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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默特低頭瞧著筆記簿上的姓名和住址。電話已經響了兩次可是沒人接。他又試一次,仍然沒人接。于是他決定親自去看究竟。 瑪格麗特·賓士的攝影室在廣場路的路底。德默特摸索著上一樓,有塊白色的板子寫著黑字:“瑪格麗特·賓士私人攝影室。”德默特進門發現是一間會客室,可是沒人接待。他站在那里大聲清清喉嚨,提高嗓門說:“有沒有人在?” 天鵝絨布后傳來一陣拖鞋的聲音,一位頭發濃密的年輕人探出身子:“先生,非常抱歉,我沒听到你的聲音。” 他把布帘拉開一些,德默特跟著他走進一個攝影室,里面擺著照像机、燈泡、弧光、一堆堆的布幔、螢光板。 “我想見瑪格麗特·賓士小姐。” “喔,瑪格麗特。她外出替模特儿拍照。”德默特把自己的名片遞給那年輕人。 “真想不到,”那年輕人說,”是總督察!你找瑪格麗特有什么?” “我只是想問她一兩個問題。最近在瑪麗·梅德村發生一件命案,她是目擊者。” “喔,”年輕人看看表說。“這時候她在凱特屋拍照。我的車子就停在外面,我帶你去怎樣?” “太好了,先生你貴姓大名?” “杰士羅,”年輕人說,“杰土羅·強尼。” 杰士羅敏捷而快速朝著德特漢廣場路駛去,來到凱特屋附近,這時在屋旁附近的人行道上正好有個攝影場面,一位聲音低沉、沙啞的女孩拿著照相机在一旁指揮。 “嘿——瑪格麗特。”杰士羅先生招呼道。 她轉頭。“喔,是你。你來做什么呢?” “我帶一個人來看你,克列克總督察。” 這女孩迅速把眼光落在總督察身上,那眼光看來充滿謹慎、打量的意味。她是個高瘦的女孩,手肘、膝蓋骨尖突,不過整個身材看來挺有趣的,濃密的黑發落在臉頰兩旁,面如土色;一點都不吸引人,不過在他看來,這張臉充滿個性。 “你好,賓士小姐。高士丁庄發生不幸事件,假如我沒記錯的話,你曾到那里照一些照片。” 那女孩點點頭。“當然,我印象還根深刻。你是蘇格蘭場的人?” “是的。” “他靠什么做決定?” “這要看案件是屬地方性或是全國性、國際性。” “他認為這是國際性案件嗎?” “或許說是大西洋案件比較适當。” “你想問我些什么?我要去一趟蘇格蘭場嗎?” 他搖搖頭,“不必,除非你喜歡,回你的攝影室吧。” “好吧,”她沿著人行道快速地走去,德默特跟著她。她帶他進攝影室,示意他在椅子上坐下來,在濃濃的黑發下以冷靜。怀疑的眼光看著他。 “你從事的是專業攝影?”德默特問。 “是的。不過那次我拍宴會當天的情形,包括杰遜·路德和瑪麗娜·格雷歡迎客人的場面,以及當地的名人和一些其他的人。” “是的,這個我知道。你在樓梯上拍照?” “有一段時間是這樣子的,從上面看得見上樓的客人,還可以看見瑪麗娜和客人握手的情形。你不必移動就可以取得各种角度。” “你有沒有看出什么特別的?” “有一點,從站著的地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瑪麗娜·格雷和杰遜·路德,大部分時間他走來走去,端飲料,介紹客人之類的。可是我沒有看到那個貝德雷太太——” “是貝寇克太太。你記得市長抵達的情形?” “喔,是的,我記得很清楚,他帶了一大堆人一齊來。我照了一張他上樓的情形,一張近的鏡頭側面像,看起來非常冷酷。后來我又拍了他和瑪麗娜握手的情形。” “我想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瑪麗娜·格雷,還不時地把照机机對准她。” “沒錯,大部分時間,不過我要等适當的時机。” “你有沒有看到一位叫阿達韋克·弗因的?” “看見了,我拍了他和羅拉·布列斯特一起上樓的鏡頭。” “就在市長后面。” 她想了一想,然后同意道。“是的,大約那時候。” “那時你有沒有注意到瑪麗娜·格雷突然間感到不舒服。你是不是看到她臉上不尋常的表情?” 瑪格麗特·賓上傾身向前打開香煙盒子,取出一根煙點燃等著,她突然說:“為什么你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我急于想知道問題的答案——一個可靠的答案。” 她突然站起來。“等一下,”她說,“我給你看一些東西,這比用嘴描述的好。” 她拉開窗帘,消失不見了,嘴里不知在嘟噥些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出現時說。“要那樣東西偏偏找不到,不過還是讓我找到了。” 她走近他,遞給他一張光面的照片,他低頭看了一下。那是一張瑪麗娜·格雷的相片,拍得很好。她正和面前的一位女人在握手,這女人背對著鏡頭。瑪麗娜·格雷沒正眼瞧她,她的眼睛沒對准焦距,而是有點偏左。德默特感到興趣的是那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沒有恐懼,也沒有痛苦,只是象在瞧著什么東西似的。由于情緒震蕩過大,因此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德默特曾看見一個男人有過這樣的表情,那是他被槍殺后的瞬間…… “滿意嗎?”瑪格麗特·賓土問道。 德默特深深地歎了一口气。“是的,謝謝你。你知道假如證人夸大其詞或憑想象,總是很難斷定誰是誰非,可是本案不一樣,她看到了某些東西。”接著他問道,“我能保留這張照片嗎?” “喔,可以,我還有底片。” “你認識瑪麗娜·格雷嗎?” “不。” “你在那里受訓練的?” “在雷加登攝影室,我跟安祝·凱波學了一段時間,他教我很多。” “雷加登攝影室和安祝·凱波。”