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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母愛 文 / 草木蔥

    翌日,明儼和妙如兄妹倆,請靈慈寺的眾僧,為生母林氏做了七天七夜的水陸道場,超度她枉死的亡靈。

    第八天早上,寺門重新打開時,妙如意外地發現,宋氏領著嬋如和明偲,還有老宅那邊的幾位伯母嬸嬸,要來到娘親靈位前上香。

    兄妹倆上前一一答謝。

    站在大殿前的廣場上,妙如覺得恍若隔世。十多年了,陪著父親一道被「恩情」綁架,身份尷尬,絕處逢生後,又被悉屢次打回原形。此回總算可以告一段落了吧?!

    她正在那兒暗自思量,突然眸光一閃,無意瞥見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妤如和明儀?

    當即,妙如就囑咐身邊伺候的婢女,把人請到跟前來。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蓮蕊獨自一個人回來了。

    她屈膝行了一禮,稟報道:「郡主,二姑奶奶說這會兒人太多,她不敢過來。說是要等到人都散了,她跟二少爺再來給夫人的靈前上香。」

    妙如暗忖,老宅那邊的族人,對楊氏都反感到這地步了嗎?連他們兩個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她點了點頭,沒有再理他們。走過去又跟族中女眷們,寒暄起了幾句。沒過一會兒,就被師傅慧覺大師叫進了禪房裡。

    大師一臉的慈愛地問道:「離開此地了,淨曇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想到隨即來臨的分別,妙如只覺心裡酸酸的,故作輕鬆地反問道:「師傅方外之人,還關心紅塵中事?」

    「小徒休得頑皮!」慧覺大師哈哈一笑。過了片刻,又故作神秘地問道,「你可知,當年為師緣何拉你入門嗎?」

    「難道不是徒弟有慧根嗎?」妙如臉不紅,心不跳地自詡道。

    大師笑罵道:「給根竿子你還就往上爬了?!」

    妙如收斂笑容,恭敬地答道:「弟子小時候愁眉苦臉的樣子,可能讓師傅不忍心,想代替佛祖渡化淨曇吧!」

    「答對一半,那時你小小年紀,就是副消極避世的樣子。加之聰慧過人。正是佛門所需的人選。好好培養,說不定能主持一方庵堂。誰知你這小傢伙,這麼快就振作起來了,還愈挫愈勇,也沒失了本心。實屬難得。」他眸子裡閃動著激賞的光芒。

    妙如起身雙手合什:「師傅您就別誇弟子了,當初見第一面時,就覺得您像是勸捐的。原來是勸入道的。」

    捋了捋頜下的白鬚,慧覺大師眉眼笑成一線,感歎道:「能耍貧嘴,看來你都想開了!家中關係都釐清了?!」

    妙如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原來擔心生母死因被揭開。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走不出來迷了心竅?!

    她當下心生感激,笑著答道:「無所謂厘不厘得清,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現世報比來世罰,到得更快。弟子想到,她若能『放下』貪恨嗔癡,自然能得善果;若放不下,來世該入哪道輪迴,確實不是我該考慮的。弟子能放下就成了!」

    慧覺大師微微頷首:「跟小時候比。有長足進步了!你上回坦然放下情障,已經讓為師很驚訝了。」

    見他提到上回退親一事,妙如羞愧一笑。答道:「紅粉骷髏,弟子也是不小心就誤入皮相魔障而已。在紅塵中打滾。難免會掉進貪恨嗔癡各式坑中,嘗遍諸般痛苦,就當歷劫好了。」

    「小徒果然有慧根,能這般想,為師就放心了。」慧覺大師站立起身,望著她點了點頭,讚賞道:「十年前有位少年,遇到跟你現在同樣的困境,如今也不知走出來沒有。」

    十年前?同樣的困境?

    妙如突然想回鄉前,為了安慰她,朦朧月光下的男子,試探道:「師傅說的,可是羅世子?」

    慧覺大師一驚,說道:「淨曇跟他認識?」

    「師傅怎地忘了,去年疫病就是他接弟子下山的,不是他後來冒險上來,把方子遞給師叔。怕是疫情不能這麼快得到控制。」妙如耐心解釋道。

    大師了然一笑,欣然道:「也是個善心的孩子,那個舉動功德無量啊!」

    「可不是!當時人人都怕染病,就他騎著馬,孤身獨闖被封鎖的雲隱山。」接著,妙如又提起之前的話題,「怕是早走出來了,那兩年他掉落山谷,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是餓死就得悶死。那點兒鬱結,經歷過生死的,都不會再放在眼裡了。」

    慧覺大師呵呵一笑,道:「確實如此,看來為師不用渡化他了。」

    妙如心想,現在最需渡化的是楊氏,可人家從來不信善惡終有報。

    走出師傅的禪房裡,前殿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撤得乾淨了。她忙讓蓮蕊,把妤如和明儀叫過來。

    「大姐,哦不,郡主!」妤如一見到她,就要下跪行禮,妙如讓蓮蕊止住了她。

    接著,妤如又讓弟弟明儀跟她作揖,跟大姐行禮,後者依她的話照做了。

    妙如這才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見面不多的弟弟。長得白白胖胖的,眉眼間有父親的影子,鼻子有些像楊家人,整體上看,長得還算不賴。

    拜楊氏所賜,在有意的隔離下,妙如跟這弟弟接觸不多。只在童趣坊剛開張初期時,送過他幾隻玩偶。

    不知這兩位來找她有何事?

