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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再次轉醒,原薰雨的狀況已穩定許多。
  “薰雨叔叔?”澔澐一見他睜開眼睛,急忙喚道,心里仍為他上次清醒時說的話而忐忑不安。
  原薰雨微皺眉頭,發覺身体狀況比先前好太多。
  他嘗試著起身,可是他一動,便牽動到全身的傷口,痛得他跌回舖著柔軟床墊的病床。
  “薰雨叔叔,別動!你的傷還沒完全治愈啊!”
  澔澐見狀赶忙叫出聲。
  他依言躺回床上,抬眼正好見到澔澐,一時忘了疼痛。這女的容貌雖不出色,卻有一股特殊的气質,好似草原又冰冷又熾熱……嘖,他在想什么。
  原薰雨瞪著她,冰藍瞳眸里的冷淡教澔澐不知所措。
  “我不認識你。”他輕動薄唇,冷冷的說出這句話。
  “薰雨叔叔……”澔澐皺起眉頭,在他冰冷眸光的瞪視下,只吐得出這四個字。
  怎么回事?為什么薰雨叔叔的眼神好似不認識她似的,他們才兩年沒見啊。
  發覺他又想坐起身,澔澐急忙上前壓住他的身子。“別動,你的傷還沒好到可以下床行動。”
  “你是誰?”原薰雨直瞪著她,瞪到她自動离開他的身体。
  這女人未免太無禮了吧?粘在他身上那么久,也不想想他身上有傷。
  然而,令原薰雨真正不悅的原因在于澔澐溫暖的体溫,像雨絲俏俏地、靜靜地滲入他的身体里,讓他覺得溫暖。畢竟体溫比常人低上三度的他,稱得上是“冷血動物”,澔澐會讓他覺得溫暖也是正常的。
  只是他不愛這种感覺,非常非常的不愛。
  “我……”澔澐有些畏縮的咬著下唇,面對這樣的原薰雨,她几乎忘了語言的功用。
  “你忘了我嗎?薰雨叔叔。”
  薰雨叔叔?原薰雨想大笑,在他二十四年的記憶中還沒被人叫這么老過。叔叔?去他的叔叔!
  “我說過我不認識你。”瞧她不過二十歲模樣,怎么開口閉口就叫他叔叔,他不老都被叫老了。
  “薰雨叔叔……”澔澐不知所措的喚著,原薰雨的反應完全不如她想像的,讓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薰,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林宣逸走入病房,見原薰雨已清醒,不禁露出放心的笑容。
  原薰雨目光不善的看著朝他走來的男人,“你是誰?”
  這個人是誰?竟然親密到叫他薰?
  “什么?!”林宣逸腳步一頓,望著原薰雨的眼神話像他吞了顆鴕鳥蛋在口中。
  不一會儿,林宣逸朗聲笑道:“薰,別開玩笑,你這次出現得太令人意外了,竟然受這么嚴重的傷,澔澐為了你不知道急死多少腦細胞。”
  澔澐對原薰雨的心意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是他們并不看好。但澔澐的固執是出了名的,再怎么說,那也是孩子的事,做父母的管太多也無用。
  “我不開玩笑。”原薰雨不對陌生人開玩笑,也不對陌生人展露他可親的一面。對他而言,除了“空”的成員外,其他人全是陌生人。
  林宣逸的笑聲戛然而止,換上認真的臉孔,他回頭看看哭喪著一張臉的澔澐,再看看一臉防備的原薰雨,隱約知曉發生何事。
  “薰,我現在不跟你做任何的辯論,你好好休養,一切等到你的傷痊愈再說。你現在是在四方集團的附屬醫院中,可以安心養病。”
  原薰雨攏眉望著面前的一男一女,冷凝的容顏有著無法剔除的冰霜。環視整間房間,他的确是置身病房之中,而且還是設備十分良好的病房,反正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也只能任他們安排。
  只是,他不明白為何這兩人好像跟他很熟悉似的,一個叫他薰,一個叫他薰雨叔叔,他有些弄不清狀況。而且在他的記憶中,他未曾見過這些人呀!
