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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格修.華倫那混帳呢?”洁儿一清醒不是先問她是怎么被救回來的,反而是格修.華倫的下落。
  “被我丟到修道院去修行了。”摩根那日捉了格修.華倫回來,并未將他處死,只是他丟到全英格蘭號稱最像監獄的修道院中修行,他殺了太多人,就算其中真有巫師,他只克盡職責,但他背負的死罪太多了,早失去死的資格,把他關在修道院中,等于終身監禁,比死還難過。
  “為什么?”她還沒報一箭之仇,摩根把他丟到修道院去做什么?
  “想報仇是等你傷愈再說。”摩根輕易看穿洁儿的想法。“醫者說你得在床上躺兩個月,傷才可能會好。”
  “我也是醫者,你怎么不問我?”說來說去,洁儿就是不想這么輕易放過格修.華倫,好歹也得讓他嘗嘗她曾受過的苦才行。而且,他殺了梅儿碧跟梅莉,摩根這么輕易就原諒他,她可不!
  “世上現在只有一個叫做華倫修士的人,沒有叫格修.華倫的人。”摩根端著盛藥的碗來坐上床畔,扶起洁儿,預備喂她喝藥。“雖然我不清楚修士的生活,但我肯定他會過著外人眼中跟地獄沒兩樣,在他眼中卻是對上帝最虔誠信仰的生活。”
  洁儿眨眨眼,領悟摩根的用意。
  “這樣你明白了嗎?洁儿小姐。”摩根朝她眨眨眼,趁她發呆的時候把藥喂進她的口里。
  “嗯。”洁儿苦著一張俏臉,怒瞪摩根,緩緩點頭。
  “怎么,藥很苦嗎?”摩根明知故問的摸摸洁儿的頭,手滑至她的頸窩時,唇際的微笑扭曲成痛惜的笑容,這纖弱的身子下還有許多數不清的傷痕,有些還會留疤,他不禁想,這樣待格修.華倫是否太仁慈?
  “摩根,別自責哦!”洁儿忍痛舉手輕碰一下摩根臉龐。
  “洁儿?”摩根再一次呆愣。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行了。”洁儿露出一個笑容。“這皮里我不是那么在乎,只要傷的不是我美麗的臉就衍了。除非,你不喜歡我身上的傷,那我也沒辦法消除它,不是嗎?”
  摩根搖搖頭,別過視線,“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的話。”
  洁儿臉色暗了暗,心些微刺痛。
  “就算你傷到的是臉,我還是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摩根接下來說的話讓洁儿重展笑顏。“雖然我的确是不喜歡你身上的傷。”
  “綠眼睛?”摩根沒听到洁儿的聲音,一回頭,發現洁儿淚水盈眶地望著他。
  “一直的意思就等于永遠。”洁儿笑道:“這是你在我昏睡時告訴我的。”
  摩根的心暖暖的,藍眸盈滿愛戀。“是的,一直就等于永遠。”
  他擁洁儿入怀,今后,再也沒什么可以阻止他愛她了。
  然而,三天后,倫敦傳來了瑪莉皇后被處死的消息,杜魯克爵士緊急征召兩位左右手回歸軍隊。又過了一天,城外一群死了的綿羊被斷定為瘟疫所致,全城陷入一片恐慌……
   
         ★        ★        ★
   
  “你自己一個人真的不要緊?”摩根指尖拂過洁儿的發絲,輕聲問,藍眸直望著她沉靜的容顏。
  “還有大衛和莉亞啊!”洁儿連忙寫下一些藥方,一邊回答。
  “是啊,還有她們。”摩根欲言又止,辭不達意的模樣已讓洁儿放下工作專注地看向他。
  “爵爺,您怎么在心底歎气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說?”洁儿指背撫過他左頰的傷痕。“你這傷痕,怎么來的?”
