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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暗湧 文 / 蒼貉

    覓香閣中繁花盛開,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雖然與穆芊芊身上的類似,但周霂卻不喜這太過濃郁的香味。

    「周姑娘似乎不喜歡這裡。」

    周霂看向南宮熙和,他手上拿著茶盞,裊裊白煙升起,眉眼微垂,配上那絕世容貌,她竟一愣。

    「周姑娘?」南宮熙和抬頭,見她呆愣的看著自己,輕聲疑問。

    她方才回過神,心下驚訝,一直不近男色的她,竟然看著一個男人發呆。想起他剛剛所問,周霂靜了靜心,道:「這裡景色是好,但是花香太過濃厚,易膩。」

    「是嗎?」南宮熙和輕笑,「周姑娘看上去喜歡清靜。」

    「我曾想遠離這凡世繁華,到一處竹林中,住在竹屋裡,聽風看雨,不問世事。」周霂的思緒忽而飄遠,那樣一個世外桃源,大概是與她無緣。

    「徒弟啊,你想在那裡孤獨一生嗎?」易莫生把玩著茶盞,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孤獨?」在她所想的幻境中,從來都是她一個人,既說孤獨,那何為孤獨?

    「說正事吧,」她正色道,「王爺,你有什麼事?或者,你要幹什麼?」

    南宮熙和抬眼看她,臉上永遠都留著一抹微笑:「周姑娘,我找到藥人了。」

    周霂一驚。

    「皇宮之中雖多暗門,但這些暗門我都熟悉的很。」易莫生道,「能藏人的,只有那麼幾處,王爺已經派人去找了,但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她看向師父:「那怎麼……」

    「為師也涉事已久,雖然年齡沒南宮單大,但經歷的事可比他多得多,他那點小手段,我會不知道?」易莫生自得的笑道,「他也算精明,竟然把藥人丟到了牢裡,判了個死刑,尋常人大概都想不到,但這死刑的期限卻久久未定,我正好有個酒肉朋友,喝酒時給我說起了這事兒。」

    周霂有時候覺得師父也並非沒有用。

    「那何時……」

    「奪不得。」南宮熙和打斷了她,「我皇兄可不會那麼輕易讓人奪去這顆救命稻草。」

    「牢中有大批精兵把守,對外稱是有罪大惡極的重犯關押,」易莫生接過了他的話,「實際上,這個藥人還真是個重犯,當年我還見過她,那時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貴妃。」

    「你是說,謝貴妃?」周霂眉頭一皺。

    當年宣統帝娶了一個民女當老婆,那女子當時二十年華,彈的一手好琴,被稱為燁冬國第一樂師,其容貌自不用說,是當時燁冬國第一美人,後世有人稱九天仙女下凡。當然,這些都是誇張的說法。這女子,便是後來的貴妃謝珂。

    宣統帝當年已經六十多歲了,那時本已無心後宮,就因為某次聽了謝珂一曲奏鳴,又看到謝珂傾城容貌就一瞬間被迷的神魂顛倒,所謂一見鍾情,之後立即將她納入後宮,夜夜流連,不出幾月,便封了貴妃,甚至權逼皇后。

    後人不知道謝珂是不是自願的,即便不是自願,也違不得天子之令。有趣的是,在她當上貴妃的同時,宣統帝便得了大病,再不久,南宮單逼宮。這貴妃的名頭似乎太命短。

    聽說南宮單當時對謝珂有情,但是謝珂無意,南宮單也不強求,便隨她去留,自此,那燁冬國傳奇般的貴妃便銷聲匿跡。沒想到,她竟是藥人,還被關在了囚牢中。

    「師父,藥人不都武功高強嗎?謝貴妃應該不可能逃不出去。」

    「徒弟,你兩年不見,變傻了許多。」易莫生笑笑,轉而冷下了臉,「謝貴妃的武功就算再高強,面對一個軍隊的追捕自然敵不過,被抓到後,南宮單下令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廢去了她的武功,她如今已是廢人,連鍾愛的琴也彈不了。」

    周霂只覺心中一涼。她知道南宮單的手段殘忍,但謝珂畢竟是他當年曾動過心的女子,她沒想到,他竟然毫不留情。是不是帝王都是如此?無情無義,只留那萬里江山於心,又或者喜新厭舊,不願停留一絲一毫,不懂天長地久。

    「順帶一說,謝貴妃有一孩子,是在牢裡出生的,那時她離開皇宮已經兩年,孩子自然不是皇子,與母親不同,那個孩子並不具有藥人的特性,不能與人換血,不過百毒不侵,而且被淮王爺領養了。」易莫生笑笑,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奇怪,「這皇室的是非,可真真錯綜複雜。」

