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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小番外之天澋曜 偽顏恆無心 文 / 暖陌

    「娘……娘你怎麼了?娘你別睡啊,不要扔下曜兒……」

    床上面色慘淡的美人,微微抽著眉峰,桃花眸艱難地咧開一道狹縫。蒼白的手指一抖,撫上對面哭成淚人的幼童,虛弱地笑起來:「曜兒……我教過你多少遍了,不能叫娘,要叫母妃……你這樣不懂規矩,娘若不在了,你一個人在宮裡要吃虧的……」

    「曜兒什麼都不會,所以娘不能離開曜兒,娘要保護曜兒!」小人兒一把撲到美人懷中,他才不管什麼規矩,他只知道只要自己一直不成器,娘就會一直讓他依賴,不會離開。

    「曜兒……你記著,在這宮裡,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沒有誰是永恆的強者,也沒有人能永遠保護你,所以,你只能靠自己……」美人輕輕歎了一口氣,自己連說話都很累了,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吧!眼波流轉,凝在窗外一抹chunse上:「櫻花開了呢……皇上說過,要陪我坐看每次花開的……」說著,她淌出一個笑,無限嘲諷。

    皇上是愛她的吧,所以才會怕她思念家鄉,特意建了這個櫻花園,種滿故鄉的櫻花。而且特許這裡可以不行天澤之禮,全部隨著她國家的習慣。

    皇上也是寵她的吧,自從她嫁過來,他幾乎每天都來這裡過夜。她還記得,曜兒出生的時候,他興奮地竟像個孩子……

    可是,為什麼,每次皇上與她*時,迷離的眼眸似乎透過她看向一片未知的遠方?為什麼,每當他喝醉了,抱著她都會不斷地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瀾觴。

    呵……原來到頭來,她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咳咳咳……」胸中翻湧,她一陣猛咳,噴出一口鮮血。皇上一定在趕來了吧,為了見這個替身最後一面……可惜,她不想再等了,真的累了……

    「娘!」

    她輕輕撫著驚恐的小人兒,輕聲道:「曜兒,你還沒有表字,娘現在就給你起……」好累……她一陣輕喘,繼續著:「重櫻……重代表重生,櫻代表蓬勃的生命力……你要代替娘,重新活一次……」

    重新活一次麼?

    她想笑,卻無論如何牽不起唇角,如果一切重新來過,她還會不會同意來和這個親,愛上一個心裡沒有他的男人……迷離的視線裡,似乎有個偉岸的身影靠近了……是他嗎?他趕來了嗎?

    「靜櫻!」

    是她聽錯了嗎?他沒有喊她愛妃,而是叫靜櫻,她的名……他還是在意她的吧……呵……在臨死之前還能聽到這樣的呼喚,值了!

    張張嘴,她終於還是沒能說出……王,如果重新來過,我依然願意做你的女人……

    空蕩蕩的櫻華宮壓抑著駭人的寂靜,一抹鬼魅般的薄影瑟縮在宮殿無人問津的角落裡。小小的身影埋藏在晦暗如墨的黑暗裡,輕輕地抽泣。

    他藏在這裡有多久了呢?

    在這個沒有溫度,沒有光明,沒有聲響的國度裡,時間似乎都凝固了……

    他只知道胃已經餓到疼痛,開始抽搐;嘴唇已經開裂,黏在一起;身上的力氣也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他只知道,這濃稠的黑暗已經讓他忘記了人世本來的模樣,恐懼幾乎佔據了他每根神經。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願意承受,似乎只要一直這樣下去,他便不用面對娘親死去的現實,他便可以呆在自己的世界裡。只要閉上眼,娘親柔和的微笑就會浮現,那樣近,幾乎觸手可及……

    是誰說:「曜兒,娘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又是誰說:「櫻妃、皇兒,你們是朕最珍惜的寶貝。」

    可是,為什麼,娘親會拋棄他?

    為什麼,父皇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都好像透過他看到另外一個人?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難道……所謂的愛、陪伴和珍惜,不過是一場逢場作戲而已?

    呵……竟然是他一直在一廂情願罷了,一直以來,都是只有他一個人而已啊!

    天澋曜的臉上緩緩展出一個笑,嘴裡濃烈的血腥,如決堤的眼淚,洶湧而出。滾燙的血液從嘴裡溢出,湧上胸膛,他完成了生命中最後一個真實的笑。

    一切,終於結束了呢……

    砰!

