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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天的王爺和往常不一樣。李梵天沒有在四更天時准時起身上武堂練武射箭。直到天光大白,老練的芝蘭決定即使王爺未醒,也得冒險扰他清眠了。而這個艱巨的工作,自然得交給最得王爺縱容的小夜儿。
  "小夜儿,該催王爺起身了。"芝蘭遞給小夜儿一盆水,是伺候李梵天梳洗用的。
  "啊?"子夜面有難色的囁嚅,"王爺既然未醒,就讓他好好睡覺,我們別吵他,好不好?"經過昨夜的事,她真的沒有勇气再去面對李梵天。
  "不成,不成!我在王爺身邊當了這么久的差,從未見王爺遲一時片刻起身過,今儿個實在大反常。小夜儿,你赶緊進房瞧瞧,看看王爺是不是病了?"一旁的年總管搶著說道。早膳都已經加熱了几回,求見的士紳也都安排在客廳候著,王爺怎么還不起身?
  "這……芝蘭姊姊,你聰明伶俐,又服侍王爺這么久,一定摸透了他的性子,請你勉為其難,代我上陣吧。我笨手笨腳的,根本不會伺候人,一定又會惹他生气……"子夜苦著一張俏臉哀求。
  "不行。"芝蘭笑著避開她楚楚可怜的眼光,"就是太知道王爺的性子,所以不敢代你上陣。小夜儿,王爺既然指名要你做近側侍女,就表示他希望日后出現在他身邊服侍他的,都是你。我若代你出現,他才會大發脾气哩!"芝蘭在桌邊坐了下來,拿起做了一半的針線繼續繡著。"我啊,是被免職了,今后就只負責些針線活,順便在后頭指導你而已。"她嘻嘻笑道。
  "你——"子夜被她一番話塞得啞口無言,又气又急。
  "唉!別你啊我的,快去!快去!"年總管火燒熱鍋似的著急,一路將她推到了李梵天的房門口,輕輕叩了門。"王爺,王爺,您起身了嗎?"他貼住房門,不敢大聲的喊。
  一陣靜默之后,才傳來李梵天明顯惱怒的回音。"進來!"
  "是。"年總管恭敬應諾,低聲的催促子夜,"決去啊!"他极輕的推開了房門。
  子夜無奈,只得硬著頭皮,棒著水盆,穿過前廳,來到李梵天的寢室。
  只見他倨傲的坐在床上,棉被覆蓋他的下半身,單腳蹺起,一手抵著膝蓋,將手掌撐在耳邊。子夜還發現他的衣襟是敞開的,下面什么衣物也沒有,只有一身結實的肌肉,她不敢再看。
  年總管將王爺著裝的衣物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恭敬的說:"王爺,讓奴才服侍您更衣,"
  "下去!"李梵天不耐煩的揮手,他不要年總管的服侍。這讓年總管有些愕然,但王爺有令,他也只好退下。
  房里只剩下小夜儿了,這個讓他又愛又恨、不時折磨著他的女子呵!
  秦子夜將洗臉水盆擱在架上,擰干了毛巾,遠遠的遞給李梵天。沒辦法,她不敢靠近他。這個男人忽晴忽雨的脾气說來就來,怕逃不掉,落入了他專制的掌握,又要像昨夜那般淪陷了。
  她的保持距离讓李梵天不悅的皺起眉頭,"靠近一點,那么遠我拿得到嗎?"他粗聲粗气的說道。
  子夜勉為其難的向前跨了一步。她自以為是一大步,事實上卻只有一小步而已。
  "我叫你靠近你听不懂嗎?"李梵天怒气盈眉,伸出手臂,惡狠狠的攫住了她。
  "啊——"又被他抓著,慘了!她在心里叫苦連天。
  "怕什么!我會吃了你嗎?"她容顏上一閃而逝的懼怕讓李梵天更惱了。然而她美眸中閃現的惊恐卻也讓他沒來由的一陣心疼。
  該死!放棄了對她小手的箝制,他一把搶過毛巾,往自已臉上猛力的擦拭,順便讓自已冷靜下來。
  子夜松了口气,連退三步。天啊!這男人的脾气其不是普通的癲,一早起來就凶惡得嚇人。
  "穿靴!"李梵天垂下了雙足。
  子夜歎了口气,順從的為他穿上靴于。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這樣好脾气,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服侍他并不是一件太令人難以接受的事。一個女人,尤其是像她這樣倔強火爆的女子,究竟是在什么樣的心情下,才會心甘情愿的服侍一個男人?深思這個問題之后,李梵天突然覺得心花怒放。或許小夜儿對他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無情啊!
