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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步少提由織造府回來時,天色已晚了。
  他一百個不明白,為何紋焰一到晚上就不愛點燈?他早勸過了許多次,無論他怎么說,她情愿在暗處里也不要身邊多一盞燈,每回她看向案上的燈火時,總盛滿了恐俱,小心翼翼地閃躲著映照在她臉上的火光,像是被那光影一碰,她就會疼似的。
  但她不說,他也不強迫,若是她的心頭里有塊傷疤的話,他不要當揭她傷疤的人,他宁愿就這樣下去,他不要她疼。
  在沉靜得能听見外頭風吹落花的屋里,紋焰被步少提專注的表情牽動了。對于自己的改變,她了然于心,但她知道最好維持目前的一切,把他放在心底遙望著。
  步少提首先拉近兩人的距离,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她的身旁,兩眼望著遠處的燈火,在心中思考著該不該會讓他犯上心火的夏候容,与她關系是否真的只是兄妹而已。
  紋焰沉默地看他有怒意的表情,方想來沉思時,已不由自主的把心中所想的事脫口而出。
  “夏候容他……”步少提起了個頭,想了又想,又遲疑的停住,不知該怎么婉轉地問她這件事。
  “他怎么樣?”夏候容?他還在想著夏候容的事?
  步少提放棄迂回的問法,直指他想得知的重心,“和他只是兄妹嗎?”
  紋焰有絲訝异,不知他如何看出來她与夏候容之間的不對勁,對他如此垂視這個問題感到有些開心。
  她釋出一抹笑容,“我們雖不出自同一房,但我与他只是兄妹。”
  只有兄妹的關系?步少提怎么想就覺得不可能,尤其夏候容在說話時根本就不掩口中的妒意,她也不像是夏候府的人,可是她的笑容卻又不像是在說謊。
  “你很奇怪夏候容為何會那樣對我?”紋焰在他收緊了兩眉時道出他的疑惑。
  “愿意告訴我嗎?”
  紋焰微微搖首,很不想把夏候府的事透給他知道,就算要讓他知道,現在也不是時候。
  步少提不能否認因她拒絕而有些灰心,一絲絲的妒意緩繞著他,覺得自己像被丟棄在外的人,因為她一點也不肯對他傾訴。
  “今早……夏候府的人對你們的人動粗也讓你動怒,對不起。”紋焰對自家的人跑去紫冠府大鬧的事,仍耿耿于杯,既然他捉弄了夏候容,她這個夏候府的人也不好為自己開脫。
  “這無所謂。”步少提絲毫不在意那事,兩眼緊鎖著她,“呃?夏候府的人常這樣待你?”
  紋焰微笑,“一人一种命,夏候府与紫冠府不同,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紫冠府里的那么好,只要能隨遇而安,天底下沒什么是不能挨過的。”
  “他們待你不好就別再回去。”他胸中的那一股沖動化為實質的言語。
  “不回去?”紋焰楞了一會儿,她不回去的話,她要去哪里?
  步少已經開始在想留下她的法子,“我去向東郡王說說,讓你一直留在這里,就不會在見著他們時覺得不開心。”
  “不可能的,東郡王不能將我永遠留在紫冠府,我只是暫借來此幫忙,遲早要回夏候府,若是不回,夏候府也會來此要人。”紋焰看他不像是在說笑,連忙揮著手要他打消念頭。
  步少提握住她的手,緩緩地拉近她,望進她的眼底,“我若要借而不退呢?”
  紋焰呼吸瞬間一窒,仿佛被他的眼光燙著了,急著別過臉但又被他的手挪回來。
  “你是個有條理的人,那不是會做的事。”她試著解釋這与他為人處世大大不同之處,有點怀疑這話不是他說的,而是那個人人害怕的步四爺說的。
  步少認真無比的向她搖首,“凡事總有個先例。”除了那些他記不得的事之外,他至今尚未做過任何不守規矩的事,若要因她而來開個先例也是無妨。
  “少提,我必須回去,那里有我放不下的人,只要她們在那儿一日,我就一日不能与夏候府斷了關系。”就算夏候府不上門來找她回去,她也會為了牽挂而主動回去。
  “夏候府里如果有讓放你不下的人,那我把人接來紫冠府就是,你是唯一符合我上上選資格的人,我說過我不能讓你從我的手中跑了。”步少提仍很固執。
  “上上選?那不是一句玩笑話?”紋焰早對他今早的那句話忘了大半,被他重提她才又想起來,可是,那不是他隨口說說的嗎?還是另有他意?
