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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恨海浮沉成底事 文 / 巴哈姆特x

    歐陽琳見白衣少年離陣,只剩下小小年紀的僮子,當即喝道:「住手!」

    眾武婢動作一致,退開兩邊,小玄元怒道:「喊什麼住手?來啊!我人小,但是功夫很好!」

    歐陽琳冷笑道:「令師尊是何方神聖?要找歐陽世家的麻煩,叫他親自來,不必遣派兩名乳臭未乾的小鬼送死,使我落得不仁之名!」

    小玄元哈哈大笑:「我師父才不屑找你麻煩,擋得住我這一招,才告訴你我師父是誰!」小玄元氣聚丹田,身子週遭瀰漫起一股隱約的氣流,歐陽琳一驚,只聽得小玄元以清脆的童音道:「玄子神功──!」

    歐陽琳大驚道:「你……你會玄子神功?」

    一百八十年前,絕代高人素還真的成名絕技,竟會顯現在一個黃口小兒手中,怎不令望雲樓主震驚萬分?

    白骨靈車被同樣會玄子神功的擎天子,棺中金葉打成重傷,此事早已被望雲樓主所知,武林也傳了開去。望雲樓主一時震愕,小玄元正要發招,空中陡然傳來一陣淡香,清朗平和的話聲,氣韻悠邈地傳送過來:」「

    「小玄元,歐陽世家惹不得,速速退下!」

    小玄元臉色大變,急忙收招,道:「我沒有啊!是師兄,是師兄啦!」說著已連忙躍出戰團,一溜煙地跑掉了。這一下更加變生突然,只把眾人弄得一頭霧水,兩名小僮莫名其妙地來鬧場,一個奪屍而走,一個又無理由地被真氣傳音給斥下,簡直是不知伊于胡底。

    望雲樓主呆了片刻,回過神來,道:「加強防守,其餘人隨我入內吧!」

    眾人正護擁著樓主欲入內,忽然間一人遠遠而來,叫道:「等一下!」

    奔來的是一名清秀少女,眾人皆不識這名少女,只見她一奔到樓主腳前,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神情甚是悲痛,泫然欲泣,將雙手捧著的一個布包,舉向樓主,顫聲道:

    「請……樓主觀視!」

    布包底下,凝結著一大灘的鮮血,眾婢皆是武林中人,包內之物,皆已猜出十之**。歐陽琳默默使個眼色,一名武婢便接過布包,接過之時,手勢一沉,顯出包中之物頗為沉重。

    武婢打開布包,包裹中的首級一出現,歐陽琳便驚呼一聲,倒退了一步,道:「是……是他!」

    只見首級髮絲不亂,輪廊分明,是個英挺煥發,五官端正的男子。與歐陽琳面容有幾分相似,正是歐陽琳之兄恨海暗流君──歐陽麟!