  "更衣。"李梵天忍著心中的狂喜,他不想對小夜儿說明,她的溫順對他而言具有多么重要的意義。
  "更……衣?"子夜睜大了眼眸,男女授受不親,這明明是年總管的工作啊!
  "有疑問嗎?一他挑起了一道濃眉。
  "可是……這是年總管的工作啊……"哪有女人為男人更衣的?她又不是他的妻妾。面對這种超級尷尬的情況,子夜覺得自己必須据理力爭。
  "我要你做你就做,羅唆些什么!"李梵天不悅的喝道。
  "可……可是……你睡袍下面什么都沒有,我怎么可以……"子夜羞紅著俏臉,一陣囁嚅。為他更衣就誓必得接触到他赤裸的上半身,她不要!
  "廢話!"李梵天惱怒的大吼,他就是要她服侍,不容拒絕。
  "我去叫年總管——"子夜見苗頭不對,李梵滅分明故意找她麻煩,她再不逃,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么更難堪的工作呢!
  只是一如往常,她逃不掉。李梵天粗壯的手臂,不留情的圈鎖住了她。
  "你……不要……"子夜的眼眸不自覺的蒙上可怜的神采。他可千万別再像昨夜那樣的親吻她、愛撫她。子夜知道自己不會再有第二次的好運气可以及時清醒。
  "不要?不要什么?"出人意表的,李梵天的語气居然柔得像水。
  "不要逼我。"子夜脫口而出。
  "還是這句話,是嗎?"他無奈的苦笑,放開了她,抓起桌上的衣裳。
  子夜怔怔的看著他,竟未曾察覺他即將動手更衣的准備。
  "小夜儿,你不轉過身去嗎?或者你改變主意,愿意服侍我更衣?"李梵天好意的提醒她,他終究還是不忍心逼她的。
  "我不要!"子夜被火燙似的迅速背過身子,她一個姑娘家,豈能眼睜睜的看一個男人更衣?丟臉死了!
  李梵天啞然一笑,從容地穿好了衣裳,卻留下了一條鑲著銀蔥的腰帶,他將之遞向子夜。
  "做……做什么?"子夜不明白他的用意。
  "幫我系上腰帶。"李梵天似笑非笑的臉孔相當迷人。
  子夜接下,由他身后幫他系上。幸好不是什么太難堪的工作,阿彌陀佛!突然,李梵天抓住她兩只纖纖玉手,環住他的腰部。他身量高大魁梧,子夜無法抵抗,整個人都粘在他的背上了。
  "你……"她燒紅了臉,又羞又怒,"快放手!"她掙扎著,害怕這樣親密的緊靠。
  "我一直在想,你的手摟著我的腰那將會是什么滋味,現在我知道了。"飄飄欲仙!李梵天在心中補上一句,放開了她。
  他是痴情?還是戲弄?子夜傻了。她差點也要脫口而出,其實自己也一直幻想著抱住他結實的身軀會是什么感覺?
  她又陷下去了,真該死!
  李梵天邊開大步走出房門。子夜卻猶傻愣在當場,無法移動腳步。
  "愣在那里做什么?還不隨我去膳堂,伺候我用膳?"察覺到她沒有跟隨自己的步伐,李梵天不悅的回頭。
  子夜如夢初醒,快步的跟了上去。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此刻的心中還熱烈激蕩著怀抱李梵天的特殊感覺呢!
  "王爺,可以傳膳了嗎?"膳堂之內,年總管低聲的請示。李梵天領首。子夜遂搖了搖手中的小鈴,一名婢女捧著托盤進來了。
  子夜取下盤中的瓷壺与茶碗,斟得滿滿一碗乳白色的液体。
  "這是什么?"李梵天楞了一下,這不是他早膳前慣喝的郎宮清。
  "熱牛奶。"子夜淡淡地回答。
  "什么?!"李梵天皺起了眉頭,是哪個奴才那么大膽,敢企圖改變他的飲食習慣?!他不悅的瞪向年總管。
  年總管寒毛倒豎,馬上跪了下來,"王……王爺,不是奴才。"
  "是我。"秦子夜毫無懼色的挺身而出。這年總管,虧他還是個大男人呢!有必要怕成這樣嗎?"酒會傷身,沒有人會在一大早起來就空腹喝酒的。"
  "你的意思,是暗罵本王不是人嗎?"李梵天惱怒的挑釁。
  "你——"子夜生气的瞪著他,"你別不識好人心,我是為你好。"不理會年總管暗暗扯了下她的衣角,子夜對著李梵天半吼了起來。
  "你大概忘了自己的身分,一個近側侍女只須服從我的命令,不要妄想改變我的習慣。"李梵天陰冷的哼了一聲,看向年總管,"拿酒來!"