  “跟海盜要來的。”摩根雙手環住她的腰,低頭吻上她的唇。
  “海盜?”以往只在小說中听過這個詞,沒真正見識過。
  “海上的盜賊,專門洗劫商船,做些不勞而獲的勾當。”摩根雙臂收緊,兩人的距离愈來愈近。“有一次我們看上了同一艘西班牙商船,互相搶灘被他們的首領刮傷的。”
  “那名首領呢?”洁儿略帶疼惜地吻吻那道疤痕。
  “你想,在我臉上留疤,他還活得了嗎?”摩根捉住她的手,一指一指的吻著。
  “說得也是,你這么嗜血,他不死也難。”洁儿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我哪儿嗜血了?”摩根啼笑皆非的問。
  “依爵爺您在軍中輝煌的戰績,怎容得一名小小的海盜在您身上留下任何紀念品呢?”洁儿的手環上他的頸項,笑道,一邊親吻他的下巴。
  摩根愣了愣,抱緊她。“你似乎對我了若指掌。”
  “莉亞偶爾會跟我談你的事,只是偶爾。”洁儿頰畔浮起一抹嫣紅,粉扑扑的嫩頰讓摩根情不自禁地一親芳澤。
  “是嗎?”摩根很怀疑洁儿只是偶爾听到莉亞說他的事,她欲蓋彌彰的俏模樣看得他玩味的漾起笑容。
  “對呀,對呀!所以,別再問了。”洁儿急欲轉移話題。“你打算什么時候出發呢?”
  軍令已下,馬克已先行前往普利茅斯,凱若和克萊儿也借口回到倫敦參加社交季,只剩摩根了。
  “明天一早。”說到這個,摩根不由得更加抱緊洁儿。
  “哦。”洁儿有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沒事干嘛問這种問題。
  “洁儿。”摩根抬起洁儿低垂的下巴,直視她的眸子。
  “嗯?”說洁儿完全放心摩根是假的,那個她不怎么相信的詛咒可還沒解除的方法,摩根隨時可能會因此而喪失生命,更何況戰爭難以避免。
  她……她擔憂……而且,摩根的心情她還不知道,他為何保留她的項鏈,為何留她,她喜歡他的怀抱,喜歡他的親吻,可是,他沒有說過任何一句我愛你的話,雖然他說過會永遠在她身邊。他知道她這樣仍會不安嗎?只因他沒有說過,他知道嗎?
  她在想什么啊!現在城內正陷入瘟疫的恐怖中,摩根也要赴戰場,她怎么還在這儿不安呢?
  “你自己小心一點,別太累,我不希望我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你的……”摩根說不出口,他不愿失去洁儿,如果可以,他還想帶洁儿上船,讓自己隨時可以看到她、保護她,可是洁儿的傷還沒好,城內的人民也需要洁儿,光是修道院的修士修女們,無法對抗瘟疫。“我會受不了的。”
  “摩根,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別讓詛咒找上你,要是你……我也會受不了的。”洁儿說出她深沉的憂穆。
  “我保證活著回來見你。”摩根印上自己的唇也印上自己的承諾。
  “答應我,別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我很脆弱很孤單的,沒人陪著我,我不知會做出什么事。”洁儿惶然地吐露深藏內心的害怕。
  “你現在有我,我絕對不會去下你一個人的。”摩根保證,海水般的瞳眸倒映著洁儿的容顏。“我承諾過的。”
  洁儿方才安心地綻放笑靨。
   
         ★        ★        ★
   
  一五八八年五月,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以“捍衛舊教,討伐新教”名義派出一百三十艘船合計三万軍人,二十四百門炮,火力強大,號稱為“無敵艦隊”﹙SPANISHARDMADA﹚攻向英格蘭。英格蘭以數目不及西班牙的船艦應戰。結果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西軍慘敗。
