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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商戀歡警覺地坐直身子,長期暴露在危險之中,對于危險有著親切的覺察,于是她感應到了,在空气中,騷動飄散蔓延。
  她俐落地起身,銳利的雙眸仔細地探查四周,如今位于山的深處,應該不可能再出現人跡,也許只是野獸類的出沒吧!
  她倚窗而立,深林中不見一絲光線,黑暗的程度一如室內,若不是多年的訓練,普通人必被伸手不見五指的恐懼擊倒。她推開窗戶,突然發現光點,她一凜,卻發現那唯一的光點來自左烈的房間。
  “笨蛋!”商戀歡皺眉,如果真有敵人,左烈恐怕第一個會死,哪有人會將自己暴露在光源之中呢?
  念頭一轉,她立即走向左烈房間。
  這儿已是左家第三個駐所了,也就代表往上再沒有平坦之地可以造屋舍,一切都得自力更生,也意味著頂峰的來臨。商戀歡摩拳擦掌,面具下是躍躍欲試的神情,消失百年的信物若能尋回,師父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的。
  她輕巧地推開左烈的房門,床上的左烈因為光線的籠罩而散發柔和的光暈,他睡得像個孩子。
  商戀歡輕笑,俯上左烈的唇淺淺印下痕跡,她很喜歡和他接吻時的親密感覺,像是兩心相屬。“兩心相屬”?多么奇怪的念頭,她徘徊不去地磨蹭他的唇,眼角瞥到他腕上的表,才兩點多,難怪他睡得熟,她興起一個念頭,不知道能否把他吵醒?
  就在她興起頑皮的念頭時,室內的光線讓她感覺到了人影的晃動。
  有旁人侵入!
  她心內警鐘大響,自己的危險直覺果然沒錯過,真的有問題!
  飛身關掉發電机的電力的,她已將室內擺設記得一清二楚,同樣處于黑暗中,她要比對方多一分胜算。
  時間在窒人的恐怖中滑過,終于她听到了細不可辨的腳步聲。
  “來人不弱!”她憂慮地想著,隨即又變了臉色。“好多人!”
  她想都沒想,沖到床上拖著左烈下床,用力將他推進床底,左烈沒有經過武術訓練,絕不能讓他涉險。
  就在念頭轉完的這一剎那,一個紅色的小點定在床上。“嗄,老天!紅外線追蹤器。”對方有槍,情況愈來愈不樂觀。
  對方已從房門口及窗口包圍過來,并篤定地朝床上射第一槍,經過滅音的槍聲在寂靜的夜里仍是清晰。
  后知后覺的左烈只覺得在夢里狠狠地摔了一跤,在將醒未醒的當口听見槍聲。
  “發生什么──啊!”他起身大急,在黑暗中撞到床板痛得惊呼。
  “噤聲!”商戀歡捂住左烈的嘴,但是敵人已敏捷地朝床舖連開數槍。
  “別出來!”商戀歡簡單交代一下,隨即听音辨形,將鬼頭鏢射向聲音來源。
  “哼……”兩聲悶哼隨即傳來,她知道已解決兩個,可是槍聲不留情地往床集中。
  這樣的打法左烈穩成蜂窩,于是她欺身向前,扑往被鏢射中的地點,幸運地在一具倒下的人体旁撿到槍技,連忙將身旁的桌子弄倒,掩護自己,并憑著敏銳的感覺開槍。
  左烈听到此起彼落的槍響,恍如置身槍林彈雨之中,他擔心地四處搜尋商戀歡的影子,可是四周一片闃黑,連人影晃動都感覺不出,更別說去分辨誰是誰。
  他想要保護商戀歡,怎么忍心讓她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場面,可是理智卻告訴他,如果這個時候沖出去,只會造成戀歡的負擔,她勢必會為了他分心而受制于敵人。由腳步聲听來,人數是那么的多,到底發生什么事?深山野岭中誰會特地上來殺人?左烈心中升起強烈的恐懼,不為自己的安危,而是失去戀歡的痛楚,他心里泛起一陣強過一陣的絕望,難道今天就是他們的絕命之日?