  "是。"年總管冷汗涔涔,他可沒有小夜儿的本錢和勇气。
  "慢著!"秦子夜居然喝住年總管,更意外的是年總管居然也停下了腳步。
  李梵天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你堅持非喝酒不可嗎?"不理會李梵天几乎要將她生吞活剝的怒眸,她冷冷的問道。
  "不錯。"簡短兩個字,卻有濃濃的火藥味。這丫頭最好別蠢得在大庭廣眾之下逼他,否則他絕對會不留情的教訓她。
  "那好,你命令別人做你的近側侍女吧,我不干了。"子夜倔強的朝膳房門口走去。
  "光當"一聲,李梵天掄起茶杯往房門口砸去。惊天動地的怒气讓一屋子的奴才全都嚇得跪了下來。
  "王爺……請息怒……"年總管顫抖的開口。
  慘了!慘了!這下子不只小夜儿有事,大伙儿也都要陪著她性命不保。
  于夜緩緩的轉過了身子,她又惹得暴龍噴火了,這樣火爆的劇情到底一天內要上演几次?
  "我是為了你好。"她平靜的再次強調,"要我眼睜睜的看你糟蹋掉自己的健康,我做不到。"沖動火爆的李梵天能明白她這短短的一句話,包含著多深的意義嗎?她真的在乎他啊!
  她柔柔的眼眸對李梵天而言,竟是帶著千軍万馬的威力,將他所有勇猛的力道都殺得陣亡。這是一個"女人"的眼神,她在乎他!一如他在乎著她一般。李梵天面部的線條柔和了,他深深的看秦子夜,雙方的眼眸不自覺的膠著在一起。
  "王爺……這酒……"年總管不知道火爆的王爺此刻還要不要酒。他一向擅于察言觀色,而若由王爺看小夜儿的眼神判斷,這酒八成是不用拿了。
  "不喝了。"李梵天咕膿一聲,重重坐回椅子上。小夜儿只消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熄下了天大的怒火,真該死。
  "是。"年總管恭敬的應諾。小夜儿贏了第一回合,了不起!
  "你還不過來嗎?難道要本王親自去請?"李梵天警告性的微眯了雙眼,口气明顯是因為莫名所以竟自甘屈于劣勢而有些嘔。
  子夜淡淡一笑,那笑容之柔媚絕美,足以令所有看見的人為之傾倒。李梵天突然有個沖動,想緊緊的抱住她,熱切的吻她。
  子夜蓮步輕移,款款的走回了他的身邊。"王爺,你實在不該這么坏脾气,瞧你只要一生气,整屋子的人都嚇得丟魂了。"她不無埋怨的歎道。
  "本王天生就這副坏脾气,若不想惹得一屋子人心惊膽跳,某個丫頭最好就少惹怒我,"他恨恨的說道。
  秦子夜不在乎的聳了聳肩,"你气飽了?不用吃飯了?"口气有著一絲的挖苦。
  李梵天惱怒的瞪了她一眼,隨即看向年總管,"你愣著做什么?"這小丫頭竟敢激他,他索性吃給她看!
  "啊?是!是!快給王爺端膳。"年總管難得一見的顯現出手足無措的模樣。芝蘭說得不錯,有小夜儿在幽篁閣,大伙儿的日子都要戰戰兢兢的不好過了。
  婢女們陸續將膳食端上,擺了有半個席面。"再添一副碗筷。"李梵天突然下了個命令。
  "是。"年總管便了眼色,一名婢女立刻將碗筷添上。
  "小夜儿,坐下,陪我用膳。"
  子夜万万沒料到剛剛才被她惹火的李梵天,居然這樣快便對她示好,因而有些愕然。
  "怎么?不愿意嗎?"他不悅的挑起一道眉毛,聲量也提高了。
  年總管見狀,赶緊暗中推了子夜一把。"王爺,小夜儿是歡喜過頭,傻了!"他陪笑的說道。想起上回只因小夜儿倔強不肯同他用膳,王爺一怒之下連殺了兩名婢女,他仍是心有余悸。不管小夜儿愿不愿意,他押也要強押她坐下。年總管己經打定了主意。
  "我是問她,沒有問你。"李梵天冷冷的瞪了年總管一眼。年總管嚇得閉上嘴巴,只能懇求的看向子夜。
  小夜儿姑奶奶,求求您高抬貴手,救救大家的命吧!他傳達著無聲的訊息。
  "如果我不愿意,你是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樣濫殺無辜?"子夜試探性的問道,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拒絕。要她和這個火爆王爺同桌用餐,可以想見是絕難消化的。
  "不錯。"李梵天想也不想,篤定的回答。這小丫頭最好不要再試探他。
  子夜不悅的攢起秀眉,"王爺,恕我斗膽說一句,你有沒有想過,你殺的是你的婢女,不是我的。"言下之意就是說,只要她小夜儿把心一橫,他愛殺一百個、一千個都不關她的事!