  他雖覺得情況有些詭异,不過依他目前的身体狀況,也沒有自保的能力,還是先養好傷再說。
  “我明白了。”原薰雨虛弱的回了一句,冰藍眸中的凜寒未曾消融。
  林宣逸聞言頷首,轉向澔澐,“澔澐,你跟我出來一下。”
  澔澐原本想說些什么,但見林宣逸堅持的目光,只好點點頭,跟著他离開,因而錯過原薰雨在乍听“澔澐”兩字時的表情。
  那個女孩的名字……
  “記憶喪失?!”澔澐控制不住音量地大叫,惹來不少回廊上行走來往的人們注視。
  “我是說有可能。”林宣逸補充道。早料到澔澐會有這么激烈的反應,只是沒想到她會大叫。
  她有多久沒這么大的情緒起伏了!林宣逸已記不得了,只知澔澐遺傳到好友唐皚鈞的內斂,也遺傳到張珞琤承受壓力的本領。
  “可是……他會說話不是嗎?記憶喪失不都是像初生嬰儿一樣不會說話,呆呆的,什么都要從頭學習,那才叫記憶喪失,不是嗎?”澔澐無法接受日思夜想了兩年的人會記憶喪失,還用那般寒冷的眼神看著她。
  “不是所有的記憶喪失症都會像初生嬰儿一樣的。所謂的記憶喪失,我們稱為失憶症,有分很多种的,引起失憶症的原因很多,像薰這樣只是其中一种典型的例子。”
  海馬區或是視丘受損,造成記憶提取的困難,就有可能發生像原薰雨那樣的情形。
  聞言,澔澐快崩潰了,她覺得自己無法再承受更多由林宣逸口中說出的訊息。“我不要听,薰雨叔叔怎么會失去記憶呢?這是不可能的,不會的,一定是有地方出了差錯,一定是的。”
  “澔澐,你先冷靜下來,我只是說有可能。”不知怎的,見她慌張的模樣,林宣逸直想笑,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張珞琤的翻版。
  “怎么會這樣呢?如果他不記得我,也該記得林爸你呀,但是薰雨叔叔的服神好冰、好冷,好像我們跟他是兩個星系的人,完全不相干一樣。”一想起原薰雨的眼神,澔澐便不由自主的抱緊雙臂想汲取溫暖。
  她以為薰雨叔叔只有身体的溫度還有聲音冷,可是她現在体會到薰雨叔叔冷酷的一面,不禁全身發起抖來。但饒是如此,她還是想親近他,想知道他的想法,想知道他的一切。
  “澔澐,你冷靜的听林爸說。”林宣逸不得不加重語气,好讓方寸大亂的澔澐冷靜下來。
  這孩子對薰投注的情感太多太多,甚至將薰當成是依靠的對象,這樣只會有害無益。他記憶中的薰可不是澔澐心目中那副溫柔穩重的模樣。
  澔澐交抱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著,因林宣逸的話語勉強自己冷靜下來,噙淚的眸子望著他,期待他不要再說一些有關記憶喪失的話。
  “我們剛認識薰的時候,薰就是你适才所見的模樣。”林宣逸輕緩地說,試圖讓她認清眼前的事實。
  “必要時,他還會更冷酷。”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原薰雨現在根本拿他們當陌生人看,而原薰雨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只有一种——冷冽無情。
  “什么意思?”林爸的話有一半她听不懂。
  “意思就是依最好离薰遠一點。”林宣逸提出忠告,然后等待她的反應。
  “不!”果不其然,澔澐反應激烈的吼出聲。“林爸,薰雨叔叔現在這個樣子,你要我离他遠一點?這未免太過分了吧?我等了、盼了兩年……不,我不要,我不要!”