  “真是太過癮了,西班牙的巨炮威力雖大,但射程太短,只要遠离它的射程,他們的炮根本無用武之地。”馬克.雷格站在船首望著西班牙被英軍打得潰不成軍士零八落的樣子,不禁得意的大笑。
  “別太得意忘形。”摩根瞇起眼來看不遠處的三桅船艦,倒的倒,逃的逃。“幸運的是,他們有一半因為風向不利及遇上颶風而折損。”
  “少來,你現在的心思壓根儿不在這儿,在諾頓郡中那個美麗醫者身上,所以才會覺得胜利的果實難嘗。”馬克一語道中摩根的心事。
  “是又如何?”摩根揚眉,坦承自己的确心系洁儿,他离開時諾頓郡正遭受到瘟疫的威脅,雖然大衛來信說洁儿的傷已痊愈,疫情已在控制中,城內大半染了瘟疫的人們都得救,此事還傳遍全英格蘭,使諾頓郡聲名大噪,但他沒有親眼見到洁儿平安,是絕不可能放下心的。
  他不希望洁儿出任何事讓自己痛苦一輩子。他巴不得戰爭快些結束,好讓他回去見洁儿,他不希望离開洁儿這么久。
  摩根藍眸一黯,隨即打起精神來應戰。
  “所有人准備,攻向西班牙的船艦。”
  “是。”所有的人在摩根的命令下開始動作。
  未久,他們登上其中一艘已無力再戰的船艦。
  豈料,一上船,一些存活的西班牙軍展開反擊,他們逐一制服,獲得壓倒性的胜利。
  “摩根,小心!”馬克的警告摩根背后有偷襲的士兵。
  “謝啦!”摩根頷首道謝。
  “隨時小心你的背后。”馬克將劍自一名士兵的身体中抽出。“徹底搜查,投降的就帶回船上,不肯投降的格殺勿論,無反擊能力的當戰俘帶回去”
  “是。”船員們忙著清點船上的東西及人,胜利讓他們非常興奮。
  “放心,戰爭結束了,你很快就可以回去看心上人了。”馬克調笑道。
  摩根睨他一眼,“你呢?侯爵,年紀不小了,沒有想要定下來嗎?別忘了,雷格家的血脈就只有你一條。”
  “婚姻。”馬克嗤之以鼻。“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好運,有個与眾不同的愛人。我對社交圈內排排站的仕女們一點興趣也沒有。”
  “哦?你竟敢在敵人的船艦上大談英格蘭的仕女沒有吸引力。”
  “反正敵人不是死了就是變成戰俘,再怎么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會傳出去。”馬克自信滿滿的哈哈大笑。
  摩根不想再跟這個狂妄的瘋子說話,轉身指揮船員,眼角卻瞄到一道反射的光芒,馬上警覺地望向來處,才發現尚有一名西班牙士兵藏匿于船尾木桶后,正想要偷襲馬克。
  “馬克!”摩根想也不想的拉開馬克,一劍刺向那名士兵,那士兵不敢置信的睜大眼,腳一軟,死不瞑目。摩根腳步踉蹌,往后退了几步,額角浮現几顆冷汗。
  “喂喂喂!不會這么沒用吧!才一個敵人就讓你筋疲……”馬克扶住搖晃身子的摩根,取笑,但沒多久,他的笑容逸去,眼前一片血紅──那是好友的血。“摩根!”
  “馬克,隨時小心背后……”摩根臉上血色盡失,唇邊的笑意格外飄渺,肩上由傷口不斷滲出的血染紅了他的軍服。“這是你告訴我的……”
  洁儿……摩根殘存的意識不斷的呼喚著洁儿的名字,不久,他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投入冷寂當中。
  “摩根,摩根!”馬克眼見好友藍眸合上,失去冷靜,大叫著:“來人,快叫船醫過來!”
  赶到的船員莫不大騖失色,所幸有人及時清醒,前去請船醫。
  “該死的,你要是死了,我去哪儿賠一個完整的摩根.威爾給洁儿?你可別害我。”馬克想起他离開前洁儿威脅似的要他和摩根相互照顧,可現在……他竟是為了自己而受傷。“摩根,你不能死!”
