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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韋庄?怎么上芙蓉閣來了?”
  秋水擱下了手中的書本,訝然地看著向來忙碌的韋庄,沒經由她傳命卻自行上來芙蓉閣。她轉頭看看楚雀,以為韋庄是要找她,楚雀卻揮著手說不是。
  “小姐,您吩咐過要隔城半年,但有一位老者堅持要見您,我命人將他攔在城外。”韋庄恭謹地站在門外道。
  “見我?”秋水狐疑地皺眉,她沒出過陣也沒出過城,怎會認識城外的人?
  “他自稱是尊師的故人。”韋庄細心地再向她報告。
  “我爹的故人?叫什么來著?”她爹爹在城外還有什么故人?
  “盧亢。”“大唐右參軍盧亢?”秋水眨著眼問。那不是她爹爹生前相交的老友嗎?
  “小姐,要讓他人城嗎?”韋庄謹慎地問她。
  秋水沉思,在她占了那副怪卦后,此時讓外人人城万是不妥,但來者卻又是她爹爹的至交,不讓他進城來又好象說不過去。
  “小姐?”韋庄還在等她的答案。
  “領他人城,帶他上芙蓉閣來。”秋水點點頭道。
  她一說完,韋庄便關上閣門去迎接。
  只讓一個外人進城來應該會沒事吧,可是秋水有點不放心,又想拿卦來占,于是對楚雀吩咐:“雀儿,幫我拿卦盤來。”
  秋水拿了卦盤開始卜算,還寫下批言,過了一段時間,韋庄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小姐,人帶到了。”韋庄領了人站在門外請示。
  “韋庄,你不是說只有一人嗎?怎么多了另一個?還有,韓渥不待在他的嵐霞堂也跟來做什么?”秋水看著門外的四條人影問,四個人中她認得兩個,其中一個就是愛湊熱鬧的韓渥。
  “另一位是隨盧前輩來的,韓師弟則是對這人不放心所以才跟來。”由于盧亢是貴客,又說一定要帶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人城,所以他才讓他一同進了城,至于小師弟是太閒了。
  “罷了,都一起進來吧。”
  “秋水。”盧亢進門后,看見數年未見的秋水,覺得她出落得更美了。
  “盧世伯,多年不見,您老別來無恙?”秋水站起身淡淡地笑問。
  “托福,身子骨還硬朗。”來隱城這一道,需翻山越岭經過重重天然險阻,一路上,可累坏了他這遲暮的老人。“今儿個怎有興致來我隱城?”秋水在楚雀奉茶時,看著疲憊的盧亢問。
  “秋水,鳳雛在世時曾對我說你是位千古難得的曠世英才,今日一見隱城在你的治理下安順太平,富裕安康,我更要來找你了。”盧亢進城后更是認為來這找人真是找對了,現今天下大亂,有哪個地方能像她治理的隱城這般安泰。
  “世伯過獎,秋水不才,平平無奇,是爹爹在您面前吹捧過多了。您大老遠地來找我有什么事?”秋水不善于對外人寒暄客套,說了兩句后,便問他遠道而來的理由。
  “舅父,您說的活神仙……就是她?”跟著盧亢同行的左元承,兩眼猥瑣地打量著容貌更胜西施、王薔的秋水,色心頓起。
  “公子,你的眼珠子再賊溜溜地盯著我家小姐,當心我挖了它。”站在楚雀身邊的韓渥冷冷地提醒左元承,敢這樣大膽地盯著秋水,簡直就是色膽包天。
  “師弟,來者是客,別無禮。”韋庄瞄了韓握一眼,要他在客人面前守規矩些。
  “硬要跟來,挨罵了吧?”楚雀小聲地嘲笑他。
  “是你教夫不嚴,他才會凶我們這班師弟。”韓渥悶悶地瞪了她一眼。
  “元承,自重點。”盧亢輕斥了左元承,轉而對秋水道:“老夫今日來,是想請你效法誥葛臥龍出隱,救世濟朝。”
  “救世濟朝?”秋水對他的要求感到有些突兀荒誕,她哪時起有這种本事了?