  “澔澐,你當檢查官時的冷靜到哪儿去了?”年過半百的他吼起來還是威力十足。
  澔澐一震,在林宣逸迫人的注視下斂起失控的情緒,擦去不經意落下的淚,試圖恢复冷靜。
  “薰是否記憶喪失還有待進一步的診檢,我只是猜測薰有可能是記憶喪失,但我覺得有必要糾正你心目中所認為的薰跟現實中的薰之間的差距。”
  “我不懂。”澔澐雙眉揪緊,唇瓣不現一絲紅潤。
  “我只是在提醒你,想像跟現實是有很大差距的。”林宣逸見她脆弱的模樣,也不忍再多說什么。
  澔澐挺直背脊,什么也不想說。
  她不馴的神情看在林宣逸眼里,也只能輕歎,這种神情他在小琤和唐眼中都曾看過,知道再說什么也沒用。
  “澔澐,這是你的感情,林爸不能干涉,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們四個人對孩子的教育方針向來是開明大方,儿孫自有儿孫福,只要他們過得好,過得幸福,他們也不會說什么。
  “林爸……”
  “你爸媽要是在這儿,也會這么對你說的。”林宣逸丟給她一個魅力橫生的笑容后便离去。
  澔澐愣愣的盯著他的背影,原本沉重的心情不由得輕松許多。
  理想与現實的差距嗎?她也明白理想与現實會有差距,但她還是忍不住想把現實理想化。
  不論如何,她還是選擇薰雨叔叔。
  她無法回頭,只因她已經一頭栽進去了。

  楊可風滿臉不高興的將手上的腦波檢查報告丟給原薰雨。
  “干什么這么不相信我們?我們又不會害你,薰雨叔叔。”一想到原薰雨對待他們的方式跟以前完全不同,楊可風就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揍他一頓。
  怎么會有人是這樣的?就算是記憶喪失也不可能會這樣,而且經過腦波檢查后,原薰雨根本就沒有記憶喪失的症狀!
  可是他表現出來的卻是跟他們素不相識,全無相干的模樣,教她看了就為澔澐不值。
  這樣的人太可惡了!教她真想踢扁他。
  原薰雨接住檢查報告,快速掃過一遍后合上。
  冷眼看著气憤的楊可風和擔心的望著他的澔澐,冰藍眸子在接触到澔澐時閃過一道不知名的光芒,但他開口還是那句老話,“我不認識你們。”
  他也不懂,自己在一場飛机意外受傷醒來后,就出現一堆人叫他“薰雨叔叔”和“薰”,他卻完全沒有記憶。
  這些人令他覺得陌生,卻也有熟悉的感覺。當然,他是對年長一輩的感到熟悉,這些年輕人他不甚有印象,除了一直伴在他身旁的唐澔澐。這還是因為自他清醒后,唐澔澐即在他身邊照顧他,即使他總是一張冷臉,她還是笑臉相迎。
  害他有時候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樣一個笑臉人,只好還是擺著張冷臉以對。他不懂,為什么唐澔澐可以對他這名陌生人這么好?尤其她眼中深切的渴念教他不知如何面對。
  “你……”楊可風為之气結,正要發飆,澔澐适時開口阻止她。
  “可風,我想你需要一點睡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真的嗎?”楊可風一听,急忙轉頭看牆上的鏡子。一看真的有黑眼圈,低叫一聲后,隨即沖出病房。
  原薰雨見狀,冷顏不經意閃過一絲笑意。
  澔澐回過頭正好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笑意,惊訝的睜大雙眼,低呼:“你笑了!”
  原薰雨教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凝望她圓圓的、像鹿般的眸子,小巧的鼻尖,嫣紅的小嘴微張,一臉訝然的樣子,他忍俊不住地擴大臉上的笑意。
  散發著溫暖气息的澔澐無意間暖和了原薰雨冰冷的心。
  澔澐一看,急忙揉揉眼睛,再看清楚。沒錯,她沒看錯,原薰雨真的笑了!
