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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丹街上,各夜總會的燈光交相輝映,看門人一個個都凍成了冰塊,司机躲在汽車里靜候著尋歡作樂的游客。穿過布朗舍廣場向右拐到羅什舒阿爾林蔭道之后,情況才變得明朗起來。
  約瑟夫·奧迪阿走在前面,步伐慌亂,神情緊張,連頭也不敢回過來看一看。
  体型粗壯的梅格雷和他相距二十米,兩手插在兜里,邁著大步,鎮靜地跟在后面。
  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奧迪阿和梅格雷的腳步聲互相呼應,一個步子急促,另一個步子堅定而沉著。
  在他們兩人后面,終于響起了歐仁的小汽車低沉的隆隆聲。因為歐仁和馬賽人跳上汽車之后,就沿著人行道以步行的速度緩慢地前進,盡量同前面兩人保持著一定的距离。有時他們得不斷地換擋以便跟上前面兩人時快時慢的步伐。有時他們突然沖向前去,超出行人几米遠,然后又停下來等著,讓他們兩人赶到前面去。
  梅格雷不必轉身觀察就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知道那輛寬車身的藍色轎車在后面盯梢,猜得出坐在風窗后面那兩個人的面部表情。
  這一套是司空見慣的做法。他跟蹤奧迪阿,是因為他覺得這個人比其他几個更容易懾服。而那些人心里有鬼,所以也必須把他緊緊盯住。
  開始時,梅格雷還得意地露出一絲微笑。
  后來他就不再笑了,甚至皺起了眉頭。他尾隨的那個咖啡館侍者既不朝著他居住的勒比克街走,也不往市中心走。他老是沿著這條上面舖設鐵軌的林蔭道前進,到了巴爾貝斯十字路口也不停下,反而繼續沿著夏佩爾林蔭道走去。
  已經這樣晚了,他不可能還有什么事非要跑到這條街來不可。原因十分清楚。奧迪阿和汽車里的兩個人事先已經商定,把警長引上越來越偏僻的地段。
  每走一段便可隱約看見蜷縮在陰暗處的女孩子的身影,一位猶豫不決的北非先生正來來回回地挑選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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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貶義詞,指在法國定居的北非人。

  梅格雷并不因此而立即緊張起來,依然十分鎮定,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斗,靜听著自己的象節拍器打出來的有規律的腳步聲。
  他們越過北火車站的路軌,遠遠望見車站上空蕩蕩的月台和照得通明的時鐘。午夜二點半了,汽車一直在后面發出低沉的隆隆聲,這時不知什么原因,汽車輕輕地按了一下喇叭。于是奧迪阿開始加快步伐,走得如此之快,仿佛一放松自己的克制就會奔跑起來似的。
  看不出他有什么必要穿過大街,梅格雷也跟著穿過了大街。在他側過身來的一瞬間,他猛地發現了那輛小汽車,這才使他對可能會發生的事引起了某些警惕。
  由于上面有架空的路軌,因此這條林蔭道比巴黎任何一個角落都顯得更加陰暗。一隊警察巡邏隊騎著自行車經過,其中一個警察回過頭來看了看小汽車,沒有發現什么异常的情況,就跟上他的伙伴們消失在遠方了。
  事情加快了發展的進程。咖啡館侍者走了一百米后又一次穿過大街,不過這一回他就越發慌張了,向前奔跑了几步。梅格雷停住了腳步,發覺小汽車正准備加速沖刺,立即恍然大悟。兩鬢上冒出一顆顆汗珠,他躲過了一場災難,這實在是万幸啊!
