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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章 行者道路 第一節 文 / 不爭而勝

    嵩山少林寺,一直被尊為武林的泰山北斗。正所謂天下武功出少林,足見其在江湖中的顯赫地位。

    少室山的塔林中,三位當今武林的重要人物正在聚首。公孫伯眺望著遠方的雲海山巒,沉聲道:「近兩年來江湖上怪事連連,先有崆峒派和點蒼派不斷滋事,還藉機吞併周圍小門派。接著又是烈陽教教主龍騰雲神秘失蹤,其弟子仇四海當上了教主。兩個月前,王屋派凌霄率大批精英去了趟長白山,之後就聽說寒月宮易了主。」

    智空上人接著道:「何止這些,貧道七天前得到消息。丐幫前任幫主穆九公突然病故,續任幫主嚴長老又不幸去逝,現在由一個叫楊應周的八袋弟子代理幫主,九袋長老居然還輪不上號。」

    「阿彌陀佛!看來武林又將陷入一場浩劫了。罪過,罪過。」至善大師低眉垂首,宣了聲佛號。公孫伯儼然道:「而這種種跡象,是乎都關係到一個人。」智空上人搖頭歎道:「武林魔星再現,江湖浩劫難逃。」

    至善大師捋著白眉感慨道:「這二十年來,武林由公孫居士領袖,老衲與智空道兄從旁協助,總算過得安寧。可如今我等垂垂老矣,已不復當年之勇。然而武林浩劫將至,正是需要一位新的英雄,來領導群倫鏟奸鋤惡,安撫天下的時候。」

    公孫伯擔憂道:「熊天霸自從陳橋兵變後,已深得皇上信任,其權勢正如日中天。如果沒有一位大英雄出來遏制,恐怕降服不了這個魔頭。」

    智空上人撫著長鬚笑道:「兩位仁兄不必焦慮,這天降魔星於人間,亦必會有英雄豪傑前來降魔衛道。」至善大師笑道:「我到忘了道兄有占星之能,可是窺得了什麼天機?」智空上人仰天大笑,隨即一揮拂塵道:「若是天機,貧道又豈敢道破。只是昨晚貧道夜觀天象,見東南方有罡星輝耀,想來必有英雄出山。」

    公孫伯面露喜色道:「上人一向神機妙算,老夫信得。」至善大師皺眉道:「只怕英雄尚未露面,三個月後的龍虎大會,卻是必有番惡鬥了。老衲思慮再三,願將『多羅葉指』和『大悲掌』傳於盟主,也好防患於未然。」

    智空上人道:「貧道也願將『八卦仙遊術』傳於盟主,用以抗衡熊天霸的『修羅幽冥』神功。」公孫伯打趣道:「近二十年來,我三人都是穿一條褲子,看樣子還得繼續穿下去嘍!啊!」三人頓時一陣大笑。

    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微風吹拂起苦海濕漉漉的僧衣。他跪在自己的家門口,眼角掛著淚痕,手中拿著母親留下的遺書,滿臉儘是哀容。只見遺書上如此寫道:

    「無涯我兒,為娘有你嬸嬸照顧,這十幾年來過得還算溫飽。你去尋訪谷芳母子,為娘不曾反對,這畢竟是你的責任。但你為了一個女人,從而放棄功名,就這樣一去十餘載,讓做娘的怎麼向你死去的爹交代啊?你不但辜負了你爹對你的期望,同時也埋沒了你滿腹的才華,你對得起姜家的列祖列宗嗎?

    當今天下正值亂世,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爹嘔心瀝血培養你,就是想讓你出人頭地,成為國家棟樑,名垂青史。就像你的先祖一樣,成就一番大業。可你非但不思進取,反而沉溺於兒女情長,從而消磨了意志,放棄了抱負,更忘記了重振姜家雄風的重責,你真讓為娘寒心啊!