    妙如轉過頭去,朝蓮蕊問道:「帶二姑奶奶和二少爺上香沒有?」

    蓮蕊斂容答道:「奴婢帶過去了,可大少爺不讓。」

    妙如聽了蹙起眉頭,親自帶他們去上了香。明儼拗不過妹妹,死死盯著那姐弟倆,橫眉冷對的。直到他們離開大殿,他才收起憤懟之色。

    「大姐,聽說你以後不再回來了。妤兒這兒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一出殿門,妤如就對著姐姐說道。

    妙如點了點頭,讓蓮蕊帶著明儀到一邊玩去,又讓芳汀找到知客僧,要了間安靜的禪房。

    剛關上房門,妤如作勢就要向她跪下來的樣子。

    妙如忙出聲阻止道:「這裡也沒外人,虛禮就不用講了,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了吧!」

    妤如立即垂淚懇求道:「姐姐饒了我娘吧!她已經知道錯了。」

    「這是幹什麼?」妙如一臉莫名。「我明天就離開這裡了,她的對錯與否,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

    見她撇得這般乾淨,妤如憤然道:「難道不是你指使的?族人們現在容不下她了,在逼爹爹休了她……」

    「我怎麼聽說。去年從京城傳來的消息,她得罪了韓國公,讓族人們起了這個心。不是妹妹你的緣故嗎?」

    妤如臉上流露出駭然之色:「你說謊!都過一年了。要休早休了。怎會舊事重提?」

    「是啊,不過今年又出了幾樁事,咱們生母死因查明,三妹的生母之死找到了兇手。你也知道。鍾氏一族極重家聲的。」

    妤如終是忍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只要你能原諒她。出來說句話,爹爹會聽你的!」

    「爹爹自有計較,輪不上我們小輩置喙!你這要求來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族長,能決定誰的去留?」妙如眼神複雜地望了她一眼,「你太高看姐姐我了,族中規矩向來如此,對影響族人前途的,向來沒手軟過,你忘了當年祖母是怎麼被迫,帶著爹爹移居別處的?」

    「有你在。韓國公不會把鍾家怎麼樣的,你只要跟他們保證就成了!」

    「拿什麼保證?那人是誰敢去招惹啊?!當初不是告誡過你嗎?在京裡,我又何嘗不是步步維艱。連個宮女都不敢得罪。」

    「那沒就辦法了?」妤如終是不甘心,如今母親地位不保。她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當然沒辦法,你有在乎的親人,人家也有要顧念的人。同族們為他們的子孫前途考慮,有什麼錯?!有些錯誤一旦犯了,就回不了頭。就像你外祖,當初站錯隊,滅了人家一族。你說,憑什麼他要饒恕楊家的後代?你母親害了三妹的親娘,憑什麼要讓她當作沒事發生?你都出嫁了,還來管娘家的事,你覺得妥當嗎?」

    「姐姐說的輕巧,可她畢竟是我的母親。」

    「那我問你,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可快活?自從祖母去世後,她可曾真正快活過?」

    「那還不是因為……」妤如不敢把心底想法說出來。

    妙如冷笑一聲:「因為我?祖母怎麼去世的,你就是記不得,也該聽人說了吧!」

    「那又怎樣?祖母年紀大了,自然是要走的。」妤如爭辯道。

    「是不能怎樣!只記得她是你母親,別忘了祖母是爹爹的母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為了你們姐弟倆,你母親可曾孝敬過長輩?可曾言傳身教,給你們樹過好的榜樣,可曾善待過族人,或者咱們兄弟姐妹中的任何一人?替你們廣結善緣過?」妙如的逼問,像刀鋒一樣銳利,刺得妤如招架不住。

    「她沒選擇離開,還不是為了我們!」妤如內心雖然糾結,卻也沒放棄維護楊氏。

    「是嗎?我只知道,祖母當年一個誥命夫人,祖父去世後,她日夜操勞,做針線跟人打短工,掙銀子供爹爹讀書。她沒為了圖安逸找人另嫁,讓爹爹當拖油瓶受委屈。也沒為改善母子倆的處境,教爹爹趨炎附勢;更沒四處跟人結怨,把子女的路都堵死。」

    聽了這些,妤如的臉漲得通紅,一下子又變得慘白了。想為楊氏辯解幾句,囁嚅半天,找不到半句說辭來反駁。

    有些同情地望著這妹妹,妙如在心底歎息了一聲。

    楊氏的母愛讓人有時很糊塗,她是愛自己多些,還是為子女考慮多點,這裡面還真說不清。

    妤如一驚,想起出門前,母親日漸消瘦的臉龐,她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此次能回娘家,是婆母聽說姐姐來了,想要她來拉拉關係。

    之前去看望過母親,沒想到她憔悴得厲害,說是想要出家。崔媽媽也證實道,說她夜夜被噩夢驚擾,或許這個方式是她最好的出路。

    妤如無功而返後,妙如也沒多作停留。

    第二日就和欽差大臣一起返京,跟著她一道離開的,還有織雲,她相公如今還在京中鍾家的鋪子上,正好夫妻團聚。煙羅、秦媽媽一家就留給了哥哥明儼。錦繡的丈夫星魁,因為是父親的得力僕從,妙如勸她留下了。

    妙如所不知道的是,她離開的當天,母女一夜懇談後,翌日,楊氏自請出了家,鍾家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楊氏出家後不久,就在鍾氏族譜上被除了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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