德默特立即警覺起來,這兩個名字令他聯想起一些事情來。 “你住在七春鎮是不是?” 她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你好象知道我很多事情,你去查過是不是?” “賓士小姐,你是個名攝影家,很多文章都提到你。為什么你到英國來?” 她聳聳肩:“喔,我想變化一下,雖然我在英國出生,但小時候就去美國。五歲的時候。” “賓士小姐,我想你可以告訴我更多的事情。” 她的臉繃緊了,注視著他。 “你指的是什么?” 德默特瞧著她,打算碰碰運气。雷加登攝影室、安祝·凱波和那個鎮名。他覺得仿佛瑪波小姐在背后慫恿他,不要猶疑。 “我想你了解瑪麗娜·格雷比你說的還多。” 她笑一笑,“怎么說,你空口無憑。” “我?我想不是,只要花一點時間和精神就可以證明。听我說,賓士小說,你不認為承認一下好些嗎?承認瑪麗娜·格雷領養你,你還跟她住了四年。” 她嘶嘶的急促呼吸道:“你這個好管閒事、討厭的家伙!” 他大吃一惊,這跟她先前的態度判若兩人。她站起來,晃一晃那頭黑發。 “好吧,好吧,這是真的。沒錯,瑪麗娜·格雷帶我到美國。我母親生八個小孩,住在貧民窟,我想她象其他一大堆人一樣寫信給她們知道的電影明星,信中編了一段悲滲的故事,請求那些明星領養他們的小孩。喔,想起來就令人討厭,就是這樣。” “你們共有三人,”德默特說,“三個被領養的小孩在不同時間內來自不同地方。” “沒錯,我、羅德、安加斯。安加斯比我大,羅德事實上還是個嬰儿。我們生活得很好,喔!太好了,要什么有什么!”她提高聲音,帶著嘲弄的味道。“衣服、車子、漂亮的房子,還請人照顧我們,受好的教育,享受美好的食物,凡事應有盡有。她是我們的‘媽媽’,做為媽媽她很盡責,她唱歌哄我們,和我們一起拍照!喔,那照片充滿感情、溫馨。” “艾吉就是艾思德·萊特嗎?” “是的,是她第三或第四任丈夫,我忘記了。他确實是個好人。他看來不象父親。他最關心的還是他的文章,我曾讀過他寫的一些作品,充滿下賤和冷酷,可是很有力量,我想將來有一天大家會稱他為大作家。” “這种情況持續多久?” 瑪格麗特突然笑起來,“直到她對這种特殊的演戲方式感到厭倦。不,這不完全對……應該說直到她發現快有自己的小孩。” 她笑起來,笑聲含著痛苦。“我們不再被需要。我們只是暫時時填補真空而已,她一點都不在乎我們,她想要的是自己的孩子。” “這點你不能苛責她。”德默特柔和地說。 “我不怪她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不!可是我們呢?”“你覺得很痛苦,我明白。” “不,現在我不覺得痛苦了,我已經克服了,我會痛苦是因為我回憶往日,我們都很痛苦。” “你們三個人?” “哦,不,羅德不會,他什么也不在乎,何況他還小。可是安加斯感覺跟我一樣,甚至更加痛恨。他說將來有一天他長大了,一定要殺掉她那個將出生的嬰儿。” “你知道那個小孩?” “喔,當然知道,而且每個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快有自己的小孩時她高興得快瘋了,結果生出來是個白痴,她都不要我們再回去了。” “你非常怀恨她?” “為什么要恨她?這是每個人都可能做出來的,雖然她害我不少。” “你兩個兄弟怎樣了?” “喔,大家流落各方。羅德在中西部的某個農場,他天生樂觀。至于安加斯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后沒再看見他。” “他還心怀怨恨嗎?” “我想應該不會,”瑪格麗特說,“上次我看見他,他說他要演舞台劇,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演了。” “你還記得?”德默特說。 “是的,還記得。”瑪格麗特·賓土說。 “瑪麗娜·格雷那天看見你有沒有很惊訝,或是她故意安排你去拍照想讓你高興?” “她?”這女孩微笑中帶著嘲諷,“宴會如何安排她一點都不知道,我很想看看她,因此我想辦法得到這個工作,我想知道現在她變成怎樣。結果她連認都不認得我了,我跟她住了四年,從五歲到九歲,她居然不認識我了。” “小孩子容易變,”德默特說,“因此不太容易認出來。你沒有告訴她你是誰?” 她搖搖頭,“沒有,我沒告訴她,我不會做這种事。” “賓士小姐,你有沒有企圖毒死她?” 她的態度轉變了,站起來笑道:“問這种問題多不可思議!不過我想你不得不問,這是你的職責之一。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沒有殺她。” “我問你是否你想謀殺她,你回答你沒有殺她。這沒錯,不過有人死了,是被謀殺死的。” “你意思是我想謀殺瑪麗娜,結果卻誤殺了那個叫什么太太的。我就說我沒有企圖要謀殺瑪麗娜,而且我也沒有毒死貝寇克太太。” “不過也許你知道是誰下手的?” “督察,我告訴你我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你多少有一些概念?” “喔,每個人都有概念,”她對他嘲弄地微笑道。“那么多人中可能有,也可能沒有。那個黑發象個机械人的秘書、优雅的海利·普列斯頓、仆人、按摩師、美容師、攝影室里的某個人,而且他們當中也許有人是偽裝的。” 這時他無意義地向她走進一步,她猛烈地搖搖頭,“督察,放輕松一些,”她說,“我只是開你的玩笑。有人對瑪麗娜那樣冷酷,不過我不知道是誰,一點也不知道。” ------------------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