  “對,希望你能答應老夫。”
  “世伯,秋水是漢人,大唐之事与我隱城不相干,且秋水与家父只是江湖之輩,秋水沒您說的救世濟朝本事,恕我不能答應。”秋水委婉地拒絕道。隱城祖先有遺命,絕不可事自漢后的任何君主,何況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城之主,要管好自己的城都快忙翻了,哪有空閒去救別的國?
  “你若肯報效朝庭,現在的政局就會改觀。事關大唐百姓,請你念在我与你爹的交情上賣我一個薄面,出世救唐。”她若真的像鳳雛所說的神通廣大,一個隱城都能因她而富庶了,那局勢混亂的朝庭又有何不可?
  “世伯,您可知秋水會卜卦?”秋水沒有答應他,只是望著桌上她剛寫好的批言問道。
  “知道,你爹說你是個神算。”盧亢听了精神一振。
  “神算不敢當,方才我曾為唐國和您卜過一卦。”秋水壓低著嗓音說著,怜憫地看著他。
  “卦言批了什么?”盧亢沒察覺秋水黯然的表情,坐正了身子洗耳恭听。
  “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堯幽囚,舜野死。”秋水語調沉沉地念道,眼神對他充滿了同情之意。
  “你的意思是……大唐气數盡了?”盧亢保想了半晌,惶恐地向她求證。
  “是的。其實不用批卦也可知,大唐朝中自張九齡罷相貶官后,朝政大權落至李林甫手中;李林甫為相,牛仙客為尚書,朝中忠貞正宜之士或遭排擠、誣奏、流貶放黜,防外患的武官將須們則是驕傲輕敵、荒佚失職,自當力竭兵稀不能抗敵,大唐即使不滅也會易主。”秋水分析著唐國的朝勢,這种無度的國家,荒唐放任奸相的君主,實在很難還有什么生机可言。
  “你……你怎么只卜卦就能對朝中的情勢如此了解?你真的像你爹說的是個算仙。”秋水一解卦就讓盧亢啞然無話,不禁贊歎。
  “我不是仙人。既食人間煙火當然也要知人間世事,對于大唐,我只是略知一二而已。”秋水柔聲笑道,不以為自己是什么仙人。
  “雖然現在朝中是由奸人掌權,但公忠愛國、身持清廉之土也不是沒有,皇恩浩蕩,相信皇上遲早能明察醒悟,及時回頭。”心中雖已信了秋水卦言大半,但盧亢還是相信他們唐主能再振作起來,不致落到秋水所說的局面。
  “你們唐人眼中的明君,不問政事只專寵后宮妃子,求丹藥、拜神只,不問蒼生問鬼神,政事權納于小人,這樣的皇恩,世伯,我勸您就別奢望了。”秋水一字一句地淡去他的希望。以她來看,那种君主合該是會因此斷送朝脈亡國的。“難道我就不能為大唐做些什么嗎?”盧亢的心一沉,看著自己老弱枯瘦的雙掌。“人事代謝、古去今來,是屬常態,大唐該滅就是會滅,這不是您一人能力所能及的。”秋水了解他身為臣子的忠心,歉然地對他安慰。
  “即使你出世也不能改變政局?”盧亢仍對秋水抱著一絲冀望。
  “不能。”她又不是神,朝代皇主轉換哪是她能左右的?
