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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暫停一下?”
  織羅在校武場的階梯上坐了半天,被太陽晒得口干舌燥地看著他的兩個師弟妹,正你來我往地打得好不熱烈。
  “沒空。”韓渥汗流浹背地舉拳揮向楚雀,楚雀翻身一躍就回敬給他一掌。
  “為什么這兩天午時三刻一到,你們兩個就占著校武場?”織羅撐著下巴問。
  平時最不愛練武的兩個人居然會練得這么勤奮?還挑烈日當頭的時辰,他們是吃錯藥了嗎?
  韓渥与楚雀忿忿地互視對方一眼,雙方各使出師父傳給他們的獨門武技,愈打愈激烈。
  “喂,回答我的問題。”怎么沒人理他?
  “我們在練身手。”楚雀悶火地道,邊拆著韓渥攻來的拳勢。
  “我堂內的弟子要練武,你們要比試去別的地方比。”他們兩個占用場地已經占很久了。織羅指指在他身后那一大票早被晒得頭昏眼花,等著要練武的暮霜堂弟子。
  “不行,是大師兄罰我們來的。”韓渥怨忿地道,一個掃腿襲向楚雀較弱的下盤。“啊?”被罰的?最乖的兩個人會被罰?
  “還不都是你?要不然我老公怎么會舍得讓我在這個時后出來給日頭晒?”
  楚雀辛辣地罵道。她一改手勢,以忽左忽右的掌法放向韓握的上盤。
  “你那時不跟我搶不就沒事了嗎?我被你害得每天在這時都要撇下地下城的工事來跟你練。小姐交代的工事若延誤了,這都要怪你們夫妻。”韓渥以密如雨點的拳法正面攻向楚雀,受攻的楚雀反擊得更厲害,打紅了眼与他廝殺了起來。
  “等等,別打了,你們說大師兄罰你們練武?”哇,有深仇大恨哪?只是練武而已,干嘛出手都這么狠?織羅連忙從階上飛躍至他們兩人中間,一右一左地接住他們的拳掌阻止他們。“對啦。”楚雀想抽回手繼續被中斷的比試,但織羅卻以他的凝霜掌凍住他們兩人被握住的手,以消散他們之間的火爆气氛。
  “師兄罰你們,那他怎么不在這盯著?”沒被人盯,他們還打得這么起勁。
  “他巡城去了。”韓渥扭著手想掙開織羅,他還生气地瞪著楚雀。
  “你們……惹了他?”織羅若有所悟地問著,以更重的掌勁凍住他們,直到他們不再沖動為止才放開。
  “惹他的人不是我們,我們只是比較倒霉。”韓渥在織羅放手后,搓著被凍僵的手腕道。
  “是誰開罪了小姐?”織羅拍拍他們的肩頭,拉著他們兩人坐到旁邊休息。
  “你怎么知道?”楚雀還以為神經特粗的織羅只有一身的蠻力,沒那個腦袋去想。“你老公是咱們隱城出了名的忠犬,能夠惹火他的一定是有關于小姐的事。”
  織羅諷刺地笑道,轉身要手下奉茶給他們解渴。
  “你說我老公是狗?”楚雀揪緊了織羅的衣領,冷聲地問。
  “只是比喻……別生气。”對女人沒辦法的織羅怕怕地陪笑道歉,雙手奉上茶水給她熄火。
  “諒你是個粗人,天生就吐不出什么好話,不跟你計較。”楚雀哼道,掩著袖喝光清涼的茶水。
  “師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除了飛离外,不知道是哪個人有膽敢去惹大師兄。
  “一個眼睛和手腳不干淨的客人。”韓渥說到激動處,手中的水杯被他摸得應聲而碎,而另一邊的楚雀也在同時捏碎了杯子。
  “客人?城里什么時候有客人來了?”織羅咽咽口水看他們倆的怪樣,他才出城几天,他這兩個斯文的師弟妹怎么性子都變得跟他差不多?