    「淮王爺又是誰?」周霂避開他投來的目光,問道。

    「淮王爺是我的胞弟,南宮宇。」南宮熙和說道。

    周霂有些無奈,這話題似乎越扯越遠。

    「且慢,我們可否回歸主題?現在我想知道的是謝貴妃怎麼救出來,而你,」她看向一臉淡笑的南宮熙和,「你想和我師父聯手做什麼?」

    南宮熙和淡定的很,他早料到了她會問這個。

    易莫生淡定的喝了口茶水,為他回答了:「徒弟,這事你別參合。」

    周霂歎了口氣:「好好,師父,不過,你們把我帶到這,又說了這麼多,分明是打算把我參合進去。」

    「徒弟果然聰明。」易莫生笑笑,「這事兒你還不得不參合,謝貴妃你得自己救出來。」

    周霂已經料到。

    藥人畢竟是南宮單的,他對這也是極其重視,身為王爺的南宮熙和自然不能幫她,一旦暴露,便自身難保,而師父向來喜歡看好戲,倘若幫她,那就不正常了。

    不過,「這和你們要做的事有什麼關係?」

    「徒弟,你應該隱隱猜到了吧?」易莫生收起了笑,「秦王爺要把南宮單給踢下去。」

    周霂自是猜到,不過,「你不是說皇子……」

    「秦王爺只是把南宮單踢下去,我可沒說他要坐上皇位。」易莫生聳聳肩。

    「我本意在於讓南宮夙玉登上皇位。」南宮熙和難得一見的收起了笑容,那表情,卻是有些複雜了。周霂不知他想到了什麼。

    「我們要拉攏穆澤琰。」易莫生道,「藥人既然已經找到了,就可以救穆夫人,還麻煩徒弟你去和穆澤琰說一聲。」

    「說得好像我是你們這邊的一樣。」

    「你已經是我們這邊的了,」南宮熙和突然伸手抓過周霂的手,她一驚,欲要收手,卻不料他的力氣竟如此之大,他的手修長而溫暖,不知名的,那溫度一時間讓她的臉竟紅了起來。後者沒發現她的異樣,攤開她的手,只見掌心一點漆黑,「鶴顏給你下了毒,一個月後如果沒解藥,你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周霂睜大了眼:「什麼時候……」

    「徒弟,都說你道行太淺。」

    此時周霂覺得,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被師父拖著鼻子走,心中有些憤慨。

    這時,南宮熙和從袖中拿出了一瓶藥,放在她手中:「這是解藥,周姑娘拿回去服下後在熱水中浸泡一個時辰就可解毒。」

    周霂驚訝的望著他,不止是她,連易莫生也很驚訝。

    「王爺,你這是?」她有些摸不著這個人了,她知道了這麼多,按理來說,不從都該滅口了,這又是唱哪出?

    「我向來不喜威逼利誘。」南宮熙和微微一笑,鬆開了她的手,「周姑娘好自為之。」

    她的手心突然間只剩下了一片冰涼,心中除了驚訝,還有一絲探究。

    她忽然又一笑,說:「南宮熙和,我看不透你,但你是真君子。」

    「我願為你效力。」

    易莫生曾笑周霂沒有防備心,容易被騙,這種事確是常有。

    比如,偽裝成乞丐的強盜去向周霂乞求錢財,周霂會不假思索的把所有錢給他,然後不知不覺中被賣了。再比如,某次易莫生和她誤入了一家黑店,店主的女兒硬說他玷污了自己的清白,周霂就拿著刀追殺了他一整天。

    總之,易莫生覺得,他這個徒弟,就是心腸過熱。但這並不代表她真傻。

    易莫生最清楚這個徒弟,畢竟可是從四歲起就跟著他,十二年來從未見過她哭過鬧過,心性早熟的很。雖然心腸挺熱,但該狠辣的時候可是比誰都狠辣。

    然而,有一個致命弱點。

    如今看到她親口說願為南宮熙和效力,他此刻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徒弟的老毛病又犯了。

    ——對她好的人,她都太容易相信。

    比如現在。

    易莫生雖然腹誹,但總不能拒絕,畢竟南宮熙和也是他主子,他也信任。況且,周霂知道了那麼多事,不和他們同流合污,就只有死路一條。

    南宮熙和的表情微愣,隨即綻開一個淡笑:「周姑娘,多謝。」

    「我還要去太醫院,先走一步。」她猛然驚醒,還有這茬。

    「等等,」南宮熙和叫住了她,將一面令牌交給了她,「這塊令牌可使你在宮中自由行走。」

    「哦,謝謝。」周霂接過,心想,即便沒這令牌,她也可以來去自如,不過這樣也方便點吧。

    「誒,徒弟等等為師。我和你一併到太醫院去。」易莫生追上了她,隨後轉身對南宮熙和略一欠身,「告辭。」

    周霂看著師父,不知他又在盤算著什麼。

    走出了覓香閣老遠,兩人臉色都是一變。

    「事情到現在還是意料之內,你要怎麼辦?立即救出謝珂?」易莫生沉聲道。

    周霂眼神一陣冰冷,垂眉思索了一會兒:「不急,等穆澤琰凱旋,我便會行動。」

    「為師會幫你制住南宮熙和的行動,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易莫生看著前方的太醫院,臉色淡漠,「還有一事,穆家兄妹,你打算……」

    她閉了閉眼,輕歎了口氣:「我答應過他們,所以會治好穆芊芊,之後便與我無關。」

    「徒弟,為師提醒你一句,莫要動了真情,謀大事者,固鐵石心腸。」他的聲音寒冷至極。

    周霂知道,師父這是在提醒她,他也看出了她的動搖。

    她要行的路,是不歸路,豈能後退?

    易莫生陪同她到了太醫院,便離去了。

    周霂看著他有些滄桑的背影,隱隱間心中有些愧疚。

    她的師父,陪同了她這麼多年,任她做什麼都會由著她,幫她,盡心盡力,不留餘力。

    如今怕是最後一次,他能陪同她走完這一段路。

    輕歎一口氣,她抬眼,看到幾片枯葉隨風而落。眉頭一皺,臉上閃過一絲不忍,踏步而去,將那枯葉碾於腳下,再看她的表情,已是一片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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