    歐陽琳眼前一黑,背後陡然響起白骨靈車鬼氣森然的笑聲:「呵呵……叛徒的下場,就是如此!彎月,你是來求樓主報仇的嗎?」

    歐陽琳既悲且驚,完全沒察覺白骨靈車近身,此時才察覺失態,但又一時啞然,無法作出掩飾。卻見少女口齒清晰,道:「不,是我親手砍下師父的首級,來此見樓主的!」

    言語響亮,哪有一絲悲傷之感?與剛才的態度截然不同,望雲樓主儘管悲痛攻心,也心知有異,遂冷然「哼」了一聲,啞著聲道:「入內說明吧!」

    眾人入了大廳後,歐陽琳遣退婢子,只留白骨靈車與彎月,道:「你說你親手砍下恨海暗流君的首級,是也不是?」

    「是!」彎月道。

    「恨海暗流君是你的師父,你有何理由,犯下弒師之罪?說來!」

    「恨海暗流君背叛組織,人人得而誅之,就算我不大義滅親,四位主宰也會殺了他,這就是對組織不忠的下場!」…,

    白骨靈車雖然未必相信,卻顯然聽得甚是滿意,卻顯得陰沉冷酷,道:「把過程說清楚。」

    「是。」彎月道,「師父與眾位師叔伯在鬼泣巖,收到真氣傳真的指令,命令他們去奪取荒野金刀獨眼龍的霹靂眼,那是七天前的事了。」

    七天前,歐陽琳心中一轉,正是白骨靈車受傷,前來望雲樓之日。

    白骨靈車沉聲道:「是吾來此地之日。」

    歐陽琳不動聲色,道:「恩公身在此樓,千里傳音,神功足以驚服萬教啊!」

    「嗯,五海主宰辦得如何?荒野金刀獨眼龍在我設計之下,已受重傷,為何到如今,尚無法將霹靂眼交給我?」

    彎月道:「婢子一直待在恨海,前面的過程都是聽師父所言,不知是否實情如此。師父說,當天,五海主宰接到傳音急令,便立刻離開鬼泣巖,到葬龍崗找尋獨眼龍,且很快便找到了,因為獨眼龍受傷沉重,神智不清,並不難尋。但是,有一名年輕女子隨在他身邊,武功不弱……」

    「是史菁菁。」白骨靈車淡然道。

    「您知道她的身份?」彎月一臉驚訝佩服,白骨靈車更是得意,道:「我自然知道。史菁菁功夫平常,難道五海主宰奈何不了她?」

    「不,史菁菁保護著獨眼龍,邊戰邊逃,忽然出現五人,攔住五海主宰,自稱『天山五子』!」

    「『天山五子』……?」白骨靈車沉吟半晌,實在想不出武林中何時出現了這組人物,緩緩問道,「能攔阻五海主宰,實力定不差,他們的功夫路數可曾見過?」

    彎月搖頭,露出怪異的表情,道:「武功甚差!三兩下便被殺了。但獨眼龍與史菁菁也趁此機會逃走。」

    此語一出,歐陽琳與白骨靈車皆感意外,照這樣說,天山五子只為了給史菁菁與獨眼龍脫逃的時間,而犧牲生命,必是欠這二人的天大的恩情。但是以白骨靈車對史菁菁、獨眼龍的瞭解,又絕想不起來是否真有這樣的人物。

    「五海主宰追到樹林,分頭去找這兩人的行蹤,是師父……師父恨海暗流君找到的,卻放了他們走……」彎月口氣甚是不安,忙補充道,「不過這我沒看見,是其他四海主宰說的。」

    「嗯,恨海暗流君找到了,然後呢?」

    「四海主宰追到時,只有師父恨海暗流君在場,便問他:『可有看見獨眼龍?』師父說:『往南邊跑了!』四位主宰往南方追去,卻毫無所獲,而且看現場地況,也不可能有人逃到此地過,四海主宰便對我師父恨海暗流君怒斥道:『為何給我們假消息?難道你想獨吞霹靂眼?』我師父冷冷地說道:『我要霹靂眼何用?我就是看見他們往南方逃去,怎麼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我們行動都一致,為何單單問我?』四人反駁不出來,怒流君罵道:『你分明是有二心!』我師父冷笑道:『我先找到人,能力已勝你一籌,你不服,就無憑無據說我有二心,挑撥分化,我看你才有二心!』靜流君連忙打岔,道:『人不見了,依我看也跑不了多遠,再找吧!否則主人怪罪就不妙!』眾人才不再爭吵,再度分組找人。」

    白骨靈車道:「暗流君有無二心,我一清二楚。」

    歐陽琳心悸,強自不出現表情,道:「找到獨眼龍了嗎?」

    彎月道:「找了數天,我師父和怒流君、靜流君三人,總算在通天柱附近,找到了獨眼龍與史菁菁二人,獨眼龍好像傷得更重了,不敵三位主宰,霹靂眼便被挖了下來,正要滅口之時,霹靂門的第四教主九眼如來半天鷹,以及執法司生死轉輪盤,都趕來出手搶奪!」…,