  “你和飛師兄回城來的那天,他們先到你們后到,如果你們早點回來,今天在校武場被罰也會有你的份。”韓渥將他的容忍性看得很痛,他若早一步回來,那今天留在校武場晒太陽的就不止兩個人了。
  “為什么?”織羅納悶地問。他是錯過了什么好戲嗎?
  “飛師兄還可以和大師兄一樣控制他的火气,可是你的修性沒他們好,如果你在場的話,一定也會跟我們一樣想搶著去扁人。”韓渥有著九成九的篤定,他那冰塊做的飛師兄在人前應該不會發作,可是這個火爆脾气的三師兄就不同了。
  “習武可不是讓你們用來扁人的,難怪大師兄要罰你們。”織羅義正嚴詞地訓他們。
  “我們只是想出气!”韓渥与楚雀在他左右耳邊齊吼道。
  “喲,剛才還打得你死我活,這會儿怎么一條心了?”織羅捂著被震得嗡嗡叫的雙耳。
  “當然,那家伙除了用兩顆眼珠子輕薄小姐外,還敢捉著小姐的手出言恐嚇,你說我們怎么忍得下這口气?”楚雀想到左元承對小姐那張色迷迷的嘴臉,火气便燒得更旺。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織羅磨著牙問,他的忍耐力只夠听完楚雀的話。
  “看,我就說吧,你也忍不下是不是?”只要事關于小姐,他們這群師兄弟妹有哪個人會有肚量?
  “名字。”織羅固執地等著答案。
  “左元承。”韓渥与楚雀一同供上害苦他們兩人的名字。
  “你想去哪?”楚雀拉著一骨碌跳起來的織羅。
  “大師兄不讓你們扁,我去!”織羅握著拳頭怒意沸騰地吼著。他們不能去,可是大師兄可沒說不准他去。“你也想被罰啊?天气很熱喔。”楚雀指著天上炙熱的太陽。
  “可惡,你老公為什么就這么死板?”織羅气煞地問著楚雀,她那個老公為什么個性就這么一板一眼,還能容忍外人欺負到小姐的頭上來?這不許那不許的,卻又沒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我怎么知道?知道的話我就不用在這里活受罪,烤太陽了。”楚雀也很委屈,都被晒黑了一圈還罰她,嗚……老公一定是不疼她了。
  “飛師兄知不知道這件事?”織羅忽然想起唯一敢跟大師兄作對的人。
  “我們沒說。”韓渥搖著手道。他們才不敢說,給愛小姐入骨的飛离知道,他們在場的人都會死得很難看。
  “最好別讓這件事傳進飛師兄的耳里,不然他就算不跟大師兄杠上,他也會去殺了那家伙。”織羅攀著他們倆的肩小聲地道,韓渥与楚雀認同地頻頻點頭。
  “我已經知道了。”飛离在他們三人還在交頭接耳之時,就已站在他們的后頭了。“飛……飛師兄?我們的話……你听了多少?”他們三人訥訥地回頭,織羅心惊膽跳地問。
  “全部。”飛离還是保持著以往冷冷的表情,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飛師兄,你可別去找我老公麻煩啊。”楚雀為了老公的顏面著想,赶緊求他。
  “我不會。”飛离面無怒色地對她保證。
  “喂,他怎么這么冷靜?”韓渥偷偷地問織羅。
  “被輕薄的是他心愛的小姐,他不沖動?有問題。”織羅也是滿腹疑心地看飛离。“雀儿,左元承是什么人?”飛离抬頭望向遠處的芙蓉閣,話調平板地問著。“盧亢的侄子,是那天跟盧亢一起來見小姐的客人。”
  “他對小姐不矩,師兄對他出手教訓了嗎?”他不在隱城時,將秋水托給韋庄照顧,但就不知大師兄是怎么個照顧法,竟照顧得秋水被外人輕薄恐嚇?