    為娘近來身體每況愈下,自知來日不多,只想交代你最後一句話:我姜家子孫活就得活出個人樣來。」

    苦海悲痛母親的過逝,更悔恨自己來晚了一步,不但未盡孝道,還讓雙親含恨於九泉。他齋戒沐浴一番後,來到父母墳前超度亡靈,直到滿了尾七後,才依依不捨地拜辭而去。

    離開父母寢陵後,苦海又來到江家陵園。他坐在江搏浪墳前,默念了一段往生咒,這才收起念珠感歎道:「匆匆一別十八年,不知兄長在極樂界過得可好?小弟沒能找到谷芳母子,無法給兄長一個交代,這心頭愧疚啊!」他沉默得一陣,這才拜別江搏浪,離開了江家陵園。

    苦海沿著湘江,爬上了岳麓山,來到那令他改變一生的山洞。他矗立在洞口看了許久,只可惜景物依舊在,人事已全非。進洞後他在大石上禪坐了一宿,直到次日凌晨才出得洞來。看著洞口光禿禿的石壁,苦海心生感慨,於是拾起一塊石頭,在石壁上刻下了「及難洞」三個大字,這才下山往北而去。

    為了完成師父的遺志,防患奸邪,救世濟人,苦海耗費了五六年的光陰,將一百零八卷《大乘真經》熟背於心,又將武功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若非夜觀星相,發現武林禍端在即,真不知他還會在大同寺待多久。

    苦海一路化緣為食,風餐露宿,如此走了幾日,來到南平國一個貧困的小山村,卻見村頭有兩名青年農夫打做一團,爭鬥得十分激烈。圍觀者雖有數十人,卻無一人上前勸阻,竟是只作壁上觀。苦海深感困惑,於是穿過人群,往兩人中間一站,便想開口勸導。怎奈兩人已斗紅了眼,拳頭就像雨點般打在苦海身上。

    誰知挨打的苦海卻是面帶微笑,讓所有人都心生詫異,甚至連兩個打架的農夫都有些不知所措。便有那好事的問道:「喂!我說大和尚,人家兄弟倆爭家產,你湊什麼熱鬧啊?」一個村姑笑道:「八成是這和尚六根不淨,還想食人間煙火呢!」跟著又有人道:「我說這和尚要惦記,也得挑個有錢的人家才是啊!就劉家兄弟那幢茅舍,加上一頭牛一輛馬車,還有那五畝三分地,有啥好惦記的啊!」圍觀村民頓時暴起一陣哄笑。

    面對眾人的冷嘲熱諷,苦海不以為然,卻朝打架的兄弟施禮道:「兩位施主有禮。貧僧遠道路過,並不知事情原委,但想來既是兄弟,又何苦這般爭鬥?」

    那看上去稍小的農夫罵道:「我說臭和尚,老子兄弟打架,干你屁事啊!你還是哪來滾哪去吧!省得又挨揍。」年長的農夫也厲聲道:「你剛才還沒被打夠是吧?簡直就是頭笨驢嘛!」眾人隨即又是一陣嘲笑。

    只聽有人道:「我說大和尚,人家剛死了爹,正在為自己好多分點家產,養那妻兒拚搏,你卻趕來打岔,這不是自討沒趣嗎?」又有人道:「劉大有三個尿炕的小娃要養,生活苦著呢!想多分點家產也不為過。」

    一名婆子叫道:「瞧你這話說得,劉二的老婆常年臥病在床,不也需要有更多的糧食換錢治病嗎!」此話一出,便有村婦附和道:「就是。想我們女人嫁給你們男人,又要幹活又要生娃,一個不行還得生兩,你們做男人就不能心疼著點嗎?」當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場面頓時又熱鬧起來。

    劉氏兄弟大眼瞪小眼,又罵罵咧咧地扭打起來。苦海從眾人口中得悉了基本情況,仔細分析後,便已瞭然於胸,於是又拉住兄弟兩道:「兩位心中有氣,無非是想發洩出來,不如就沖貧僧來吧!」

    兄弟兩齊聲道:「你這和尚好生奇怪,怎就心甘情願讓我們打呢!」苦海笑道:「兩位施主儘管放心,你們還傷不了貧僧。」劉二叫道:「哥,既然有人甘願讓咱兄弟出氣,那還猶豫什麼,動手唄!」

    兩人對視一眼,劉大當先試探性地打了苦海一拳,見其面帶微笑,好像沒事一般,於是便拳打腳踢起來。兄弟兩邊打邊罵對方,一下子就把胸中的怨氣全發洩了出來。眾人見苦海在暴風驟雨般的拳腳中,依舊面帶微笑若無其事,無不嘖嘖稱奇。

