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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章 千里尋親 第五節 文 / 不爭而勝

    再說那羊牧野緩步走入冰冷刺骨的水中,但真正涼透的,卻是他的心靈。因為出現在他面前的,不再是昔日那美艷的身形,而是個白髮蒼蒼,雙目深陷,面無血色,半身襤褸的老女人。這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母親嗎?羊牧野看著眼前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曲還音在羊牧野的呼喚中,悠悠醒了過來。她勉強撬開雙眼,無神地瞧著身前的少年,吃力道:「你真是我的野兒嗎?你還活著?」羊牧野哽咽道:「娘,是花神醫救了我,為此他數日不休不眠。」曲還音笑了,但卻笑得很難看。只聽她淡淡道:「活著就好,活著就該好好過日子,幹嘛還要來這是非之地呢?」

    羊牧野含淚道:「母親蒙難,兒寢食難安。若不能救您脫困,兒又怎能好生過日子。」他說著便去解鎖在母親身上的鐵鏈,誰知曲還音卻拒絕道:「給我住手。老娘生是寒月宮的人,死是寒月宮的鬼,不需要你多此一舉,快走吧!」

    「要走兒子也會帶娘一起走。」羊牧野奮力劈斷鎖鏈,想抱曲還音離開水池,卻吃母親罵道:「老娘要你滾,聽到沒有?」末了,又老淚橫流道:「老娘一生殺人無數,自感罪孽深重,那還有臉去見人吶!你就讓娘在這裡安靜地了此餘生吧?」想不到四年非人的囚禁,反使曲還音大徹大悟。

    羊牧野那裡會聽話,抱起母親便往岸上走。曲還音無力地掙扎了幾下,慍怒道:「小混蛋聽著,你是老娘在岳麓山,從一個婦人手上搶來的,並非我親生。」羊牧野笑道:「娘,您別說笑了,總之兒子一定要帶您走。」

    曲還音有氣無力道:「這是真的。」她說著喟然一歎,繼續道:「老娘都快六十歲的人了,做你奶奶也綽綽有餘,還怎能生得出你這麼個小娃子。你要聽話,趕快逃命去吧!」羊牧野聞言一愣,隨即道:「無論我是不是您親生的,就憑您撫育我十幾年的恩情,兒子也要救您出去。」

    「小畜生,老娘從來就沒把你當兒子看待,不是打就是罵,還常常逼你干違心的事,你難道就不恨老娘嗎?」曲還音老淚橫流,不斷罵道。

    羊牧野出了水池,將曲還音輕輕靠牆放下,隨後傻笑道:「天下那有兒子恨娘的道理。」他說著便打燃火折,仔細查看起母親的傷勢來,誰知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就暈過去。原來曲還音的下身,因長年浸泡在冰水裡,早已發黑潰爛,皮肉難分了。羊牧野悲痛萬分,咬牙切齒道:「娘,她們為何要這般折磨您?」

    看著眼前至誠至性的孩子,曲還音心裡溫暖如春,覺得彷彿遭再多的罪也是值得的,於是笑道:「好孩子,為娘此生能遇到你,一嘗做母親的心願,已經沒有遺憾了。怪只怪為娘做人失敗,導致一生淒苦,唯有在這暗無天日的冰牢裡,才感受到了片刻的寧靜。你就答應為娘最後的要求,讓我好好享受一下吧!」

    「娘,孩兒永遠是您的兒子,求您跟孩兒走吧!」羊牧野淚流滿面地央求道。

    曲還音又笑了,二十幾年不苟言笑的她,今天竟然笑了兩次。只見她伸出枯瘦的手,輕輕捋著羊牧野的頭髮,淡淡道:「好孩子,你憑著脖子上的玉墜,還有肩上的胎記,去長沙找你的親生父母吧!也許他們正因為失去了你,而飽受煎熬。你若能找到他們,也算減輕了為娘的罪孽……」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枯瘦的手終於無力地垂了下去,就此安詳地走了。如果不是堅信羊牧野會活著,還有母子重逢的一天,相信她也支撐不到現在。

    看著母親平靜地離去,羊牧野欲哭無淚,逐漸變得鎮定起來。他能夠感受到母親的安詳,這對曲還音來說,未嘗不是種解脫。羊牧野伸出顫抖的手,慢慢抹合了母親的雙眼,就這樣靜靜地跪在一旁……

    「羊大哥。」江心月衝進冰牢,卻見羊牧野呆若木雞地跪著,牆邊斜靠著已經斷了氣的曲還音。她注意到曲還音半身糜爛,還帶著股難聞的惡臭,不由歉疚道:「對不起羊大哥,我不知道她們會這樣折磨你娘。」

    羊牧野淡淡道:「我娘愛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卻終究是一場空。直到現在,她才真正屬於自己。」

    江心月歎了口氣,幽幽道:「你娘走了,我們也該離開了。」羊牧野朝曲還音的遺體磕頭道:「娘,孩兒這就帶您離開。」他抱起母親的遺體,大步走出了冰牢。江心月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

    倆人奔至柳冰清房外,卻和率眾圍堵而來的葉雪瑩不期而遇。只聽葉雪瑩冷喝道:「臭丫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這可怨不得本宮。」江心月急忙道:「牧野哥,我攔住她,你先進屋去和我娘匯合。」羊牧野也不搭話,抱著曲還音衝開堵截的宮女,一頭鑽進了由駱霜華和花弄影把守的房間。

    駱霜華見江心月在和葉雪瑩過招,怕她有所閃失,正要趕去相助,哪知身邊忽然刮起一陣風,羊牧野已搶先衝了出去。此刻葉雪瑩正好一掌拍向江心月,強勁的掌力帶起一陣寒風,有如實質般壓來。江心月心知不敵,但又避無可避,無奈之下只得舉掌相迎。