  “打了他一掌,因為他捉著小姐不放。”楚雀看不出飛离在想什么,只好小心翼冀地道。
  飛离听了,兩道劍眉漸漸向眉心聚攏,肝火如泉上涌,其原因并不是為了韋庄的失職,而是為了左元承的行徑。
  秋水自那日為盧亢占卦之后,身子便開始轉弱,時感倦怠,每在晌午過后就昏昏地睡著,他去看她時她常處于睡夢中,便是醒來也是有精無神。她身子會變得這么虛,該不會就是被左元承惊扰的吧?
  “飛師兄,你還好吧?”飛离除了變得較嚴肅外,臉色還是沒什么變化,這讓織羅有种風雨欲來的感覺。
  “我沒事,織羅,盯著他們練。”飛离說完便使了輕功离開校武場,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想他會去哪?會不會去殺了左元承?”楚雀推著韓渥問。
  “我想他可能會先去芙蓉閣找小姐。”他剛才一直看著芙蓉閣的方向,准是如此。“喂,我問你們,你們哪個人看過飛師兄在我們面前笑過?”織羅還是一直很介意飛离的那張冰霜臉。
  “沒有。”他們倆搖搖頭,好象打小就沒見他笑過。
  “為什么在我們面前他總像塊冰,對小姐卻又是另一個樣?”織羅怨道,不平等待遇,為什么只有小姐才有那個福分不被他冰個半死?
  “那是因為他懂情。”楚雀了解飛离与小姐之間的那份情,也懂飛离只想為心上人歡笑。“你還忘了說他對小姐濫情、縱情、痴情還有太過重情。”韓渥板著手指頭數落著。
  “他為了想讓小姐看朵花都可以大老遠地跑到江南去了,我想他這次不可能會輕易放過那個左元承。”織羅想左元承可能會難逃死劫。
  “情字可真害人不淺。”韓渥大歎。飛离可以為小姐笑、可以為小姐取來她想要的任何東西,如果小姐要他死,他恐怕也會照辦。
  “你們這兩根光棍懂什么?沒愛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楚雀各敲他們倆腦門一記,這兩個對男女情事的門外漢哪体會情愛讓人舍生忘死的個中道理,?
  “若要像飛師兄這般愛,我情愿繼續當根光棍。”為一個女人把生活攪得大亂,織羅想來就覺得恐怖。
  “我也是,太累了。”韓渥也覺得心有戚戚焉,悠悠長長地歎著气道。
  “累?打混還喊累?”巡城回來的韋庄一進校武場就看見他們三個坐在地上摸魚,他怏怏不快地道。
  “慘了。”楚雀听見韋庄惱火的聲音,立即將臉埋在手心里不敢見他,心底有种大難臨頭的感覺。
  “罰練武,你們倒聊起天來了?”韋庄站在他們三人的面前低頭問道。
  “大師兄,你誤會了,我剛說的那個累跟這個累不同。”韓渥見向來持重的韋庄臉上又再次風云變色,急急地辯解。
  “我听到的都是同一個字。”韋庄不給任何解釋的机會,他不過是去巡城沒多久,他們就造反了?
  “我有事先走……”織羅見苗頭不對抽腿就要跑。
  “織羅,別走,他們喊累你就陪他們。”韋庄一手扯住他的后領,把他拎回原地,決定一同處罰。“他們累他們的,我為什么也要罰?”摸魚的又不是他,關他什么事?干嘛對他實行連坐法?