  步少提老老實實地告訴她,“我不知道怎么開玩笑,我學不會。”
  那不是隨口說說的玩笑話?紋焰不好意思地掩著,將視線調离他。
  “什么是……上上選?”能夠讓他認為是寶貝而且不讓她從他的手中溜走,到底是什么資格?她又有何德何能?
  步少提沒回答她,反而撫著下巴喃喃地念著,“我這下總算有好理由,可以叫我大哥不必再費心的去幫我找了,”以后找他不必再找頭痛的找藉口來推托。總算讓他找到了避開他大哥逼婚的好法子,他只要把紋焰推出去就成了,他大哥絕對找不出比紋焰還強的女人來。
  “少提?”沒听到他的回答反而听他在自言自語的紋焰,婉著細細的柳眉偏首凝視他。
  “不過,我大哥可能不曾這樣就死心,我已過了弱冠多年,該成家了,我得抽個空去告訴他,讓他別再對我白費力气。”他想來想去,要是不快點把紋焰是他想娶妻的人選說出,大哥會去全國各地找出能像紋焰一樣的人來當他的妻子。
  “你先等一會儿。”紋焰拍拍他的臉頰打斷他,先讓他解決她扔給他的問題,“今天我听你說上上選說了兩次,怎么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到底什么是的上上選?”
  “呃,那個……”神智忽然回過來的步少提,面對她急欲得知而靠近的小臉,反而把剛才叨叨絮絮的話全都塞回嘴里。
  紋焰不死心的看著他,讓他直楞楞地看著她,在那雙風眼提示對他眨著眼要他回答問題時,他才又回神,故意掩飾地轉身去爐子上斟了兩杯熱茶,心虛地將其中一只燙熱的茶碗塞進她的手心里,“那個不便說明,喝茶。”
  突然塞進手中的茶碗,溢出的熱水濺了她一手,雖然手上有著她日日戴著的手套,但還是將她燙得皺眉低哼。
  “燙著了沒?”
  “還好,沒事……”紋焰勉強地笑笑,想把雙手自他的手中抽回來。
  “讓我看看。”隔著手套步少提看不出她燙傷的情形,不但不放開她,還要去揭下她的手套一窺究竟。
  當他碰到她手套時,紋焰立刻睜開他,將雙手藏在身后不肯再讓他碰触。
  她又在藏了,每當他想更靠近一步就往后退步,即使他再怎么不愛過問私事,他也不得不對她防備生疑,她為什么不敢讓他看?她有什么事不讓他知道?她就這么不信任他而事事不想告知?他要怎么做,才能讓她放下防備而對他信任?
  “我去找大夫來幫看看。”
  紋焰忙不迭跳叫住他欲走的身影,“我沒事,不必找大夫!”
  步少提緩慢地轉首看向她,對她著急的聲音更是不解,她為什么慌張?
  他指著她的手套間:“我一直很想問,為什么你總是戴著手套?”
  “我……”紋焰的聲音變小,“我的手很丑,我想不嚇人。”
  得到她一個不甚明确的答案后,步少提雖不是很滿意,但看在她的手傷上,拿來了一個水盆,擱在桌上。
  他從她的身后拉出她躲藏的雙手,“我不看你的手,但先用水泡著,等會儿再上藥。”
  “少提。”兩手被燙得很疼的紋焰,与他對看了好一陣子,在他一直投有反應后,忍不住出聲提醒又不知在想什么的他。
  “怎么了?很疼嗎?”步少提連忙拉高她的手緊張地盯著她的手套,努力抑著想解開手套的沖動。
  紋焰忍不住逸出銀鈴似的笑聲,“我得泡水解熱,你要一直捉著我的手不放嗎?”