  “你再占卦一次,說不定會有轉机。”盧亢央求道,盼秋水能有神通化解。
  “世伯,琴有七弦,分別是配宮、商、角、征、羽、變宮及變征,多日前我撫弦之時,變宮這一弦斷了,參照卦象后得知唐國宮室將變,我再怎么占也是徒勞。唐國國運如此弦,該斷。”秋水款款道來,再次打消他所有的祈愿。
  “變宮?完了……”听完秋水的話,盧亢軟坐在椅里無神地喃喃語。
  “舅父,您就這么相信她說的話?也許這女人是信口胡謅,不想幫您才用這些話來打發您的。”左元承保怕盧亢會相信秋水的話,忙道。
  “放肆!”韋庄喝道。這左元承再三地侮辱秋水,可真惹毛了靜忍了半天的他。
  “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是什么好貨。”韓渥附在楚雀的耳邊悄悄地道。
  “你的眼光還真准。而我老公現在的火气很大,回家后我要幫老公消消火才行。”楚雀不得不認同韓渥的确很會看人,她看出她老公臉上雖沒什么表情,但骨子里早已气坏了。
  “師兄早就該吼吼那小子了。你甭急著消火,讓他去火,我想只要那小子不走,他不會火完的。”韓渥拍拍楚雀的肩道。難得他穩重的大師兄會發火,而他這個人,是很樂意在大師兄發完火后打落水狗的。
  “世伯,您在朝為官自是對朝廷忠心,可是您的主上是否重用于您?您有沒有日漸受同僚排擠,或被進讒言而遭削勢?”秋水略想了想,問向气挫失神的盧亢。
  “實不相瞞。姑娘,我舅父的确是被削兵權,你有沒有方法教我們救回他的職權,重新奪勢?”左元承見她的推測奇准,語气一轉,兩眼閃著金光看她。
  “秋水?”盧亢也跟著問。
  “我沒有方法。宦海浮沉不定,其成敗就在轉眼。塵世的功名利祿總有盡頭,您還是別貪戀這權勢了,我建議您不如退隱歸田,安享天年。”秋水聳聳肩無奈地道。為了他好,她才直言向他勸諫。
  “退隱?你要我舅父放棄高官厚祿?我們這些姻親的前途還要靠舅父的提拔,叫他退隱豈不是要我們斷了錦繡前程?”生性趨炎附勢的左元承厲聲對秋水大吼。
  這女人居然要他舅父不做大官,反去當個市井小民?
  “公子,你所仰賴的舅父若不歸田,恐會有禍。以我來算,快則數日,慢則數月,輕則遭貶受流刑,重則抄家滅斬,到時非但沒了你所說的錦繡前程,反而可能會只剩几坯黃土,你不顧及你舅父的性命嗎?”秋水對左元承追求利欲的貪婪有些煩,但因盧亢与她先父是世交,她才好心地把剛才未說完的卦義道出,希望盧亢能听從她的話不戀棧官職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秋水,你所說的可都是真的?”盧亢頓時兩眼瞪大,冷汗潸流。
  “世伯,信与不信在你,秋水不強求他人。”秋水水眸一轉,眼中有著無奈。
  盧亢歎息地垂下頭思考了許久后,万念俱灰地痛下決心。“好,老夫辭官歸田。”
  “舅父,您怎么能因她的几句話就放棄我們的榮華富貴?”想不到盧亢居然對秋水的話唯命是從,左元承惊慌地要他收回辭官的意愿。
  “住口!”盧亢斥道,又抬頭看向秋水。“秋水,老夫會記牢你的交代,多謝你的金玉良言。”
  “哪里。”
  “舅父,您不能听她的話辭官哪!不然您侄儿的前程該怎么辦?”左元承搖拉著盧亢的手臂叫道。他若辭官,那他的榮華夢怎么圓,“老夫告辭,你珍重。”盧亢揮開左元承,站起身向秋水道別,不理會左元承的呼叫昂首步出門外。
  “舅父!”左元承不死心地叫著。
  “韋庄,代我送客。”占卦解批后的秋水突然覺得有些卷累,想要回房小睡片刻。“喂,人都走了你還不跟著滾?”長得一張斯文臉的韓渥,口气譏嘲地對左元承道,但出嘴的話一點也不斯文。
  左元承回過頭狠狠地瞪著秋水,忽而直沖至正要离去的秋水面前,緊扯著她的手道:
  “鳳秋水,如果你因今日此言而坏了我的將來,記著!我不會放過你,我會讓你后悔。”
  韋庄身形一閃即來到他們的身邊,快速地拉開左元承捉握秋水的手后,一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上,左元承硬生生地顛退几步飛撞至門邊,而門外的護院見狀馬上入內拿住受傷的左元承,將他拉出芙蓉閣。
  “師弟,馬上派人將他逐出城外!”竟有人敢在他面前輕薄城主?韋庄怒不可遏,火上心頭宜燒。
  “老公,織羅不在,而小師弟沒織羅那頭火爆獅子有赶人的本事,讓我來吧。”對于左元承的舉止,楚雀也壓了滿肚子的火气,她撩起衣袖准備去海扁左元承一頓。
  “我向織師兄學習很久了,我自個儿來赶就成,你少來跟我搶,回家去找你老公練習扁人。”韓渥拉住楚雀,他也想扁人啊,說什么他都不能錯過這次机會。
  “我不扁我老公,我要揍那渾蛋,我年紀比你大,你懂不懂什么叫孔融讓梨?”楚雀叉著腰蠻橫地道。一遇到有架可打,她平時溫婉嫻淑的模樣全不見了。
  “你才大我一個月。”韓渥輕視地以身高的优勢,由上往下看著這個大他一個月,卻老是跟他搶東搶西的女人。
  “叫師姊,我入師門比你早,我這師姊有优先權。”楚雀揪著韓渥及肩的長發,在他耳邊嚷道。
  “扁人誰管你有沒有优先權?”韓渥扯回自己的頭發与她對峙著。
  “你們兩個!”在他們身后的韋庄額上青筋宜跳,他一手拎著小師弟一手拎著愛妻的衣領,冒火地問:“你們是專程來這看熱鬧,還是來關心小姐的?”