    一簇光明打在天澋曜血染的身軀上,接著是一聲尖叫。

    「六皇子!六、六皇子找到了!」

    「曜兒,從今以後,麗妃就是你的母妃。」葬禮之後,天君霸凝視著這個傷癒後變得異常安靜的孩子,淡淡一句牽出絲絲心痛。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他看到滿身鮮血的天澋曜時內心的震撼。那唇角一抹超脫的淺笑,怎麼會出現在如此幼小的孩童臉上……

    自己終究是負了櫻妃,更是虧欠了這個皇兒。

    「母妃。」天澋曜抬頭,語氣平靜地喚著。這個女人只是母妃,不是娘。

    當他醒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個深居在櫻華宮不諳世事,被母親護在掌心的天澋曜已死。而重生的他,早已拋棄了那個軟弱的靈魂。

    從此以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不學規矩,也不會有人保護。所以,他只有自己保護自己,在變強大之前先要學會隱忍和偽裝。

    從此以後,他只為自己而活。為占鰲頭,寧負天下!

    「曜哥哥?我可以叫你曜哥哥嗎?」

    是誰?打擾了他曬太陽?微微支起眼皮,一雙如水般澄澈的大眼睛湊了過來,眨啊眨:「曜哥哥!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了!」

    哼!這樣純潔的樣子,還真是惹人厭!他就是麗妃的那個兒子——天澋凌吧!

    「真好,我有個弟弟了呢!那曜哥哥就叫你凌兒可好!」他立刻綻放一個無邪的笑,這是第幾個假面具了?還真是不記得了……

    「凌兒!沒規矩!讓哥哥先吃!」麗妃厲聲喝止住天澋凌夾菜的動作,笑瞇瞇地看向天澋曜:「曜兒,嘗嘗看,我這兒的飯食可吃的慣?」

    這個女人,是想讓他替自己的兒子試毒吧!每次都是他吃過沒事後,才敢讓她兒子吃。天澋曜心裡一陣陰寒,臉上還是掛著甜甜的笑:「母妃真好!就像曜兒的親母妃一樣!」

    親母妃?真是好笑!他只有親娘,哪來的親母妃!

    麗妃見天澋曜吃了一口菜,馬上笑問:「怎樣,好不好吃?」

    「好吃!」這樣的笑,似乎已經成了習慣了呢。

    深夜,寢宮裡,一抹小小的身影縮成一團,如糠篩顫抖。

    好疼……

    為什麼全身好似蟲子啃咬一般疼痛,心跳得好快,就好像要鑽出胸膛一般……

    天澋曜急促呼吸著,小臉蒼白,想要呼救,卻喊不出來。

    「曜哥哥,你怎麼了?」一個小人忽而撲到在他跟前,清澈的雙眸滿是慌張:「我去叫母妃過來……」

    「不要去……我……不想讓母妃擔心……」他拉住天澋凌,艱難地說著:「凌兒幫我去隨便找個御醫,千萬不要驚動母妃……」

    他一定是中毒了!是剛剛送來的那道夜宵……麗妃一定還在等消息,一旦知道他出了事,天澋凌那份定是不會送過去的……他怎麼甘心白白做天澋凌的替死鬼!

    想著……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迷迷糊糊知道白御醫來過,幫他施針驅了毒,又給他灌了湯藥。疼痛緩解了,可是渾身發熱,一直有人在幫他擦拭身子,終於昏昏沉沉睡去。

    ……

    熹微的晨光透過宮闕木格子窗,溫柔地撫摸在熟睡的兩個小人身上,偌大的宮殿,因為二人平穩的呼吸,溫暖而寧靜。

    天澋曜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幅畫面。天澋凌斜歪著身子倚在窗邊,小臉趴在床上,整個身子半跪在地上,手裡鬆鬆抓著一塊汗巾,睡得正香甜。

    「凌兒!」他喚了一聲,心裡帶著不悅,他徹夜未歸,肯定要被麗妃發現了。見天澋凌,輕哼一聲,張開眼,他續道:「快點回去,記住,就說你是晚上貪玩兒捉蟋蟀去了,在外面睡著了,絕對不能說來過我這裡。」

    「知道了。」天澋凌揉揉腥松的睡眼:「曜哥哥,你好點沒有?」

    「行了,我沒事,你快走吧!」天澋曜把他往外一推,頗有些不耐煩:「記得,回去的路上把自己弄髒一點。」

    「嗯。」天澋凌又擔心地回頭看一眼,才怏怏離去。

    愣愣凝望那個小小的影子消失在門口,天澋曜臉上流露出一絲迷茫的神色。為什麼……心裡某個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剝落了……