  “你上次沒通報就私自跑去江南的帳我還沒跟你算,這會儿你就跟他們一塊累。”韋庄沒法去罰那個小姐允許可以自由來去的飛离,但他可以罰這個不守令跟著去的織羅。
  “你們連累我……”自知被罰定的織羅,對于這飛來的橫禍滿是不平,气得吼著害他的兩人。
  “幫個忙,不要再說那個字了好嗎?”楚雀捂著隱隱作疼的頭際道,他們說得愈多,她老公罰得就愈久,看樣子,她這陣子皮膚是白不回來了。
         ※        ※         ※
  正如韓渥所說的,飛离的确是去找秋水了。
  飛离輕巧地潛進芙蓉閣時,秋水正在內房里睡著。
  他一直靜坐在她床邊看著她的睡容,至夕陽西照,他引來燈火放在她的床台旁,仍舊只是看著,沒將她吵醒。
  直到秋水睡意淺了,眼皮微微動著即將醒過來,他才將兩手撐在床邊低下頭吻她,等著迎接她張眸后的第一個眼神。
  忽然感覺有人吻著她,秋水惊慌地急速轉醒,但在那熟悉且溫存的吻中她辨出了是飛离,才又安下心來,伸出手,更拉低飛离的身子好能接触到他。
  飛离在她睜開眼后便坐上床榻,將攀著他的秋水抱在身上細看。
  “怎么了?一身的怒气。”秋水覺得他的身体蓄繃著深沉的怒意,不明白地看著他追索的瞳眸。
  “你有話沒老實告訴我。”飛离盡量忍著腹內的肝火,不想對她遷怒。
  “我不老實?你指的是什么?”秋水還是听了出來,發現他正處于极度的憤怒中。“左元承。”這名字如芒刺,刺得他几乎盲目失智。
  “那日我不說,是不想讓你為這种事生气。”秋水垂著頭道。原來他指的是那天她沒有把訪客的事全部告訴他,他可能是听了消息才專程來問。
  飛离拉著她的雙手左右翻看,然后翻開她左手的袖子,瞇陰了眼眸瞪著上頭的指印。
  “飛离?”秋水試著把袖子拉回,但他不肯。
  “這指印是他留下的?”他掩不住眼中的暴怒。
  “嗯。”秋水知道瞞騙不了他,只能承認,隱城里除了他以外沒別的男人可以接触到她,而他待她又有如珍寶,根本不舍得在她身下留下任何痕跡。
  飛离以唇一一吻著她手臂上的淤痕,想淡去別的男人曾在她身上留下的記憶。
  “他恐嚇你什么?”他只听韓渥他們說的大概,而詳情所知并不多。
  “飛离,韋庄打退他了。”秋水不想說,婉轉地拍著他的胸膛想撫平他的怒气。
  “左元承家居華陰,江湖中人,當朝為官的盧亢只是他的遠親,且他与他正直的舅父不同,是個卑瑣小人,結交江湖中劣類土紳調戲婦女,還自稱風流。”
  飛离陳述著。他常在江湖走動,這個被嘲貶的名字他不是沒听過,只是以前沒去仔細留意,但現在他記得可清楚了。
  “你想說什么?”秋水警覺地問,飛离不是個愛管他人閒事的人,突然對她說這些,他定另有什么目的。
  “我要剿了左家,這种人,留著也沒用。”飛离眼神冷淡地看著她。
  “不可因我興戰瑞,事情過去便罷了。”秋水心急地捧著他的臉龐,他那种肅殺的眼,只代表著左元承會慘死。“對我來說還沒過去,他輕薄的可是我的人,而我今日才知。”飛离拉下她的手,如果他沒有經過校武場听到韓渥他們的那番談話,只怕他現在還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
  “飛离,不要。”秋水害怕地道。一旦他下了決心就會去做,到時她怎么向盧亢交代?