    「找死。」葉雪瑩冷哼一聲,趁著四掌對實,又催加了兩層功力。豈料江心月陰柔的掌力中,突然湧來一股威猛的剛陽之勁,反把她震退了兩步。江心月回頭瞧著一臉嚴峻的羊牧野,歡喜道:「多謝你羊大哥。」

    葉雪瑩卻是吃驚不小。雖說自己傷勢未癒,只有不到七成的功力,但畢竟是成名的高手,被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一掌震退,自然有些匪夷所思。只見她吐納了兩下,隨即厲聲問道:「你是誰?」

    羊牧野咬牙切齒道:「難道打著名門正派的幌子,就可以把人活活折磨死,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葉雪瑩皺眉道:「你是……」江心月冷笑道:「他是曲還音的兒子,專程來找你報仇的。怎麼樣?害怕了吧!」

    葉雪瑩森然道:「笑話,不就是曲還音生的孽種嗎!難道本宮會怕個毛孩子不成。拿命來吧!」她說著一掌劈來,頓時帶起陣凜冽的寒風。羊牧野忙將江心月拉至身後道:「小月,你帶她們先走,我來抵擋一陣。」

    江心月應道:「那你自己當心點。」隨即跑回屋子,與駱霜華一起扶著虛弱的江寒玉,由暗門而去。花弄影急忙背好琵琶,跟著抱起曲還音的屍體而去。

    羊牧野守在房門口,仗著「紫陽神功」和變幻多端的招數,將葉雪瑩一干人強行堵在門外。雙方你來我往,打過十幾招,幾名宮女又強行衝來,羊牧野急忙揮掌推去,宮女們吃不住力道,紛紛往後倒去,正好阻礙了後面衝來的人。羊牧野趁機返身掩好門,跟著鑽進了秘道。

    五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陣,這才鑽出秘道,逃入了深山密林之中。他們不敢走大路,專擇荒山野林行進,一路狂奔下來,早把追兵拋諸腦後。羊牧野抱著母親的遺體,累得幾近虛脫。江心月和駱霜華攙扶著身體虛弱的江寒玉,也是疲憊不堪。情況最好的花弄影,也早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艱難跋涉,五人來到一處風清水秀,景色宜人之地。花弄影見是塊風水寶地,於是對羊牧野道:「牧野哥,我看此處風景絢麗,不如就把你娘安葬在這裡吧!」羊牧野看著已經冰冷僵硬的曲還音,依依不捨道:「娘,這裡雖不是您的故鄉,但也是處山水形勝之地。您長眠於此,應該可以安息了。」

    江心月道:「羊大哥,此地總算還是長白山,相信你娘會喜歡的。」羊牧野感慨道:「我娘一生漂泊,直到現在才有個安息之地。如此好山好水,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江寒玉冷哼道:「她若非背叛我寒月宮,焉能有此下場。」羊牧野冷冷道:「我娘一生敢愛敢恨,敢做敢當,即便是違背了天條,也不曾暗地使壞過,比那些總打著正義旗幟,卻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之人強多了。」

    江心月生怕兩人吵起來,忙勸解道:「娘,人都死了,曲婆婆縱有千般不是,也成了過去。您傷勢未癒,趕快恢復才是正事,何必跟個死人計較過往。」轉而又對羊牧野道:「羊大哥,咱們曾經有過仇恨,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為何不能好好做朋友呢?再說你娘臨終前大徹大悟,你忍心讓她老人家死不瞑目嗎?」

    江寒玉吁了口氣,淡淡道:「本宮向來不欠人情,你母子與寒月宮過往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咱們從此兩不相欠。」駱霜華上來扶著她道:「咱們寒月宮恩怨分明,自是不欠人情。來師妹,我扶你去樹下療傷。」說著便拉江寒玉去了一旁。

    羊牧野抹了把眼淚,將母親的遺體輕輕放在草地上,然後找來樹枝,與花弄影一道挖起墓穴來。江心月看見兩人吃力的樣子,忙跑過去幫忙。誰知沒走兩步,身後便傳來一聲呵斥道:「別人的事,你少操心。」

    江心月一聽這話,哪裡還邁得出腳步,只好懨懨地扭著裙帶,退回到母親身邊。羊牧野裝作沒聽見,只管悶頭挖著墓穴。江心月遠遠看著,一時間默然無語。

    兩個時辰之後,江寒玉功行一個大周天,總算是恢復了一點功力。而這時,羊牧野和花弄影也葬好了曲還音,正跪在墳前拜祭。江心月朝母親小聲道:「娘,我們去拜祭下曲婆婆吧!」

    「我身為堂堂寒月宮宮主,怎能去拜祭昔日的叛徒。」江寒玉語調冰冷,斷然拒絕道。駱霜華心知江寒玉放不下架子,於是道:「小月,你娘和師伯有不便之處,你身為晚輩,拜拜倒是無妨。」江心月見母親沒反對,於是來到羊牧野身旁,朝墳頭深深鞠了三個躬。

    江寒玉朝駱霜華道:「師姐,咱們走吧!」說完,也不理會別人反應,逕自而去。駱霜華於是叫江心月道:「小月,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走吧!」江心月應了一聲,轉頭想喚羊牧野和花弄影同行,卻被羊牧野拒絕道:「你們先走吧!我還想陪陪娘。」江心月無奈,只得對花弄影道:「影兒,咱們日後汴京見嘍!」

    花弄影頷首道:「你放心吧!我會去找你玩的。」江心月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兩個過命的朋友,追隨母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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