  “我們……”
  “我們只是想練練身手。”韓渥怯怯地搓著手。
  “老公,師弟說得對,太久沒練會荒廢了武功的……”楚雀看著者公的臉色,也怕怕地配合韓渥的說法。
  “煉身手?午時三刻來校武場報到,我陪你們練!”
         ※        ※         ※
  送走了盧亢后,秋水才回到內堂想歇息一會儿,被她派出城去剿流寇的織羅卻在這個時間回城,也沒經過通報,就十万火急地住她的芙蓉閣跑,但在閣門前讓南熏嬤嬤攔了下來。
  “嬤嬤,我有急事找小姐,你別擋。”累得滿頭大汗的織羅對擋著門的南熏嬤嬤道,兩只手緊捧著某樣東西,并在上頭覆了一層皮革。
  “小姐累了,你明儿個再來。”南熏嬤嬤杵在門前守著,不肯讓他進去扰了秋水的歇息。
  “明天?不行,我不能等到明天,赶快讓我進去啦。”織羅又叫又跳地道。
  讓他等到明天他會累死。
  “回你的暮霜堂去,我會替你轉告小姐。”南熏嬤嬤瞧了瞧他一身的疲累樣,要他先回去休息。“我不能等呀!若耽擱了,飛師兄會宰了我的。”織羅拚命地搖頭,誤了二師兄交代的事他就慘了。
  “那是你和飛堂主之間的事。”南熏嬤嬤才不管他們師兄弟間的問題。
  “嬤嬤,你就行個方便嘛!”織羅很哀怨地求著她,怎么他遇到的人都這么沒人情味?也不同情同情他的處境。
  “讓他進來吧。”秋水早被他們吵出內室了。
  “小姐,您怎么又起來了?”南熏嬤嬤關怀地看著她倦累的面容,轉而面色不善地瞪著嗓門特大的織羅。
  “嬤嬤你退下吧,我听完織羅的話再去休息。”秋水揉揉困倦的眼,強打起精神准備听听織羅找她到底是為何事。
  “是。”
  “小姐。”擋門人一走,織羅就急急忙忙地跑到秋水的面前。
  “瞧你,莽莽撞撞的!哪家個堂主?”秋水歎息地看著織羅。這個織羅,沒半點堂主該有的威儀,倒像個草野莽夫。
  “我莽撞是被二師兄逼的。快馬加鞭地回來找您,我自個儿也很累呀。”織羅可怜地向她訴苦,他連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還不是那個師父交代要負責看管他,既冷漠又專制的飛离害的?
  “飛离逼你?你又做了什么錯事讓他罰你了?”秋水推測地問道。他一定又是犯了事才讓飛离罰他。
  “我哪有?我是照他的吩咐沖回來的。”天地良心,他沒犯錯還受人威脅赶回城,而她第一個卻是怀疑他。
  “手上拿的是什么?”秋水看他自進門后手上一直捧著東西,好奇地問。
  “是飛師兄要我先拿回來給您的禮物。”就是這樣東西才搞得他人仰馬翻的。“禮物?”飛离托他送禮物給她?