  拿盆水來又拉著她,他好像在慌急又要思考時,就不見他平時有條不紊的模樣。
  步少提馬上拉著她的手一塊按至水盆底,不知不覺間,連他的雙手也下水奉陪了。
  紋焰對著他歎气,“還有,你也不能這么碰一個姑娘家的手。”
  “為何我不能碰?”步少提瞪著水盆底他們按在一起的雙手,完全不知道是何故。
  “該不會……從沒有人告訴你,什么是可以而什么又是不可以?”紋焰看著他老實的樣子,忽然很怀疑沒有人告訴過他“男女授受不親”。
  “什么可以和不可以?”步少提從小就住在紫冠府這個男人國里,這方面的規矩沒有人來教過他,而他也不曾去搭理。
  紋焰終于懂了,“難怪……”怪不得与她在一起,他什么舉動都做得出來,從來不避嫌也不怕流言,他根本就不知道,把男女一視同仁。
  “你在做什么?”紋焰看他忙來忙去又奇怪的舉動,忍不住拉下他正在用紗巾蒙住眼的手。
  “不讓我看又不看大夫,只好這么著上藥了。”少提無奈地指著她不肯讓人看的手,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笨主意。
  紋焰著迷地望著他愛心的側臉,沉默了半晌不說話。
  “紋焰?”步少提連忙按住她突然自行脫下手套的雙手,阻止她不要為難自己。
  紋焰推開他的手,自取下兩手的手套,將手背攤開放在他的眼前。
  “很丑是嗎?”紋焰說不出他眼中的暗沉,難堪地咬著唇問,認為他一定很嫌惡她的這雙手。“等想說時,再告訴我這個是怎么來的。”完成工作的步少提朝她笑,將包扎好的雙手還給她。
  “你……”
  步少提點著她的眉心對她吩咐,“在手上的燙傷复原之前別做任何事,我會找人去枕湘閣伺候你,不用擔心我,蓀蔑樓我一個人忙得過來,還有,也別過來看我,我會抽空過去陪你,免得無事做你會感到無聊。”
  “你其實很善解人意,怪不得府里的人都喜歡親近你。”別人的痛苦他明白,而他在明白后又選擇不追究,他是個了解別人心痛之處的人。
  “我并沒有你認為的那么博愛,若我真有那么好,我不會對夏候府下了殺手。”步少提的手自她的眉心移下,轉而輕撫著她的臉龐,沒別有他意的笑容望著她。
  “不一樣,那時是失去神智不知自已在做什么。”他什么都不記得,那种不常出現的人格,怎能算是他的性子?
  步少提緩緩地貼近她,兩手捧著她的面頰,“失去神智也要有個原因。”
  紋焰心跳如擂鼓地垂下頭,明白了他今日會失去神智是為了誰,也紅透了一張臉,再也無法直視他的雙眼。
  “我的善体人心……”步少提靠在她的耳際低喃“是要看對象的。”
  ***
  步少提最近變得格外忙碌,只因十几日前他做了一件令他工作量暴增的事。
  十几日前他因憤怒而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隨口說要斷了夏候府的生計,這件事的詳細內容他本人在清醒后并不是很清楚,可是收到他命令的人卻沒一個不敢不去辦,紫冠府中的各路精英,在命令傳到府里的那一刻起,馬上組成危机應變小組,不到傍晚,府中的智能團已規划出完整的執行大計,屬于步少提管的各樓各院主管,一收到智能團的計划后緊急調派手下出動,屬于步千歲的外交人手也收到智能團的命令傾巢而出,兩組人馬次日在金陵城各處王公貴族、大小商號奔走,軟硬兼施、遠交近攻。
  步關之与步熙然皆對這事不予置評,雖說這不是他們小弟在神智清明下的主張,他們想怪也沒法去怪那個完全記不得事情的小弟,更不能認這個小弟戴上出爾反爾的罪名,為了紫冠府的聲譽、為了小弟,他們只好幫步少提收起爛攤子,連日以來,兩個人都忙著對大批登府造訪,想為夏候府說情的貴客們板著臉打回票。
