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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格雷穿過旅館大廳時,臉色一下子沉下來,因為一位婦女從一張柳條椅上站起身,朝他迎面走來。她帶著憂郁的微笑,吻了吻梅格雷的兩頰,握住他的手不放。
  “太可怕啦!”她一面唉聲歎气,一面說,“我今天上午一到這儿之后,就到處奔波,跑得我暈頭轉向。”
  梅格雷端詳著從阿爾薩斯突然來到的小姨子,看了好久才相信自己的眼晴,因為此刻的景象同近几天來以及今夭早晨的景象是何等地不同呀,因為這种親切的气氛恰好同他所處的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菲利普的母親長得很象梅格雷夫人,不過比她姐姐更多地保留著外省人的健康气色。她沒有發胖,而且還很嬌嫩;臉色紅潤,頭發梳洗得特別光滑。她的穿著和神情給人一种十分整洁的印象:黑白兩色的衣服,明澄的眼晴,微笑的面容。
  她隨身帶來了家鄉的气息,梅格雷仿佛嗅到了從她家里散發出來的各种香味,滿櫥的果醬,還有她的拿手杰作:各式小菜和奶油糕點。
  “你看這事完了之后,菲利普還能找到工作嗎?”
  警長把小姨子的行李提起來,這行李比她更加鄉土气。
  “你也住在這儿吧?”他問。
  “要是价錢不太貴的話……”
  他把她帶到餐廳。他單獨一人時從來沒有光臨過餐廳,因為這里的气氛過于嚴肅,顧客談話時都把嗓音壓得很低。
  “你怎么能找到我的住址呢?”
  “我已經到法院大廈去過,見到了法官。他不知道你在管這樁案子。”
  梅格雷沒有吭聲,只是苦笑了一下。他揣測著小姨子在法官面前絮絮叨叨的內容:“您知道嗎,法官先生?我儿子的姨夫是少將銜警長梅格雷……”
  “后來怎么樣呢?”他急于了解下文。
  “他給了我律師的住址,那是在格勒內爾街,我也去過了。”
  “你帶著行李滿處跑嗎?”
  “我把行李存放在寄存處。”
  這真叫人啼笑皆非,她准把她的心事告訴了所有的人。
  “我老實告訴你,菲利普的照片在報上一登出來,埃米爾都不敢去上班啦!”
  埃米爾是她丈夫,他和菲利普一樣高度近視。
  “我們那儿可不象巴黎,監獄終歸是監獄,人們都說無風不起浪。監獄里是不是只有一張床,几條毯子?”
  他們一邊吃沙丁魚和甜菜片,一邊喝盛在長頸大肚瓶子里的紅葡萄酒,梅格雷不得不強打精神以便擺脫午餐時不斷縈繞在腦際的煩惱。
  “你是了解埃米爾的,他非常生你的气,非說菲利普沒有能在銀行里找個好工作而去當便衣警察都是你的過錯。我對他說,該發生的事要避免也避免不了。噢,對了,你妻子身体好嗎?她喂養那么些小牲口不覺著累嗎?”
  這頓飯足足吃了一個鐘頭,因為飯后還得喝咖啡,而且菲利普的母親還想确切地了解監獄里的條件怎么樣,關押在里面的人能有什么樣的待遇。當他倆來到客廳時,看門人稟報說有位先生要見梅格雷。
  “請讓他進來!”
  他揣摩著誰會來找他,當他發現來訪者原來是阿馬迪約警長時,感到十分詫异。阿馬迪約向洛埃夫人致意,臉色很不自在。
  “這是菲利普的母親。”梅格雷說,“請到樓上我的房間去坐吧?”