  商戀歡已經很節省地用子彈,但是來人源源不絕,這輩子第一次,她感到無望的心惊!但轉念一想,左烈也在室內,這個信念支持她繼續与敵人抗衡。
  終于手上的子彈告罄,她決定要冒險,一切置之死地而后求生机,她提起蛾眉刺,在掌中握成手刀狀,趁著誰也看不見誰的情況下,扑身向前,正常人會習慣性朝舉平的前方開槍,所以她招招攻敵人下盤,右氏的拳腳功夫特色在于詭變無常,虛實難測,尤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她滾身翻旋,成功扰亂了敵人的視听,果然如預期的,敵人執槍相向,混亂中傷了自己人。
  “FUCKINGJOHN!”終于有人沈不住气的開口,商戀歡与左烈同時一震。
  外國人!
  那操著腔調的英文絕不會是自己同胞,只是他們到底為何而來?
  顯然誤傷同伴的那人發起火,他咒罵地打開手電筒,准備一槍斃了襲擊他們的人。
  在黑暗中商戀歡還有一絲机會來僥幸取胜,一旦光線出現,眾人槍口一致對她,那就必定被打成蜂窩了。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商戀歡赶緊在對方打開手電筒的同一秒鐘扑身向前,而峨眉刺毫不留情地刺向對方咽喉,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直接命中敵人要害,取其性命。
  可是手電筒終究是亮了,她想也不想地彎身去拾死人身邊的槍,就在握到的那一刻,子彈也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登時左肩胛處血流如注,她忍痛躍至窗口下的鐵桌后,毫不遲疑地開槍,微弱的光源讓她彈無虛發的解決掉三個人,然而繼續扣扳机的手因為打空而使她掉入絕望的深淵:沒子彈了。
  商戀歡准确地把槍擲向正走近的男人身上,男人應聲而倒,但背后人影的晃動殘酷的告訴她死期已至。
  面對死亡,她一點也不害怕,從開始執行任務起,就有死于械斗的覺悟,只是為什么心中有不舍呢?
  她望向床底下,惊視左烈准備爬出的身影,她恐懼的搖頭,不行!即使我們注定難逃劫難,我也不要你現在死!
  這個認知使商戀歡突生狂切的力量,輕盈的身子躍過鐵桌,旋踢來人的頸子,碎裂聲令左烈悚然心惊,驀然間,他明了戀歡的用意,兩人必死無疑了,但她仍准備盡最后一分力气保護他。
  左烈心神激蕩,再不顧先前商戀歡的警告,掙扎地爬出床底,往戀歡的方向扑去,要死,他也要和她一起,几天來的朝夕相處、患難与共,他堅信她已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商戀歡分神看著左烈向自己扑來時,腿上又被補了一槍,她痛跪仆地,燦燦的眼神仍盯著左烈,死前她的腦中沒有師父、沒有師兄、沒有天地的一切,只有這個男人,那一刻,商戀歡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她釋然一笑,也好,這樣結束了生命也算不錯的安排。
  左烈雖見不到商戀歡絕美的笑容,但從她揚起的唇角,感應到她單純的心意,猛然看見戀歡背后對准她腦門的槍,他凄厲地嘶喊:“戀戀!”
  “戀戀!”
  頓時燈光大亮,照耀著房間有如白晝,眾人都不适應地貶了眼睛,也就在這瞬間的半秒,槍聲響起,這聲槍響在左烈心里無疑是敲下喪鐘,他無意識流下眼淚,腦中一片空白,他不想張開眼睛,他不想看見戀歡的血肉模糊,他已放棄生存的任何欲望,甚至期待敵人的下一聲槍響穿心而過,然后他就可以安然的与戀歡踏上幽冥之路。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完全沒有動靜,只是一片死寂,他惊訝地睜開眼睛,看著亮如白晝的房間。
  滿地橫倒的身体几乎蓋滿地面,約還有几個不同發色的外籍殺手呆呆站立,他們的身邊各有一名全身黑色勁裝的蒙面人,動作一致的將槍頭指著外籍殺手的太陽穴,顯然在剛剛大放光明的半秒鐘,敵人全被后來者制伏。
  左烈一點也不關心外來者是誰,他急急尋找商戀歡的蹤跡,終于在窗口下,看見倒在一個黑衣男子怀中的她。
  平日白衣胜云的商戀歡,此刻早被腥紅的鮮血渲染全身,左烈心痛地向前奔去,害怕她就此沒有生命跡象。就在他將碰触到她的那一刻,雙手被一掌有力的格住,這時他才注意到旁邊的男人。
  “先別碰她,我好不容易才止住流血。”
  左烈惊訝的抬頭,英俊陽剛的臉型、挺拔偉岸的身材,周身很自然形成一股寒冷的气勢,雖然十年不見,他依然很快就認出他了。
  “表哥!”左烈的聲音充滿激蕩,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此刻兩人早成為冤魂。
  右弘駒臉上的線條轉為柔和。“烈,好久不見。”隨即陰鷙地看著前方,他狠狠瞪視眼前几個臉色發白的殺手,眼光所到之處讓人不寒而栗,其中有一個人已經雙腳發抖,直直跪了下來。
  等待處決的時刻最令人瘋狂。
  右弘駒的聲音冷得像地獄竄上的陰寒。“動手!”