  “對,這小玩意可耗損了我不少的真气。”織羅將手中的物品放在桌上,并在室內找了個小小的淺盤來盛裝。
  “這是什么?”秋水看他一臉慎重的樣子,忍不住湊上前打量。
  “芙蓉。”織羅拆開皮革,露出一直擺在他掌中被他以掌力冰凍的花朵。
  “你們去了江南?”一直被冰凍的花朵在織羅挪開雙掌后,花朵上頭原本結了的一層冰霜便開始融化,秋水惊艷地看著只曾听聞而未親眼見過的花朵。
  “我們一剿完寇匪就直下江南去取這玩意。”織羅邊甩著酸麻的手臂邊道。
  他這雙手都快被冰得沒感覺了。
  “怪不得你們會這么晚回城。我記得我只叫你們去北邊而已,可沒叫你們往南邊跑。”秋水抬頭問他。她在閣里等得望眼欲穿,而他們早該回來卻不回來,原來是下江南去了。
  “不關我的事,是飛師兄強拉我去的,您要罰就先罰他,我可無辜了。”織羅忙揮著手辯白。
  “你怎么無辜?”看他一臉的苦瓜相,秋水不禁笑了出來。
  “這株芙蓉能這么鮮活,是因為我一路上都用掌力將它冰凍在手里,飛師兄不許它在您還沒看到之前就枯萎。您不知這迢迢的路程上我一直運功有多么累,我被他拖去江南,還得火燒屁股地幫他拿花回來,怎么不無辜?”織羅抬起因冰凍太久而凍紅的手掌給她看,飛師兄不但莫名其妙地拉他去江南,利用他所學的凝霜掌幫他凍花以保新鮮送給自己的心上人,還說花若枯了就唯他是問。好歹他也是個堂主,卻被二師兄用來當跑夫送花,好苦命。
  “飛离呢?”秋水遞給他一條手絹讓他擦手,擔心地問著還沒回來的飛离。
  “飛師兄說有事要去長安一趟,稍后就回來。”走到長安飛离就扔下他跑了,也不知道他又去辦什么事。
  “北邊的流寇剿得怎么樣?”秋水想起她要他們去做的事。“除盡了,北邊會宁靜好一陣子。”織羅露齒笑道,他剿那批流寇剿得可過癮了。“辦得好,等你体力恢复了再去告訴韋庄北邊的詳情,先去歇歇吧。”秋水体貼地道。
  “多謝小姐。我得先回暮霜堂補補流失的真气。”織羅的确累慘了,向她行禮告別后,便搖搖晃晃地走出去。
  秋水只手撐著頭,把盛裝芙蓉花的淺盤挪近了看,指尖輕触若水中的柔嫩的花瓣,笑意盈盈地嗅著那淡淡散放的香气。
  飛离在不久后也回到了芙蓉閣,不過他可沒像織羅一樣硬闖上來,他繞過護院的看守,從芙蓉閣后方的水池踏水而來,再以高強的輕功躍上頂閣,在不惊動任何人之下,無聲地進人她的閣房內。
  “你的气色不好,占卦了?”飛离進來后便站在窗邊,一看她与淺盤里的花朵一般淨白的臉色,立刻有些不高興地問。
  “只占一卦。”秋水沒被他無聲無息的行跡嚇著,只是欣喜他的歸來。
  “不許再損身子,否則我把那些卦盤全收了。”飛离走近她,抬起她有些消瘦的下巴。
  “有客人來,我只是占來提防。”秋水微笑地看著他眼中的怜惜,對他口中的怒意絲毫不懼。
  “什么客人?”飛离繞過桌子抱起她,与她同坐在椅上。
  “爹爹的故友,特來找我的。”秋水擁著他的肩,极想念他的怀抱。
  “找你做什么?”飛离吻著她的發鬢,外人會想來找她定不會有什么好事。
  “要我救救他們大唐。”也不知她爹爹是怎么在友人面前說她的,才會替她招來這位救國心切的盧亢。“他人的瓦上霜你別管,唐人的事由他們唐人去解決。”飛离專斷地道,不要她又起煩心去怜那些不相干的唐人。
  “我是這么拒絕他,況且我也對大唐的事使不上力。”秋水微皺著細細的眉。
  “客人有沒有為難你?”請不成她,不知來客是否會怀有怨意?