  “薰雨叔叔,你笑了。”她也露出笑容來回應,帶點靦腆的溫柔笑靨教原薰雨皺起眉。
  草原的橘紅落日、不慍不火的笑容、清涼卻仍有暖意的笑容……唐澔澐的笑容像极了他怀念的草原。
  原薰雨甩甩頭,都什么時候了,他還在想這些?
  “我要出院。”當務之急是要前往法國取處方箋,其他的什么也不該想。
  是的,他不該胡思亂想。
  “薰雨叔叔,你的傷還沒好到可以出院呀!”
  她不明白薰雨叔叔在急些什么,傷勢才好一點就急著出院,他不知道這樣子很傷身体的嗎?
  又叫他“薰雨叔叔”。原薰雨抑住翻白眼的沖動,不想再白費唇舌的糾正她。
  “我有要事在身。”他冷冷說了一句。
  “再怎么緊急的事,也得要有良好的身体狀況,不是嗎?”澔澐輕聲問。這是兩年前他告訴她的,只是他全忘了。
  原薰雨聞言,冰藍瞳眸起了陣陣波動,絕美冰顏霎時有了一絲裂痕。
  這句話好熟悉,好像在哪儿听過。他仔細瞧著澔澐,發覺她跟記憶中的某個模糊影像很像。
  也罷,現在沒時間追究,他只想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出院,其他的,他不想知道,也不想探究。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冷冷地吐出這句話,原薰雨合眼假寐,不想面對自飛机爆炸、他清醒過來的混亂景況。
  “薰雨叔叔……”澔澐見他疏离的模樣,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覺得挫折感大到令她想哭。
  為什么薰雨叔叔會忘記他們?為什么會發生這种事?他為什么會出現在他們的生命中呢?他知道他的出現為她的人生帶來什么樣的變化嗎?
  她重歎口气,眨眨泛熱的眼眶,對這一連串無解的問題,也只能無力地歎气,纏繞心頭的惆悵久久無法消去。

  時間在原薰雨体內是屬于倒置的。
  或者該說,時間對原薰雨來說是無用的,一般人只能依著時間的流逝過日子,原薰雨卻是跳來跳去的,也因此他失去時間概念是很正常的。
  就如此刻,他一睜眼便發現自己身處之地并非醫院,而是一處類似休息室的地方。
  休息室?他現在不是該在醫院的嗎?還有那個跟他母親同名的女子,跟一群他不認識卻親密得可以叫他名字的人在一起嗎?
  怎么他才睡一覺起來,世界全變了樣?
  可該死的是,他覺得眼前的景物竟异常的熟悉。
  原薰雨對這种熟悉感到懼怕,明明他沒有印象的東西,何以會如此熟悉?
  自心宇發病后,他便覺得原本有序的一切,皆脫离自己的控制。
  就像他遇到的情況一樣,明明什么都很奇怪,卻也异常的熟悉与陌生。他支起沉重的上身,環顧房內的擺設,出乎意料的覺得窩心,好像……好像他很久以前便待過這儿。
  突地,他听見門口方向有細微的聲響傳來,警敏的看向門口,發現是澔澐。
  他才要出聲,卻發現她的動作有些异常,不像視覺正常的人。
  她的眼睛……原薰雨發現入睡前所見的澔澐和此刻遇見的澔澐是不同一個。
  “唐澔澐?”他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出聲叫喚。
  澔澐聞言,身子明顯一震,黑暗的視界中見不著任何事物,她仍慣性的四下張望,然后她惊覺自己是失明的,而改為側耳聆听。
  “誰?”她心一緊,這個聲音是……是他!
  低柔而泛著冰冷的嗓音,是獨特而迷人的,她怎么也忘不了,甚至在午夜夢回時,她也會夢到他的出現。
  可是他怎么會出現在這儿呢?他不是在替她動完手術后人就不見了?
  這個人可真是他?