  英軍胜利的喜悅因摩根的傷而沖淡不少。
   
         ★        ★        ★
   
  一五八八年七月諾頓郡
  太陽傲人地展現光芒,原本怡人的气溫變得悶熱無比。
  這對疫情是非常不樂觀的,所幸大部分人都因听從大衛及洁儿的話將自個儿屋子里里外外全掃干淨,讓蟑螂老鼠等會帶來傳染病的動物難以存活,疫情才沒有擴大,几個病例也只是因拖太久且身處在不干淨又不通風的環境下過久才會回天乏術。大体上,諾頓郡的人民并未因瘟疫而喪生過多。
  “听說咱們英軍大敗西班牙軍,什么無敵艦隊,折損的折損,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哈!現在可是我們英格蘭鴻圖大展的時机,誰也不能阻止我們了。”大衛輕啜口香濃的紅茶。
  “听你的口气,恨不得自己也身為戰場上的一員似的。”莉亞含笑地望著大衛,自摩根离開,庄園內大小事件都是由她和約翰及摩根的副手──也是羅倫生前的副手在幫忙處理,難得向來對大衛特別嚴格的約翰會稱贊大衛長大了,處事雖然還不夠圓融,但光是气勢就足以壓倒人。
  “當然,要不是我得保護你們兩個女人,早就跟著摩根叔叔上戰場去見世面了。”大衛英气十足的臉上有著報國雄心,隨即表情一變。
  “摩根叔叔离家那么久了,我挺想念他若要我學習一個公爵該做的事情。”大衛的聲音低了下來。“戰爭打了那么久,也該有個了斷了。”
  一旁的洁儿沒出聲,心思飄得老遠。
  這几個月摩根陸續有捎信回來告知自己的平安,可這一個月來,竟然連一封報平安的信也沒有,讓人不由得擔心起他發生了什么事。
  戰爭,除了標示上位者的野心及消化過剩的人口之外,洁儿看不出它有什么好處。
  不知是誰曾說過:思念,總在分手后。
  或許是她跟摩根從沒分開過這么久,她才會這么想念摩根。想念的滋味的确不好,原來自己對摩根的情种得如此之深,心頭縈繞著斬不斷的煩惱絲,不見到摩根安然無恙的回到這儿,這顆心是不可能安定下來的。
  等摩根回來,她一定要找個机會對他說:我愛你。
  想著想著,她宛若冰霜的容顏出現了一絲不安与急迫。
  “夫人,少爺,洁儿小姐,有信。”約翰送上剛剛才由遞信員緊急送來的信件。“是由普利茅斯緊急送來的信件。”
  約翰的話,無疑等于十倍的黃色炸彈投落在三人心湖上。
  “快呈上。”大衛命令,拿過約翰的信迅速拆開來閱讀。“敬啟者:賽倫伯爵摩根.威爾于日前一次攻打西班牙船艦行動時,為救同儕好友潘卓侯爵馬克.雷格受傷,失血過多……”
  “不!”惊呼是從莉亞口中發出的。
  洁儿一听,眼前一黑,但她勉強壓下不适感,搶過大衛手中未念完的信,巡視著,綠眸眨了眨,原本略顯蒼白的容顏此刻像是上了一層白色的油彩般的慘白,她軟下身子,跌坐在椅上,槁木死灰的神情猶如見了世界末日。
  “洁儿。”莉亞上前拍拍她呆嫩的頰。
  大衛則拾起信再讀:“由于伯爵高燒不退,陷入昏迷狀態,今起將由潘卓侯辯護送回諾頓郡,讓伯爵安心待在故鄉。……致上英軍最高的敬意……該死的!該死的!怎么會這樣?”
  大衛捏緊手中的信,藍眸盛滿淚水,“上天真要亡我們威爾家!”
  “大衛,冷靜,現在先去處理摩根回來的事宜。”莉亞保持著清醒,不讓自己失去冷靜。“現在沒時間悲痛,我們得……得准備好……迎接伯爵回來,听見沒有?”
  大衛這才如夢初醒,強忍著內心的悲傷及歉疚离去。
  “洁儿,洁儿,醒醒。”莉亞搖搖洁儿因忙著治療城內人民而消瘦了一大圈的身子。“堅強一點,我們得陪摩根走過最后一段日子啊!”
  該死的,為什么老天不把格修.華倫那种混帳帶走,偏偏帶走這些好人呢?
  “摩根?”久久,洁儿失去光彩的綠眸才有一點生气,她喃喃著:“對,摩根要回來了,我們得准備……”
  “洁儿?”莉亞不安地望著洁儿,洁儿的神情恍惚,很不對勁。她望著洁儿起身走往屋里,膽心地跟上去。
  “洁儿,你沒事吧?”莉亞憂心忡忡地跟在洁儿身旁,洁儿的反應完全不像已得知愛人的惡耗。至少,當她在得知羅倫不幸喪生時,也狠狠的哭了好久好久,傷心到什么人也不見,什么東西也不吃。然而,洁儿只有剛剛表現出悲傷的情緒,現在,則完全像個沒事人一樣。
  “沒事啊!莉亞,你好奇怪。”洁儿笑望莉亞煩憂的臉龐,露出一個璀璨若陽光的笑容。
  莉亞盯著洁儿臉上的笑容,不由得紅了眼,雖然洁儿在笑,可她的眸里一點笑意也沒有,她看見的是一片死寂,“洁儿,哭出來會比較好一點。”
  “為什么要哭?摩根回來了,他要回來了啊!”洁儿唇畔的笑容扭曲,綠眸痴呆的直視前方。“他要……回來……了……啊……”
  洁儿低下頭,雙手掩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摩根上戰場前還跟她保證自己會小心,不讓咒語成真的,怎么……怎么她听到摩根受傷回天乏術的消息?怎么會?怎么會?
