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華國的最北邊是一片雪原,那裡就是天牢的所在,也是離北荒最近的地方。與北荒相差無幾,那裡被風雪籠罩著,除了白,天地間似乎再無其他顏色。
那裡,曾是北荒與燁華國的分界線。然而如今,那裡已經沒有了制約。
十四年前,北荒這個國家,便已滅亡。
十四年前,南宮單與西荒結盟時,西荒的國王有一個要求,那個要求,就是將北荒覆滅。
北荒之地擁有各類奇珍異獸,白狐、蒼鳥、雪蜥蜴,每一種動物都擁有極高的價值。白狐的皮毛,蒼鳥預知的靈性,雪蜥蜴的劇毒,這些東西在西荒受到非同凡響的追捧,不止是西荒,就算是這片大陸上的所有國家也都對這些東西著迷。
在利益一致的情況下,南宮單便與西荒聯合攻打北荒。北荒當時的朝廷出現的極大的動亂,內賊與燁華國勾結,覆滅了自己的國家。這裡的疆土本是燁華國和西荒平分的,但之後南宮單意識到北荒的價值,便與西荒翻臉,佔據了整個北荒。兩國的關係也變得惡劣起來。
如今除了極少數的北荒貴族因覆滅北荒有功而被授予貴族的稱號,在燁華國或西荒過著糜爛的生活。而普通的百姓,順從的人活了下來,當了奴隸,備受壓迫,反抗的人,則死。
與之相比,天牢中等死或終身囚禁的罪犯或許還幸福得多。
蒼茫的雪幕籠罩著這片天地,周霂抬眼望去,那點點紛飛的雪帶著寒氣與寂寥,而她的眼中有著比那更寂靜的空白。
口中呼出了一口熱氣,升起的白霧覆上了她的臉頰,一陣的濕潤與冰冷。伸手緊了緊披風,她踏向那茫茫的雪原。
鶴顏跟了上去,與她並肩而行。他低頭看身旁無言的周霂,不知在想著什麼。
「周霂。」
「怎麼了?」周霂抬頭看他,撞上他的目光,一時間反射性的移開,心裡有些慌亂。
鶴顏看著她,嘴角一抹笑,看向前方漸漸暗下來的雪原。
「這裡可沒有客棧哦。」他說。
「那麼我們找找附近有沒有人家吧。」周霂停下了腳步,伸手指了指雪原的一處,「那裡,應該是村落。」
鶴顏沿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白茫茫的雪幕之中,隱隱有點點的火光,如果不仔細看,是無法發現的。
「是北荒人的吧?」鶴顏看向周霂,「北荒人會接受我們嗎?我們可是從燁華國來的,他們在燁華國可是奴隸。」
周霂的雙眼閃過一絲冰冷,她垂眼,不讓他看見她的情緒波動。
「會的,只要我們不像那些**的奴隸主們一樣對待他們,他們……都很善良。」
鶴顏看著她,目光隱隱有些驚訝,轉而又充滿了笑意。
也許是心血來潮,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帶著她前進。
「喂。」周霂有些不明所以,「你幹嘛?」
「沒幹嘛。」他回頭看她,臉上帶著一抹看似很高興的笑容。
周霂睜大了眼,有些恍惚。看到他的笑容,有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陽光的溫暖。
那是如驕陽般燦爛的笑容,在這冬日之中,彷彿在融化一切。
「真是的……」她低聲歎道,嘴角不禁勾起了一個弧度,任由他拉著她的手。
忽而,她感覺有些不對。
「鶴顏。」她輕聲喚道。
「怎麼了?」他回頭,面露不解。
她握了握他的手,發現了她的舉動,鶴顏的指尖一顫。
「你的手……好冰。」她看著那只青灰色的雙手,目光中有一絲擔憂。
他看著她,身體有一絲的僵硬。皺了皺眉,想要收回手,然而身體卻不聽使喚。
應該……沒事吧?