  “他惊扰了你,使你的身子大不如前,我不能放過他。”飛离最气的就是這一點,她身子本來就不好了,左元承還嚇她讓她更虛弱。
  “我身子變坏不是因他的緣故,是我占卦才引發体內的寒气,不能怪誰。”
  秋水為了替左元承辯白,只好讓他知道她又背著他占卦的這件事。
  “你又占卦?占誰的卦?”飛离的臉色更難看了,決定速速把她的那些卦盤全部收掉。
  “是盧亢他們。”說也不是,但不說他會更气,她慌張地看著他的表情。
  “他們若不來你也不會占卦。盧亢我可以放過,但左元承罪無可恕,你別替他求了。”飛离臉色變得冷凝,話里的殺意更深,絲毫不留給她回救的余地。
  “不可以,唔……”秋水急得气血攻心,話說了一半,便按著胸口倒在他身上。
  “秋水?你怎么了?”飛离震愕得忘了所有的怒气,焦急地扶著她問。
  “寒气沖破涌泉、百匯,逆脈……”秋水緊閉著眼痛苦地道。
  飛离按著她的脈門,發現果然真如她所說的一樣血脈逆行,而她全身的寒气變得比以前更多,已經多到可以沖破她兩個重穴。
  “我用真气壓住它。”飛离先替她點了兩處穴位,止住她逆上的寒气。
  “不。”秋水艱難地退出他的怀抱,勉強坐在一旁。
  “秋水?”飛离訝异地看她的舉動。“你不答應我不去尋仇,我不讓你救。”秋水對他開著條件,而她按在床上支撐自己的雙手逐漸不穩。
  “別在身子上頭鬧性子,乖,我先幫你運气。”飛离好言勸著她,看她臉色愈來愈白,他忍不住想赶快把她的寒气鎮住,忙伸出手要幫她。
  “除非你應了我。”秋水喘著气推開他的手,眼底比他更執著,但她身子卻忍受不了愈發刺痛的寒气不斷顫抖。
  “好,我答應你我不去。”飛离受不了這個情景,只好咬牙答應了她。
  秋水知道他重然諾,得到他的應允后便不再硬撐,她無力地向他倒下,飛离接住她后一手環著她一手貼在她的丹田上,源源輸送著他熱如火的真气替她驅散体內的寒气。
  “好多了嗎?”飛离運气了許久,看她眉頭漸漸地舒展,表情不再那么難受。
  “我冷。”雖然不難受了,但她覺得天气好象變得像大雪般寒冷。
  “我去請高大夫來替你看看。”飛离將她放妥蓋好厚被,撫著她額間的發道。
  “飛离,幫我做件事。”秋水拉下他放在她額際的手要求。
  “你說。”飛离本想下床,但她碰触他的手卻是冰涼涼的,他又將她連人帶被地帶回自己怀中讓她取暖。
  “我想加強爹爹為我設的陣式,日子愈接近我的生辰,我就覺得它愈鎮不住我体內的寒气。”秋水倦累地合著眼道。這种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以前的都沒這次來得厲害,可是很明顯地,她的身体已經朝著那副卦所言開始衰敗,連她爹爹的陣式也沒法阻止。
  “你要我怎么做?”飛离對五行八卦等等的玄學一竅不通,只能听她的話去辦。
  “唯有聚光引陽才能勉強再維持爹爹設的陣式數月,我觀察過,爹爹是以草木池水為陣隔住四方,我想在這陣外再造另一個玉石陣,盼這樣能撐到六月初六。
  圖陣我已經畫好了,在書齋的桌上,只要照著上頭施工即成。”要是這玉石陣也不成,那她也無計可施了。
  “你安心歇著,我會交代韓渥去辦。”飛离吻著她的眼瞼。
  “飛离……”秋水的表情像是睡著了,軟軟地喚著他。
  “還有不全的地方嗎?”飛离擔心地問。
  “不,我另有件事想對你說。”倚著他的胸膛,秋水慢慢地覺得溫暖,仍是合著眼養神。
  “什么事?”