    ……

    那件事終究是瞞過了麗妃,而從那以後,天澋曜先食一步的特權竟也沒有了。原因便是天澋凌幾乎寸步不離地黏在他身邊,每樣吃食,天澋凌都會與他搶著吃。麗妃沒有辦法,只得取消了天澋曜試吃試毒,而轉變為提前在廚房檢查。

    日子如溪水般輕快流淌而過,漸漸地,天澋凌表現出異於常人的才智,受到皇帝朝臣的一致稱讚。麗妃自然得意非常,但是,天澋曜明白,有的時候,太耀眼絕不是一件好事情。

    「凌兒,以後先生出題的時候你不要第一個回答,也不要回答最好的答案。」櫻花樹下,天澋曜看著趴在滿地落英上自娛自樂的天澋凌,忍不住提醒道。

    「為什麼?」小人兒一抬臉,幾片櫻花打落在他頭上。

    「沒有為什麼!凌兒不是最聽曜哥哥的話了嗎?」

    「嗯。」看到小人兒似是而非地點點頭,他笑起來。第一次,發自內心地鉤唇。

    只是,他們都沒有看到,遠處,一抹藏匿很久的黑影一閃而過,直奔麗妃的寢宮。

    天史記載:天載十八年,邊疆戰事告急,天澤軍節節潰敗,形勢極為危機。朝臣提議皇子為質,換楚池兵助。王諾,遣六子前往。

    櫻花樹下,天澋曜逕自把一顆樹種塞到天澋凌手中,笑道:「這是櫻花樹的種子,凌兒種下它,待到櫻花漫天的時候,我便會回來的。」

    「真的嗎……」天澋凌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好不容易有了的哥哥,現在也要離他而去了嗎?

    「我可不想看你哭鼻子。等我回來,你要變成個男子漢給我看!」天澋曜說得喉頭發澀,匆忙轉身離開,再沒有回頭。

    這次出行楚池恐怕是凶險異常的吧,身陷囹圄的異國質子,在那邊怎麼會有地位可言?

    那所謂的櫻花樹種,這輩子也長不出櫻花的。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凌兒,他真的當作弟弟的人,第一次有衝動保護的人……如今,卻除了欺騙什麼也做不了……

    他終於明白娘為什麼要他duli,這個世上,沒有誰能永遠保護你,而你也不可能永遠保護得到一個人,如果真的想讓一個人不受欺負,不該保護他,而是要幫他變強大。

    天澋凌佇立樹下,呆呆凝望著天澋曜越來越小的背影,攥緊手中的樹種。他不明白,為什麼曜哥哥要被選中去楚池,而不是別人。曜哥哥說過,槍打出頭鳥,要學會掩藏。可是……如果所有人都掩藏起來,和不加掩藏又有什麼差別?

    既然要掩藏,就要有人去表現,吸引走關注,這樣的隱藏不是更有效?天澋凌展開清新的笑顏,如此,凌兒就替曜哥哥做這個表現的人好了!其他皇子以凌兒為對手的話,便不會有人再害曜哥哥了!

    ……

    送行當日,車轍捲起隆隆煙塵。天君霸目送著馬車愈行愈遠,眉心擰上幾分沉重,他豈能不知,那提議皇子為質的朝臣實則是麗妃心腹。這麗妃既已容不下曜兒,他呆在別國番疆自是要遠遠好過這深深皇宮。

    曜兒,楚國為質是明,朕可保你周全;後宮爭鬥在暗,朕豈能時時護你左右?朕的苦心,你……可明白?

    馬車顛簸,天澋曜安靜地坐著,沒有任何表情。這樣的時候,推出他這個沒有靠山的皇子本就理所當然。他不怨宿命,只恨自己不夠強大。這個世上,從來沒有道理,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

    淺淺的,他勾起一個難以察覺的笑意。別國為質,對於別人可能是場災難,但是對於他絕不會是!他的字是重櫻,便擁有可以重生的旺盛生命,他不僅要活著,還要回來!待他日歸朝,且看這天澤,誰主沉浮!

    只是……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隆隆馬蹄不僅把他帶向前途未卜的命運漩渦,也即將把天澤帶入一場血雨腥風的後宮戰亂之中。

    原來,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便已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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