  簡直太明目張膽了!原來奧迪阿負責把他引誘到偏僻地區,在這樣的地段,只要梅格雷一到馬路中間,汽車就沖過來,把他碾死在路面上。
  眼前的一切使他產生了一种夢幻般的感覺,他眼看著那輛靈便而功率大的汽車鳳馳電掣般地從面前駛過,想到了車上坐著的那兩個人,尤其是歐仁,一口洁白晶瑩的牙齒,帶著狡黠的微笑,兩只手握著方向盤,等待著這個千載一時的良机。
  這夠得上是凶殺行為嗎?梅格雷只差一點就已死于非命:猛烈地摔倒在塵土中,遍体鱗傷,可是有誰知道呢?即使悲慘地呻吟几個小時,也不見得有人來搭救。
  此刻,轉身返回旅館為時已經太晚,再說他也不甘心。他已不再在奧迪阿身上打主意,對是否能追上他,是否能讓他開口吐露真情己不抱多大希望。然而他仍執意地跟著咖啡館情者,因為這涉及到有沒有自尊心的問題。
  他采取的唯一防范措施,就是把手伸進褲兜,緊握著手槍,并把子彈推上膛。
  接著他加快了步伐。他不再和咖啡館侍者保持二十米距离,而是緊緊地跟在后面,以致奧迪阿以為梅格雷馬上要逮捕他,所以也加快了速度。在几秒鐘的時間里,這番情景頗有些戲劇性;小汽車里的兩個人也發覺了這一點,因為他們兩人簡直是緊隨在后面。
  林蔭道的樹木和鐵路旁的電線柱子一個接一個地掠過。奧迪阿害怕了,他怕梅格雷,也可能怕他的同謀。當汽車喇叭又一次按響,命令他穿過大街時,他卻在人行道的邊沿停住腳,气喘吁吁,神色十分慌張。
  已經走在他身邊的梅格雷這時看見了汽車的前燈,看見了咖啡館侍者的軟帽和他憂郁的眼神。
  當他緊隨著同路人剛要跨下人行道時,突然產生了一种預感。奧迪阿或許也產生了同樣的預感,可是對他來說已經太晚了。因為慣性已經起了作用,使他朝前邁出了一、二米……
  梅格雷張開嘴巴想叫奧迪阿站住。他知道車上的兩個人對這場毫無成果的追逐感到膩味,已下定決心沖上前來,不惜連同他們的伙伴一起,把這位警方人員撞死。
  然而還沒有等他喊出聲來,就听到一陣气流的震動聲和高速運轉的馬達聲,接著是一聲發問的撞擊聲,可能還有一聲低沉的呻吟。
  汽車的尾燈已經离得很遠,一眨眼便在一條橫街上消失了。穿黑衣服的小個子在地面上使勁地用手撐起自己的身子,用迷惘的兩眼瞧著梅格雷。
  他那模樣就象個瘋子,也象個小孩。臉上沾滿了塵土和鮮血,鼻子已不象原先那個樣子,撞得面目全非了。
  他終于坐了起來,象在睡夢中似地伸起一只軟弱無力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額,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怪樣。
  梅格雷把他攙扶起來,讓他坐在人行道的邊沿,然后不加思索地走到馬路中間把帽子揀起來。他雖然沒有受傷,但也過了几分鐘才恢复常態。
  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只听見有一輛出租汽車開過的聲音,可离這儿還很遠,在巴爾貝斯林蔭道的那一頭。
  “你還算幸運,差一點就被壓死了!”警長一面嘟嚷,一面俯下身子察看傷員。
  他用兩個手指仔細地摸著傷員的頭部,以便弄清楚顱骨有否骨折。他讓傷員把兩腿轉動一下,因為他的褲子撕破了,在齊右膝處刮破了一大塊,梅格雷隱約看見了一處嚴重的創傷。
  奧迪阿看來不只是說不出話,連神志也不清楚了。他嘴里不知在空嚼些什么,仿佛想把一股苦澀味吐出來似的。
  梅格雷重新抬起頭來,他又听見了汽車發動机的聲響,确信這是歐仁的汽車在一條平行路上行駛。接著聲音越來越近,藍色小汽車在离他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穿過了林蔭大。道。