  同一秒鐘,七聲槍響整齊划一,左烈把臉別開,不愿看這殘忍的畫面,即使對方手段慘毒,存心置他們死地,他仍覺得以暴制暴的行為是不容允許的。
  不過他不管那么多了,商戀歡生死未卜,此刻全部的注意力只在眼前柔弱的女子身上。
  “戀戀……”她整個臉上都是血污,看得令人心惊!
  “放心,她撐得過去。”右弘駒一臉嚴肅地看著心慌的表弟,像是給他保證。
  商戀歡早已准備要接受最后一顆子彈了,她安然地閉上眼睛,卻先后听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前一聲是左烈心膽俱碎的厲喊,后一聲則熟悉得以為自己听錯,是師兄!
  她倏然睜眼,看見師兄与“黑煞”快速躍入,人人手上的強力燈光照得室內如白晝,她馬上強制自己腦筋運轉,趁光線令敵人睜不開眼的同時,矮身向后跌去,掃向持槍相向的殺手腿部,后者應聲而倒,但扳机已扣,原本該落在腦勺的子彈射進手臂,人終歸是肉身,她早已忘了自己中了多少槍,只覺得師兄來了,左烈不會有生命危險了,這才松懈精神地軟倒,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曉得自己倒進師兄結實寬闊的怀中。
  “可是她中這么多槍,這里是荒山野岭的,沒有醫院啊!”左烈心焦地提出疑問,血污使他看不清商戀歡的臉,他好擔心。
  右弘駒沈吟道:“我必須取出她身上的子彈。”放眼望著狼藉一片的房間,他皺著眉。“到外面去,這里太髒!”說著,他抱起商戀歡,直直走向門口。
  左烈心中像打翻調味罐般五味雜陳,他伸手想阻止右弘駒放下商戀歡,因為他不喜歡看到別人擁抱她,但憑什么?他只能頹然放下手,快快跟在他們身后走出房間。
  右弘駒悔恨自己來得大晚,讓戀歡受這么大的苦楚,雙眼萌生嗜血的殺气,望向房內倒下的混帳。
  “把他們丟下山溝,別留在我的視線范圍內。”
  左烈倒抽一口涼气,內心涌上一陣反嘔,有些人甚至沒死!他看著黑衣蒙面人不發一語的領命,拎人絲毫不花力气,他不表贊同地看著右弘出。
  仿佛接收到他的訊息,右弘駒微撇嘴角。“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別忘了你剛剛差點死在他們手中,更何況這些殺手都是狠角色,清除人渣對社會是一大貢獻。”
  也沒理會左烈欲答辯的神情,他將全副心力放在奄奄一息的戀歡身上。
  右弘駒飛快審視她的傷口,左肩胛、右腿、右手各中一槍,還好,都不致命,雖然受傷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他還是忍不住贊賞起戀歡的表現,唯有冷靜的頭腦和一流的身手,才能使自己絕處逢生,將傷害減至最低,戀歡果真要得。
  “表哥,她傷得怎樣,要不要緊?”左烈急切的詢問。
  “別擔心了,烈,你以前沒這么囉唆的。”右弘駒不解地望著左烈,他一向最從容优雅,唯一的解釋可能是今天被這种血腥場面嚇到吧。他安慰地拍拍左烈的肩。“戀戀還受過更嚴重的傷,她絕對挺得過去的。”
  雖然有表哥的保證,他仍然揪著眉心,不肯舒緩,戀戀平日過的是什么生活?居然說這种傷沒什么!
