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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革命 262 風暴怒潮 文 / 仙人掌

    262風暴怒潮

    天鉛黑著臉,預示著一場大雪即將來臨。寒風嚎叫著掠過,在空氣中拉出一陣陣號泣,讓人覺著溫度愈發的寒冷。

    二十名持刀挺立於馬背的騎兵,神情肅穆地護衛著一輛馬車緩緩行來,金城街、錦州城乃至奉天、海城、義州、鎮安、新民的軍民像一道道洪流匯入大海一般,聚集到英雄紀念碑前,為他們心目中的又一位英雄送行。

    「敬禮!」身著上校軍服的秦鐵錘猛地喝出口令,手中的軍刀劃出一道弧線,馬背撇刀禮被他行的虎虎生威,卻又帶出了無盡的憤懣之情。

    護衛隊漸行漸近,馬車上載著覆蓋著武毅新軍軍旗的靈柩,所過之過,百姓號泣、軍人切齒;所過之處,軍歌頓起,軍禮如風;所過之處,萬人側目、群情洶湧。

    靈車停在高大的紀念碑前,三通排槍響過,由李燾、葉長生、聶憲藩、段祺瑞、姚良才、馮義和、吳祿貞、藍天蔚

    等八名在錦最高級將領抬著,跟隨衛隊的步伐圍著紀念碑繞行一周,然後沿著一條警衛林立的通道,走向紀念碑不遠處的墓園。

    「君不見,狼煙四起炮聲急,華夏大地遍洋夷?怎忍看,爹娘姐妹涕滿衣,父老鄉親痛流離?好男兒,當奮起,加入新軍號武毅;當奮起,莫悲慼,獵獵西風展龍旗……」

    隨著靈柩越來越接近墓園,武毅新軍軍歌成為整個金城上空唯一的聲音。軍人在唱,百姓在唱;漢子們在唱,女人也在唱。似乎,此時此地,只有這首軍歌能夠代表所有人的共同心願,為忠勇剛直的周毅上校送行一般。整個關外東北,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周毅上校為何而死,幾乎沒有人不為此扼腕歎息,也幾乎沒有人不因此南向長歎。一個忠勇的軍人,沒有在收復奉天的戰鬥中捐軀,卻在不得不命令部下退出遼東後鬱鬱自盡。他的死,令所有建立了民族意識,國家榮譽感的國人真切地感受到:如果這個國家不徹底革新就沒有希望,今後還有更多的國土主權會淪喪,還有更多的王毅、李毅、張毅會無謂地失去生命。

    軍歌就是戰歌,歌聲中,飛揚的漢風壓到了凜冽的寒風,激盪的情懷摧毀了一切的顧慮,整個葬禮現場湧動著一股亟待勃發的力量。火山,將要爆發,缺少的無非是某個人的一句話而已。他,才是東三省父老的主心骨,是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希望。

    身處第一排抬著靈柩的葉長生保持著表面的冷靜,這似乎是總參謀官應該保持的風度,即便是在葬禮之中。他偷偷地、快速地瞟了一眼左邊的李燾,大帥正雙眼含淚,一邊哼唱著軍歌,一邊邁著有力而凝重的步伐,跟隨衛隊前行。

    這一刻,葉長生有些明白了,李燾並不是真的想要周毅的這個結果,周毅的死是意外卻也是必然。在屢戰屢勝、心氣兒極高的武毅新軍中,還沒有撤出自己切實控制的國土的先例,收復奉天的功臣、巡警軍統領周毅上校,除了無法承受失地的恥辱,只得用自己的生命維護一個國防軍人的尊嚴之外,也在用生命向北京城裡的那個朝廷發出怒吼,也在用生命請求他的大帥發動革命。

    摳動扳機是容易的,可是要下定對準自己的腦袋摳動扳機的決心,那是相當艱難的。儘管如此,武毅新軍總參謀官還是非常擔心,在未來的日俄戰爭中,軍隊會先保持局外中立,會撤出奉天,會任由兩隻狗在東北的大地上撕咬,那時候,將領們、軍官們、戰士們會否象周毅上校一樣,對準自己的腦袋摳動扳機呢?

