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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僵局


  星期五中午,當奎因警官、埃勒里和蒂姆·克洛宁在蒙特·費爾德家深入搜查時,像往常一樣陰沉和無動于衷的警官維利慢慢地從百老匯向北走到第八十七街,爬上奎因住宅的棕色石頭台階,按了門鈴。迪居那愉快的聲音請他上來,和善的警官嚴肅地走上去。
  “警官不在家!”迪居那冒失地宣布,他細長的身体完全藏在龐大的主婦圍裙后面。洋蔥覆蓋著牛排的气味彌漫在空气中。
  “繼續干你的,小鬼!”維利大吼。他從胸部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個大信封,封著口,把它交給迪居那。“警官回來的時候交給他。要是忘了,我就把你泡到易斯特河里。”
  “你和另外什么人?”迪居那小聲問,嘴唇明顯在抽搐,然后他有禮貌地加了句,“是,長官。”
  “那么,好吧。”維利故意轉身走下去到大街上,他寬闊的后背明顯可見,与在四樓窗戶咧嘴笑的迪居那相比令人生畏。
  將近六點鐘的時候,兩位奎因疲憊地回到他們的住處,警官警覺的眼睛突然看見放在他盤子里的公事信封。他撕開信封的一角,抽出一些用打字机打在偵探署信紙上的東西。
  “哦,哦!”他跟正懶懶地脫掉夾大衣的埃勒里嘀咕,“部族正在聚集……”
  落坐在扶手椅子上,帽子沒脫,外套扣子沒打開,他開始朗讀報告。
  第一篇朗讀的是:

  釋放報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

  約翰·卡贊耐里,又名帕森·約翰尼,又名約翰·得·沃普,又名彼得·多米尼克,今天由于假釋從監禁中釋放。
  對約·卡在搶劫事件中的同謀,波努莫絲綢搶劫案(192X年6月2日)參与者的未明事宜的調查沒有結果。我們正調查莫爾豪斯,前警察,已在他常去的地方失蹤,此案件有待于進一步調查。
  在地方檢察官辛普森的建議下對約·卡實行假釋。但他處于監管之下,任何時候都有效。
                        T.V.

  警官拿起放在有關帕森·約翰尼的建議旁邊的第二份報告,皺著眉讀道:

  關于威廉塞·帕塞的報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

  對威廉姆·帕塞歷史的調查揭示如下:
  三十二歲,生于紐約布魯克林,父母入籍,未婚,習慣正規,擅交際,一個星期有三到四個晚上“約會”,信奉宗教。司泰恩若曲的書店老板,服裝商,百老匯一○七六號。不賭博不喝酒。無不良同伴。惟一的缺點似乎是喜歡女孩。星期一晚上以來活動正常。沒有往外發信,沒有從銀行取錢,生活相當正常。沒有任何可疑的舉動。
  女孩,伊舍爾·杰布露,似乎是帕塞“最穩定的女伴”。從星期一以來,他有兩次看見伊·杰——星期二個飯時間,星期三晚上。星期三晚上看電影和去中國餐館。

     生效的第四號報告

      (T.V.:同意)

  警官“哼”了一聲把這張紙扔到旁邊。第三份報告的題目是:

  關于馬奇·奧康奈的報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奧康奈,住在第十大街一四三六號。租住公寓第四層。無父親。由于羅馬劇院的關門,自星期一晚上以來沒有工作。星期一晚上作為一般釋放出來的群眾离開劇院。回家,但在第八大街的藥店停了一下,在第四十八街打了個電話。未能追蹤電話。偷听到電話里的交談涉及到帕森·約翰尼。似乎很興奮。星期二直到一點才离開屋子。未曾試圖与在土幕斯的帕森·約翰尼聯系。在發現羅馬劇院被無限期關閉后,到劇院附近的職業介紹所尋找領位員的職位。
  星期三一些天或星期四沒有新情況。星期四晚上接到經理的電話后返回羅馬劇院工作。未曾嘗試与帕森·約翰尼會晤或聯系。沒有打進來的電話,沒有訪客,沒有信件。似乎有嫌疑——考慮到她知道被跟蹤。
  生效的第十一號報告
  T.V.:同意)
  “哈!”警官低聲說,拿起下一份報告。“看看這一份說的是什么……”
  關于弗朗西斯·伊維斯-波普的報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
  弗·伊·波星期一晚上從經理辦公室被警官奎因釋放后立即离開羅馬劇院。跟其他觀眾一起在正門接受檢查。和伊芙·愛麗絲、斯蒂芬·巴里、希爾達·奧蘭治那些演員一同离開。乘出租車到伊維斯-波普在河岸邊的住處。出發的時候是半清醒狀態。三個演員之后很快离開屋子。星期二她沒有离開屋子。從園丁那里得知她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得知那天她收到許多電話。直到星期三早上才正式出現,在住處會見警官奎因。會見之后,跟斯蒂芬·巴里、伊芙·愛麗絲、詹姆斯·皮爾、她哥哥斯坦福一起离開住處。伊維斯-波普一行駕駛豪華轎車出發到韋斯喬斯特。旅行使弗恢复精神,晚上和斯蒂芬·巴里待在家里。打橋牌。
  星期四到第五大街購物。和斯蒂芬·巴里午餐。他帶她到中心公園,在戶外度過下午。斯·巴五點前護送她回家。斯·巴留下來吃晚飯,晚飯后回應舞台經理的電話,為工作到羅馬劇院。弗·伊·波在家里和家人度過晚上時光。
  星期五早上沒有報告。整個星期沒有可疑行為。決不跟陌生人搭話。未跟本杰明·摩根聯系。
  生效的第三十九號報告
  T.V.:同意)
  “就是這樣,”警官低聲說。他選的下一份報告非常短。
  關于奧斯卡·萊文的報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萊文度過一整天,星期三、星期四和星期五早上在蒙特·費爾德的辦公室与阿瑟·斯托埃特斯和克洛宁一起工作。三個人每天一起午餐。萊文已婚,住在布朗克斯第一五六街二一一號。在家度過每個晚上。沒有可疑信件,沒有可疑電話。沒有坏習慣。過著嚴肅、适度的生活。聲譽良好。
  生效的第十六號報告
  注:奧斯卡·萊文歷史的所有詳細情況、習慣等等通過助理地方檢察官蒂姆·克洛宁獲得。
  T.V.
  警官歎口气,把五份文件放到盤子里,站起來,脫掉帽子和大衣,猛地把它們扔到等在旁邊的迪居那的手上,又坐下了。然后,他從信封里撿起最后那份報告:一張用別針固定住的大紙,上面有一張小紙條寫著:給理·奎的備忘錄這張小紙片寫著:
  今天早上普魯提醫生給我留下這張附屬報告傳給你。他很遺憾不能親自向你報告,但是波布瑞基毒藥案占据了他所有的時間。
  簽名是維利熟悉而潦草的姓名起首大寫字母。附件是匆忙用打字机打出來的短信,信頭是法醫辦公室的。
  親愛的奎因(短信說):這是四乙鉛中的汽油。瓊斯和我負責全面探查所有可能的傳播的源頭。沒有成功,我認為你在這方面听天由命。你永遠不會發現殺死蒙特·費爾德的毒藥。這不只是你謙卑的下屬的意見,也是主任和瓊斯的意見。我們都同意最符合邏輯的解釋是汽油原理。想辦法找到那東西,大偵探!
  有普魯提醫生筆跡的附言說:
  當然,如果什么有發現,我會馬上讓你知道。保持清醒。
  “那已是一點點好處都沒有了!”警官喃喃而語,埃勒里沒說一個字,動手吃無价的迪居那准備的噴香誘人的飯。警官故意地捅水果沙拉。他看上去挺不高興的。他輕聲抱怨,惡意地瞟了一眼他盤子里的那捆報告,盯著埃勒里疲憊的臉,津津有味地大嚼,最后完全扔掉勺子。
  “這些是我見過的最沒用的,最气死人,最空洞的報告!”他咆哮著。
  埃勒里微笑著。“當然,你還記得波瑞達嗎?啊?你可能很有禮貌,先生……科林斯灣的波瑞達,他在清醒時刻說:‘對工業來說沒有什么不可能!’”
  火很旺,迪居那以他喜歡的姿勢蜷縮在一個角落的地板上。埃勒里抽著煙,舒适地凝視火苗,而老奎因報复式地在他的鼻子下塞滿了鼻煙。兩個奎因平靜下來嚴肅地討論。更确切地說,警官奎因平靜下來以嚴肅的口吻進行交談,因為埃勒里似乎處在极度夢幻的情緒中,遠离了令人不舒服的罪与罰的瑣碎。
  老頭的手猛的擊落在椅子扶手上。“埃勒里,自從你出生,你見過确實這么傷腦筋的案件嗎?”
