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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問疑 文 / 巴哈姆特x

    聽畢宇文天的敘述,談無慾便離開了無慾天,前往刀軒劍廬黃花居,但一劍萬生會不會說出照世明燈的身份,他也沒有把握。//歡迎來到閱讀//

    這一路上,談無慾心中琢磨了幾回,明知這樣去問一劍萬生非常冒險,但若不弄清楚照世明燈是不是葉小釵這個疑問,則往後的一切計劃都將難以推行。為了往後的大計,這一趟勢必得硬著頭皮去了。

    談無慾排空御氣奔如電,連趕了兩天兩夜,未曾停步,以他的絕頂輕功,應該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

    這天夜裡,已到了天南山下,不多時便可登上劍廬,見到一劍萬生。

    談無慾在樹林間奔馳之時,陡地發覺身邊多了一道勁風。

    這道勁風也是輕功,與自己並肩奔馳,絲未顯吃力。談無慾腳下不停,斜眼瞄去,樹影重重,卻不見有誰,而那道勁風也已消失。

    談無慾心底略為發冷,腳下一慢,前方數丈之遙,便在此時閃出了一道白芒。談無慾大驚,停下步子,只見光芒大盛,瞬間便將四周得有如白晝!」「

    難定紛紛甲子年,千魔蕩蕩白陽天;

    蒼天旨意著書命,諸子虔誠扶道顛;

    佛燈點亮華光現,一線生機救末年!

    溫雅的吟詩聲,隨著燈光的漸隱,而傳近談無慾面前。

    待光輝散盡,談無慾面前,已立著白衣勝雪,容顏如玉的照世明燈。

    談無慾幾乎不敢相信他會在此時此地出現,一時之間,錯愕不已。

    照世明燈卻先說話了:「談無慾,你欲前往刀軒劍廬黃花居,不如我們一同前行吧!」

    「你……你也要到刀軒劍廬黃花居?」談無慾不敢置信地問。

    照世明燈微笑道:「然也。」

    「你可知我此行的目的?」

    「我已會過宇文天,你想知道什麼,我自然清楚。」

    「好,那麼你可以馬上回答我:你是不是葉小釵!?」

    照世明燈一笑,道:「我的回答,能取信於你嗎?」

    「這……」

    「你問我是不是葉小釵,我自然說我不是,可是你定然不信,我說也是白說。既然你千里迢迢,要請一劍萬生判斷,那麼我也樂得與你一同上黃花居,讓一劍萬生當面鑒定,省得我百口莫辯。」

    「如果一劍萬生認為你是葉小釵呢?」

    「那麼在下不只百口莫辯,簡直是千口、萬口莫辯了。總之都是麻煩纏身,無處可避。」照世明燈坦然道。

    談無慾見他如此心定意閒,更加無法判斷他的身份,便道:「攔阻宇文天的那兩名童子,是什麼人?」

    照世明燈道:「我一無所知,什麼童子?」

    談無慾冷笑道:「你很警覺,口風也很緊。」

    照世明燈似覺荒唐,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道:「我明白了,你以為擋宇文天的兩名童子,是我派去的?能攔住宇文天,想必劍術是很高明的了。」

    「你既然清楚,又裝什麼蒜!」

    「哈!談無慾,你的智慧實在教我不敢領教。如果我要迴避問題,隱藏實力,那麼我大可以叫那兩名童子殺了宇文天,死人什麼話都不會講,你永遠不知道宇文天是死在誰手裡。我卻放著宇文天回去向你報告,不是自找麻煩嗎?」

    這樣一說,談無慾也覺得有所矛盾,但那兩名劍法出神入化的孩童,總不會憑空出現,就算不是照世明燈所派遣,必也脫離不了關係。…,

    就在談無慾思索之時,他注意到照世明燈的眼神似乎稍微游移了一下,這個小小的眼神如何逃得過談無慾眼睛?

    談無慾不禁起了疑心,那眼神分明是有所忌憚,不知照世明燈心中所顧忌的是什麼?難道他真的是葉小釵,所以對於前往刀軒劍廬黃花居,有所顧忌嗎?