  步少提也不要她插手這件事,免得讓外頭的人知道后她難做人,但紋焰卻認為事情是因她而起,不管步少提再怎么說她照樣待在蓀踐樓里,不出多久,似火的流言便在紫冠府里傳開,但府中的人也都心知肚明的沒把事說出去,只當成茶徐飯后磕牙的好話題。
  這日用過晚飯后,發現紋焰還待在蓀蔑樓里,步少提的耐心終于到達了极限。
  步少提走至仍在暗處辦公的紋焰面前,抽掉她手中所握的筆,然后在紋焰還沒反應過來前,動作迅速地收起筆把筆墨末干的摺子上,也把她桌上未處理的摺子全都收了。
  紋焰看著他那張又想義正辭嚴對她開訓的臉龐,不為所動地端坐在椅上,等著他又來跟她念一大串。
  步少提兩手環著胸,不容她反對的開口,“不要再陪我熬夜,不准再有理由也不准再找藉口,否則你的身子一定會被累坏,從今晚起就跟其他人一樣,在傍晚過后就回去休息,不然我就把你架回去。”要是用講的沒用,他只好效法那些暴力哥哥,先把人捆了再扔回去。
  “都已經這么晚了,若要休息的話我干脆就住在這里的客房,何況枕湘閣太遠了,我住這儿也可以省了每日往返的時間,還有,我不累。”紋焰立刻有回應之道,先是對他奉上個笑盈盈的表情,然后說出她的道理,并把被他收走的東西又都拿回來。
  他朝她搖搖手指,“今后不住枕湘閣改住風露院,路程一點也不遠,我已經叫人把你的東西搬去風露院了,今晚就去适應新住處。”
  “風露院?”紋焰狐疑地揚眉,“那是誰的院?”她知道紫冠府有四大院,各住了一個步家兄弟,風露院是哪個人的?
  步少提气定神地朝她咧嘴而笑,“我的。”四大院里,就是他的風露院离蓀踐樓最近,只要她搬去那里,就沒有每日往返路程太遠的藉口。
  紋焰拍案站起,瞪大了一雙鳳眼問他,“你要我……住里你那里?”他是被累坏了嗎?怎么會做出這等不經大腦的事?
  “有什么問題嗎?”步少提覺得自已的這個主意很好,不明白她為何有這种激烈的反應。
  又對她擺出道种無辜又茫然不解的表情,紋焰撫著額頭覺得頭疼,不知該怎么把一些常識塞進他那不會轉彎的腦子里。
  “當然有問題,為什么要我住往你那里?”她現在總算知道今日來蓀踐樓的下人們,為何在見到她時都對她擠眉弄眼,恐怕全紫冠府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步少提得意洋洋地搬出他的理由,“我改不了你那跟我差不多的責任感,既然你愛在夜間看摺子,我就叫人在我風露院客房里裝設了百來顆夜明珠讓你到那去看,這樣往后也不必因怕燭火而摸黑辦公,況且風露院离蓀踐樓也比枕湘閣近,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你剛才說什么?”紋焰沉默了一會儿,然后拉高了音量不敢置信地問著他。
  “我在告訴換屋住的好處。”她沒听明白嗎?
  “你把我遷至你的客房,還為我裝了那么多夜明珠?”他的房院,百來顆的夜明珠?紋焰想到就覺得頭昏腦脹。
  “嗯。”步少提眉開眼笑地對她點頭。
  紋焰被他打敗了,“老天……”他可能不知道他做出的事會引起多大的波瀾和騷動,但只要是正常人,只一听到這消息,就會把這事想到歪處去,她敢打賭,從明日起她一定會接收到更多關愛的眼神。
  “夜明珠最适合你用了,既不會有火苗也不燙人,數量夠多的話光線比燭火還明亮,這樣就不會因不點燈而傷了眼,所以住在我的風露院比較妥當。”
  紋焰撐著芳頰沒好气地問他,“倘若你要裝夜明珠的話,何不直接裝在枕湘閣?”他要裝夜明珠就算了,何必裝在那個會讓人聯想的地方?