  為什么她在乎的人,她所愛的人都會雖她遠去呢?爸媽死了,梅儿碧死了,現在連她的摩根也……為什么?為什么?
  如果換了時間、空間,上天仍要她孤獨一人,那她未免太慘了!她不要摩根死,她再也不要一個人孤伶伶地活在世上,不要!她的堅強全拿去喂狗吃了,她再也不要佯裝堅強,她只要摩根,只要摩根!
  不,她不相信她斗不過命運,逗不過這個混帳詛咒!就算要她的命,她也要窮盡她畢生之力把摩根從鬼門關拉回來,她不會讓他死的,不會讓他死在她眼前的!
  “洁儿,洁儿,振作一點。”莉亞從來沒看過洁儿這么失控的樣子,雖然她鼓勵洁儿痛哭一場,但洁儿沒有痛哭,只是靜靜地站著,一點儿聲息也沒,她還真怕洁儿會悶死自己。
  “莉亞。”洁儿放開手,露出一個慣常的冷靜到几乎漠然的笑容。“我沒事,放心吧!”
  說完,她拍拍莉亞的肩,當著莉亞呆若木雞的面离開。
  莉亞呆呆地望著從頭到尾沒落下一滴淚的洁儿,感覺得到她內心里莫大于心死的靜寂,不禁提起裙子舉步跟上洁儿。
   
         ★        ★        ★
   
  一天后,摩根讓馬克護送回到庄園內,摩根的高燒持續著,仍活著但看得出來只剩下一口气。
  洁儿在看過摩根的傷口后,臉色异常難看,莉亞在旁邊盯著洁儿的舉動,深怕她會想不開尋死,洁儿外表雖是冷冷淡淡的,但內心可是激烈得像座火山,誰也無法保證洁儿會做出什么事。
  光想起梅儿碧死后,她差點掐死摩根的那一幕就讓莉亞頭皮發麻。
  “洁儿?”大衛沉不住气的叫著,摩根叔叔蒼白的臉上冷汗不斷冒出,剛毅的唇此刻如紙般死白,不停地喘著气,難掩他有一腳已經踏入地獄之門的事實。
  洁儿沒有回答,只是動手將摩根傷處的繃帶剪開,沒有愈合的傷口化膿,惡心的味道竄出,傷口很深,卻因為沒有清洗消毒好使得傷口加遽,要是再晚一點送回來,摩根的命就沒了,早一點送回來的話,摩根也不用受這种折磨。
  “去准備干淨的水和酒來。”洁儿頭也不回的爬上床去,把摩根的衣服脫下,露出他的上半身,“干淨的布。”
  莉互連忙要人去備水、酒,拿布。
  “莉亞,洁儿,我很抱歉……”馬克眼見好友受苦,恨不得自己代他受。
  “把你的歉疚收回到摩根康复時吧!”莉亞拍拍馬克的背,“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普利茅新到這儿可不是短短的距离。”
  “我……”摩根都快死了,他哪有心情休息。馬克欲出口的拒絕讓莉亞打斷。
  “照顧摩根也得要有体力,不是嗎?”莉亞推著馬克去休息。“房間已經准備好了。”
  馬克只好跟著約翰走了。
  洁儿拿了刀子將化膿的部分刮下,再將一些硬化的地方去掉,摩根皺起眉,發出呻吟,虛弱地掙扎著。
  莉亞和大衛早別過臉去,不敢看這場面。
  洁儿將酒淋在布上,覆在傷口上為摩根消毒,摩根的身体痛得痙攣,洁儿心疼得低聲呢喃:“摩根,親愛的,忍一忍。”
  摩根沒有听到洁儿的撫慰。
