,猶如灌滿了風一般,將真氣全發揮出來了,卻還是鬥得滿頭大汗,應接不暇。

    黃衫童子大聲道:「這套劍法的最後一招來了!」

    他不過十歲,聲音猶如少女般清脆嬌嫩,十分好聽,這一聲大喝,更是有如孩童玩耍時的叫聲,應是可愛至極的,但聽在上官樂的耳裡,卻差點要把膽子都嚇裂了。

    童子雙手握劍,真氣一吐,一把木劍居然化出千萬點寒光,全部刺向上官樂,這千萬點劍光都是實招,上官樂就算生出千百隻手,也不見得全部應對得了,眼看必被這狠毒無比的一招瞬間捅為蜂窩,必死無疑,索性一咬牙,不管一切地揮劍一擋,虎口劇震,劍居然被木劍發出的劍氣絞斷為數十段,接著噹噹噹噹數響,儘是劍的斷片落地之聲,而劍尖刺風也已經逼面襲至,上官樂雙眼一花,跌坐在地。

    黃衫童子的木劍劍尖,停在他的雙眉之間,正好觸及,卻沒有真氣。

    黃衫童子的木劍劍尖停留在上官樂的眉心數秒,盯著上官樂那張著嘴,呆若木雞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

    黃衫童子得意之極,收了劍,指著上官樂,大笑道:

    「你服氣了吧?我的『萬點金星』你服不服?」

    聽了那毫不掩飾的大笑之聲,上官樂也不禁跟著「嘿」地一聲,笑了出來,雖然苦笑、乾笑的成分居多。

    這是自己有生以來,遇過最特別的一次劍試,對手毫無殺意,只是以小孩子的逞勝之心,與自己一較高下而已。一旦獲勝,便縱情歡笑,要對方投降。這兩位孩童的劍術之高,天下罕見,但是性情卻與一般的十歲稚童毫無二致,並不因為劍術老練而成熟一點。

    上官樂這樣一想,便已釋然,道:「我投降,仙童劍法高超,天下第一……」

    「我才是第一!」玄衣童子大聲道,推了一下宇文天,急道:「喂,你說啊!你的劍法是不是比他高?」並一指上官樂。

    宇文天呆呆地說不出話,反是上官樂較為達觀一點,道:「宇文兄的劍法當然比我高。」原本上官樂都稱宇文天為單鋒劍尊,此時改口叫宇文兄,想來是不好意思在兩名神童面前再提封號了。

    玄衣童子喜道:「他劍法比你高,我打敗了他,那當然是我天下第一,師弟天下第二。」

    「要是換成我對付他,我也會贏!」黃衫童子指著宇文天,不服氣地辯道。

    「是你自己先找對手的,我又沒跟你搶,你打敗的是弱的那一個,就只能當天下第二。」

    黃衫童子愣了一下,顯然是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又不習慣耍賴,因此呆著不知道要講什麼。

    上官樂趁機道:「兩位仙童的劍法都是天下至極,我們甘拜下風,希望神童能傳授我方纔那一招『萬點金星』,讓我在武林中,為兩位宣揚,讓天下都知道你們的神威。」

    兩童一聽,面現喜色,而宇文天也心中一震,回過神來。自己竟沒想到向他們學劍!要是把剛才那一式學起來,絕對可以揚威天下,所向披靡。一想到自己的劍法可以變得如此精妙,宇文天不由得心神動搖,激動起來。

    但是,要他堂堂單鋒劍尊宇文天,承認向孩童學劍,這未免老臉有點掛不住。宇文天一百個想學,卻又一百個拉不下臉,一時之間,心中掙扎不已。既希望兩童一口應允,又隱隱期待著他們拒絕。患得患失之中,只聽得玄衣童子為難地說道:

    「你要為我們在武林中宣傳,這就不必啦。我師父……師父老人家會不高興的。」

    黃衫童子也收回喜色,吐了吐舌頭道:「是啊,我差點忘了,要是師父知道我們自己練了劍,還跟別人打,我們可要跪到膝蓋都磨平了。」

    上官樂只怕他們不教,忙道:「神童說哪裡話來?名師出高徒,兩位的師父老人家知道你們如此成材,他一定很有面子,會稱讚你們給他爭氣。」

    玄衣童子笑道:「你不必講了,你以為講這種話,我們就會上當?師弟,教不教他,你自己決定吧!」

    「師兄你呢?你教不教?」黃衫童子問道,看來倒是凡事以師兄馬首是瞻,只除了武功誰比較強之外。

    「我要考慮考慮。」

    「嗯,那就算我們沒有緣份啦!」黃衫童子老氣橫秋地對上官樂道。

    上官樂急了,賠著笑道:「神童難道不想也收收徒弟,做做師父老人家嗎?老朽的年齡應該和尊師差不多,若是尊師責備,我再去和他說說,說是我哀求你們教,不是你們自己要教的,這樣尊師就不會責怪你們了。」…,