  奇怪,太奇怪了,為什么她的眼睛是看不見的,跟她在醫院時完全不一樣,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薰雨發現自己遇到的事情沒一件是正常的。
  夢……他腦中倏然飄過這個字。
  是了,他在作夢,這是他的潛意識,是他的夢。
  可是這夢也太詭异、太匪夷所思了吧?原薰雨想大叫,但他發覺自己并沒多大的訝然,好似這种現實与夢混淆的情況他不是首次遇到。
  這太奇怪了!
  “誰在這儿?”澔澐心生警戒的再喚,握緊拳頭,她不想在聲音里泄漏太多內心的惊懼。
  原薰雨聞言回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你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
  “你到底是誰?”她再也藏不住內心的猜懼,神色慌張的再問。
  “原薰雨。”他沒好气的報上名。不知為何,對她沒有認出自己便是她一天到晚在叫喚的“薰雨叔叔”,他并沒有想像中的快意,反而有股莫名的焦躁擄獲住他的情緒。
  “原薰雨?”澔澐重复他的話,然后表情明顯松懈,但下一秒,她的神情候地多了一絲不耐和難馴。
  “你怎么又出現了?”
  她以著厭煩的口吻掩飾自己在乍听原薰雨報上名時,她內心的舒緩。
  幸好不是闖入者。澔澐暗自慶幸他及時出聲,否則她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丟東西。
  她伸出手摸索著沙發的位置,倏地一雙手握住她摸索的手,嚇了她好大一跳,然后傳入耳的聲音才讓她停止跳動的心髒重新跳動。
  “你在摸什么?”原薰雨握著她的手,引領她到沙發上坐好。
  他的手好冷……兩次的碰触皆讓澔澐不由自主的想緊握住他的手,汲取他的冰冷來緩和自己起伏過劇的心緒。
  “把你的冰塊手拿開!”澔澐狠“瞪”他一眼,“我在找位子坐啊!”
  不然他以為她在摸什么?
  他承認自己的体溫比平常人低一點,但還沒有低到可以稱作冰塊的地步。他好笑的微挑眉,“這個”唐澔澐是跟“那個”唐澔澐有一點差別,卻都一樣的暖柔。
  “怎么你又出現了?”她听聞長輩們說過這名特异的朋友是不分時間和地點出現的,但几乎都在他們面前現身,怎么他這次反而出現在母親店里的休息室呢?
  “又出現?”原薰雨捉住她話里的重點,瞧她的樣子似乎不是很訝异他在此現身。
  “你每次都不按牌理出現,上次替我動完……”
  她猛然住口,不想提起任何有關自己眼睛的事情。
  “我替你的眼睛動過手術?”原薰雨狐疑的問。
  依他的技術,是不可能讓她在動過手術后眼睛還是看不見的。
  澔澐點點頭,不情不愿的輕應:“嗯。”
  雖然她在動過手術后仍是看不見,但她很明白那是自己心理上的問題,只是……
  “我相信我的技術應該不會讓你的眼睛還是這副樣子。”原薰雨冷冷的嗓音敲擊著她耳膜,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抬高。
  “你……”澔澐惊呼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的頭即被他左搖右擺的,甚至她的眼睛還被他撐開好瞧個仔細。“你在干嘛?”
  澔澐不自在极了,直想脫离他的手,可是原薰雨的力道恰到好處,既不會傷她也不讓她有机會掙脫。
  “手術是成功的。”原薰雨查看后放開掙扎不已的她,宣布道。
  “那又如何?”澔澐被他的舉止惹惱,顧不得自己是同“長輩”說話,冷傲地抬高下巴詰問。
  “那證明看不見是你心理的問題。”他淡然道,冰藍眸瞳不現一絲波濤。
  聞言,她揪然變色,霍然起身,語音微顫的吼著:“關你什么事!我看不看得見關你什么事!你憑什么這樣對我說話!”