  "是嗎?"李梵天冷冷迎上她挑戰的眼神,"先听听這次你若不服從,本王准備殺的是哪些人。首先是年總管,因為他連一個小小的婢女都管不好。再來是芝蘭,因為她沒有調教好你,讓你知道服從本王的命令是你唯一該做的事。還有情情——"
  李梵天未說完,年總管已經手軟腳軟的倒在地上。天啊!小夜儿真的是害死人了!
  "你莫名其妙!和情情有什么關系?!"他的暴虐真的讓子夜好生气!
  "當然有關系,凡是和你交好的人,一個也別想活。"李梵天吃醋的說道。
  "你——"子夜雙眼冒出熊熊的怒火。
  "小夜儿……我求求你……"年總管哭喪著臉,他不想死得這么冤枉啊!
  子夜縱然惱怒至极,但想到自己的一個決定將牽涉到這么多人的性命,也不得不屈服了。該死!她終于坐了下來,恨恨的瞪著李梵天。
  "很好。"他露出了一個胜利的笑容,端起碗筷,覺得今天這頓飯比平常獨自一人吃來得有趣多了。全是由于小夜儿的緣故。她能惹他生气,卻也能讓他發笑。
  看見兩座火山終于靜默了下來,年總管總算松了口气。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就讓他們繼續這樣乖乖的吃完這頓飯,千万不要再滋生事端了。他還決定下膳之后,要對小夜儿好好告誡一番,省得哪一天,一屋子的奴才全被這小丫頭給害死。
  "小夜儿,你不說些話來增進我用餐的心情嗎?"沉悶的用餐气氛讓李梵天有些不耐煩,他希望無時無刻都能听到小夜儿的聲音。
  子夜放下了碗筷,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真的想听?"其實她心里是真的有話想問。
  "說。"
  "為什么你的兩位夫人不隨你用膳?"子夜很好奇,蘭陵王未娶王室,侍妾就如同女主人,況且李梵天在夜里似乎并沒有冷落這兩位夫人,還讓她們輪流侍寢,顯然對兩位欽賜姬妾也是喜愛的,沒有理由不讓她們隨同用餐啊!
  年總管听見子夜的問題,整張臉立刻變得慘白,几乎要昏過去了。慘了!完了!他和芝蘭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居然沒有告誡小夜儿,在王爺面前最好避免提到兩位夫人。
  為時已晚!李梵天气綠了臉,一聲怒吼,他掀翻了膳桌。杯盤乒乒乓乓碎裂了一地,也立刻"咚咚咚"地跪了一屋子的奴才。
  "啊——"子夜眼明手快,俐落的跳開,才沒讓菜肴濺了一身的狼狽。
  這是怎么回事?!他莫名其妙的又發什么見鬼的王爺脾气?子夜對這個男人真的失去耐性了。"你用不著動不動就摔杯掀桌的。我知道你是威風凜凜的蘭陵王,我一個小民女動輒得咎,惹不起你,我走。"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子夜气得全身發抖。李梵天屢番在大庭廣眾之下輕侮她、羞辱她,驕傲的子夜已經受不了了。
  李梵天由身后大力的拉住她的手臂,似鐵鉗、似火焰。"都給我滾出去!"他喝道。
  一屋子仆人哪敢逗留?全都逃命似的沖了出去。子夜沒有掙扎、沒有逃,因為她知道,在他手下,逃也逃不掉。她忿然的甩開他的大手,彎下身子,默默的撿拾被李梵天摔碎的杯盤殘骸。她是個丫頭,本該逆來順受,她認命,成了嗎?
  "不許撿!"李梵天抓住她的手腕。碎片會傷人,他不要她碰。
  但是太遲了,一個不留神,子夜的青蔥玉指已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她瞬間刺痛的縮回了手,一滴淚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
  "小夜儿……"李梵天想也不想,將她受傷的手指湊到唇邊吸吮,他不喜歡她的淚,那讓他感到難言的心痛。
  "你管我做什么?"子夜被火燙了似的抽回自己的手。他心疼的表現,讓她有片刻的失神。"算我倒楣,跳崖不成,竟落到了你手里,讓你當著眾人面前對我又是吼叫,又是威脅,摔盤掀桌,受盡你的侮辱……"子夜愈想愈恨,她原是個多驕傲的人啊!一摘淚變成了一串,扑簌簌地滑落。
  "是你不好!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起她們?為什么?!"年總管難道沒有警告過她,這是他的忌諱。他的恨嗎?
