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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風雨欲來 文 / 蒼貉

    見到皇后的那一天,周霂正在去往太醫院的路上。

    由於穆芊芊的病,周霂在進宮前穆澤琰就已經和太醫院的人打過招呼了,所以周霂每天都會往太醫院跑,次數多了,和太醫院裡的那幾個老傢伙也熟了起來。第一次去的時候,周霂心裡還有些沒底,好在太醫院裡的太醫雖然有老有少,性格各異,但穆澤琰的號召力似乎挺大,一聽到她是來給穆芊芊抓藥的,個個都點頭哈腰,一臉慇勤,因為周霂的醫術是和師父學的,師父老人家的正業不是這個,因此也有欠缺,所以她有時候會和太醫們圍在一起討論一下穆芊芊的病怎麼治,順便增長點知識。

    周霂正想著,前方浩浩蕩蕩的來了一群人。她站住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轎子上,那頭戴鳳冠,一臉端莊的美人。

    周霂立即下跪。

    原本以為等皇后過去就好了,但好死不死的,一個太監跑過來問:「怎麼沒見過你,還沒穿宮女的衣服。」

    這下貌似有點完蛋。周霂心中已經盤算著怎麼逃出去了,是不是該以下犯上挾持皇后?

    「你是?」一個沉穩的女聲傳來。

    心中暗罵了一句該死,她抬頭,看向從轎子上下來的皇后。

    皇后看上去只有三十幾的面容,長得極美,不是穆芊芊那種脫俗的美,而是那種優雅端的美麗,大家閨秀,大抵如此。

    「我……」她正思考還如何回答,然而有人卻先一步幫她答了。

    「她是我徒弟。」

    這聲音……她嘴角一抽,果然嗎?

    只見一人走來,向皇后欠了欠身,道:「皇后娘娘,這是我的徒弟,剛剛一個轉身就走丟了,給您添麻煩了。」

    周霂抬頭看那個四十歲卻長了一張三十歲的英俊容貌的易莫生,也就是她的師父一眼,目光透著冷芒,意思是:你怎麼在這裡?後者眨了眨眼,意思是:等會兒解釋。

    「哦?原來是易樂師的徒弟啊。」皇后娘娘挑了挑眉,「以後莫要走丟了。」

    「是。」易莫生低頭道。

    皇后娘娘看他一眼,便重新坐回了轎子,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繼續走了。

    「恭送皇后娘娘。」

    周霂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問道:「你怎麼在這?老傢伙。」

    「你這是對師父的稱呼麼?」易莫生毫不留情的往她頭上一彈。

    她痛的倒吸一口冷氣,摸了摸頭上迅速紅腫起來的皮膚:「好好,師父。」

    「這才對。」易莫生滿意的點點頭。

    「不過,師父,你就這麼把我賣給了穆澤琰?」她想起來,就是他把她推舉給穆澤琰的,「當初你飛鴿傳書,不是叫我等著你麼?」

    「那有什麼,又不礙事,反正你看上去嫁不出去,所以就讓穆澤琰娶你唄,正好還可以趕上做大老婆。」易莫生聳聳肩。

    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啊。周霂無奈。

    「我和穆澤琰談判過了,他不會娶我的。」

    「什麼?」易莫生一瞬間被潑冷水,激動的抓著她的肩膀搖晃,「我可是和你父母與穆澤琰討價還價了好久!」

    「我就這麼嫁不出去麼?」她扶額,「我的事你們別多管啦。」

    「算了算了,不管你了。」易莫生放開她,「我以前和你說過吧,我經常來皇宮給南宮單和他的老婆們彈琴,最近好像是張貴妃的生辰,所以就被叫進來了。」

    「師父,你還有其他事吧?」她瞭解她這個師父,私底下敢直呼皇上名諱,淡泊名利,熱愛自由,又怎麼會因為貴妃的生日就乖乖被召進來。

    易莫生看向她,冷聲道:「的確,不過你別參合,這事很危險。」

    「皇子們的鬥爭麼?」周霂道。

    「差不多吧。」易莫生歎了口氣,「每幾年都會有這麼檔事,真是討厭啊。」

    易莫生雖表面上是皇宮的宮廷樂師,但從前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可怕。當年南宮單老爹在位時,易莫生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東方的大陸上,沒人不知道易莫生三個字,他讓在燁華國東、西、南、北四個荒州之國數十年未敢來犯。並且手握軍事大權,連皇上也要忌憚幾分。要不是當初易莫生因為某些私事自願退職,南宮單可能根本沒膽子逼宮,更不要說穆澤琰能當上大將軍了。