    想到此處,葉長生在寒風中接連打了幾個冷戰。

    送葬隊伍停在墓穴旁,衛隊接過擔子,緩緩地將靈柩安置在墓穴內。李燾解下腰上的麻帶,輕輕地拋進墓穴,嘴裡念叨著誰也聽不清楚的話,後退幾步,緩慢而有力地行了一個軍禮。

    「預備——放!」秦鐵錘的口令聲突然響起,衛隊再次朝天打出三輪排槍。這不是剛才迎接從奉天而來的靈柩,而是最後的送別。

    「大帥啊!清君側啊!大清國不變就要亡了啊!」

    百姓群中有個蒼老的聲音顫悠悠地呼號著,就在第一鍬泥土灑向靈柩的瞬間,也就在這瞬間,一個聲音引來萬千個聲音的應和。依然殘留著舊觀念、舊法統的老人們、旗人們希望李燾和武毅新軍「清君側」,澄清政治,以利驅逐俄軍、匡復失地;已經覺悟的人們則希望李燾主政,將遼西的新政徹行全國;更有激進的人們要求拋開沒落的朝廷,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政權,以此引導中國走向強大。

    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喚聲中,李燾快步走上墓園旗台,高舉右手,頓時,喧鬧的葬禮現場安靜下來。

    「全體武毅新軍官兵們!」

    「卡嚓」一聲爆響,在場的幾千官兵同聲肅立。

    「東北的父老鄉親們!國體生蠹,不得不除!身為軍人,身為東三省總督,李燾有著當然的責任,將全體軍人、全體東三省國人的呼聲實現之!可是,我不能不考慮到,俄國重兵屯聚東三省、關內守舊勢力把持朝政、各地督撫心懷各異,如此內外交困之下,該如何實現我等要求而不至於引發新的庚子戰爭,讓孱弱的國體再次遭受劫難?思之再三,李燾決意通電全國實行兵諫,推動全國政局的革新,匯全國之力,無論滿漢蒙回,四萬萬五千萬同胞齊心協力共建革新之中國,以新中國之力量收復失地,以新中國之力量凝聚一個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組成的、新的中華民族!分則力小、合則力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等第一責任就是維護國家的統一、領土的完整、民族的團結!」

    全場鴉雀無聲,千萬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台上的李燾。此時,滿族也好、漢族也罷,似乎都接受了新的國家和民族概念,也接受了武毅新軍行兵諫促革新的行動。

    李燾掃視全場,暗自猜度在場滿人的心理。目前的遼西有四分之一的人口為滿族或者蒙漢旗人,目前的武毅新軍體系內,有一萬餘人來自滿蒙,這部分力量不可小視!在巡警軍西撤和收復奉天的周毅上校『自殺』之後,看到收復滿族老家希望的這部分人會怎麼想?真的贊成兵諫以革新朝政,以圖匡復失地,中興他們的大清?!嗯,應該是如此,在這個目的下,東北所有人的訴求是一致的!

    「我命令!第二師十一團,立即接管山海關防務;第二師四旅全部南下,進駐京津一線,切實控制京榆鐵路,對一切敢於阻擋我軍行動之武裝力量,可予以堅決的打擊!其餘各部,緊守奉天和遼河一線,保障東北軍事局面的穩定,嚴防俄軍趁亂打劫!」

    第二師師長段祺瑞跨前一步,鏗鏘有力地應了一聲「是!」

    公開下達的命令只是兵諫行動軍事命令的一部分,涉及禁衛軍、游擊軍、山東新軍、江北新軍的命令早已經在葬禮前下達到位。此時,不過是給群情洶湧的百姓一個場面上的交代,也以此將東北的民情推向高潮而已。

    金城街在舉行葬禮,上海的報紙則已經將周毅上校舉槍自盡的始末刊登出來,又被各地報刊轉載,引發了關內各省各地的大風暴。

    上海道衙門口,上千名新式學生將衙門包圍起來,一位身著青色長衫的青年站在衙門口的台階上,揮動著手中「驅逐俄軍、復我國土」的小旗子,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講,引來學生和圍觀者一陣陣熱烈的喝彩和鼓掌,更引發出一陣陣的口號聲。衙門口,幾名練軍士兵無精打采地拿著槍,沒有絲毫干涉學生行動的意思。不遠處,駐滬淮軍馬隊在管帶王雲林的帶領下,也是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派頭,甚至尖著耳朵聽演講,甚至還有人跟著學生喊了幾嗓子口號,要不是管帶官覺得不妥而瞪圓了眼珠子,恐怕這淮軍也會跟著學生圍了道台衙門。