  右弘駒已迅速撕開商戀歡的上衣,露出左肩血淋淋的傷口,右弘駒皺眉,沒料到局面會如此不可收拾,他以為自己得到消息后動作夠快,想不到仍差了一步,要是再晚點,情況可能不堪設想。
  由于行動太急,他并沒有帶适當的醫療工具,再派人下山也緩不濟急,必須馬上清除子彈,而且得馬上喚醒戀戀,在昏迷中挖出子彈,危險度大高,唯有保持清醒,用意志力克服一寸寸流失的体力与能源。
  “戀戀,醒醒,快醒來!”右弘駒触動商戀歡左肩傷口,企圖喚醒她。
  忍著骨頭快被拆散的疼痛,和全身仿佛灼傷的辛辣感,她張開了眼睛,重新回到進個世界。
  “弘駒哥哥!”她從內心最深處感動的發出聲音,她不該哭的,她應該早已忘掉哭是什么滋味,可是現在卻不由自主紅了眼眶,從小到大,每次性命攸關的生死瞬間,都是師兄救她,師兄已是她心目中不可撼動的神只,如果可以,這輩子粉身碎骨都要報答他。
  左烈沈郁地看著商戀歡的眼神,第一次听見她這么溫柔有感情的聲音,卻是呼喚別的男人,嫉妒的念頭在体內翻攬,他不應該這么心痛的,畢竟他們才是一對。
  不行!他狠狠地搖頭,想甩掉這個令人傷心的念頭,因為動作太大,連商戀歡都注意到了。
  “烈,你沒受傷吧!剛剛為什么要沖出來?”她吃力地伸出手,急急想撫摸他的臉孔,仿佛要确定他真的安然無恙。
  “我就那么沒用,一定要躲起來?”左烈賭气地把臉別開,深深被她的話所刺傷,由于太重視話語的表面涵義,他忽略了商戀歡語气中明顯的急切和擔心。
  右弘駒察覺兩人間那股奇异的暗流,卻因關心戀歡的傷勢而沒有多作思考,他打斷兩人間僵持的靜默。
  “烈很好,沒受傷。倒是你中了三槍,現在我要拿出子彈,你得忍著點。”
  商戀歡面無表情的點頭,她很難過,難過左烈賭气的態度。
  “不先麻醉嗎?”左烈皺眉問。難道要直接挖出子彈不成?戀歡如此瘦弱,又是女孩子,怎么承受得住?
  右弘駒搖搖頭,瞥見桌上的陳高,正巧可拿來消毒,他打開瓶蓋,將透明無雜質的高酒精濃度液体往商戀歡肩上淋下,并要她喝光剩下的半瓶。
  “啊!”發出叫聲的不是商戀歡卻是左烈,引來石弘駒的訕笑。“你疼嗎?”
  左烈不理他,擔心地看著商戀歡,后者回他虛弱的微笑。
  “別替我緊張,我挺得住。”她艱難地舉起受傷的手,探著左烈一直不平順的眉心,左烈順勢握住她的手,不能分擔她的痛苦,至少要傳輸給她所有溫暖熱力。
  右弘駒專心審視傷口,未曾見到兩人熟悉又窩心的小動作,他正在想要如何挖出子彈。
  “戀戀,‘銳犀’給我。”
  左烈聞言,急忙抽出靴中的匕首,“銳犀”刀身薄如蟬翼,刀尖銳利如針,他早見識過這把匕首削鐵如泥的厲害了,難道要用它……
  右弘駒接過匕首,用著奇怪的眼神看著商戀歡,自從師父將“銳犀”交給她就不曾离身,這是一件重要的信物,如同他身上的鬼斧,是身分的表征,如此重要的東西竟放在左烈身上?
  商戀歡心虛地低下頭,假裝傷口疼了起來,還好面具隱藏她駝紅的容色,否則要如何向師兄解釋對左烈的關心?
  “快啊,表哥你在發什么呆?”左烈看見商戀歡疼痛的神色急急催促右弘駒。
  右弘駒決定將一切疑問押后,專心處理師妹的傷口。
  “忍住,別陷入昏迷,這里沒有急救的工具。”右弘駒朝著子彈射入的左肩挖下第一刀。
  商戀歡強迫自己別痛叫出聲,意志命令靈魂离開身体,不去感受痛徹心扉的煎熬。忽然間有人緊握她的右手,抬眼一看,是滿臉憂傷痛苦的左烈,她分心一笑。
  “又不是你痛,怎么這种表情?”