    而那件私事,她不巧聽自家師父自己說起過,其實不過是為了把冷落多年的老婆哄回家……而已。

    雖然退職了,但師父的影響力還是空前絕後的,畢竟當今在朝中的大官都是當初易莫生曾經的手下或酒肉朋友。

    「南宮單看上去挺健康的。」一般皇子爭皇位有什麼大動作,都是皇帝快死了的時候,如今以南宮單的身體狀況,怕是……

    「你說的不錯,」易莫生靠近她的耳邊,輕聲說,「有皇子要弒父。」

    周霂微微一驚。南宮單至今只有三個皇子,卻未立世子。大公子南宮祺已而立之年,才德兼備,善理政,得到皇后的支持,卻不為百姓所知;二公子南宮謙,弱冠之年,一身才華橫溢,性淡泊,武功高強,可惜身有殘缺,眼不能視;三公子南宮夙玉,常年不在宮中,領兵在外,征守西荒之地,立下纍纍戰功,其名流傳民間,深得民心。

    這三位公子之中有人要篡位,好像都不太可能,難以想像。

    「你一定覺得難以想像吧?」易莫生早已猜到了她的想法,「但三位皇子都有可能,他們與南宮單的關係並不好,大公子和他有政治上的爭端,原本要立大公子為世子,就因為這個而放棄,二公子與世無爭,但他的母親卻被南宮單無情斬殺,三公子就更不用說了,自幼發配邊疆,南宮單多年來不聞不問,好像沒這個人一樣。」

    「師父,不是不讓我參合嗎?」周霂表示無奈,「您忙您的,我只要做一件事。」

    「找藥人?」易莫生笑了笑。

    「你怎麼知道?」她有些吃驚。

    「穆澤琰告訴我的呀。」他笑,臉上流露一絲自得,「他也算我半個徒弟啊,我退職前他可是一直跟著我。」

    「所以他可以算是我師兄?」她有些無語了。這貨根本沒和她說起這碼事。

    「徒弟啊,不是師父說你,藥人這東西就和南蠻雪山頂上的雪蓮一樣,治百病,但易凋零,而且難得。」

    「穆澤琰還告訴你雪蓮的事了?」

    「為師不想太干涉你要做的事,但還是想提醒你一聲,」易莫生突然正色道,「不要太傻了,這世間能相信的太少,為別人無私的奉獻,你就是傻瓜,衝動是魔鬼,懂麼?」

    周霂看著他的雙眼,咬了咬牙,許久沒有說話,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師父,那你是因為當過了傻瓜,才這樣教導我麼?」

    易莫生一愣,隨即苦笑了一聲:「徒弟,你要做什麼,師父不會阻止你,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對了,」他神色一轉,「南蠻戰事有些不利,聽說南蠻出了一位智勇雙全的大將,穆澤琰還因此受了傷,恐怕三月的期限未能凱旋。」

    「我料到了,所以我找了更有力的幫手。」周霂說出這些話時都覺得自己無情,穆澤琰在邊疆血戰,而她卻因為那微小的可能性而放棄了他。

    「秦王爺?是吧。」易莫生又笑吟吟道。

    「是他,」她點頭,隨後懷疑的抬眼看他,「不過這次你又是在那聽到的?」

    「徒弟啊,你道行還是太淺。」周霂覺得他的表情在一瞬間稱得上「賤」了,「那南宮熙和,就是我進宮來的目的啊。」

    周霂曾以為師父此生已厭倦了朝政。不止一次,師父喝醉後總是叫著師母的名字,一遍遍的懺悔。師母在師父收她為徒後三年被師父找到了。

    但是,眼前不過空留一座墳墓。

    那日,她看著他跪倒墳前哭喊,撕心裂肺,不過如此。她的師父,四方荒國聞者皆驚的戰神,戰場上的修羅,看了那麼多的血腥與殘忍,殺了那麼敵人,都面不改色的將軍,如今看一人離去,便潰不成軍。

    師父曾懊悔,說不該一心為江山社稷,不該於戰場殺戮,不該讓師母鬱鬱而終。

    那時她說:既是為國而戰,國家國家,先國後家。這句話也是從師父那裡學來的。

    然而師父只是紅腫著雙眼,靠在墳旁,看了她一眼,眼神迷茫。

    是對是錯,誰又道得清這其中混沌。

    「南宮熙和?」周霂心中冒出了不好的預感,「師父,你難道……」

    「徒弟啊,」易莫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這是師父最後一次任性,我想相信看看。」

    相信什麼?周霂聽不懂,如今他相信什麼呢?這是她唯一一次無法理解師父所說的話。

    「誰?」易莫生猛的轉頭,只見一人嘴角勾著一抹溫和的笑緩步而來,「原來是王爺。」

    南宮熙和將目光落於周霂身上。周霂回望他,皺了皺眉。

    「易樂師,此間不可多話。」南宮熙和的目光一轉。

    易莫生微微一怔:「確是。」隨後面色一凜,手中寒芒驚現,飛射而出,只聽一聲悶響,一個身穿太監服飾的人落於地面。

    周霂雙眼微睜,不曾料想,這皇宮之中竟也危機四伏。

    「周姑娘,你這是要去太醫院吧?」

    周霂一愣,竟把正事忘了。於是欠身道:「王爺,師父,我先告辭了。」

    「等等。」她欲要走,南宮熙和卻攔住了她,「周姑娘不妨與我一併賞花。」

    她見他臉上淡然微笑,心中說不清幾分真假。看向師父,後者對她點了點頭。

    「也好,能與王爺一併賞花,是在下之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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