  “如果……我過不了六月初六,你就廢了我爹爹許的婚約,另覓佳人良配。”
  秋水遲疑了很久,才斷了決心對他道。
  “你要我廢婚約?”飛离震惊的問,不相信她會這么說,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眼中的真意,但她閉著眼令他看不見。
  “爹爹當年把我許給你,是出于一片私心為了要救我,但這樣對你并不公平。”秋水睜開眼看他,眼眶聚了一層水光。
  “你以為我是因為師父指婚,所以才愛你的?”飛离一看她的眼便知她在想什么,他按捺著怒气問她。
  秋水別開了臉,不敢看他。
  “即使沒有師父的指婚,即使你沒有被困在這芙蓉閣,只要我活著,你總不會屬于別的男子。”飛离扳回她的臉頰,猛烈的眼神几乎要吞噬她。
  “你不答應我?”秋水胸中有股難喻的愁悵。
  “我什么事都可答應你,唯獨這件辦不到。”飛离執拗地對她道。
  “你想想,倘若我過不了十九,剩你一個人,你怎么辦?”秋水困難地向他解釋,想到他愛得那么深,如果失去了她,她怕他會做出什么傻事來。“你不會死,我不會允許的。”飛离斷然地道。他們還有好長好長的未來,他們倆要一起廝守到白發。
  “天意難知,生死若是定數,不由得你許不許。”秋水輕歎,他的專斷,在生死上是起不了作用的。
  “那便死生同命。你死,我以身殉,永遠長相左右,咱們在黃泉下再做夫妻。”飛离平平淡淡地開口說著,沒有考慮和猶疑,彷佛是在說若一件极自然的事。
  “別那么傻。”秋水掩住他的嘴,不要他言出必行。
  “我對師父說過我今生以命伴你,我不能對師父和自己違約忘信,不要再提這件事,我立過的誓不會更改。”飛离將她的掌心貼著自己的臉頰,眼神變得跟以往一樣溫柔。
  “為什么要立那种誓?”秋水撫著他出眾的容貌,她總覺得自己福薄,為他覺得不值。
  “為你。”飛离沒有二心,至誠至心地看著她。
  “我和我爹都很感激你,可是——”秋水還沒說完話,飛离便打斷她。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感激。”
  “我該拿你怎么辦?”秋水為他的頑固不忍,歎息著摟緊死心塌地的他。
  “信我、愛我,我只要你如此。”飛离蓋好掉落的被子,密密地圈著他們倆。
  “我再怎么說也沒用嗎?”秋水嘴里這么問,但心底知道他不會給她任何轉還。
  “世上只有一個秋水,不是嗎?”飛离低下頭,疼惜地問。
  “飛离,也只有一個。”秋水的淚溢出眼角,為了他的深情,她什么也顧不得了。“鴛鴦都要成雙的,少了你,你要我把日子過到哪里去?”飛离環緊她。他從不去想這問題的,因為他很明确地知道他將只有唯一的答案。
  “我也不愿那么說,可是你這么痴傻,怕真有那天的話,我會舍不下。”秋水在他的怀中落淚,濡濕了他的衣襟。
  “當師父將你交給我時,你不知我是多么感謝我那能与你相克的生辰。以前對你,礙于身分,我不能說也不能做,只能把你存在夢里、眼底,遠遠地想著,可是如今你是我未過門的妻,我怎能放手?有那天也好、無那天也罷,都不會再改變我們。”飛离將一切看得很開,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天上、人間都好。
  “你也知道在許婚給你前,我鐘情的人是你,爹爹若不把我許給你,就算有其它生辰是至陽的男子我也不會肯婚的。這輩子,我只要你當我的丈夫。”秋水低低地向他傾訴。早在他拜入她爹爹門下,她第一眼見著他起,她的眼中就再容不下其它人了。
  “那就別再說什么廢婚不廢婚的事了,無論日后如何,我們同命,好嗎?”
  飛离抱高她吻去她的淚,微笑地問。
  “好。”
  “師父說我命帶至陽至剛,現今离你的生后還剩一個月,那么往后的時間,我便待在你身旁加強你設的陣式,看這樣能否讓你的身子轉好些。”師父說他的陽气能護她,教他不禁想試試。
  “韋庄會說話的。”秋水閉上眼在他怀里休息,心想,韋庄又會在他面前對他念那些主仆不分的道理。
  “他會明白,讓他去說。”飛离無所謂的說。韋庄只是嘴硬心卻軟,就算會气也只有一陣子。
  飛离覺得她的气息和緩了許多,于是抱著她躺好。“睡一會儿,我拿圖去給韓渥再去請高大夫,很快就會回來陪你。”
  “飛离,以后我要愛你更多好來還你……”秋水在人睡前昏昏不清地對他道。
  “只要我們生死的時間一樣長,你、水遠不會比我更多。”飛离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著,看著她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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