  左烈怒瞪她一眼,這种時候還開玩笑,剛剛本來想別過眼,不看這种血淋淋的場面,可是受傷的是心之牽縈不去的戀戀啊。若沒有她,自己早就見閻王了,想著整顆心便激蕩起來,緊緊握著她的手,希望陪她度過這么難熬的時刻。
  商戀觀看著師兄專心為她處理傷口,堅毅剛冷的線條是慣見的冷靜,轉眼看著左烈,那一張俊美的面容寫滿憂慮的情緒。內心愀然一痛,迷惘的鳳眼來回核巡兩人,慢慢發現左烈在她的心中已經与師父、師兄鼎足三立,但師父是爸爸,師兄是將來的丈夫,那左烈呢?
  在她單純的心思里,已隱約領略复雜的糾葛情緒,可惜她沒有深思,此時全副心思要拿來抵抗痛楚。
  未來的就交給未來吧! ☆ ☆ ☆
  這是最長的一夜,當右弘駒清除所有的子彈,气氛就陷入冷凝,他們都擔心傷口是否會有變化,雖然早已傳令“黑煞”部隊帶醫療設備上山,但是立即的傷口處理才是能否活命的關鍵,右弘駒為商戀歡涂上厚厚的獨門傷藥,靜觀反應。
  左烈心疼地看著商戀歡忍住疼痛的表情,他下意識摸著子己的小腿,當初被那几個惡盜砍傷的傷口,現在只剩下淡淡的痕跡,不可否認,那個蒙古藥真的有效,不過當初自己才擦薄薄的一層,就痛得死去活來,如今黑黑稠稠的藥膏涂滿戀歡的手跟腿,看得叫人心都擰起。
  商戀歡強撐自己的意志,不肯放棄地死睜著眼,在沒有脫离險境之前,昏倒意味离死亡不遠了,她抬頭望著師兄,冷靜的表情在等待變化;轉頭望向左烈,俊臉上有著明顯的心疼,她微微一笑,心里很感動,他很擔心呵!像是知道他心思似的,說道:“放心,跟剛剛挖子彈比起來,涂藥的痛不算什么。”
  左烈默嘿一聲,那藥自己又不是沒涂過,不痛才怪,心里感到憤怒,气她不把受傷當一回事,這要經過多少痛苦的累積才訓練得出來?難道她的生活都是像這般的煉獄?
  “你當受傷是家常便飯嗎?人的身体又不是生來當鏢靶的,是用來好好活下去的!”左烈控制不住的大喊,為什么她要過這么危險的生活?看到她受傷,他的心都要碎了。雖然不曉得剛剛的殺手所為何來,卻直覺的認為必是仇家。
  右弘駒不解左烈的脾气何來,但是習慣性會保護戀歡,他瞪視著怒气沖沖的表弟,護衛性的開口。“生長在右氏,就得無條件接受所有的磨練,這是沒有辦法選擇的,戀戀比任何人都辛苦,她的努力是該被肯定的。”
  “可是她是個女孩子,不該每天火里來、水里去。”
  商戀歡一撇嘴,不以為然地開口。“別瞧不起女孩子,除了性別,我和師兄們沒什么兩樣!”
  右弘駒看著滿臉血污的商戀歡,很高興她還有力气說話,轉移地的注意力的确有助于減輕放痛,至少她不會昏過去。
  “戀戀的确优秀,不過你放心,危險的任務有我、有‘黑煞’、有‘夜魑’,不會讓她涉險,因為她是未來的主母,不能有一點閃失。”右弘駒愛怜的撫著戀歡,為了不讓她覺得被歧視,或是認為子己學藝不精才不能執行危險任務,右弘駒都用這樣的理由保護她。為了這件事,他和師父私下爭論好几次,真是徹底佩服師父的慘毒,竟巴奢想戀歡去送命。
  左烈的臉上迅速閃過一抹憤怒的表情,他伸手想拍去表哥的手,卻在半空中無力地垂下。
  憑什么呢?他有什么立場?
  右弘駒沒有注意到左烈怪异的動作,一心只想多說話,讓戀歡清醒,頑皮的念頭一起,眨眨眼對戀歡說:“要不要告訴烈,你最光榮的事跡?”