  他們倆靜悄悄地上了樓。走進屋子后,阿馬迪約輕咳了一陣,接著把帽子和從不离手的雨傘放到一邊。
  “我以為今天上午審訊結束之后還會見到您的,”阿馬迪約說,“可您不辭而別。”
  梅格雷默默地打量著他,估計阿馬迪約是來求和的,但是此人沒有膽量為他即將開始的工作提供什么方便。
  “這些家伙非常厲害,您是知道的!當他們在一起對質時,我深有体會。”
  他坐下來,為了掩飾窘態,把大腿往二腿上一擱。
  “您听著,梅格雷,我來是要對您說,我開始同意您的看法了。您瞧我不是很直率嗎?我是不抱成見的。”
  然而他說話的聲調并不那么自然,梅格雷覺得阿馬迪約得到了教訓,但是這次來訪并非出于自愿。上午審問后,警察署長和阿馬迪約警長已進行過磋商,署長傾向梅格雷的論點。
  “現在請問:我們該怎么辦呢?”阿馬迪約鄭重其事地說。
  “我什么也不知道!”
  “您不需要我手下的人嗎?”
  接著,他突然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我向您談談我的看法,因為在審問那些狡猾的家伙時,我考慮了很久。您已知道佩皮多被打死時,他即將被捕。我們早就知道在佛洛里阿有相當一批毒品,正是為了防止有人轉移這批毒品,我才派一名便衣進行監視,直到清晨進行逮捕時為止。唉,結果那批貨色還是不翼而飛了。”
  梅格雷似乎沒有在听他說話。
  “我的推斷是只要我們把這批毒品拿到手,凶犯就可以一同時擒獲。我真想向法官申請一張搜查證,到卡若家里去搜查一次。”
  “這大可不必,”梅格雷歎了口气,“精心操縱今天上午對質的人是不會把這樣一個可能招來禍殃的包裹藏在自己家里的。可卡因既不在卡若和歐仁的家里,也不在我們要找的任何人家里。順便問一問,路易對他的那些顧客說了些什么?”
  “他發誓說從來沒有見過歐仁,更不必說曾和他一起玩過紙牌了。他認為奧迪阿去買過几次香煙,可是從來沒有同他說過話。至于卡若嘛,他跟蒙馬特爾所有的人一樣,听說過他的名字,但同他素不相識。”
  “他們之間的聯系沒有被切斷吧,我想准是這樣,對嗎?”
  “确實一次也沒有。他們相互竟然還交換逗趣的眼色,似乎審訊對他們來說是件輕松愉快的事儿。頭頭很惱火。”
  梅格雷忍不住微微一笑,因為阿馬迪約的話等于承認他猜對了,他的轉變完全是因為警察署長干預的結果。
  “我們隨時都可以派一名便衣盯住卡若,”阿馬迪約接著說,此人對談話中出現冷場最受不了。“不過,卡若可以輕而易舉地把盯梢的人甩掉。且不說他有靠山,他還可以控告我們呢。”
  梅格雷掏出怀表看了又看。
  “您有約會嗎?”
  “對,一會儿有約會。要是您不介意的話,我們這就一塊儿下樓吧。”
  梅格雷走過看門人身旁時,向他打听小姨子的去向。
  “這位太太已經出去好几分鐘了,她曾問我到丰丹街該乘哪路公共汽車。”
  她的脾气就是這樣!她要親自去看看儿子被誣告殺死佩皮多的那個地方,而且還會進去,把自己的心事講給那儿的侍者听!
  “我們順便到新大橋酒家去喝一杯吧?”梅格雷提議。
  他們倆在酒店的一角坐下來,要了一瓶阿爾瑪涅克老陳酒。
  “您該承認您的方法在這樣的案子里就無法采用吧,”阿馬迪約捻搓著八字胡子大膽地說,“我們剛才和頭頭討論過了。”
  顯然,頭頭對這樁案子很感興趣!
  “您說我的方法,這是指什么?”