  他們倆不能再呆在這儿了,因為歐仁和馬賽人絕對不會馬上离開的,他們要想知道后來發生的事情,他們又在附近繞了一大圈,在寂靜的夜里,汽車的馬達聲一直都能听見。這次,汽車沿著林蔭大道開過來,從离開奧迪阿只有几米遠的地方開過去。梅格雷屏住了呼吸,以防對方開槍。
  “他們還會回來的,”他想,“而且下一回……”
  他把奧迪阿扶立起來,穿過馬路,把他安置在大樹后面一個土台的背后。
  小汽車果然又來了。這次,歐仁沒有發現他們,他把車停靠在一百米遠的地方。他准是和馬賽人商量了一番,結果決定不再繼續尋找了。
  奧迪阿疼得直哼哼,渾身哆嗦起來。在他摔倒的路面上,一盞煤气燈照出了一大灘血跡。
  除了等待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梅格雷不敢把傷員單獨撂下,自己去找出租汽車,也不愿意去按附近一所住宅的門鈴,免得招來一大堆人圍觀。只等了十分鐘,就有一個喝得有點儿醉醺醺的阿爾及利亞人打這儿經過,警長費了好大的勁才向他解釋清楚要叫一輛出租汽車。
  天气很冷,同從默恩出發的那天夜晚一樣,到處呈現一片霜打的銀白色。有時可以听到從北火車站那邊傳來的鳴笛聲。
  “我疼呀!”奧迪阿呻吟著。
  他抬起眼皮望著梅格雷,仿佛期待給他一片止痛片。
  幸虧那個阿爾及利亞人履行了義務,他們看見開過來一輛出租汽車。司机謹慎地問:
  “您能肯定這是車禍嗎?”
  他既沒有停住馬達也不准備幫助梅格雷。
  “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們拉到警察局。”梅格雷回答說。
  司机終于信服了,一刻鐘之后,汽車在堤岸街梅格雷下榻的旅館對面停下來。
  奧迪阿沒有合上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人和物。他表現出一种難以形容的溫存,使人看到這番情景就會產生怜憫。旅館看守人果然受了蒙騙。
  “看來您的朋友准是喝醉了。”
  “他也許是喝多了。一輛汽車把他給撞了。”
  人們七手八腳把咖啡館侍者扶上樓,進了房間。梅格雷要了一瓶朗姆酒,又讓人拿來几塊毛巾。剩下的事,他不需要任何人幫助了。這時,鄰近房間里的旅客都已進入夢鄉,他輕輕地脫了鞋和外套,解下活硬領,把襯衣的袖子卷了起來。
  半個鐘頭之后,梅格雷還在忙著給傷員檢查傷勢。傷員光著干瘦的身体躺在床上,腿肚上還留著吊襪帶的印子,最厲害的創傷就數膝蓋上的那一塊。梅格雷對傷口進行了消毒,然后包扎起來,又在另外几個無關緊要的擦傷處貼上魚膠硬膏,最后,他讓傷員喝了一大杯白酒。
  暖气片熱得燙手。窗帘還沒拉上,可以望見月亮在天空的一角漂游。
  “他們干得很出色吧,這批混蛋,你的那些伙伴!”警長突然歎息著說。
  奧迪阿指指他的上衣,要了一支香煙。
  “使我引起警覺的是你當時的神態,可不象現在這樣鎮定。你也猜到了他們要對你下毒手,對你也一樣!”
  咖啡館侍者的目光更加穩定了,他帶著怀疑的神色打量著梅格雷。他開口說話了,可只是提了個問題。
  “這些跟您有什么相干?”
  “別著急,你的頭腦還不大清醒。這跟我有什么相干?我會告訴你的。一個你認識的流氓把佩皮多謀殺了,可能因為那流氓怕他把巴爾納貝的事聲張出去。那天午夜后兩點左右,就是那個流氓到丰丹煙酒店去找你的。”
  奧迪阿蹙蹙眉頭,瞧了一下對而的牆。
  “你回想一下!卡若在外面叫你,要你去碰撞即將從佛洛里阿酒吧間出來的人。根据你的見證,警察局把那個人抓了起來。假定那是我的一個親屬呢……”
  奧迪阿把面頰貼在枕頭上,咕噥著說:
  “甭想在我身上打主意!”