  “沒有。”秋水略過左元承對她不矩的事,轉眼看著桌上的花朵。
  “喜歡嗎?”飛离看著她歡喜的表情,靠在她耳際問。
  “喜歡。”秋水回以一吻答謝他。
  “織羅向你告狀了?”飛离料定那個嗓門大的師弟一定又會在她面前嘮叨個沒完。“你把他累慘了,他當然向我說你的不是。”秋水推了下他,眼底有著埋怨。
  “這花离水不久后便會謝,不用他的凝霜掌難保這花的新鮮。”要不是織羅的武功派得上用場,他干嘛拉他去江南?
  “爹爹教織羅這門功夫可不是讓你指使他用來運花的。”虧他想得出來,拿自己師弟的功夫去幫他護花送花,她爹爹若地下有知,一定沒想到他的絕學會被用在這方面上。
  “生气了?”飛离輕聲地問。
  “看到你安然回來,我哪還有气?”秋水沒法子對他板著面孔,何況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你在等我?”飛离捧著她清麗剔透的臉龐問道。
  “秋水秋水,望穿秋水,你不懂嗎?”明明知道還故意問?秋水不樂地看著他。
  “想我?”飛离帶著濁重的呼吸貼進她的唇間。“想。”秋水閉上眼迎接他覆下來的唇,讓他寬闊的臂膀將她的身子融人他的溫暖胸怀。。
  “你怀里有什么東西?”一個硬物隔在他与她的身軀之間,她稍稍离開他的怀抱低頭看著。
  “也是芙蓉,不過我在上頭另弄了點花樣。”飛离取出怀里的東西,將它立在掌心給她看。那是一朵嬌美的芙蓉被包覆在透明晶亮的圓錐狀物体里。
  “好美,你用什么保住它的花身?”秋水眨亮了眼。
  “水晶。為免花凋,我去長安找最好的工匠將花朵封了起來,這樣便可永保它不坏之身。”飛离心滿意足地看著她歡喜的笑容。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織羅取另一朵來給我?”秋水不明白他為何讓織羅跑得那么累來獻花給她。
  “因為這朵水晶芙蓉你只能外看不能触摸。叫織羅取來,是想在冰融后讓你摸摸花朵,嗅嗅它的香气。”他不止要她看得到,也要她能知道這花朵其它的美處。
  “又費了不少的工夫吧?”這水晶造得這么完美,一定又花了他許多的心思。
  “只要能博佳人一笑,再多工夫也值。”飛离不以為然地笑道,低首吻著她微皺的眉頭。
  “就為了我當日的一句閒話,你便不辭千里的去取來給我?往后我得要謹言慎行了,否則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把我給寵坏。”她沒開口只是想什么他就給什么,若是有天她說她想要天上的明月,怕是他會去效法后羿把它給射了下來。
  “寵自個儿的心上人不好嗎?”飛离吻上了癮,順勢拉著她躺在他怀里,吻著她玉雕般的白頸。
  “好是好,但別再連累你師弟了。我是好說話,但織羅回頭向韋庄告狀,你就要當心了,韋庄沒我那么好商量,他一定找你算。”韋庄公私分明,只怕又要數落他一番。“你知道我在江南見著這花時想的是什么嗎?”飛离突然收住了吻,擁緊她。
  “想什么?”秋水對他驀然冒出的問題感到有興趣。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探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你想的是我?”秋水愣了一會儿,心中為他的話涌進丰沛的喜悅。
  “不然我想誰?”她有疑心?飛离略挑著眉問。
  “江南美人不多嗎?”人常言江南不僅山水好,美人更好,那些女子們見了他,也會像她如此心儀吧。
  “我的眼中只有一個。”江南再美再好的女子,也比不上他怀里未過門的妻子。
  “死心眼。”秋水笑著點了他的額心。
  “等我們成親后,我帶你去江南。”飛离將桌上那朵帶著水珠的芙蓉插在她的發上。
  “去江南?”
  “我想讓你看看整個池河的芙蓉的盛大風情,還要讓你覽盡天下風光,不再只能從書里或旁人口里知道那些美景,而是走出芙蓉閣和我一同去游天下。”只要她一日能离開這座庭園,他要讓她欣賞到她錯失十八年的种种美善。
  “我真的可以去?”秋水興奮地拉著他的手問。那個遙遠的夢想可以實現了嗎?
  “可以的,六月初六過后,咱們賞芙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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