  “您自己比我更清楚。通常,您總是混到這些人的生活中去,觀察他們的思想狀況,甚至對他們二十年前的事都不放過,您對這些的注意胜過對具体形跡的注意。現在我們面對的是一批我們几乎什么都不了解的怪家伙,他們膽大妄為,甚至不怎么考慮轉移別人的視線。卡若几乎當面都不否認他殺過人。”
  “他沒有否認。”
  “那么,您怎么辦呢?”
  “您呢?”
  “我要在他們周圍撒下天羅地网,這是必不可少的。從今晚開始,他們每個人都會有人跟蹤。他們免不了要到某些地方去,要同某些人講話。那么我們就可以通過那些人來了解他們的情況……”
  “這樣的話,菲利普還得在監獄里關半年。”
  “他的律師打算要求暫時釋放他,因為他只是被指控犯了過失殺人罪,因此獲得批准是不成問題的。”
  梅格雷已不再感到疲倦。
  “您把這也加上吧?”阿馬迪約指著酒杯征求梅格雷的意見。
  “好极了。”
  可怜的阿馬迪約!他方才走進旅館的客廳時該是多么地傷腦筋啊!現在他已經有足夠的時間來恢复常態,裝作頗有信心的樣子,甚至滿不在乎地談起這樁案子來,其實,他并沒有多大的把握。
  “再說,我還不明白卡若是否親自動手殺人,”他一邊喝了一口燒酒一邊補充說,“我也仔細地考慮了您的論點,可為什么他沒有叫奧迪阿去開槍呢?他自己滿可以埋伏在街上……”
  “要是這件事全由奧迪阿干的話,他就來不及折回來碰撞我的外甥,也來不及去報警。此人朝三暮四油嘴滑舌,十足是個愚蠢的小無賴。”
  “那么歐仁呢?”
  梅格雷聳聳肩膀,并不是因為歐仁清白無辜,而是因為他不忍心指責他。這是一种難以言表的感情,費爾南特是其中的一個因素。
  另外,梅格雷似乎無意和阿馬迪約深談,他手里拿著鉛筆,在大理石桌面上胡亂地畫著一些線條。酒店里很熱。阿爾瑪涅克酒使人心曠神怡,十分愜意,几天來聚積的勞累好象都逐漸地消失了。
  呂卡和一位年青的便衣走進來,他看到兩位警長緊挨著坐在一起,不覺大吃一惊。梅格雷的目光越過大廳向他使了個眼色。
  “您不能到警署來一趟嗎?”阿馬迪約建議,“我可以給您看審訊筆錄。”
  “那又何必呢?”
  “那么您老兄作何打算呢?”
  這句話又勾起梅格雷的煩惱。他那固執的腦瓜里究竟隱藏著什么念頭呢?他剛才的親切感已經明顯地下降了。
  “我們雙方的努力至少不應當互相抵消吧。頭頭同意我的這個看法,而且是他建議我來和您取得一致意見的。”
  “我們不是取得了一致嗎?”
  “在哪方面?”
  “我們都認為是卡若謀殺了佩皮多,很可能也是他在半個月之前殺害了巴爾納貝。”
  “只憑我們倆在這上頭取得一致還不能把他抓起來。”
  “當然囉。”
  “那么該怎么辦呢?”
  “不知道。或者這樣吧,我只求您一件事,我想您大概很容易從加斯唐比特法官那儿弄到一張寫著卡若姓名的傳票吧?”
  “還有呢?”
  “還有,我希望在總署經常留一位便衣值班,隨身帶著這張傳票,我一打電話,他必須馬上赶來找我。”
  “到哪儿去找您呢?”
  “到我那時所在的地方!當然要是他不只是帶一張傳票,而是帶好几張,那就更好了。很難在事前把什么都料到。”
  阿馬迪約拉長了陰沉的臉。
  “太好了,”他干巴巴地說,“我去請示一下署長。”
  他把侍者叫過來,付了酒錢。然后,他磨磨蹭蹭地把大衣扣子扣上了又解開,解開了又扣上,期待著梅格雷最后能把底牌亮出來。
  “那么好吧!我祝您成功。”
  “您太客气啦。謝謝您。”
  “您想在什么時候動手?”