  "為什么不能提?她們不是你的夫人嗎?"子夜困惑的問。
  "夫人?"李梵天泛起了一抹苦笑,"是夫人嗎?小夜儿,你終究還是不了解我。"熾盛的怒焰消逝,代之而起的是凄涼的況味。
  一年前,因為相士的一番話,讓皇兄對他起了猜疑之心,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將他遠調到洛州來。雖然他度旨默默遠离了政治核心,但皇帝并未因此對他稍稍放心,臨前往洛州時,更以"体恤御弟尚未娶妻,恐起居乏人照顧"為由,欽賜了兩名姬妾。表面上,皇帝怜愛幼弟,表現濃厚的手足之情,贏得滿朝一片贊譽。但事實并非如此,恩賜兩位夫人的目的,其實是為了
  監視他。
  李梵天膽大心細、謹慎精明,早知以李隆基的個性,既對他心生嫌隙,就絕無可能再施加恩澤于他,這兩個美人的背后想必极不單純。為了印證自己的揣測,李梵天決定善加運用自己的男性魅力。他對兩個美人恩寵有加,藉此一點一摘的套出她們的口風。當然,兩個美人絕沒有天大的膽子敢背叛皇帝,但由她們或醉于情話,或沉于欲海中斷斷續續泄漏的几句關鍵字眼,已足以印證李梵天的猜測不差。
  李梵天但覺痛心之余,也知道拼命喊冤或自暴自棄都不能挽回什么。皇兄已經鐵了必要除掉他,只是還找不到一個足以使天下人信服的理由而已,只要李梵天再稍露一絲鋒芒,或有一點怨懟不滿的語言,立刻就能惹來殺身之禍。因此精明的李梵天決定將計就計,他善加利用兩個美人,制造出一個終日沉迷美色、胸無大志的浪蕩男人形象,希望皇帝能因此收起對他的猜忌。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子夜被他落寞的語气弄胡涂了。
  "你說呢?小夜儿,你以為我是什么樣的人?真是個以妻妾成群為樂的人嗎?"他自嘲的冷哼了一聲。
  "我……我不知道,王爺,我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你。"除了火爆易怒的脾气,与一身的霸道專制,子夜真的不了解他。
  "不錯,天下間又有誰了解我呢?"李梵天的眼眸怨恨的看向遠方。連他至親的手足、他忠心不二的君主都不了解他,他還能說什么?
  子夜怔怔的看著他,耳畔響起他吼過的一句話"我李梵天是孤臣孽子!是毒蛇猛獸!"他的情緒盈滿著悲憤,更盈滿著憤怨。不知道為什么,子夜忽然聯想到了坊間那些穿鑿附會的流言——
  "蘭陵王功高震主,不容于當今皇帝。"
  "蘭陵王雄才大略、智勇絕倫,讓當今皇帝惴惴不安。"
  "李梵天這個名字具有帝王的命格,對皇帝造成极大的威脅,因此才被疏遠至洛州……"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皇帝的不信任讓他傷透了心?那兩位夫人是欽賜的姬妾,皇帝既然嫌惡于他,哪里還會那么好心呢?莫非……子夜突然有些明白了。"難道說她們其實是……"
  "不許說!"李梵天憤怒的大吼一聲,他不听,不想听。子夜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那兩位夫人根本是皇帝派在他身邊監視他的。
  皇帝對他無情至此,難怪李梵天總是時而怒、時而怨、時而悲,那是絕頂傷痛抑郁的表現啊!
  子夜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對他生气了。
  "王爺……"
  "住口!住口!不許可怜我!我不許你可怜我!"李梵天瘋狂的大喊,他不要小夜儿看見他的脆弱。
  "王爺……"子夜哀哀的望著他,他的倔強好令她心疼。
  "年總管!年總管!"不理會子夜,李梵天扯開了喉嚨大叫。
  "王爺,奴才在,"年總管顫然的跪了進來。
  "備馬!本王要去打獵!"
  "啊?那客堂里等著拜見的士紳老爺們……"年總管一陣結巴,這下子把一天的行程全都打亂了。
  "叫他們滾!"他此刻心情煩亂,他一個也不想見。
  "是。請問爺需要多少隨從?"
  "一個也不要,我只要晏無涯和小夜儿同行。"說罷,也不征求子夜的意愿,李梵天已如一陣風般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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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蘭蘭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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