  已是凌晨四點左右了。梅格雷在床沿邊坐下來,喝了滿滿一杯朗姆酒,在煙斗里裝上煙絲。
  “我們有充分的時間可以交談,”他說,“我剛看了你的證件,你只被判過四次,而且都不算重:一次是扒竊,一次是詐騙,一次是充當了侵人一座別墅進行盜竊的共犯……”
  傷員裝作睡著了。
  “不過,我已經替你想過了,你還得判一次刑,可這次該判流放。你自己怎么想呢?”
  “讓我睡覺。”
  “我不妨礙你睡覺,你也別妨礙我說話。我知道你的兩個伙伴現在還沒有回去,這時候,他們正忙著安排一些事惰,以便明天要是我指出他們的車號時,車庫老板就會站出來證實這輛車昨夜根本沒有出過庫。”
  一絲得意的微笑掠過奧迪阿腫脹的嘴唇。
  “不過,我要明确地告訴你:卡若總有一天會落到我的手里!每次我要抓一個人,這個人就休想跑得了。反正,把‘公證人’抓起來的那一天,你也准在里頭,你甭想進行反抗……”
  已是清晨五點了,梅格雷已經喝了兩大杯朗姆酒,滿屋子煙霧騰騰。奧迪阿不斷地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后干脆坐了起來,兩頰紅潤,眼睛炯炯發光。
  “今晚的這一招是不是由卡若決定的?這是非常可能的,嗯!歐仁一個人想不出這個點子。既然這樣的話,你就應當放清醒一些囉,你的主子對把你除掉是絲毫也不在乎的。”
  一位被梅格雷單調的獨白吵得無法入睡的旅客用腳使勁地跺著地板。由于室內太熱,梅格雷把坎肩也脫掉了。
  “請您給我喝點朗姆酒。”
  只剩下一杯了,一大玻璃杯。他們兩人輪流地喝著,誰也不去考慮自己已經喝了多少。梅格雷不斷地把話題拉回來。
  “我并不要求你別的什么,只要你承認佩皮多被打死后,卡若馬上到煙酒店里去找你。”
  “我并不知道佩皮多已經死了。”
  “你瞧!你當時可不就象今天那樣在丰丹煙酒店嗎?歐仁也在,也許還有那個耳朵聾的小個子旅館老板。卡若進屋沒有?”
  “沒有!”
  “那么,他敲了敲玻璃門。你們准是事先商定了一個暗號。”
  “我明确地告訴您,什么也沒有。”
  六點鐘,天亮了。有軌電車已經行駛在堤岸大街。一條拖輪拉響了刺耳的汽笛,仿佛在夜里丟失了自己的駁船似的。
  梅格雷的臉色象奧迪阿一樣地精神,眼睛也一樣地明亮。朗姆酒瓶子已經空空如也。
  “現在我以朋友的身分告訴你事情會如何發展。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你到這儿來了,并且我們倆還談了話,只要他們一有可能,准會重新再干,而且下次非把你撞死不可。要是實話實說,你又有什么風險呢?無非是對你采取一個保護性措施,讓你蹲几天班房而已,等那幫人全部關起來之后,就把你放出來,而那時木已成舟了。”
  奧迪阿全神貫注。從他喃喃自語的話音听起來,他一開始對梅格雷的想法是并無反感的,他嘟嚷著說:
  “按目前的身体狀況,我有權要求住進醫務所。”
  “那當然囉。你一定知道弗雷納的醫務所吧,那儿的條件比醫院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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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巴黎南郊索市的一所監獄。

  “請您看看我的膝蓋腫不腫?”
  梅格雷順從地拆開繃帶。膝蓋果然腫起來了,奧迪阿一向害怕病痛,愁容滿臉地撫摸著膝蓋。
  “您認為會把我的腿截掉嗎?”
  “我擔保,你兩星期后就會痊愈。你輕輕地把滑液擠掉。”
  “啊唷!”