    錦州的通電一出,天津城的局面遠比上海緊張,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鬧事的不是學生,不是駐紮在廊坊的禁衛軍漢旅,而是海軍官兵們!三海主力艦要拔錨北上,直隸總督袁世凱立即調兵控制碼頭,雙方互相對峙的消息傳到城內,加上報紙上的消息傳播開來,金剛橋的總督衙門立即被蜂擁而至的人群湮沒,隨即,直隸第一鎮第一協(旅)第一標就從小站登車,控制老龍頭車站後,在人潮中艱難開路,向金剛橋而來。

    「右軍兄弟們,學學武毅新軍吧,他們也是天津子弟兵啊!」

    「都是當兵,看人家周統領,那才是有骨氣的男兒漢,兄弟們,咱大清國該變天了!」

    「右軍還有卵子沒有?沒卵子就滾回山東去!」

    「媽的,天津打戰的時候右軍在哪裡?現在抖啥威風?」

    天津的市民的叫罵聲、勸告聲,讓第一標的官兵們個個心情沉重,臉色難堪,也使得他們不好意思用力去維持一條足夠部隊快速通過的通道。整編過後的第一標,暢行的也是愛國、也是國防軍人意識,在如此喝罵聲中,心裡能好受嗎?這臉能不發燒嗎?

    袁彬(陳良輔)在幾名衛兵的護衛下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他身後是幾個從錦州拉過來的軍官,他們竭力壓制住內心的喜悅,裝出心急火燎的樣子,不停地呼喝著開路的衛兵和不斷擁擠而來的市民。

    快,快,快!必須要盡快趕到總督府,控制袁世凱以及一干親信幕僚。必須盡早控制住總督府的水陸電報房,必須策應廊坊駐軍進駐天津控制局面,必須要盡早地放海軍艦艇北上,必須要盡早地兵進北京,加強李府的保衛!直隸第一鎮第一標標統身上的擔子重著哩!

    總督府內,袁世凱倒是相當的鎮定,拉了一群幕僚巡視過總督府防衛之後,就圍坐商議對策。

    徐世昌強笑道:「第一標很快就到,安全問題大可不必擔心,諸位,此番事起並非突然,唉,只是小看了李燾的心機。想不到啊想不到,一個周毅就引起這麼一場大風波。制台大人,您看,這通電如何應對是好?」

    「等!」袁世凱回了一個字後就不再言語,不時地用眼光掃視著眾人,一付該你們出主意的做派。

    馮國璋看了看身邊的王士珍,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聘卿兄,那袁彬靠得住嗎?畢竟……」

    王士珍不動聲色,似乎是沒聽到馮國璋的問話一般。

    馮國璋也不生氣,反而和顏悅色地用商量的口吻道:「唉,這個,這個事兒,第二鎮也鬧得很厲害,平常第一鎮是最講究提聚士氣的,就怕……聘卿吶,你得多準備一手才是。第二鎮在楊村防著漢旅,第一鎮但凡出事,咱們可就成那個甕中之鱉,任由他李燾擺弄了!」

    「換作是我,我也學了那周毅,漢子啊,可惜了!」王士珍淡淡地說了一句之後,也學著袁世凱的模樣不再開口。

    一陣腳步聲從耳房那邊傳來,來人還沒到門口就連聲道:「來了來了,榮相回電。」

    「念!」袁世凱一下子來了精神,站在椅子前盯著進門的楊士驤。

    「同誼制台項城袁大人鈞鑒:錦州通電,變軍儘管以致關內糜爛、京師震動,各國持觀望之態,三番照會庇護其國人之安全,天津乃洋人聚集之所,當非常警醒,一力保全之……」

    楊士驤匆匆忙忙地念完長長的電報,正待喘氣,就見袁世凱重重地跌落回座,不住地抱怨道:「蓮府啊蓮府,你、你可害苦了袁某啊!調兵?!大沽口有海軍鬧事,城裡有百姓鬧事,廊坊有禁衛軍漢旅,天津這般局面,廊坊交通又斷,我無兵可調也無路可走,如何調兵入衛京師?就算能調兵入京,又拿什麼去擋住入關的武毅新軍!?」

    被主子責怪後的楊士驤一臉沮喪,尷尬地看看左右諸人,哀歎道:「士驤無能,牽累大人和諸位,如今只有挺身而出,憑三寸不爛之舌勸說府外百姓,成則平穩天津局面,不成,士驤就單身臥軌,阻擋武毅新軍南下之列車!」

    說完,楊士驤跺了跺腳,挽了馬蹄袖就搶步出門。

    袁世凱急道:「蓮府不可意氣!」

    楊士驤聞聲停步,轉過身來卻是滿眼淚水,一臉訣別的神色,無言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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