  “相反,”埃勒里評論,半閉眼盯著火,“你正在展開一個正常的難處理的案件。你允許出現諸如理解凶手不适當地扰亂你這點小事。請原諒快樂論的哲學……如果你回憶一下,在我的名為‘黑窗事件’的故事里,我筆下的优秀偵探偵破犯罪毫無困難。為什么?因為他們保持冷靜。結論:永遠保持冷靜……我正在想明天的事。愉快的假期!”
  “對一個有教養的人來說,儿子,”警官性急地吼道,“你表現的惊喜缺乏連貫性。你說是的時候其實是不是,你說不是的時候其實是是。不,我糊涂了——”
  埃勒里爆發出一陣大笑。“緬因州的森林——黃褐色——湖邊美麗的凱爾文小屋——釣魚杆——空气——哦,天哪,明天究竟會不會來?”
  警官以奎因令人同情的熱心看著儿子。“我——我有點希望……嗯,別介意。”他歎口气,“我要說的是,埃勒里,如果我的小賊失敗了——所有的人都會擁護我們。”
  “該死的賊!”埃勒里大喊,“潘神對人類的苦難都做了些什么?我的下一本書相當于已經寫出來了,爸爸。”
  “從現實生活中偷取另一個靈感,你這個無賴,”老頭嘀咕,“如果你借助費爾德的案件作為你的情節,我會非常有興趣讀讀你最后几章!”
  “可怜的爸爸!”埃勒里哧哧地笑著說,“別把生活弄得那么嚴肅。如果你失敗了,你就失敗了。不管怎么說,蒙特·費爾德微不足道。”
  “這不是關鍵,”老頭說,“我不愿意承認失敗……這個案件的動机和圖謀亂糟糟的,埃勒里。在我全部經歷中我第一次遇到這么難啃的骨頭。足以讓人中風!我知道誰殺了人,我知道為什么要殺人,我甚至知道怎樣殺的人!我在哪里?……”他停頓了一下,粗野地取出一小撮鼻煙。“摸不著頭緒,是哪里!”他咆哮著,平息下來。
  “肯定是最不尋常的地方,”埃勒里低聲說,“然而,比較困難的問題已經解決……嗨!我簡直等不及沐浴在田園牧歌式的小溪!”
  “可能會得肺炎,”警官擔心地說,“你現在答應我,年輕人,你在那里不要做任何回歸自然的惊人之舉。我可不想負責一個葬禮,我……”
  埃勒里突然沉默下來。他從上面看他的父親。警官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奇怪地衰老了。一個痛苦的表情深深地賦予他雕刻般的臉以人性。他的手向后輕輕拂拭他濃密的灰發,看起來令人擔憂地脆弱。
  埃勒里站起來,臉紅著猶豫了一下,迅速向前彎下腰,拍拍他父親的肩。
  “下定決心,爸爸,”他低聲說,“如果与我們的凱爾文計划無關……一切都會好起來,記住我的話。如果我留下來能幫助你,哪怕有最渺茫的机會……但是沒有。目前這是你的工作,爸爸,世界上沒有人能比你更好地處理這個問題……”老頭帶著一种奇特的情感看著他。埃勒里突然轉開身。“好了,”他輕輕地說,“我現在必須收拾行李了,如果我希望明天早上七點四十五离開格蘭德中心。”
  他失望地走到臥室。迪居那以土耳其人的方式坐在角落里的,此時靜靜地穿過房間走到警官的椅子旁。他滑落在地板上,頭靠著老頭的膝蓋。沉默被壁爐中辟啪作響的木頭和隔壁埃勒里走來走去受壓抑似的聲音打破。
  奎因警官很累。他疲憊、消瘦、蒼白、起皺紋的臉在昏暗的紅光的映照下像刻有浮雕的寶石。他的手愛撫著迪居那卷曲的頭發。
  “迪居那,小家伙,”他低聲說,“你長大后不要當警察。”
  迪居那扭過脖子,嚴峻地看著老頭。“我要做就做像你這樣的警察,”他宣布……
  電話鈴響了,老頭跳起來。他從桌上抓起電話,臉色蒼白,聲音哽咽地說:“我是奎因。什么事?”
  一會儿,他放下電話后,蹣跚地向臥室走去。他沉重地倚靠在門框上。埃勒里從他的衣箱分直起身躍向前方。
  “爸爸!”他喊,“什么事?”
  警官企圖無力地笑笑。“只一是一有一點一累,儿子,我猜想,”他“哼”了一聲,“我剛剛從侵入民宅者那里得到消息……”
  “那——?”
  “他絕對是什么也沒發現。”
  埃勒里緊握父親的胳膊,把他帶到床邊的椅子里。老頭跌坐在椅子里,眼神難以言喻地疲憊。“埃勒里,孩子,”他說,“最后一點證据沒有了。真是瘋了!沒有一點有形的切實的證据能在法庭上證明凶手有罪。我們有什么?一系列听起來完美的推理——就這些。优秀的律師能從案件中做出瑞土硬干酪……噢!最后一句話還沒說,”他從椅子上起來,突然嚴峻地加上一句。他用力拍打埃勒里寬闊的后背,活力重現。
  “上床睡覺,儿子,”他說,“明早你得早早起床。我要熬夜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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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郁子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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