  “也對,我怎么沒想到這一點?”步少提思考的方向与她有些出入,“這樣好了,明儿個我再去找的庫房里拿些夜明珠去枕湘閣,這樣就有兩處地方可輪流換著住。”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再浪費那些錢!”紋焰站起來搖著他的肩,很怕他這個不會拐彎的腦袋又做出令人非議的事來。
  “用在你身上我并不覺得浪費,況且物盡其用,与其讓它擺著好看還不如拿去給你用。”老把那些夜明珠擺放在庫房里,他宁可把那些裝飾用的珠子給她照明,也省得他要為她的眼晴擔心。
  “你……”紋焰差點气結,你考慮過別人會怎么想嗎?做出了這种事來,只怕她再怎么解釋他們之間沒什么也是惘然,府中的人八成都把他的行為看成是示愛了。
  “別人?別人怎么想有什么關系?”步少提想不通地撫著下巴思考,做的又不是坏事,別人要怎么想又何妨?
  對于他在這方面的無知,紋焰徹底地投降,“在公事之外,還真不是普通的遲鈍。”“在說什么?”步少提听不清楚她的喃喃自語,不禁抬起她的臉蛋。
  紋焰無神地望著他,“我在說我能不能心領你的好意!”白天時已和他整日處在一起了,若是連夜里的住處都和他在同一個地方,只怕她往后不但會波及名聲也很難嫁得出去,到時候他這個責任心甚重的人,勢必會對她的名聲負責。
  “不能,我不管這跟別人有何關系,都得住在我的風露院。”他要讓她住得更舒服,怎么可以被她拒絕再讓她虐待自己的身子?
  “誰來救救我吧……”紋焰放棄地趴在桌上哀歎,希望有哪個人能快點來打通這男人的任督二脈。
  會想哀歎的人不只紋焰一個,四個躲在樓梯邊的男人皆歎息。
  “家丑……”步熙然雙手掩著臉,不肯承認樓下那個男人就是他的小弟。
  “熙然。”司徒震怜憫地拍著他的后背,“有這种小弟,我同情你,節哀順變。”
  司馬圣歎平淡地對步熙然建議,“你要不要去問一問你大哥,看這個小弟是不是你爹娘當年抱錯的?”
  “我的表妹好厲害,居然還能跟這种人處在一塊,我家族的血統果然比較优良!”
  司空列在可怜自己的表妹之際,不忘拿她与步少提來比較。
  步熙然終于自掌中抬首往下看,決定面對現實。
  紋焰拍拍芳頰振作起精神,將桌上的几本帳冊抱在怀里,“既然你已為我搬了住處,那我就到風露院去了,這里還有一些明日要交的帳冊,我順便帶過去看。”
  “要我送嗎?”步少提習慣地走在她的身邊問,順手拿起自己的袍子准備送她回未去過的風露院。
  紋焰馬上婉拒,“不……不用了,老是讓你送我過意不去;我找人帶我去就好。”
  以前每日都讓他送還無所謂,現在要住到他的院里去可不能再這樣了,不然就算他的人格再正直名聲再好,也絕對沒有人會相信。
  “先加件衣袋,你常忘了夜里風大。”對于她的拒絕,步少提有些失望,但還是一如往常地為她披上袍子。
  看著他熟練地為她系上穗帶,彎下身貼心地拉好袍子,紋焰忍不住地想起他說過,他的善解人心是要看對象的,到目前為止,她也只看過他為她做過這种事,這使她的心頭流過一陣暖流。
  “少提……”她期期艾艾地開口,想問他為何要待她這么好,但又不想听見不是她想听的話。
  “什么事?”步少提扶著她往外走時停下腳步,對她不知在何時紅遍的小臉看得出神。
  “沒什么……”紋焰張口說道,到頭來卻還是臨陣退縮,她撇頭看向樓外,細雨正從天上落下,“外頭下雨了。”
  步少提也轉頭估量著雨勢,這每年必准時報到的春雨,總在夜里以鵝毛似下個不停,緊接而來的是夾雜著強風的豆天雨點。
  “你進去吧,我得在雨勢變大之前先回去,你別又弄得太累太晚。”紋焰在臨行之前轉身向他交代,并且開始想要去哪儿找個下人來帶她去風露院。