  消完毒,洁儿敷上草藥,小心地包扎好,沾血的指尖在碰上摩根的眼睫時停住,輕顫不已的手指透出洁儿內心的起伏。
  “洁儿,摩根叔叔的情形如何?”盡管已知不樂觀,大衛仍想知曉由洁儿口中說出的定論。
  “就看他能不能撐過這場高燒。”洁儿清洗一下自己的手,要人將摩根的衣物及穢物處理掉。
  不想承認這樣在二十世紀只是小事的傷會要了摩根的命,她只能逼自己相信摩根的意志力足以斗過病毒的侵略。
  “要是摩根叔叔撐不過去呢?”大衛再問,縱然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
  洁儿保持著沉默,綠眸無比愛戀地看著摩根。
  “洁儿。”大衛不顧母親示意的眼神,執意要問。
  “若是如此,那也是命運的安排,不是嗎?”洁儿唇角那抹絕美的笑容讓莉亞和大衛的背一涼。
  “好了,大衛,我們先出去,這儿有洁儿就夠了。”莉亞拎著女儿的領子,“洁儿,這儿就交給你了。”
  洁儿沒有反應。
  莉亞和大衛兩人互看一眼,無奈的离開。
   
         ★        ★        ★
   
  摩根高燒不退的情況持續著,有時候他會喃喃囈語,有時候他甚至會睜眼,但這些都是無意識的行為;有時候他會稍微清醒,沒多久又陷入昏迷;為保持摩根的体力,洁儿會喂他吃一點流質的食物,通常是吐出來的机會比較大;她衣不解帶的照顧摩根,旁人勸也勸不退,只好任她去。而得知這項消息的諾頓郡民皆為摩根祈禱,希望他早日康复。
  轉眼間,日子在摩根昏昏醒醒之下已七天了。
  “洁……洁儿……”摩根從深沉睡眠中蘇醒,虛無飄渺的聲音回蕩在冷寂的夜里。“洁儿……洁儿……”
  不小心打瞌睡的洁儿馬上惊醒,揉揉惺忪睡眼,查看摩根的情況。“摩根,我在這儿。”
  摩根喘著气,勉強睜眼,迷蒙的視線里感覺不到任何東西。“洁……洁儿……你……在哪儿……”
  “我在這儿。”洁儿握住他的手,用臉頰摩挲著。
  感受到掌心柔嫩肌膚的摩根想笑,但笑不出來。他知道他回到庄園了,洁儿就在他身邊,可是……他違背了他的諾言……
  “……對不起……對不起……”摩根緩慢地眨著眼,聲音小得要洁儿湊進他的嘴邊才听得見。“項……項鏈……在劍……劍柄……還給你……你可以……可以……回……回家……”
  洁儿喉頭一緊,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騙子,你答應過我什么!你這個騙子!我不准你還我項鏈!”
  “你得回家……”摩根連舉手的气力都用光了,殘余的意志使他明暸他可能活不了,他不能丟下洁儿一個人,放她走是最正确的選擇。“對不起……我不能……”
  “該死的你!你敢給我死死看,我就跟著你死!听見沒有!”要不是摩根已經沒力了,她一定會海K他一頓。“你拿了我的心之后才把我赶回去,為什么當初我跟你要你不給我,現在我舍不得走了,你才還給我,可惡的你!這樣的小傷你就絕望了嗎?也放棄了嗎?難道我不值得你活下來嗎?”