    白骨靈車「嗯?」地一聲,道:「霹靂門也出手了?呵呵……不知死活啊!靜流君可有捨命護眼?」

    「我師父與心海靜流君合力殺了執法司生死轉輪盤,混戰之中,是師父先離開,回到恨海……」

    「他把霹靂眼交給你了?」

    彎月連忙道:「沒有!我不知道霹靂眼在誰手中!」

    「唔?是嗎?」白骨靈車道,「怒流君、靜流君、漩流君以及急流君,都無霹靂眼,是我與他們,一起追殺暗流君,他才逃到鬼泣巖,你在鬼泣巖埋伏殺死他,難道會是巧合嗎?」

    「啊……」彎月臉色一變,陰森白骨靈車,那無生命的骷髏頭,鏤空的大眼眶好似毒蛇的舌信一般,正森森然盯準了她,教她毛骨悚然,險險腦中空白,說不下去。

    同時,彷彿有一陣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地說:不要怕,不要張惶失措,他不會知道的,你放心地說吧……彎月鎮定了下來,流利地說道:「是的,師父回去之後,並未告訴我他得到了霹靂眼,或許是九眼如來半天鷹奪去了,當時婢子已感到懷疑,卻不敢造次……」

    一面鎮定自恆地撒著謊,彎月的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了當天的一切……

    那天,師父恨海暗流君回到恨海,便一直不發一言,默默地思考著。

    彎月問道:「師父,您任務沒辦成,心煩嗎?跟弟子說說吧!」

    恨海暗流君只是默默搖頭,並不說什麼,彎月笑道:「弟子說個笑話給您解解悶吧!」

    恨海暗流君一笑,又搖了一下頭,陷入沉思。

    彎月的性格開朗佻脫,平素雖講師生之禮,卻對師父懷著一腔柔情,動輒撒嬌依賴,而恨海暗流君心懷坦蕩,竟是絲毫未察弟子的少女情懷。彎月正要再逗他,恨海暗流君已低聲道:「我得到了霹靂眼,但是我不想把他交給白骨靈車!」

    彎月一呆,一時之間聽不懂,道:「師父您辦成了任務,那好得很啊!為何不給主人呢?」

    「我不能!我不能!」恨海暗流君略帶激動地說道,彎月從沒見他如此過,更加奇怪,道:「那就說沒找到好啦!」

    恨海暗流君一愣,苦笑道:「是啊……就說霹靂眼不在我手中,但是,唉!」

    暗流君取出袖中之物,一顆黛藍色的珠子,把手心都映藍了,映出一片宛如充滿了星輝的黑夜般的光澤。彎月不禁看呆了,說不出話來。

    恨海暗流君道:「我無法再為白骨靈車效命,不久之後,為了這顆霹靂眼……恐怕其他四人,會奉命殺我。」

    彎月道:「師父您不想為白骨靈車做事,就離開吧!這個霹靂眼,誰要就給誰好了!」

    「你以為我是貪圖這顆霹靂眼嗎?」暗流君道,「彎月,你知道我為何要為白骨靈車做事,又為何反背他?」

    彎月看著暗流君,暗流君凝視著霹靂眼,似乎陷入了另一個自己的世界,自顧說道:「二十年前,我的父親被單鋒劍法所殺,我為了報仇,離開歐陽山莊,在武林中四處拜師求藝,嘗盡辛酸炎涼……在我落魄潦倒的時候,聽說歐陽山莊毀了,唯一的妹妹生下了孩子之後,也流離失所,我都忍耐著不回去看看,一心要拜師學藝……我遇見了白骨靈車,他教我最強的武功,他找到了我妹妹,收容她,他是我們兄妹的再生父母……但是有一天,我收到了一片金葉子,上面寫著『認賊作父』……」…,