  商戀歡一笑,敢情師兄要讓她炫耀傷口?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白衣早在取子彈時撕破,現在身上蓋著薄被,背部卻已全裸,她毫不忌諱地掉轉身子,露出整個背部。
  “天!”左烈不可置信地叫出來,商戀歡瘦削結實的背部竟烙上一個又大又丑的疤痕。不可遏抑的,他伸出顫抖的手循著疤痕四周游走。
  商戀歡背部一陣痙攣,傷口早就不痛了,左烈的触摸竟使她有顫栗的酥痒,直直想癱入那溫柔的触感里,她不知道男人的碰触會引起這么大的反應;沒有!從來沒有過,身上的傷几乎都是師兄包扎,但她沒有反應,甚至已成自然。突然的体悟使她一震,她有點意識朦朧的發現,自己竟喜歡那种如電流通過般的痙攣感受。
  心中響起警鐘,她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她完全不想弄清那种朦朧的感覺,因為直覺告訴她,如果想下去也許會万劫不复,而自己的直覺又是該死的准。
  她迅速轉身,蓋住了背,甩開左烈的手。
  左烈的心有點痛,那個傷口面積很大,受傷當時,一定生不如死。
  突然間,他腦中閃過另一個問題,俊美的臉上有著少見的陰沉。“你就這么隨便讓別人看你的身体嗎?”
  商戀觀与右弘駒都是一愣,自小生活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很自然,尤其是習武之人,本就不拘小節,加上右氏亦正亦邪,連國家法律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是區區禮教。
  “我哪里那么無聊!師兄都這么說了。”商戀歡沒好气地回答,最近她的情緒愈來愈多,与自小的修習背道而馳,都是該死的左烈,“隨便”兩字狠狠刺痛她的心。
  左烈箭頭指向右弘駒,惡狠狠地瞪視著他,怒火由腹中向上延燒,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憤怒。“如果你愛她,怎么可以忍受別人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的身体,你到底愛不愛她?!”
  右弘駒陰幽的眸子飛過一抹什么,左烈看不真切,因為他隨即恢复原狀。“我當然愛戀戀,這是天底下唯一無庸置疑的事。”
  以往听過師兄說過太多次愛她的話,心里都會很安慰,但是今天是頭一次感到心虛,甚至希望師兄別這么愛她,因為左烈會難過。
  愛不愛?右弘駒從小就習慣“愛”戀歡,甚至沒仔細去思考愛情這樣東西,因為那是很荒謬的,由左烈引出來的問題他從沒當成是問題,師父對戀歡太嚴苛,所以從三歲起,戀歡就不停地受傷,他很習慣幫她處理傷口,看過她身上每一吋肌膚,可是卻沒有占有欲,一直只有怜惜,并非她身材不好,雖然瘦削,卻健康結實、比例完美,只是她的神態裊裊弱弱,除了愛怜,實在沒有想過其它情緒。
  驀然,他的腦中閃過另一個人影,只有一夜的狂歡,卻深烙在腦海中,那個刺客!完全不同于戀歡,她美得很潑辣,很率直,那惹火的身材,艷麗的五官,尤其是那雙勾魂懾魄的媚惑星眸,他恙怒地想,除了他,誰都別想多看她一眼!
  白天太擔心戀歡的處境,無心去理她,現在戀歡脫了險,心思竟忍不住飄向她,想著一夜的纏綿,還有臨出門時,她那雙似野獸負傷的幽怨眼神。“該死!”他忍不住咒罵。
  商戀歡与左烈一起瞪視右弘駒,他無端咒罵為何事?
  明白自己失態,他忙回轉心思,現在要關心的是戀歡的傷勢,其它都可以置之腦后。
  終于,黑鍋的傷藥上流出黃色的血膿,商戀歡与右弘駒同時松一口气,總算安全了。
  左烈不明所以地瞪著他們,討厭那种默契的感覺,他好象是局外人。“怎么了?”
  右弘駒臉上堅硬的線條柔和許多,甚至輕輕揚起嘴角。“只要血膿流出,表示內部傷口開始愈合,不怕感染了。”
  左烈欣喜若狂,早忘了剛剛冒起的酸意,他沖著戀歡一笑,高興地說:“感謝上帝,你沒事了。”
  商戀歡有些失魂的望著左烈,長得好看是上天的恩寵,但既好看又不吝惜露出笑容的人實在是令人愛不釋手,師兄不愛笑,令人生畏;左烈愛笑,感覺好溫暖。許久不曾仔細運作的思考力慢慢复蘇,她的心里有點甜蜜、有點酸澀,复雜的概念慢慢形成,頭也緩緩沉重起來,知道傷口沒有惡化,也用盡最后一絲意志力,她的眼皮愈來愈重,竟沉沉的睡去。
  “烈,也去休息吧!”右弘駒輕拍左烈肩頭,兩人臉上的陰霾皆褪,各怀心思的望著沈睡的商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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