    照世明燈那眼神一閃而逝,轉身道:「你趕了兩日的路,為何卻在山腳下徘徊不前?走吧!你的疑問,讓一劍萬生來解答吧!」

    照世明燈不理會談無慾,逕自往山上而去。談無慾跟在他身後,道:

    「照世明燈,你可知一劍萬生與葉小釵的恩怨?」

    「這是武林傳言,照世明燈多少有所耳聞。」

    「既是傳言,幾成為真?」

    「謠言止於智者。」

    「就算關於葉小釵之事盡有失實,那麼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呢?」

    照世明燈說出來的話,令談無慾大吃一驚。他回答說:「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他們是可憐的人,我很同情他們。」

    談無慾停步道:「照世明燈,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照世明燈笑而不答,回頭看了談無慾一眼,又繼續前行,談無慾跟了上去,道:「你同情他們?你可知這句話,已足以讓一劍萬生殺了你嗎?」

    「是嗎?」照世明燈反問,便邊走邊朗聲吟道:

    腰懸阿郢謁軒轅,袖揮風雷指大千;

    豈堪變化作雲龍?無端墮入在人間。

    幾世艱辛理塵劫,一朝恍然見嬋娟;

    狂揮利劍亦難斬,酩酊激越又眼前。

    深宵夢迴北辰事,若許踏月問蒼天;

    是誰摷此斷腸絲?縛我道心二十年!

    談無慾正要問他吟此詩之意,照世明燈身影一閃,光芒閃過,身影已經消失了。

    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身手,再次讓談無慾意外,急忙施展起輕功,欲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奔出了數里,仍不見照世明燈。而眼前已是一處松柏蒼翠,奇石羅列之地。其中一具約有三尺高的平石上,鐫著端正的三個字:「解劍石」。

    同時,兩道人影躍了出來,以嬌嫩的聲音道:「來人止步!」

    談無慾細看去,昂然立在他面前的,是一男一女兩童,容色充盈,綁著沖天辮,雖未背劍,身上卻散發出不可名狀的氣度,聲音內真氣飽滿,絕對是罕見的高手。

    談無慾何等聰明,立時想通了:天下不會有如此巧的事,不久前打敗宇文天的,一定是這兩位神童!而這樣的內力修為,並不是小小童子所能練就,想必這兩人是去老返少的高人,難道他們對宇文天說話時,句句自稱老人家,將宇文天視作後生晚輩。

    「這裡寫什麼,你沒看見嗎?」女童問道。

    談無慾神色謙恭,道:「此地是解劍石,兩位前輩,晚生談無慾,有要事求見一劍萬生前輩,煩請通報。」

    兩童互視一眼,女童道:「你很不簡單,一般人見到我們,總將我們視為幼童,只有你知道我們足以稱得上是你的前輩。」

    「兩位去老返少,晚輩雖眼拙,也還看得出來。但是我很不瞭解,兩位的道行,絕對高於一劍萬生前輩,為何在此為他守門?」

    「你的道行也少於宇文天,為何他聽你的?一劍萬生的根基,又比你和素還真淺,為何你稱他前輩?」女童笑問。

    談無慾恍然大悟,想來這兩名仙童敗於一劍萬生,因此被收為侍從,供其驅策。談無慾忍不住問道:…,

    「兩位追殺宇文天,是出自一劍萬生前輩之意嗎?」

    女童道:「是不是,你親自去問主人就是了。把劍解下吧!」

    「是。」談無慾解下劍套,雙手捧交給女童,兩童便領著談無慾,走入刀軒劍廬黃花居。

    談無慾隨著兩人走入,只見前方烏瓦粉牆,錯落有致,其間點綴著遠山高天,隱約可以聽見瀑布濺濺之聲,松竹間飄過幾縷山嵐,將四周點染得一片仙意。古松下,幾隻雪白的丹頂鶴悠閒地踱著:巖瀑間,一閃山過的是摘果的猿蹤。

    一劍萬生風骨高峭,隱居之地也是仙氣不凡,談無慾凝神致意,不敢輕忽地隨著兩童進入竹籬,走過了幾重石門松徑,便聽見前方樹林間,傳出一陣清朗的聲音,淡淡地說道:

    「你竟能吟出不才之作,想必對往事十分清楚了?」

    談無慾心頭亂跳,這聲音便是一劍萬生的聲音,已許久未聞,但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封了自己背後之劍的人的聲音。

    接著另一較為輕柔和緩的聲音說道:「沒錯。」這是照世明燈,他竟會在一瞬間出現於此,談無慾不由得詫異難言。

    照世明燈才說了兩個字,另一聲暴雷似的大叫馬上響起:「你怎麼會知道?難道你是……」

    這聲音極為粗嗄,不僅有如洪鐘,震耳欲聾,更帶著教人生懼的暴戾之氣。

    談無慾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認得出來!這是一刀萬殺,那麼傳言他敗於葉小釵之後,氣憤得自絕經脈而死,竟是假的了?

    一刀萬殺的話還沒說完,已被一劍萬生的聲音止住:

    「談無慾,進來吧!」

    談無慾道了聲「是」,舉足正要走上前,轉頭望了兩名劍僮一眼,發覺兩童神色怪異,臉色都很難看,不禁微覺奇怪。

    原來兩童是聽見照世明燈的聲音,以及他和主人的對話,才會臉色倏地變了。來到黃花居之人,一定要經過解劍石,由兩童接見通報,從無例外。但是照世明燈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黃花居,而兩童也未發覺,無形之中,實是削了這兩名去老返少的高人的面子;雙方的嫌隙,無論如何是結下了。

    更何況,若照世明燈真的是葉小釵,那麼事情可就更不能善了。這兩名劍僮,男的是金童池少春,女的是銀女池少秋,是一對同修百年的兄妹,從未分離過片刻。他們與葉小釵之間,很早以前便已有一段過節。仇人相見,如何不教他們心情激動?

    池少春、池少秋與談無慾走進樹林中,小路的前方高丘上,雅石奇巖散佈著推出一道路徑,盡頭是一座簡樸的涼亭,涼亭座落於翠竹掩映間,兼可遠眺山嵐。

    照世明燈、一劍萬生以及一刀萬殺,都在涼亭之中,照世明燈依然手持白玉燈柄,十分從容自若。

    除了一刀萬殺是站著的之外,兩人都安坐石椅,一劍萬生容顏端正英俊,一身淺藍綢袍,手持拂塵,頗有呂洞賓的氣概;與照世明燈的溫雅相輝映,這小小涼亭,簡直是有如天上。

    只不過一劍萬生的臉上,多了一道自眉宇斜劈過右頰的斜長疤痕,絳紅色的虯結,在端正的容貌上顯得格外怵目驚心,也讓原本英朗的氣度變得有點猙獰。

    談無慾拍了拍衣擺,步上亭子,而池少春與池少秋更守在亭角下,四隻眼睛緊緊盯著照世明燈,要看出他的身份。…,

    談無慾向一劍萬生、一刀萬殺拱手為禮,道:「兩位前輩,談無慾冒昧打擾了。」

    一劍萬生稍微點了點頭,一萬刀殺並不理他,只盯著照世明燈。

    一刀萬殺頭戴著一頂鑲著金玉珠寶的華冠,臉若重棗,滿頭白髮,高大魁武,這麼當中一站,氣勢如淵,好像伸手一揪,就可以把照世明燈給搖散了一樣。

    照世明燈卻自在從容,好像把所有的人都當成了木石。

    一劍萬生發話道:

    「你專程前來,很好,這事總要有個了局的。」

    「你誤會了,一劍萬生,我並不是你要找的人。」

    一刀萬殺喝道:「那麼你怎會……怎會知道……」

    一刀萬殺的話又被一劍萬生止住:「想不到你會與談無慾一同上黃花居,很不尋常。」

    照世明燈微笑道:「我看今日的目的是不成了。」

    「什麼目的?」一劍萬生問。

    照世明燈轉向談無慾:「談無慾,你說吧!」

    談無慾不加隱瞞,便道:「兩位前輩,談無慾冒昧擾幽,有兩個疑問,第一是為何兩位要相救照世明燈,派遣高徒逼殺宇文天?第二是照世明燈是不是葉小釵?」

    這話一出,一刀萬殺也不禁挑了挑眉毛,望向一劍萬生,似乎他也不知道兩名劍僮去攔宇文天的事。

    一劍萬生道:「叫金童銀女插手,是因為我不希望葉小釵死在他人手裡。」

    談無慾一驚:「他……照世明燈果然是……」

    照世明燈苦笑了一下,似覺無奈,但也不辯解。

    一劍萬生雖是對著談無慾說話,眼神卻看著照世明燈,道:「你的第二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因為我也無法確定。」