    苦海看著氣喘吁吁的兄弟兩,笑問道:「兩位施主胸中怨氣已除,可否聽貧僧一言?」他見兩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於是道:「如果哥哥得了茅屋和牛,弟弟得了田地和馬車。那哥哥便是有房住而沒車行,有牛犁而沒地耕,雖然不至於凍死,卻早晚要餓死。而弟弟則是有地沒法種,有車沒房住,亦逃不出飢寒交迫的命運。兩位施主認為貧僧分析的對否?」劉氏兄弟想想也對,不由默默點了點頭。

    苦海接著道:「當哥哥的說自己有三個孩子,東西分少了活不下去。當弟弟的說內人抱恙在身,財物少了沒法治病。這都是你們的難處,貧僧已經知道了。但貧僧想讓兩位施主對換下位置,哥哥的內人身患重疾,而弟弟是三個孩子的父親。那你們是否依然覺得,自己應該得到的多一點呢?」

    兄弟兩異口同聲道:「那是自然。」苦海笑道:「既然兩位施主都認為,對方的困難和自己同樣多,那為何就不能相親相愛,多為對方考慮一下呢?」劉氏兄弟聞言面面相覷,竟不知該如何是好起來。

    苦海繼續道:「要知道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能和一家人相比的。只有兄弟同心,其力方可斷金。如果只顧著自己的利益,而不考慮別人的死活,那麼你們早晚也會被別人所遺棄。」

    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劉氏兄弟聽了似有所悟,只是一時還不能明晰罷了。苦海忽然大喝道:「合則皆生,分則俱亡。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兩位施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劉大心神一震,忙跪倒在地,如夢初醒道:「小人明白了,只要一家人和睦團結,再大的困難也能渡過。多謝大師教誨,小人再也不跟弟弟爭了。」劉二也是感同身受,跟著跪下道:「父親屍骨未寒,而我兄弟卻為了一己之私,大打出手,真是枉為人子,枉為手足啊!」

    苦海含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兩位施主頓悟世事,真乃可喜可賀。貧僧以為,天下仁者,莫過於善待他人。還望兩位施主從此能相親相愛,為子孫後代豎立一個好的榜樣。」望著苦海遠去的背影,村民們紛紛感慨道:「真是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一場棘手的家庭矛盾,就這樣被苦海以慈悲心化解於無形,真可謂功德無量。

    苦海一路廣佈善緣,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長江邊。他沿著江岸往渡口走,誰知一路上難民如潮,還時不時夾雜著一隊隊散兵,竟是絡繹不絕。苦海心知幾十年戰亂,最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正好迎面走來幾位老人家,一個個面有菜色,扛著包裹很是艱辛,於是上前詢問道:「幾位老人家匆匆忙忙,這是要到何方去啊?」

    一位白頭老翁不答反問道:「瞧大和尚這是要往江北去麼?」一位佝僂著背的老人忙道:「哎喲!去不得,去不得哦!大宋朝發兵,已快攻破南平,你現在去不是找死嗎?咱們老百姓可遭不起這份罪,只好背井離鄉了。」

    又一位長鬍子老人愁眉苦臉道:「唉!打我記事起就開始打仗,這一打便是幾十年,到啥時候才是個頭啊!早知道做人這麼難,真是寧為草木不為人啊!」一位老婦人扼腕歎息道:「我三個兒子都戰死了,這些官爺還要打來打去,到底圖個啥?還讓不讓咱老百姓活了?」

    一個窮酸老秀才有感而發,長吟道:「君不見,官怕丟烏紗,善怕惹惡霸,貧想圖安逸,富想謀暴利。嗚呼!太平殿上君王笑,烽火台下餓民拋。逢春要待到幾時?硝煙散儘是賦徭。」他吟罷歎了口氣,跟著苦笑道:「常言說得好,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喲!走吧!走吧!」言訖,遂蹣跚而去。

    苦海想不到自己的一句問話,卻引來幾位老人的滿腹哀怨,心中好不感慨。他盡自己的綿力,送幾位老人離去後,心中不覺一陣煩悶,竟是矗立江邊久久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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