    彎月不敢應聲,看著暗流君憂鬱的側面,喃喃說道:「認賊作父……這二十年來,我一直認賊作父……」

    彎月忍不住輕按了一下他的手,暗流君如夢初醒,一怔之後,才恢復平靜,道:「我不能再把霹靂眼這樣的東西,交給仇人。既然其他四海之主都聽命於白骨靈車,必定會對付我,我難逃他的毒手。」

    彎月急道:「師父您到哪裡,弟子就跟到哪裡!我們走吧!逃到白骨靈車找不到的地方!」

    恨海暗流君搖了搖頭,道:「大仇未報,我不能走。」

    彎月素知白骨靈車手段狠毒,不禁一陣心慌,掉下淚來,道:「沒有生命如何報仇呢?」

    暗流君不以為然地一笑,道:「不,我死了,另一個人更能報仇,一切聽天由命吧!也許會有轉機,但為師不想連累你,你走吧!」

    彎月邊擦眼淚邊道:「弟子願跟師父死在一起。」

    暗流君一怔,看著彎月,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該說什麼,許久,才苦笑道:「你在此稍等片刻。」

    彎月乖乖點頭,看著暗流君離去,不久,暗流君再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對錦囊,將它交給彎月,道:「四天之後,到鬼泣巖等我。如果為師未到鬼泣巖,便表示我平安無事;若是我到了鬼泣巖,你要記得:千萬不可出來相見!立刻打開錦囊,依言行事!」

    彎月要問,暗流君已道:「不必多問,若你不依我言。為師就算死,也將痛心含恨!」

    彎月點著頭,眼淚又掉了下來,暗流君輕言道:「去吧!」

    彎月跪了下來,泣道:「請接受弟子四拜登程。」

    白骨靈車問道:「你到了鬼泣巖之後,將死的恨海暗流君,可有對你說起霹靂眼的下落?」

    彎月精神一懍。若無其事地說道:「婢子感到暗流君有二心,便暗中監視他的行動,暗流君是個狡猾的小人,也許會利誘其他四海主宰,共謀霹靂眼,所以弟子便暗中埋伏在鬼泣巖,不讓他有機會,就將他一刀殺了!」

    白骨靈車內,發出陣陣腥臭寒氣,彎月強自鎮定,看著白骨靈車,悲慟已經漸漸麻痺了恐懼,就算白骨靈車洞燭這是一篇謊言,而突然發招殺死她,也只是幫助自己得到平靜而已。

    鬼泣巖……令她心碎的鬼泣巖……

    彎月躲在暗處,心中暗自祈禱著師父不要出現,只要熬過這一天,就表示師父已經得到安全,自己要和師父一起離開武林,什麼武功、什麼仇恨,都不再管了。

    晨風轉為陽光,露珠乾涸了;竿後的肅殺緩緩在天邊凝結成血霞,彎月只期盼著月亮快點升起,然後落下,這一天快快過去,……然而,她失望了,逐漸暗下來的晚霞餘暉裡,出現了她最熟悉的人影。彎月幾乎要衝出去,卻強忍住了。下意識地打開錦囊,只見錦簽上寫著「殺師求全,投靠望雲樓之主。」

    彎月腦中一昏,抬眼一看,師父踉蹌的身影已跌跌撞撞地奔近,彎月倒退了數步,拚命搖頭,暗流君搖晃不穩地倒在她懷中,身子發冷,全身都是怵目的殷紅,不知是霞光,還是浴血。