    「你……你……」一刀萬殺也看著照世明燈,神情激動,卻說不話來。

    「我不是。」照世明燈簡短地說道。

    談無慾心中疑竇已無法壓抑,黃花居的兩主兩僕,都對「葉小釵」這個名字,極為敏感,雙方絕對有著深重的糾葛,這樁絕無人知的武林奇事,不知是如何分曉?

    談無慾索性大著膽子插話道:「照世明燈,你在山下所說的話,敢在此重說一遍嗎?」

    照世明燈道:「照世明燈之言,宣於我口,入於天下人之耳。只要是我說過的話,我都負責到底,有何不能對人說的?」

    「好,你說你對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前輩是何等感覺?」

    「我說我同情兩位。」

    此話一出,不僅一刀萬殺臉上殺氣陡升,連一劍萬生都微微變色。

    一刀萬殺的聲音,宛如天邊陰霾裡閃出的悶雷:「照世明燈,你說什麼?」

    「我說你們兩人,很值得同情。」

    一劍萬生也稍微吸了口氣,臉上紫光流轉,內力已欲爆發,緩緩地說道:「你最好說清楚,否則只好得罪了。」

    雖然一劍萬生已經隨時可以發出驚濤駭浪般的內功,心緒也非常憤怒,說出口的話卻還是不疾不徐,語氣平和,甚至神情也看不出喜怒。

    照世明燈手上的燈柄依然連顫也不顫一下,道:「一劍萬生,你游江寧,夜宿靈隱寺所題的詩,不正是你的自敘嗎?」

    一劍萬生氣度軒昂的臉上,閃過一瞬淒然,旋即掩飾住,冷笑道:「你也去了靈隱寺。」

    「天下名山,豈是有心人才能去呢?你所寫的詩,隔天便自己抹去了。正因那是你的肺腑之言,因此格外不欲入世人的俗眼,不是嗎?」…,

    一劍萬生更加地心驚,照世明燈連他這一段**都知道,這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

    當照世明燈在山下朗吟自己多年前隨手之作時,一劍萬生便心緒激動,萬萬想不到會有人知道這首詩;而吟詩者故意以真氣將聲音傳上,更顯然已有來意。果然,話聲方止,照世明燈便已立在眼前,身手之高,當是罕見。

    但照世明燈的容貌與那個人全然不像,氣質也不同,武功路數更是天差地遠,雖然武林有人傳說照世明燈是葉小釵,一劍萬生卻不能肯定;見到了人之後,更加迷惘。

    如果他不是,他怎會知道這首詩?這是自己最失意之時,住在靈隱寺裡,醉後情不自禁地寫出來的,隔天酒醒,便以掌氣將所有的字都給抹去,他以為世上不會有人知道,他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照世明燈道:「『腰懸阿郢謁軒轅,袖揮風雷指大千』……一劍萬生,你原本是睥睨天下的雲龍,卻因為感情而自我為限,多年以來,掙不破,擺不脫,你心裡很苦悶,好像一世裡也承受不完,因此說『幾世艱辛理應劫』,沒錯,你確實像是死了又活過來,活了又為了受苦而死去,這麼多年來,就是這樣生生死死,自己也不知道如今是生是死,豈不值得同情?而一萬萬殺以你之喜為喜,以你之憂為憂,你有多苦,他就有多不好受,豈不是與你一般值得同情?」

    一劍萬生臉色已變,眼中滿是肅殺之間,好像隨時會一劍殺死照世明燈,連談無慾都為照世明燈捏了把冷汗。

    照世明燈知道一劍萬生是以殺氣掩飾自己的脆弱,對於這種色厲內衽,他當然毫不為懼,因此恍若未覺地續道:

    「……然而,我照世明燈與你們同樣,無法超凡入聖,擺脫情網的束縛,與二位相同的心情,此即謂同情。」

    這句話一出口,照世明燈手中的燈似乎微閃了一下。

    而聽到最後一句話,一刀萬殺忍不住叫道:「你怕了,想求饒,故意曲解『同情』兩字,對不對?」

    照世明燈道:「是也罷,不是也罷。」

    一劍萬生冷著聲音問道:「為何說你與我們有同樣的心情?難道你也陷在同一張情網裡嗎?」

    「如果我說是呢?」

    一劍萬生並不答話,心裡卻已將他認定了是那個人。

    照世明燈卻又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但事有先後,雖是同一件事,同樣的目標,卻發生在不同的時間,你明白嗎?」

    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更加迷惑,一刀萬殺再也不想猜下去,掌上蓄勁,四周已隱隱氣壓沉重,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談無慾想不到他的掌氣如此醇厚,大吃一驚,萬一動起手來,只怕有驚濤裂岸之威,旁人也難免要受到危害,因此稍稍退後,但是以他談無慾的名頭,總不能拔腳就逃,只退了兩步,便不再退,暗中氣沉丹田,護持心脈,以免受池魚之殃。

    一刀萬殺沉聲道:「受死吧!」

    說著一刀萬殺的一掌已然揚起,但一劍萬生卻站了起來,身影像道光一樣地一閃,已經擋在一刀萬殺前,逼得一刀萬殺硬生生止住掌氣,憤怒地望著一劍萬生,道:「你為何不讓我殺了這小畜牲!?」

    一劍萬生對一刀萬殺搖了搖頭,才轉過臉道:

    「照世明燈,我不願猜測你的身份,我也不明白你為何處處暗示,又不肯承認?你這麼做有何用意?若你是葉小釵,請直說,我們說開了再作了斷!」…,

    「我已經講過,我不是葉小釵。」

    一刀萬殺怒極大笑:「哈哈哈……你說你不是?那我問你,何謂天堂之門?何謂地獄之路?你答得出來,我就相信你不是葉小釵!」

    照世明燈不慍不火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訕笑之意,道:「一刀萬殺,枉費你戴著萬勝天冠,背負著絕世寶刀,自稱為武界高人。你想殺我,卻找不到理由,以這樣的問題刁難我,真是侮辱了武者的氣度!」

    「你說什麼?」一刀萬殺大怒,反手便要拔刀,照世明燈從容不迫地說道:

    「地獄之門由此打開。」

    一刀萬殺「咦」地一聲,收回了手。

    「你已關上地獄之門,走上天堂之路。告辭。」

    照世明燈欠了欠身,便離座走下亭子,無視兩名劍僮的注視。

    那離去的背影看似不慌不忙,卻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已走出了視線,這身輕功動得無痕無跡,高明至極。

    談無慾這才深深地透出一口氣,想不到照世明燈在言語間,輕易地全身而退。

    一劍萬生注視著照世明燈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談無慾正要開口,一刀萬殺已冷冷地道:「你還不走?」

    一劍萬生回過神來,道:「談無慾,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是我的私事,若是任何人要掀開往事,我一劍萬生絕不容他活在世上,莫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

    談無慾點了點頭,道:「晚輩還有一問。」

    一刀萬殺神情十分不耐煩,但見一劍萬生沒有說什麼,只得忍了下來。

    「為何兩位劍僮說葉小釵要殺宇文天呢?」

    「沒有的事,想必是他聽錯了。」一劍萬生揮了揮手,背轉過身去,逐客之意已非常明顯。

    「晚輩代宇文天多謝不殺之恩。還有……」

    「囉嗦,談無慾,出去!」一刀萬殺指著外面的方向,不客氣地說道,簡直像是在呼喝犬馬一般。

    談無慾大窘,就算本來要離開的,被這樣一斥,也退得不甚光采。反倒是已經背轉過身的一劍萬生對道友如此無禮,有些不以為然,溫色道:

    「談無慾,你與素還真背後寶劍,果然一直未曾出鞘,很好。」

    談無慾心情一鬆,道:「前輩怎知我與素還真恪守約束呢?」

    「你們的寶劍一出鞘,劍氣豈逃得過我的雙眼?」

    「那麼,斗膽請問前輩:我們的寶劍何時可以出鞘?」

    一劍萬生笑了兩聲,想了一會兒,才道:「快了。」

    談無慾本來只是隨便問問,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想不到一劍萬生會如此回答,不禁大為振奮,問道:「是何時?請前輩明示。」

    「時機若至,我自會親手撕去你與素還真寶劍的封條。但是,若是我要你們先為我殺一個人呢?」

    談無慾一愣,略為一想,便果決地說道:「自當從命。」

    「你不問我要你殺誰?」一劍萬生微笑問道。

    談無慾也只一笑,他所能回答得如此確定,沒有別的原因,而是他實在想不出:這世上他自己還在乎誰?有誰是他不能殺、下不了手殺的?真的是一個也沒有了,不管一劍萬生要他殺誰,也就都可以遵行。

    「如果我要你殺葉小釵呢?」

    談無慾心念電轉,索性不管利害,道:「只要前輩下令,我就去辦。」

    一劍萬生雖帶著笑,眼神卻十分寥落,再次揮了揮手,道:「你自己下山去吧!」…,

    「是,告辭。」談無慾抱拳為禮,便快步走下亭子,從銀女手中接回自己的劍,離開了天南山,既知葉小釵沒扯進自己的計劃裡,那也不必再多問什麼,不如早早離開為妙。

    「金童,銀女。」

    一劍萬生一喚,兩名劍僮便以輕功躍至他的面前。

    「主人,你真的就這樣放走照世明燈?」金童問道。

    一劍萬生道:「你們認為他是葉小釵嗎?」

    金童道:「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嗯,」一劍萬生踱了幾步,沉吟了一會兒,道,「如果他是葉小釵,武功也許更高了……」

    「主人,讓我們去試試他吧!」銀女池少秋明白地央求道。

    一劍萬生點頭,道:「去劍廬取兩把最利的劍,用盡一切方法,逼照世明燈使出最厲害的武功。」

    「是!」金童、銀女一得了主人之意,大喜過望,身影一晃就不見了。

    「你……!」一刀萬殺似覺不妥,看著一劍萬生,又說不出阻止的話來。

    一劍萬生轉過身,背對著一刀萬殺,眺望著遠方潑墨般的山巒,輕道: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你為何三番兩次,叫金童銀女去對付照世明燈?他如果是葉小釵,就應該你我連手,把他殺了,不應該曲曲折折,假手他人!」

    「葉小釵是我一個人的對手,與你無關。」

    一刀萬殺聽了此言,氣得哇哇大叫起來:「你說什麼?你說與我無關?葉小釵對不起你,就是對不起我!就算是以二敵一,你也不能不讓我插手!」

    一劍萬生皺著眉頭,不以為然地看了一刀萬殺一眼,歎了口氣,便不說話了。

    一刀萬殺見他的樣子,心又不忍,道:「你又歎氣?」

    「我連累了你,道友,我已經不配與你生活在黃花居了。」

    一刀萬殺彷彿被當胸重重地打了一拳,一時之間,頭昏眼花,說不出話來,片刻,才訥訥地道:「你……你說什麼……你要走?」

    一劍萬生不答,一刀萬殺更心急:「你講!你講清楚!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看著一刀萬殺,一劍萬生突然笑了一笑,道:「沒什麼。」

    一劍萬生平靜的微笑中,心裡卻混亂不堪,種種往事,一霎時都湧上心頭,他也不知從何說起。每當夜深人靜,想靜靜地反省過去的種種是非,卻總是像窒住了一口氣,讓他屏息吞聲,心口刺痛,什麼也沒法子想。

    所有的混亂思緒,總會化為一張面孔,柔若凝脂的肌膚上,目燦寒星,唇啟靨花。那嬌滴滴的神情裡,有著一股不易馴服的傲性,讓他又愛又敬,簡直是不知如何對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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