  強忍已久的淚決堤,洁儿淚如雨下,激動的嘶吼著。
  “洁儿……”摩根心疼地想起身抱住洁儿,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無助地喚著她。
  “洁儿……”
  “我命令你馬上給我好起來,我不要你這個樣子……嗚……你這樣好象快要死了……我又……又一個人了……我不要……”洁儿扑在摩根身上,斷斷續續的哭著,太久了,摩根燒得太久了,她好怕他就這么死去,那她學得梅儿碧一身醫術,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心愛的人,有什么用!“別……別死……”
  這個混蛋別想就這么死了,他要真死了,她絕對會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把他揪出來。
  “我愛你……我愛你……你別死……我愛你……”洁儿抽抽噎噎的告白,心情激越難以平复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摩根听到洁儿的話,不知怎的,原本難受的痛楚,煎熬著他的高熱都在下一瞬間离他遠去,他心滿意足地合眼,再次陷入沉睡當中。
  “摩根?”洁儿沒有听到摩根的聲音,帶著淚珠的臉猛然抬起,只見摩根安詳的睡容,心一窒,顫抖不已的手湊到摩根臉上測他的鼻息,好一會儿,胸口著火般的感覺傳來,她才記得呼吸,她大口大口的吸气。
  還好,還好,摩根還活著,他沒死。
  放下心的洁儿探向他的額頭,一朵心花怒放的美麗笑靨綻開,眸里的淚水跟著滑落,她枕上摩根的胸膛,帶著柔柔笑意入眠。
  天上的太陽,大放光明。
   
         ★        ★        ★
   
  午后,涼柔的和風拂至,草原上的草儿們莫不低頭,恰似接受母親愛撫的孩子們。風越過圍牆,吹至庄園內,庄園內闃靜無人聲,直至花園的藤架下才听見一點小而柔的輕吟聲。
  陽光斜射入爬滿藤類的架中細縫,藤架下有一個花秋千,上頭坐著一名身著淺藍色緞服的人,黑發綰起露出她优美的頸項,頸子上有條白玉項鏈,白玉被雕成弦月形,正安穩地躺在她微敞領口的白皙肌膚,她容顏微斂,幽綠眸子正專注地望著手中的信件,紅唇正一開一合地念著信上的內容:
  “……總之,你看完信就自動給女王我滾過來,然后看看你要什么賞賜再快些滾回你的領地去。欽此。”魏洁儿看了信,直接念出最后一段。
  “綠眼睛,有人讀信像你這樣讀的嗎?”花秋千旁尚有一躺椅,上頭躺著一名閉目養神的男子,在听完她的精簡讀信之后睜開眼,一雙蔚藍瞳眸鑲嵌在他令人心動的五官上,就連左頰那道疤痕也不減他的俊美,反而添了邪魅的气息。
  “反正整封信的重點只有最后面一句,我何必費那么多唇舌去念前面那些長篇大論來累死自己?”洁儿唇角微揚,彎出一個弧度。
  “你可真沒耐性。”摩根.威爾寵愛她笑笑,不再追究洁儿為偷懶而將女王的來信自動縮成大綱來念。
  “誰沒耐性來著?要是真沒耐性,早把你丟到泰晤士河去喂魚了。”洁儿不服气的瞇起眼,不愿在口頭上輸給摩根。
  “小姐,你恐怕連泰晤士河長什么樣都沒見過,還想把我丟下去喂魚?”摩根好笑的說。
  “放心,把你丟下去之后,我就知道它長什么樣了。”洁儿從花秋千上跳下來,直扑摩根,作勢要推他下躺椅。
  “救命!”摩根口里是這樣喊,但大手一攬,洁儿進入了他的怀抱。
  “做賊的喊捉賊,你要不要臉啊!”洁儿毫不留情的掄拳捶著摩根。“別以為你大病初愈我就有所忌憚,少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到現在才知道你這么野蠻,這么孩子气。”摩根大歎誤上賊船,但含笑的臉上是深濃情意。“從頭到尾我都被你冷靜的美顏給欺騙了。”
  “哈!不知道是誰曾經說過我全身都屬冷色系,可實際上是一座沸騰的火山?”洁儿嫵媚一笑,柔若無骨的手環上摩根的頸子。
  “你說呢?”摩根吻上那一張一合誘惑他的柔軟唇瓣。
  “你傷才康复不久,就得去拜見女王嗎?”洁儿頭枕著摩根沒受傷的肩窩。
  “信里不是提了嗎?”摩根瞇起眼來躲避陽光,“怎么?舍不得我呀!”
  “惡!我是膽心我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身体又受到損害,我可不想再受那种勞累之苦。”洁儿作了個惡心的表情,但語气是擔心摩根重創剛好,禁不起旅途的顛簸可不是假的。
  “傻瓜,我可不是什么塘瓷娃娃,一碰就碎。”摩根窩心地笑著。“我再也不會离開你的。”
  “什么時候你的個性像是轉了個大圈一樣?”洁儿訝然的惊异道:“連這么惡心的話也說得出口?”
  話雖是這么說,但洁儿還是覺得心里暖哄哄的。
  “我句句實言。”摩根誠摯地看著洁儿。“我發誓不离開你,不丟下你一個人,我這個人最守諾言了,絕不會食言。”
  “哦?”洁儿眼波一轉。“不知道是誰死命的要赶我回去的哦?”