    暗流君聲音嘶啞地說:「快!」

    彎月扶住他,腦中空白一片,暗流君緊緊抓著她的衣袖,吼道:「快殺我!」

    溫稠的血浸濕了彎月一身,彎月顫抖地扶著他,慌張地張望了一下四周圍,恨海暗流君猛然要伸手去拔彎月背上的彎刀,卻連抬手的力量都沒有。…,

    彎月茫然反手拔刀,暗流君厲聲道:「快!否則你就是我的仇人!斬下我的首級!」

    彎月一咬牙,一雙彎刀揮過,銀色的刀影劃出兩道銳光,血濺向天際,在初升的殘月下,星輝是紅色的……

    四海之主追了上來,看見彎月呆呆站在屍體邊,俱是震驚,彎月拾起暗流君的首級,平靜地說道:

    「我殺了他。」

    自己的聲音彷彿由很遠的地方傳來,不像是自己所發出來的。彎月只是呆站著,四海之主找遍了鬼泣巖,想找出霹靂眼,彎月已抱著首級,走了開去……

    三天以來,自己抱著師父的首級,茫茫地走著,不吃不睡,一直沒有目標地走,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腦中只反覆著「殺師求全,投奔望雲樓之主」、「殺師求全,投奔望雲樓之主」、「殺師求全……」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自己任何感覺都沒有?

    眼前的白骨靈車就像死亡的化身,彎月說完了,白骨靈車相不相信,她也不在乎了。

    只聽白骨靈車道:「我要親自找尋五寶,樓主,你盡快安排花風雲與劍藏玄的決鬥。」

    「是。」歐陽琳道。

    白骨靈車緩緩駛出望雲樓,彎月仍呆呆站著,眼前突然一黑,便倒了下去。

    歐陽琳看著昏倒在地上的彎月,平靜地命僕婢將她抱入廂房內,自己坐了下來,怔怔地看著桌案上的人頭,哥哥犧牲了,殺師求全,無非為了取信白骨靈車。雖然彎月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昏了過去,歐陽琳卻感覺出來:哥哥一定也收到了金葉子,彎月對白骨靈車所講,並不是真話。

    報仇!

    歐陽琳胸中,燃燒著報仇的熱念,連悲慟都消失了。

    她連自己都意想不到地,鎮靜地包起人頭,轉身走了出去,背影挺直,步伐堅定。

    正堂內,花風雲已經回來了,揖禮道:「見過樓主。」

    歐陽琳淡然點頭,坐了下來,道:「你追的人呢?」

    花風雲道:「我殺了天琴,正要追殺怪老子與聞世,卻被一個白衣少年擋住。這名白衣少年,功夫十分詭怪!」

    「嗯,他會玄子神功,是也不是?」

    花風雲一呆,道:「樓主……?」

    歐陽琳道:「我知道他的來歷,你不必驚訝。是不是正要施展玄子神功時,真氣傳音,喝阻了他?」

    花風雲和劍童秋風、琴童愁雲,俱是怔愕,表情已說明了答案。歐陽琳輕道:「我有話要和你商量,叫你的二名侍童退下吧!」

    花風雲一點頭,兩名侍童立刻退了出去。

    「四下無人,樓主您有話可以說了。」

    望雲樓之主眼睫微顫,道:「我希望你。去替我殺一個人。」

    「哈哈哈……」花風雲朗聲笑道,「樓主你一向不希望我殺人,為何今天反常?」

    「這你不必管,只要去殺了那個人。」花風雲一笑:「嗯,是誰呢?」

    望雲樓主欲開口,卻發不出聲。花風雲望著母親,等著她說話。歐陽琳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黑暗一片的眼前,浮現了兄長恨海暗流君歐陽麟的首級。

    「在我說出此人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吧!」

    「我想知道……你對『父親』兩個字的看法。」

    「『父親』?」花風雲反問。

    歐陽琳點了點頭。只見花風雲沉靜一會兒,突然發出輕蔑的笑聲:「哈哈哈……父親?這兩個字對我而言,是何等遙遠!他表示無情、冷淡、殘忍!我視他如敵人一般!」…,

    歐陽琳點了一下頭,花風雲激動地接著道:「我希望終生與這個身份的人無所牽連!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兵戎相見,在死亡琴聲停止的一剎那,我也要他死在我面前!不過……這是不可能的,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話聲到後來,已由激憤轉為失落。