  “也許呆一會儿,或者最遲明天上午!這樣吧!干脆還是明天上午動手吧……”
  當他的同伴走出几步之后,梅格雷的心腸軟下來,說了聲:
  “謝謝您的來訪,嗯!”
  “這是應當的嘛。”
  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付了第二次要的酒錢,然后到呂卡和他同事的那張桌子上稍待片刻。
  “有新情況嗎,頭儿?”
  “沒什么新情況。明天上午八點左右我能在哪儿找到你?”
  “我在總署。要是您喜歡,我可以上這儿來。”
  “明天在這儿見吧!”
  梅格雷走出酒店,叫住一輛出租汽車,讓車把他送到丰丹街。夜幕已經降臨,商店的櫥窗照得通明。當車子經過丰丹酒店時,他讓司机把速度放慢。
  在小酒店里,那位無精打采的姑娘坐在出納處,老板在柜台后面,侍者正在抹桌子。奧迪阿,歐仁和那個馬賽人都不在里面。
  “今晚,他們該抱怨打不成‘勃洛特’了!”
  過了一會儿,汽車在佛洛里阿對面停下來。梅格雷讓汽車等著他,他推開酒吧間半掩著的大門。
  這是打掃衛生的時間。里面只開著一盞燈,隱約地照亮了帷幕和牆上五顏六色的畫片。沒有涂過清漆的桌子還未舖上台布,在演唱台上,樂器卻還蒙著罩布。
  酒吧間總的气氛是凄凄切切的。大廳盡頭那間辦公室敞開著。梅格雷遠遠望見半個婦女的身影,他從一個正在掃地的侍者身旁經過,突然出現在一片明亮的燈光下。
  “是你!”他的小姨子惊訝地喊起來。
  她的臉刷地漲得通紅,神色十分緊張。
  “我是想來見見……”
  一個年青人靠在牆上,正在抽香煙。這是佛洛里阿的新掌柜亨利先生,或者更确切地說,是卡若的另一塊擋箭牌。
  “這位先生對我很和气……”洛埃夫人結結巴巴地說。
  “我能提供的情況很有限,”年青人不無歉意地說,“夫人對我說她就是那位警察的母親,就是打死……我指的是被指控打死佩皮多的那位警察。我呢,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在出事后第二天才來經營這家酒吧間的。”
  “再一次謝謝您,先生。我看得出來您很了解做母親的心。”
  她以為梅格雷要責備她。當她姐夫讓她乘上等候在門口的出租汽車時,她沒話找話地說:
  “你叫了一輛汽車。其實乘公共汽車也就行了……你可以抽煙……我不忌諱……”
  梅格雷把旅館的地址告訴司机,然后,在途中,他用一种輕松的語气低聲說:
  “我告訴你怎么度過今天這個漫長的夜晚。明天早晨,我們必須精力充沛,沉著鎮靜,頭腦清醒,因此我建議咱們今晚去看戲。”
  “去看戲,可菲利普還在監獄里呢!”
  “唔!這是他最后一夜了。”
  “你已經發現了些什么嗎?”
  “還沒哪。這你就甭管啦。旅館里死气沉沉的,呆在那儿太無聊。”
  “我本來想趁此机會去整理一下菲利普的房間!”
  “他會發火的,年青人一般都不喜歡媽媽去翻他的東西。”
  “你認為菲利普和女人有勾搭嗎?”
  整個阿爾薩斯都這么說,已經傳得滿城風雨。梅格雷在小姨子的面頰上親了親。
  “不,你老糊涂了:可惜他不是這樣的人,菲利普和他父親一個樣。”
  “我可不敢擔保埃米爾在結婚之前……”
  今天不真象洗了個清水浴那樣痛快嗎?回到旅館后,梅格雷馬上訂了兩張魯瓦亞爾劇院的戲票,然后乘晚飯前還有功夫,就給妻子寫了封信。他似乎把佩皮多被殺和外甥被捕的事全擱置腦后了。
  “咱倆去美餐一頓吧!”他對小姨子說,“要是你好好地听我的話,我還要帶你去看看佛洛里阿最熱鬧時的場面。”
  “我穿這身衣服到那种地方去合适嗎?”