    這招倚老賣老,倒是奏效,玄衣童子認真地想了一下,道:「說得也對,以後要和師父辯什麼道理。就讓我徒弟去對我師父說,師父總不能再說我們是小孩子,不能頂嘴,就這樣混過去。收兩個白髮徒兒也不錯。」

    「神童說的極是。」上官樂道。

    玄衣童子又道:「不行不行,我們收你們為徒,你們就得留在這裡學功夫,萬一師父偷偷向你們偷學我們的功夫,那我們可就虧大了!」

    上官樂和宇文天都是一怔,這兩名童子的師父,真的沒教他們功夫?那他們又為何拜在那位師父門下?這真是教人千思萬想也想不透其中奧妙的。

    黃衫童子笑道:「對!只可以我們學師父的功夫,師父不可以學我們的功夫!哪有又要我們叫他師父,他又學得到我們發明的劍法的道理?便宜都給他佔了,這不行!」

    到底他們的師父有沒有教他們?上官樂和宇文天已聽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有了!」玄衣童子道,「師父還有三天才回來,這三天,我們教了這兩個老頭一招劍法……」

    上官樂忍不住問道:「一招劍法要學三天?」

    「你們這麼笨,根基這麼差,三天學不學得會這一招,還不一定呢!」黃衫童子道。

    「是嗎?」上官樂還是有點不信。

    黃衫童子道:「你真是一點悟性也沒有,笨死了,我剛剛那招『萬點金星』,有多少實招你知道嗎?」

    上官樂搖了搖頭。

    「那招『萬點金星』裡,有虛招七十二,實招三十六,加起來就是一百零八化,這一百零八化裡,各有八前式,八後著,加起來便是一千七百二十八步,這一千七百二十八步,你三天之內學得起來嗎?你只能生吞活剝,硬背下口訣和動作,什麼時候練得會,還不一定呢!夠勤奮的話,二十年差不多可以有個樣子。」

    這番話聽得上官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玄衣童子笑道:「你的萬點金星,囉哩八嗦的,煩也煩死人了,有什麼好炫耀的?萬一幾千句口訣忘了一句,就通通連不起來了,這就是疊床架屋,難成易敗!我的『旋空斬』就沒有這麼麻煩。」

    上官樂一聽,已大有棄萬點金星,改學旋空斬之意,忙問道:

    「神童方纔那一招叫旋空斬,可帥得很哪!不知總共有多少變化在裡面?」

    玄衣童子笑道:「你沒本事學,這老頭比你高明,他勉強學得起來。」

    宇文天更是心動,便留神靜聽。

    「我的旋空斬,沒有幾千招變化,只有二十步,但是這二十步若是無儒教的『易脈心法』、佛教的『金剛功』、道教的『無蹤逍遙拳』為基礎,根本無法施展。」

    上官樂更是咋舌,而宇文天一聽,心也冷了大半。儒教的「易脈心法」,是以易經為基礎,輔以陰陽變化,衍生出的一套六十四訣內功修習,與易經的天道演變暗合,一步一步修習,絕沒有捷徑。這部功夫,儒教的高手雖有人練成,卻如鳳毛麟角,都是算得出名字的高手,若是練成了,據說可以身輕如燕,與太極同,更能一眼洞穿對手的任何武功路數。原來這孩童已經練成易脈心法,難怪總是後發先至,先一步算準了自己每一式劍法的方向。

    佛教的金剛功,走的是剛猛的路子,卻要由極柔的內功先練起,先在棉花裡練成以一絮破一席,再練到以飛花破古松。要以極柔軟之物,穿破至堅至剛,才算小有所成。若是臻至化境,簡直是週身真氣,不動如山,心念所至,無堅不摧。這當然極為不易,但是,佛教在多年之前,便以金剛功太造殺業為由,禁止修習,連秘笈也盡數毀去,只留了一本原書在佛教,只有掌門長老知道藏在何處,這孩童如何能學會這秘不外傳的功夫?…,