  想到那時候摩根要她回家時,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也不知道是誰拚命的說我愛你,你別死的哦?”摩根抱緊怀中佳人,在她耳邊吐气道。
  “誰……誰說的啊!”洁儿紅了臉,恨不得自己挖個地洞鑽下去跟地鼠做鄰居,她那時真的害怕了,真的慌了,才會什么都忘了,把那句話先說了,惹得摩根這個恢复本性的混蛋三不五時就拿這句話來取笑她。
  “其實,我最近常想起梅儿碧在生前說的話。”摩根突然轉開話題。
  “嗯?”洁儿一時還轉不過來。
  “她曾經跟我說過詛咒會在我手上終結,我的命定之人已經出現。我的命定之人會和我在一起,即使出現威脅生命的劫難也會安然度過。”摩根和洁儿相望。
  听摩根這么一說,洁儿也依稀有記憶梅儿碧跟她說過命定之人的事,“梅儿碧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是嗎?那么……”兩人眸光相迎,都笑了起來。“沒想到我們都讓梅儿碧一手掌握,想逃也逃不掉。”
  摩根一指挑起她胸前垂挂的項鏈,無限愛怜地望著洁儿。“這項鏈都成了媒人,當初我把你從格修.華倫那儿搶過來時,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這條鏈子。”
  “啊?”洁儿不解地發出一個單音。“我不是被梅儿碧救起的嗎?”
  “是我帶你去給梅儿碧治療,事隔一年,我早忘了有這回事,沒想到我們還會湊在一起。”摩根道出原委。
  “如此一來,我可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咱們倆扯平了。”洁儿雙手交握置于下巴,輕歎口气。“當初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會留在這個地方,但又沒地方可去,加上梅儿碧可能可以幫我回家,才勉強留下的。沒想到,我竟然認識了你,真是倒霉啊!”
  摩根雙臂收緊,藍眼正經嚴肅地盯著她,語气緊繃的問:“你可是后悔了?”
  “后悔早就回去了,還留在這儿嗎?”洁儿睨他一眼,談笑間化解摩根不安的心境,也趁机小小的抱怨一下,“也不會讓一個不知我心情的人吊得我心不安。”
  若說她選擇留下,以后最怀念的大概就是荷莉那女人了。
  摩根這才眉開眼笑的親親它的臉頰,“我愛你。”
  “呃?”洁儿惊愕地望著摩根,原以為英國人都比較拘謹、嚴肅、有禮,而她眼中的摩根有一大半也是這樣的個性,有時候他潛藏在有禮表面下的活潑性格會跑出來,但她也不曾預想他會這么直截了當的說出這三個字。
  “怎么?呆了?”摩根盯著她呆滯的表情,忍不住啄吻起她紅艷的唇。
  “你你你……”洁儿想确定自己有沒有听錯。“剛剛說什么?”
  “我愛你,綠眼睛,我愛你,我愛你。”摩根一次讓她听個夠,“清楚嗎?”
  “摩根,我也愛你,我愛你。”洁儿心花怒放,開怀地抱住摩根,感動得紅了眼睛,一直不怎么安定的心也猶如大石一般沉穩。“我愛你。”
  摩根听了,露出一個燦爛可跟太陽媲美的笑容,抱緊洁儿。
  曾經他以為,這輩子大概不可能愛上任何人,只因他所愛的人一一离他遠去,他不敢再愛,害怕再一次承受那种空虛落寞無處宣泄的悲傷,但是洁儿讓他再一次燃起想要去愛,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火。
  他愛她呵!心上的傷口一一讓洁儿撫平,他所愛的洁儿,心愛的洁儿,他將窮极一生來愛她。
  “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上船到世界各地去游歷,你可愿意?”摩根沒問過洁儿任何有關未來世界的一切,只因那不是他該操心的。
  “好啊!”洁儿沒問為什么。
  “你不問一下海上的生活,那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哦!”摩根提醒洁儿,他的事業全在海上,在世界各地,他也不是能在陸地待上一生的人,光是代替羅倫處理政事這兩年,他就不只一次想丟下一切事務回船上,但他遇上了洁儿,洁儿是他最愛的人,他不想欺騙她說海上的生活可以保證跟陸地一樣。
  “那又怎樣?”洁儿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气問。“這樣安定的生活雖好,但是能去世界各地游歷卻是你的心愿,你不止一次顯露出這樣的心事。而我,可別小看我哦!”
  摩根聞言抱緊洁儿,笑道:“是啊!不該小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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