  梅格雷說一不二。在林蔭大道一家飯店飽嘗了精美的菜肴后——因為他不愿意在旅館里吃飯,帶著小姨子上劇院去了。小姨子被滑稽歌劇中采用的張冠李戴的演技逗得不由自主地笑起來,梅格雷瞧著小姨子樂成這副模樣感到非常滿意。
  “你帶著我又上館子又看戲,我真有點害躁,”在幕間休息時,她歎息著說,“要是菲利普現在知道他母親在哪儿的話,他該怎么想呢?”
  “那么埃米爾呢!但愿他不在對女仆甜言蜜語地大獻殷勤。”
  “她五十歲啦,那可怜的老處女。”
  這一回要她下決心進入佛洛里阿可就難啦!因為酒吧間大門口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就把她給嚇住了。梅格雷把她領到离柜台不遠的一張桌子前,他和費爾南特擦肩而過,那女人正陪著歐仁和馬賽人在一起。
  當他們看到由前警長領著的這位老實巴交的婦女時,臉上都露出了微笑,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梅格雷高興极了!似乎他到這里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他象一位到巴黎來解饞的外省人那樣,要了一瓶香濱酒。
  “我快喝醉了!”洛埃夫人嬌媚地說。
  “那太好了!”
  “這是我頭一次踏進這种地方,你知道嗎?”
  她真是個溺愛子女的媽媽!一個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是洁白無瑕的女人!
  “那個老盯著你的女人是誰?”
  “她叫費爾南特,是我的朋友。”
  “我要是姐姐的話,我的心就沒法平靜了,因為她象是看中你了。”
  這确實有些真假難分。因為費爾南特正出神地瞅著梅格雷,仿佛對他們之間中斷的親密關系十分遺憾。可是一轉眼,她卻挎起歐仁的胳膊,故意裝腔作勢地對他賣弄起風騷來。
  “她倒攀上了個漂亮小伙子!”
  “可惜明天那個漂亮的小子該進監獄了。”
  “他干了什么坏事?”
  “他是使菲利普被捕的那幫奸党歹徒中的一個。”
  “他?”
  她大為吃惊。當卡若象每晚必做的例行公事,把腦袋探進帷幕看看里面生意如何的時候,她就更加吃惊了。
  “你瞧那個象訴訟代理人模樣的先生?”
  “頭發灰白的那個?”
  “對!可你得留神,千万別喊出聲來。他就是殺人凶手。”
  梅格雷連眼睛也在歡笑,似乎卡若已被擒獲,其他几個已落入他的手掌之中似的。他笑得那么爽朗以致費爾南特立即轉過身來,她先是惊訝,皺了皺眉頭,突然變得怏怏不樂,神情恍惚了。
  過了一會儿,她朝盥洗室走去,經過梅格雷時,向他瞟了一眼。梅格雷站了起來,緊緊地跟在她的后面。
  “有新情況嗎?”她几乎怀著惡意地問道。
  “你呢?”
  “什么也沒有。您不是都看見了,我們打算出去轉轉。”
  她偷偷地看看梅格雷,沉默了一會儿,接著問道:
  “你們要逮捕他?”
  “不是馬上。”
  她急得火燒火燎,用高跟鞋直跺著地板。
  “是你的意中人?”
  然而,費爾南特已經走遠了,只听見她說:
  “還很難說呢。”
  洛埃夫人覺得午夜兩點才睡是一种羞恥,可是梅格雷一上床就墜人了睡鄉,而且立即發出鼾聲,就象好几天沒睡過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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