手上突然一暖。
他驚異地看著她。
她反過來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將自己手心的溫度傳給他。那點溫度於他實在微不足道,然而卻清晰得很,深深的在他心裡留下了痕跡。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周霂不經意地抬頭,看到他定定地看著自己,不禁慌忙地移開目光,臉上升起一絲紅暈。
我這是在臉紅什麼呢!感覺到雙頰的熱度,她不禁心下暗罵。
鶴顏笑了笑,沒有了平日裡的頑皮,也沒了那絲孩子氣,他感受著手上那一絲溫度,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柔和神情。
「走吧。」還未等周霂從內心的尷尬中回過神來,他便拉她向前。
周霂不禁踉蹌了一下,看著他的目光有些惱怒,而後又是無奈。
唉,真是拿他沒辦法。
那的確是個村落,但是只有幾戶零零落落的人家。
低矮的房屋中隱隱有些火光。周霂和鶴顏向前走了幾步,發現房屋背後有幾個人穿著厚而舊的棉襖,圍繞在一推篝火旁。那些人一下子就發現了他們,明明在風雪之中,狂風的聲音在耳旁繚繞,那些人的聽力卻好得可怕。
那是三個男子和兩個女子。男子中有一個已過不惑,一個不過所弱冠,還有一個只是七八歲的兒童。而女子中有一個約不惑之年,應該是那個中年男子的妻子,而另一個才十七八歲。他們的面容都有北荒人特有的白皙。
他們看著周霂和鶴顏,目光之中,有驚訝,有慌亂,有恐懼。
周霂的目光柔和起來,露出一個笑:「我們是來此地的旅人,我叫周霂,想問問能不能借宿一晚?」
他們看上去很驚訝的樣子。那個年紀最大的男人站了起來,走到周霂面前,看著她目光有些驚異,而後看向鶴顏,便皺了皺眉:「燁華國的人?」
「對。」鶴顏也不隱瞞,如實道。
男人不再看他,對周霂說:「姑娘,我們可以讓你們住下。」
周霂對他笑了笑:「謝謝。還沒問您的名字。」
「我叫於格,那邊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們。」他說著,臉上有了一絲笑容,「我們只希望過平靜的生活,所以,」他的目光一沉,看向了鶴顏,「燁華國的人啊,希望你不要做些什麼毀壞我們生活的事。」
鶴顏的雙眼微瞇,看了看周霂,嘴角含笑。
周霂不禁皺了皺眉,隨後訕笑道:「於叔叔,不會的啦,你放心。」
「那就好。」於格看向周霂,目光柔和了些。隨後便轉身對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們吩咐了幾句,讓他們去整理一間房。
聽到動靜,四周零落的幾戶人家都出來看了看,目光起初有些驚異,隨後低聲說了些什麼,便回去了。
鶴顏不禁低頭對周霂道:「你確定這裡安全嗎?他們對我的態度好像不怎麼好誒,對你嘛……」他呵呵笑了幾聲,意味深長。
周霂抽了抽嘴角:「可能是你長得太凶神惡煞了。」
「不會吧……」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懊惱,「我覺得自己還是挺正常的呀。」
周霂不禁覺得好笑。你其實長得不差啦。她心中暗道。
「哥哥姐姐,你們是夫妻嗎?」
這時,那個七八歲的孩子走了過來,站在他們面前,抬頭看著他們,天真的臉上透著疑惑。
聽到他的話,周霂不禁一僵,而鶴顏則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彎腰靠近男孩,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哦?你怎麼猜出來的呢?說出來哥哥給你獎品哦!」
聞言,周霂嘴角一抽:「喂,你不要誤導小朋友啊。」
鶴顏不理她,等著男孩的回答。
男孩伸手指了指,鶴顏和周霂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他和她交握的手。
從剛剛到現在,她都沒放開過。
周霂臉上不禁一紅,正要放手,卻被反握住,緊得讓她無法抽出手。她抬頭看去,只見鶴顏回頭看她,目光含笑,卻又不容反抗。
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他並不是一個天真的小孩,而是一個真正的男子。
「哥哥,獎勵呢?」男孩睜著大眼睛,伸出手。
鶴顏笑了笑:「對呢,哥哥給你個東西。」他伸手摘下腰間的玉珮遞給他。
周霂看到那玉珮的形狀,是一條環著的龍。
男孩似乎挺滿意這個獎勵的,笑了笑,正要拿著走,他的母親卻急急的上前搶了過去,將玉珮還給了鶴顏。
「這貴重的東西,我們不能收。」那位母親說完,便拉著有些委屈的男孩走了。
鶴顏那些那塊玉珮,聳聳肩。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龍形的玉飾,只有皇室才能帶吧?」周霂看向他,挑了挑眉。
「是熙和給我。」他把玉珮重新掛回了腰間,抬頭一望,見到於格正在家門口對他們招手。他便拉著周霂走了過去,她有些疑惑,卻也沒說什麼。
於格帶他們到了一間房前。
「這是你們房間,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
「我們的房間?」周霂一愣,「我和他?」
「對啊,」於格點了點頭,隨即有微笑起來,「剛剛我都聽到了,你們是夫妻對吧?」
「這……」周霂欲要說什麼,卻被鶴顏搶了先。
「對,我們是夫妻。」鶴顏笑了笑,便拉著周霂進了屋。
於格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眼珠一轉,似乎想起了什麼。
「周霂?」他低喃,隨後搖了搖頭,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