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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基業 226 算賬攤牌 文 / 仙人掌

    226算賬攤牌

    「標下李燾參見榮中堂!」

    榮祿對這個聲音,這個名字很是敏感,總會因為它們而引起心情的一陣波動。在天津直隸總督衙門的那個夜晚,所有的情景都歷歷在目,那李燾所有的言語,似乎都能被榮祿回憶起來。當時的李燾,也是這麼打報告行禮參見欽差大臣的。

    真要由著榮祿的性子來,他會立即殺掉眼前有些桀驁的年輕軍人,可人生在世,有多少事情是可以由著性子來辦的呢?何況,他還需要李燾這顆棋子。

    「李大帥多禮了,請坐。哎,光翰,你可是欠著老夫一個人情呢!那日在阜陽門火車站,你不是說……嗯!?」

    李燾知道榮祿是故意提那天自己說要去拜會他的話,以便將今日的私談基調定下來,那就是兩個人之間的利益合作。

    「榮相恕罪,只因李燾一到京師就連番出事兒,以至於竟不得其時拜見榮相,恭聆教誨。」

    「光翰吶,老夫也不繞彎子了!你給軍機處遞的折子已經轉到老夫手裡,為這個事兒,唉,著實地傷神吶!」榮祿說自己傷神確實不假,臉色的神情也顯得有些不假掩飾:「你要把直隸淮練軍、武毅軍拉到關外去,可以!你要擴編,可以!可是朝廷沒銀子。」

    李燾冷笑道:「重建武衛三軍倒是有銀子。」

    「氣話!光翰,我們今兒不說氣話,合計著把重建武衛三軍和整編舊軍的事兒辦下來,也算對朝廷有個交代。老佛爺找榮祿談過了,榮祿知道光翰你的胸襟和心思!」

    榮祿以上官的身份對李燾負氣的話如此委曲求全,李燾倒不好發作了,只好做出恭眉順眼的樣子靜聽下文。

    「武衛三軍,武毅軍最能戰,那是少不了的。光翰你得手下留情,給榮祿留點底子才成。否則,直隸防務會牽扯了關外軍事,於匡復大計不利。」榮祿說到這裡,見李燾要出言反駁,也心知李燾要說什麼話,乃抬手示意繼續道:「朝廷沒多少銀子是真,朝廷急著整頓軍務編練新軍拱衛京師也是真。銀子少就只能先辦急事,唉,這麼一來,你那整編舊軍的事兒能攤到的銀子就確實少了些。」

    李燾嗯了一聲不表態,此時他倒有些摸不準榮祿的心思了。

    「總有人拿軍務上的事兒等著看笑話,誤國莫過於此吶!光翰,你我二人如今佔了大清軍務的大頭,當同舟共濟辦下差使,整頓出關內關外的強軍來,樹立標范。榮祿想,武衛三軍這次重建不因再仰仗洋人,還是用錦州的練法和軍械為宜。」

    李燾點點頭,還是不吭聲。

    「武衛三軍所需軍械,皆由朝廷出資購買,這一筆買賣,想必也能為光翰整頓舊軍籌些銀子吧?」

    「榮相!這話不對!既然標下上的折子沒起作用,那整頓舊軍是朝廷的事兒,買軍械也是朝廷的事兒!這兩個事兒不能混為一談。武毅新軍表面上看著光鮮能打,可籌建維持這支軍隊,李燾實在已經筋疲力盡、難以為繼,朝廷還在我這雞爪子上刮油,於心何忍吶!?沒銀子,整編直隸諸軍之事難以推行,朝廷要新募兵員組建新部隊,那一旁沒有著落的舊軍會作何想法?反正,標下這直隸軍務整理會辦也不想幹了,索性,明日送一旅南下山東,標下就北上錦州。」

    榮祿顯然沒有想到李燾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在他看來,李燾是急於把武毅軍和淮練軍整編後攏在手裡的,因此會破費些錢財軍械,卻不料他竟然一毛不拔!

    「匡復大計,匡復大計!光翰吶,莫治氣,咱們合計著辦事,總會有法子的。」

    「請榮相訓示!」

    訓示?訓示個鳥毛灰啊,你能聽進去一分半毫?!