  步少提拉住她的手臂,“等等,別用走的。”
  “不用走的我怎么回去?”紋焰好奇地看著他卷起自己的袖子。
  步少提在卷好袖子后,又幫她把袍子拉緊一點,彎下身來將她抱在怀中走出樓門。“少……少提?”紋焰結結巴巴地喊住他,對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惹紅了臉。。
  “我練過武,用輕功很快就能到風露院。”
  “慢著,你要抱我過去?”紋焰慢了半拍才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外頭風大雨大,我怕你的衣棠和繡鞋會弄濕,著涼了可就不好。”
  “可是……”被抱在怀中的紋焰,不知該怎么向他解釋這個舉止有多不合宜時,步少提早就商定好了。
  他低首輕聲對她交代,“出了游廊后要捉緊我,我保證不會讓你沾到半點雨。”
  紋焰忍不住拉緊他的衣領,“你做事從來都不避嫌嗎?”他們這樣摟摟抱抱在府中來去,倘若被人看見了該怎么辦?
  步少提更是貼近她的臉:“避嫌?我做了什么該避嫌的事?”他這是為她著想,為何要避嫌?
  紋焰被他那張過于靠近的臉龐看得心跳加速,可是被他抱著,她又沒地方可躲。
  “紋焰,的臉蛋愈來愈紅了。”步少提細看著她的面容,心滿意足地下評語。
  “你……”紋焰更是止不住臉上發熱,把他的臉推向一邊,“快別看了。”
  無法轉首的步少提,無法看見前方的路,干脆站在原地不動。
  “不是要帶我回去嗎?為什么我們還站在這儿?”被抱了老半天卻絲毫末動的紋焰,又把他的臉轉過來問。
  “回去的事,先告訴我,為什么我不可以看你的臉?”他很介意這一點,追根究竟要知道原因。
  才剛緩下臉上溫度的紋焰,臉蛋又被他的話給燒紅,“反正……反正你別看就是了。”被人人說是俊美的男人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是圣人才會不動心。
  “紋焰,你常在我面前臉紅,尤其是最近,總在我的眼睛往那里瞧時臉紅成一片,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我拜托你別再問這种事行不行?”對于他的認真,紋焰求饒地請他別再追問這种難以啟齒的事情。
  “哪种事?”不能問她臉紅的原因?還是不能問她不敢看他雙眼的原因?
  紋焰推著他的肩,“走啦,不要再研究我的臉。”
  “不可以告訴我嗎?”步少提若有所悟地細看她那似染上胭脂的臉蛋,雖然心中已有了答案,但他還是邊走邊裝傻到底。
  紋焰板著小臉拒絕,“不可以。”誰要告訴他害她臉紅心跳的原因?她總不能說他就是罪魁禍首吧?
  “為什么?”步少提故意將她抱得更高,靠在她的耳際吹著熱气。
  “不要問了!”紋焰掩著兩頰,對這個遲鈍又偏要知情的男人,終于冒出了火气。
  “透露一點點?”步少提討价還价地誘哄,樂得看她直要將臉藏迸他的怀里。
  偌大的庭園里,除了春夜的雨外,遠處終于傳來紋焰又羞又怒的大叫,“步少提!”
  步熙然在三位郡王的嘲笑下,丟臉丟到家地走出蓀蔑樓坐在廊櫚上,听著傳來一個老老實實的問話聲,一個受不了的嬌填拒答聲,尤其是那些話里的內容,更是令他覺得有這种弟弟真可恥。
  “那個遲鈍的小子……”步熙然大感無力地垂下雙肩長歎,仰望遙遠的天際,抱怨起他那個遠在异鄉的兄弟,“千歲,你平常到底是怎么教他的?鈍成這個樣子,你找我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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