  他眼睛瞧著天花板,凝視了好几分鐘。有個房間里,鬧鐘的鈴聲響了。侍者躡手躡腳地在過道里走來走去開始為旅客服務,在樓梯的平台上,有人正沒完沒了地擦皮鞋。
  “你拿定主意沒有?”
  “我不知道。”
  “你情愿和卡若一起到重罪法院受審?”
  “我想喝點水。”
  他這是故意使坏。他沒有露出笑容,可明明是用使喚別人的方法來作樂。
  “水怎么是溫的,這水!”
  梅格雷沒有答理,把背帶系在腰間,慢條斯理地按傷員的要求件件照辦。現在遙遠的天際變成了玫瑰色,一縷微弱的陽光洒瀉在玻璃上。
  “由誰負責調查?”
  “阿馬迪約警長和加斯唐比特法宮。”
  “這兩個人好嗎?”
  “再好沒有了。”
  “我差一點送了命!我是怎么被撞倒的?”
  “被汽車的左擋泥板撞倒的。”
  “是歐仁開的車嗎?”
  “是他。馬賽人坐在旁邊。這家伙是誰?”
  “一個年青人,到巴黎才三個月。他早先在巴塞羅那,可是在那儿他好象混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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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西班牙的一個城市。

  “你听著,奧迪阿,不必再浪費時間來捉迷藏了。我去要出租汽車,我們一起上司法警察總署。八點鐘,阿馬迪約警長就上班了,你去對他吹牛撒謊吧。”
  梅格雷打著哈欠,精疲力盡。連有的字音都咬不准了。
  “你不回答?”
  “去就去唄。”
  梅格雷只用了几分鐘的功夫就洗完臉,收拾好盟洗室,接著叫來兩份早餐。
  “你明白嗎,象你目前的處境,只有一個地方才能得到安靜,那就是監獄。”
  “阿馬迪約是那個臉色老是蒼白,嘴上留著很長的八字胡子的大高個儿吧了”
  “是的。”
  “我對他毫無興趣!”
  初升的太陽使他想起了盧瓦爾河畔那所小寶邸,還有閒著躺在平底小船里的釣魚竿。這也許是疲勞過度的緣故吧!可是一轉眼,梅格雷又把這些全都拋開了。他睜大眼睛對奧迪阿瞧了一眼,仿佛已經忘了自己正在干什么,用手搔了搔頭皮。
  “我穿什么好呢?我的褲子撕破了。”
  梅格雷把打掃樓道的侍者叫進來,他答應出售一條舊褲子。奧迪阿一瘸一拐地走著,嘴里哼哼唧唧個沒完,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梅格雷的手臂上。他們乘著出租汽車穿過了新大橋,呼吸到早晨的清新空气已經是某种寬慰了。一輛空的大囚車從拘留所開出來,它已經把滿載的罪犯統統卸在拘留所了。
  “你上得了樓梯嗎?”
  “也許還行。反正,我不要擔架抬!”
  他們即將到達目的地了。梅格雷由于心里非常著急,胸口覺著憋得慌。出租汽車在司法警署對門停下來。警長在讓奧迪阿下車之前,先付了車費,接著又招呼一個穿制服的值勤警察,想請他過來幫個忙。
  值勤警察正在和一個背向大街的男人說話,那人一听到警長的嗓音,立即轉過身來,他是卡若,穿著一件深暗色的大衣,兩腮上滿是胡子,起碼兩天沒有刮臉了。奧迪阿跨出汽車,一眼就發現了他,而卡若卻裝作沒有看見似地接著同警察談話。
  他們互相都不理睬。梅格雷扶著咖啡館侍者,他裝出一副傷勢很重的模樣。
  穿過院子以后,奧迪阿故意滑倒在第一級階梯上,好象再也走不動了似的。這時他抬起眼睛冷笑著說:
  “您上了我的當啦,不是嗎!我沒有什么可說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我不愿意留在您的房間里。誰認識您呀,我嗎?您以為我就不知道正是您把我推倒在汽車下面?”
  梅格雷捏緊拳頭,那拳頭硬得象塊石頭,然而,他還是把它藏進了大衣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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