    榮祿苦笑道:「這麼著,光翰你再上個專折,也把前日開列的整編費用再合計合計,稍減一點?三百萬兩銀子朝廷著實拿不出來,前幾日榮祿主管戶部,是知道部帑空虛的。」

    李燾也收拾了激憤的神色道:「榮相您看減為多少合適?三十萬是萬萬不成的!」

    榮祿伸出一個指頭。

    李燾側臉道:「軍官們的安家費都不止一百萬兩!」

    「國計維艱,克服克服吧,等安頓好了,朝廷有銀子了,再酌情補發一些?」榮祿此時也是無奈得很,他要盡量在不多的銀子堆裡,從李燾那份裡劃拉一些給自己重建武衛三軍。涉及組建軍隊的事兒,那真個是花錢如流水,那些軍人們也是只認銀子不認人的!

    「補發?榮相,請您和朝廷諸公想想看,舊軍整編軍官們,要舉家搬遷到關外,有的還要去吉林、黑龍江,那是老毛子駐軍的地方!我李燾好意思厚著臉皮跟他們說,大哥們,你們克服克服,以後補發安家費?這話,請軍機大臣們說去,軍機們沒空,我讓軍官們帶著家眷去京城就教!」

    榮祿一見這年輕人又要發飆,急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裁散人員要安置,調職軍人要搬家,部隊北上要交通、營房,整編換裝要軍械,哪一樁事兒不是花費巨萬?哪一樁事兒不牽扯到人家的生計?朝廷是過牆拆梯子,灤州兵變平了就變臉,意思很明白,又把標下當成冤大頭來打整。唉,如今標下名義上是各軍主帥,各軍也不好再鬧事,只能頂著朝廷的這些個意思了。請榮相體諒,勿要見怪,也請朝廷諸公為匡復大計三思而後行!」

    榮祿知道德國人將大清國的賠款沖折了不少,全數化成洋務實業扔錦州去了,也知道美國人通過那個朱重宇,將賠款全數轉到盛京賬戶裡,甚至還知道英國人也準備拿出一百萬英鎊扶持盛京軍事。再看國內,去年鐵良奔走遊說沒籌集幾個銀子,可今年朱其琛打著商辦的牌子推銷盛京,融集資金後通過那個遼西開發銀行,給李燾的腰包裡注入了源源的銀子。再看那個赫德,還不是巴巴地把銀子往年輕人兜裡揣?更氣人的是,張謇倡議蘇商、朱疇號召徽商、湯壽潛組織浙商,都湧到錦州去送銀子!就連買辦們也在盛宣懷的帶動下紛紛投資遼西……

    李燾哭窮?鬼才相信!這年輕人,搞錢的法子能通天,還都是一套一套的,套套見效!他哭窮,肯定有目的,只有把李燾拿著軍務哭窮背後的心思引出來,才好對症下藥啊!

    「唉,光翰吶,事兒難辦,老夫知道!可是朝廷在使銀子的法度上沒錯,先武衛三軍以保障京師,再舊軍整編壯大關外以利匡復,這話攤出來說,朝廷也沒錯,錯就錯在沒銀子!光翰啊,身為臣子為國分憂乃是本分,你可以血戰沙場不計生死,又何苦在這個事兒上找朝廷的麻煩呢?」

    李燾冷笑一聲,審視了榮祿那張越發現出蒼老之色的臉一會兒,才道:「如果朝廷諸公以強軍大計為體,厲行節約,奉公捐資以補軍費之不足,我李燾一分錢也不要朝廷的!可惜,諸公做不到!當道者如此,何以敢腆顏饒舌要求百姓軍兵們不計生死!?李燾治軍,以身先士卒為第一,方得將士用命,連戰連捷,朝廷諸公即便不親歷沙場,不親歷軍務,也當做個表率吧?將士們在爬冰臥雪,在血染沙場,在默默無聞地流血犧牲,可是他們呢?依然花天酒地,渾然不覺國恥在頂!他們有何面目要求別人?再如此,李燾就、就清君側!」

    榮祿連「使不得」的話都不想說了,他實在是找不出理由來反駁李燾的話,只能賠笑著道:「光翰年輕心性,一心為國,唉,朝廷諸公當以光翰為表率啊!不過,事兒還得一件件的辦,光翰啊,你就掏個實心話,萬一朝廷的銀子給的少了,或者給的遲了……」

    下面的話,榮祿留住沒有說出口,反正,前面幾句褒揚的話已經說了,看年輕人怎麼回答?