  “在做任何事之前沒有好的身体,任你有再大的理想抱負皆是枉然。”原薰雨冷淡的聲音緩緩飄散,正如花草芳香的气息彌漫在空气中,教人難以忽賂。
  “不關你的事!”澔澐尖銳的反駁。他怎么知道她的掙扎?他怎么會知道當她所深信的一切垮台,心靈支柱崩潰的心情?
  他怎么會知道當她滿是信心的當上檢察官正要施展抱負時,卻發現自己的理想抱負跟現實脫節太大時的沖擊?
  她好害怕,好害怕!可是她能跟誰說?
  他為什么要逼她去面對?為什么?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對!
  為什么他要戳破她的偽裝,為什么不讓她維持原狀就好?
  “你太激動了。”原薰雨沒見過她的情緒有這么大的起伏過。
  在醫院照顧他時,她總是帶著柔和的笑意,偶爾會因為他冷漠的對待而顯得有些無力,她像是暖而不炙的朝陽,而現在的她,就像一只被自己的刺傷到的刺蝟一樣。
  不知怎地,心竟隱隱作痛起來。
  是因為唐澔澐嗎?
  不,原薰雨否認這個可能性,他和她不會有交集,況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關外人的事!”澔澐忿忿的回了一句。
  “我的确是外人。”原薰雨不否認這一點。“但正因為我是外人,我才能清楚的看清你的心病,你心理上的問題,你不應該虐待自己的身体。”
  他們已經沒有時間浪費任何生命,為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擁有的是多么珍貴的東西呢?只一味的追究著一些細微小事,完全不知自己的生命有多寶貴。
  原薰雨拒絕為這樣的事情生气,也拒絕幫助這樣一個自暴自棄的人,只是看在她在醫院挺照顧他的份上,出言規勸几句,听不听在于她。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澔澐情緒不穩地握緊拳,一片黑暗的視界中突然閃過一道光芒,快得令她捉不住。
  她討厭原薰雨用事不關己的態度說著刺傷她痛處的話語,討厭极了!
  “我也說完了,你听不听得進去就不是我能管的了。”他無意在她身上花太多時間。
  “你——”澔澐被他的口气給激怒,口不擇言的吼著:“我希望你馬上消失在我跟前,永遠不要再出現!像你這种……這种不了解他人痛苦的人不需要存在!”
  适才閃過眼前的光亮更熾,也更清晰,澔澐發現她的視力……
  原薰雨聞言臉色一沉,正欲開口,突然感到一股強烈殺气直朝著澔澐襲去,出于下意識的,他推開澔澐。
  “砰”的一聲,猶若平地一聲雷,震住惡魔小棧里里外外的人,才剛抵達的長輩們和偷偷守在門外的小輩們全沖進休息室,所有人皆被眼前的景象駭住。
  只見原薰雨的右手貫穿狙擊者的肩,左肩血流不止,澔澐目不轉睛的瞪著眼前景象,被嚇傻了。
  原薰雨抽回右手,轉而捂住自己的左肩,那人瞪大著眼僵直倒地。
  他的血与狙擊者的血混在一起,弄得他全身血跡斑斑,冰藍瞳眸無情的盯著倒地的尸首,眼里那抹殘冷一直到他看向澔澐都未曾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看著她惊駭的表情,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緩緩露出個微笑,朝她伸出手,“你沒事吧?”
  澔澐盯著他的笑臉,入眼的是他的笑容,還有他染血的身子……她看得見了,可是一聲尖叫不受控制的沖出口,她歇斯底里的揮開原薰雨滿是血的手,“不……不要過來……怪物!怪物!”
  原薰雨一听,冰藍眸子蒙上一層薄翳,掩去了他顯露出的心緒,下一秒,他整個人變成透明的,漸至消失。
  最后留在原薰雨腦海里的景象是澔澐受惊的模樣与傳入耳中的叫喚:“薰!”
  是了,是薰,他夢里的朋友們,他竟然忘了他們,而時間卻在他遺忘之際,悄然將他們之間的差距拉近。
  遺漏的畫面是澔澐出口后懊悔的神情及盈滿眼眶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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