    歐陽琳忍不住別過臉,發出壓抑的低泣。

    花風雲抬起臉來,道:「你明知我的父親已死,為何問這個問題?」

    「啊……!」歐陽琳的心口,是一陣撕裂般的痛楚,花風雲,你真的不懂嗎?花風雲,吾兒啊……

    花風雲望著樓主,臉色由平常轉為疑惑,再由疑惑轉為不安,卻也不敢開口,良久,才道:「你……你到底要說什麼?樓主!為何不能開口?」

    「我……」歐陽琳沒有勇氣注視花風雲。

    「難道……?」花風雲搖著頭,「不會的,你騙我……」

    「你的父親沒有死。」

    歐陽琳果決地說了出來,花風雲雖已猜到,卻仍如晴天霹靂,微微顫抖著,強笑道:「是嗎?哈哈哈……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從我第一次問你,你就一直告訴我父親已死,雖然沒有立墳,也沒有牌位……」

    花風雲猛然想到,對了,為何連牌位也沒有呢?雖說沒有立墳,是為了怕仇家掘墓辱屍,但連牌位都沒有,未免太說不過去,自己並不是不會想到這一點,但是,每次總是淡淡地不去深思下去,也許,在自己潛意識裡,也不想點破真相吧……

    花風雲壓抑著心海起伏,道:「我的父親在哪裡?」

    歐陽琳已恢復了平靜,道:「他一直不與你見面,是因為害怕仇家的追殺,只要殺了他的仇家,他就會出現,與你相認。」

    「是誰?」

    「劍藏玄,我要你去殺的人。」

    「好!」

    花風雲立刻轉身要走,被樓主叫了住:「慢著!你不必去找他,他會來到這裡,與你決鬥。」

    花風雲背對著樓主,哈哈大笑:「我等他!哈哈哈……」說著,大步走了出去,歐陽琳身子一軟,伏倒在几案上,痛苦了起來。

    深夜,花風雲獨自在園中徘徊著,滿腦子反覆著:我的父親沒死,我的父親沒死……但是卻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似乎只是母親對自己撒了一個謊,花風雲長歎了一聲,父親沒死又如何呢?乍聽時的震驚已經不存在了,也許,見到的人,只是一個毫不特別的陌生人吧……?

    彎月在睜開眼睛之前,就感到心口劇烈的痛楚,悶重得令人無法呼吸,似乎要把自己壓碎般。

    師父死了!這句話沉重地刺著全身,四肢百骸都被肢解一般,彎月醒了過來,眼前是華麗的帷帳。轉過頭去,坐在桌邊的歐陽琳,在燭光映照下,發出金色光澤的面孔,更是美艷得令人屏息,正若有所思地翻看著一片金光燦然的葉子。

    她轉過臉來,道:「你醒了。」

    彎月坐起身,正要相迎,歐陽琳抬手道:「不必多禮。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對白骨靈車說了假話,憑這一點,還是無法取信於他的。」

    彎月低下頭,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只是突然心中一冷。歐陽琳道:「我要你去找出史菁菁,透過她,才找得到劍藏玄,你去說服史菁菁,叫劍藏玄殺了花風雲。」

    「花風雲是你兒子。」

    「嗯。」

    「為什麼?」

    「因為,一顆人頭,還是無法取信於白骨靈車。」

    彎月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要犧牲多少才值得!?」

    歐陽琳站了起來,走出去之前,輕道:「不要讓你師父的犧牲,變成白費。」彎月呆呆地看著關閉的門扉,那扇朱門,緊緊隔離了歐陽琳的心。

    彎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是這雙手砍下師父的首級,又是為什麼呢?她終於輕動了一下唇,不出聲地說道:去找史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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