    李燾當然不會抹下「一心為國」的面子,也不會被一句話就拿住,幹些吃虧的事兒。

    「榮相,標下也知道朝廷沒銀子,戶部左右支應也相當困難,更知道讓諸公們出錢之事絕難達成。可是,軍費啊軍費,總得有個出處吧?這麼著吧,盛京新政發展經濟,正要統一貨幣……」

    榮祿可是剛從戶部掌部大臣的職分上過來的,還沒等李燾把話說完就頻頻搖頭道:「盛京要開銅圓局鑄錢?不成!」

    「不,不是銅圓局!是印鈔局。」

    「那有何兩樣?」

    李燾見榮祿回絕的如此之快,不禁揣度起這軍機大臣對貨幣經濟瞭解的深淺。

    一番計較後,他才開口道:「鈔是白銀代行鈔,用於兌換銀元和銅錢,也可以在小範圍內作為信用貨幣使用,如此而已。榮相,盛京大辦洋務經濟,每每吃虧在與洋人的貨幣兌換上,總辦洋務處計算了一下,按照如此速度辦理洋務、開發實業的話,盛京每年因此會損失二十多萬兩銀子!這錢可不是進了咱們大清國人的腰包,也沒有給朝廷上一分銀子的賦稅,全給洋人了!再則,錦州工業建設投資數額巨大,商人們每每攜帶大宗銀元交易頗為不便,而各地錢莊在折兌各地銀元時也每每從中漁利,實在妨礙了新政的推行、關外的國防建設。榮相,大清國制錢不一的局面戶部至今不能清理,可不能讓新政、讓大清匡復關外失地的大計夭折在小小的制錢上吶!反正,盛京方面是不願意看到這個下場的!」

    榮祿不是保守派,相反地,他是滿族官員中的洋務派,只是政治上是鐵桿的後黨而已。聽了李燾陳說利弊,結合他在戶部的經驗,他有些心動地問道:「是代行券?只用於關外?」

    「是,標下保證是代行券,只在關外發行流通!」李燾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從身邊的包裡拿出一張硬紙來,雙手遞到榮祿面前道:「榮相,這是樣板,請過目。」

    擺在榮祿面前的是幾張精美的鈔紙。「遼西開發銀行」、「銀元代行券」的字樣頗為醒目。

    「這一元券折抵七分二足秤白銀,也就是足色龍洋一個。那五元、十元券就相當於五個、十個龍洋,比錢莊的銀票使用起來更為方便,而由遼西開發銀行發行此券,在官方管理和本金實力上也有保證,比之民間經營錢莊和洋人的銀行,對大清國更為有利。另外還有角券、分券,以利使用。」

    榮祿端詳著手上的樣板,對李燾的話只是微微點頭應付,半晌卻歎道:「朝廷應當發行此券流通全國,則新政之經費、新軍之軍費、皇家之供給,統統都有了!」

    「不然!」李燾見榮祿對金融貨幣理解的如此簡單,生怕這老傢伙真的要以滿清朝廷那虛弱的戶部部帑為底發行紙鈔!那樣的話,洋人很快就會捲走大清國所剩不多的硬通貨,這個國家就要真的金融破產了!

    「光翰,此話何解?」榮祿見李燾一臉焦急,心中卻以為自己找到一條財路,從而讓李燾的財路受了堵,竟是頗為得意。

    「代行券之發行不能流通全國,發行數量也必須有足夠的白銀庫存作為支撐,否則這紙張很快就會變成廢紙,半分銀子也換不到。代行券,講究的是金融實力和信譽,是信用券!別說全國通用,就算是盛京發行,也必須要限量發行、足額兌換、承兌及時。榮相,代行券這東西,一旦發行過量,洋人可就要趁虛而入,淘空大清的庫銀了!」

    榮祿一聽覺得有些道理,心中卻未曾放下「朝廷發行代用券」的念頭,只是他需要去咨詢戶部的官員們之後才能定計。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在穩定李燾的事兒上找到了一個法子,也不管怎麼說,先把軍隊搞起來才是根本!

    「此事,榮祿明日回京即奏報太后老佛爺知曉,不過聖意如何?我等就無需揣測了。」

    李燾微笑點頭。反正賬算了,牌也攤了,朝廷要准了盛京發行代用券最好,那麼代用券成為合法流通全國的標準紙幣就有了基礎,遼西開發銀行在未來成為中央銀行就有依據,自己接收政權就更加順利;不准,盛京就要辦銅圓局以籌措幾十萬大軍軍費之一二,跟「江楚三折」中倡議的統一貨幣主張唱反調,著實有些划不來啊!

    軍隊在我手、財權在我手、強國的大義在我手,名義上的政權還不是手到擒來?那時候,什麼滿漢有別、什麼國統法體、什麼皇室威儀,全都是狗屁!實力才是權力的根本支撐,人心才是權力的最大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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