    這兩門功夫,已經是絕頂高手才有可能通曉其中一樣了,而第三項道教的「無蹤逍遙拳」,則只是道教的快攻之招,道教弟子入門十餘年,若無大過,功夫又有基礎,便可以學到這一套拳劍合一的高難度武術。雖然說人人有機會,發揮出來的功力,卻參差不齊,有的人一生就以這一套功夫打遍天下無敵手,也有的以這一套功夫被打得落花流水。換言之,全看學習者的悟性和習慣。宇文天對這套拳劍合一的功夫略有所知,只是一直沒有用心計較。

    玄衣童子又道:「你若苦練易脈心法,大概可以小有所成;金剛功嘛,我看佛教不會教你,你還是放棄不要學了;無蹤逍遙拳你得先學會,照這樣說來,你可以發揮旋空斬一半左右的威力。」

    「你……你肯教我?」宇文天顫聲問,心中激動不已。

    「教就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功夫。」玄衣童子說道,又想了一想,道,「為了不讓師父有機會學我的功夫,你們就別留在這裡了,三天一到,馬上得下山去!」

    「是,是!」上官樂當然不會終身留在此地,當兩個小鬼的奴才,忙不迭地答應。

    「可是你們不能說這是你們的功夫,要說是神仙教你們的。」黃衫童子說道。

    「對,我們隱藏在仙山中,料不準哪一天要下山去,你們不准事先洩露我們的行蹤,等我們出山那一天,你們再對天下宣揚:當年我們就是受這兩位高人調教!」

    「這個當然,兩位仙童藝成,到武林中揚威稱雄,我們一定會讓兩位很有面子,未現身,先轟動,一現身,就讓所有的武林高手都心服口服,仰慕威名。」

    上官樂說得兩童大樂,黃衫童子笑道:「那我就教你吧,可是讓你就這樣學去,實在不划算,你先學三聲狗吠,我就教你。」

    上官樂明知這是孩童的戲耍,無傷大雅,總是有點為難。

    想了一會兒,索性把心一橫,賠笑道:「好,我學狗吠三聲。」

    上官樂吸一口氣,便即「汪、汪、汪」叫了三聲,叫完已面紅耳赤,無地自容了。

    兩童拍手大笑,玄衣童子比黃衫童子還要刁鑽,笑道:「你要學我的旋空斬,就先學雞走五步!」

    宇文天臉上青氣一閃,這簡直是要他的命!若不是武功差他太多,宇文天勢必再拔出劍來與他決鬥不可。

    就在宇文天木然不動時,玄衣童子已催促道:「快啊!你不想學旋空斬嗎?」

    「我……我……」

    黃衫童子道:「你不會嗎?雞走的樣子很好學的,我教你!你可以先彎起一腳,兩拳縮在腋下,脖子抬高,然後單腳跳,就是了!」

    黃衫童子邊教邊比,樣子十分可愛。

    宇文天左思右想,若是就這樣拂袖而去,實在捨不得旋空斬。再轉念一想,上官樂都已經狗吠三聲了,此地只有自己與他兩人知道此事,兩人一樣丟臉,料想他也不會說出去。

    只要忍耐一時,就可以學到這樣高超的劍法,宇文天再也無法抗拒,便依著黃衫童子的樣子,在菩提樹下跳了五步。

    兩童哈哈大笑,並無奚落之意,只是天真地為那樣子感到好笑,但聽在宇文天耳裡,卻有如千萬人指指點點般難受。

    如今,他望著眼前的談無慾,心裡不斷地想著:他怎會知道此事?他怎會知道此事?…,

    談無慾道:「你和上官樂在天山半斗坪,學到這兩招劍法,三天之後你們下了山,是不是?」

    宇文天默然,一會兒才道:「沒錯,你怎知我的旋空斬是向別人學的?」

    「我不只知道你的旋空斬是向誰學的,還知道你們下山之前,所做的事!」

    「下山之前……?」宇文天一驚。

    「你忘了嗎?下山之前,你和上官樂在大石上寫了什麼?」

    「啊!」宇文天面色灰白。

    「你忘了的話,我可以提醒你,你們寫的是『上官樂菩提樹下狗吠三聲,宇文天半斗坪上雞行五步』。」

    「你……你去看過了……?」

    「我沒有去看。」

    「那……那你怎會知道……」

    「不必專程去看,那裡就是我和師兄的修行之地。」談無慾冷峻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當年黃衫童子的笑意,「萬點金星,就是我教上官樂的。」

    宇文天眼前一花,又差點暈了過去。

    好不容易宇文天才恢復神智,耳邊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怯怯地問:

    「那……那教我旋空斬的人……是……是……?」

    「素還真。」

    果然不出所料。宇文天頓時幾乎感覺不到腳下之地,整個人好像失去了重心,原來當年在半斗坪上,如此折辱自己的人,便是素還真。這幾十年來,枉自稱霸,想必素還真心中總是嘲笑著他不自量力。

    宇文天喃喃道:「慚愧,慚愧啊!我該退隱了,我該封劍退隱了……」

    「你不必緊張,難道你沒有注意到:我和素還真從來不使劍嗎?」

    宇文天已經被刺激得連想也不會想了,只能怔怔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和素還真的劍,被一劍萬生給封住了。」

    「一劍萬生?」宇文天驚問。

    談無慾面色抑鬱,道:「你和上官樂敗給我和素還真,算是慘敗了吧?但是我和素還真,卻在一劍萬生手下敗得更慘!」

    「什……什麼……?」

    談無慾道:「一劍萬生封住我和素還真的寶劍,若是沒有他的應許,我和素還真絕對不能出劍。」

    宇文天吁了一口氣,道:「幸好素還真的劍不能出鞘,否則我……否則我……唉!」宇文天想起從前多次與素還真對決,皆九死一生,若是素還真出劍,他早已不知死多少回了,這樣一想,又是慶幸,又是難過。

    談無慾冷笑道:「素還真有何可懼?他只是一個小信小義的無用之輩罷了!他對歐陽上智下跪稱臣,還可以說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歐陽上智死了,他還留在無極殿,甚至為了表示忠誠,自剜一目,自斷一臂……」

    「什麼?素還真斷臂?」

    「沒錯,」談無慾一臉不屑,道,「在我裡,無極殿根本是一群老弱殘兵,就算有將才,也都不服號令,素還真守住這樣的局面,就算能有所作為,繼續歐陽上智余緒,也不足以稱得上開拓局面的宏人!我從前高估素還真了。」

    「可是,歐陽世家的實力雄厚,若是素還真能全部奪到手中,對他一統武林的目標就進了一大步了。」宇文天說道。

    「就算世家背景雄厚,素還真也不見得有那個能耐吞得下去!」談無慾一揚下顎,道:「沙人畏與蔭屍人在棋亭上等我,就是為了說服我和他們一起進攻無極殿,殺素還真。」…,

    宇文天道:「講到他們,我不懂你的作法。沙人畏殺死你的小妹,為何你不讓我殺了他?」

    「沙人畏的生命,控制在我手上,我要他什麼時候死,他就只能活到什麼時候。但是,目前還需要用到他。」

    「那……你又為何讓他們在棋亭,不讓他們上無慾天?」

    談無慾微笑道:「他們無處可去,要與我合作,就得聽我驅使。」

    言外之意,讓他們在山腰處等待,無非是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哄抬自己身價的作法。

    想起談無慾的實力,宇文天現在已經不覺得他有任何狂妄了,因此點了點頭,又問道:「素還真……他的寶劍不能出鞘,這件事沙人畏他們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談無慾道,「素還真不出劍,那麼我們勝算在握。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葉小釵要殺你這件事,應該先解決。」

    一經提醒,宇文天忍不住「啊」地大叫一聲,他突然想到:談無慾與素還真連手,還敗在一劍萬生手中;傳說中,一劍萬生卻曾敗於葉小釵之手,那麼說來,葉小釵的造詣,又會到什麼程度?

    想到自己居然曾經想殺照世明燈,宇文天就腳底發涼,幾乎站身不住。

    宇文天聲音又發起抖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兩名劍尊之師……為什麼說葉小釵要殺我……我……」

    談無慾也沉吟了一下,道:「依你所言,照世明燈不太可能是葉小釵,一劍萬生與他交過手,一劍萬生應該認得出來。」

    「葉小釵為什麼要殺我呢……?」宇文天心裡只記掛著這件事,喃喃自語。

    「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會去找照世明燈,讓一劍萬生指認!」

    「真……真的?」宇文天大喜。

    談無慾冷笑,輕身一縱,那翩雅的身影已腳下生雲,有如絕崖黃鵠一般,縱向雲谷。

    到底照世明燈,是不是傳說中的刀狂劍癡葉小釵;而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究竟是否曾慘敗於葉小釵手中,葉小釵又如何習得絕世武世,想必都將隨著談無慾的追查,立刻水落石出。

    宇文天望著談無慾的身影消失在無慾天,心中百味雜陳。從前的天地,顯得那麼渺小可笑。如今,素還真、談無慾、葉小釵……這些真正的高手,才有資格展開一場爭戰,一場武林至尊的爭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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