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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他們聊了很多,金薇亞發覺,她和湯樹杰彼此之間,竟有很多相似點,比如說,他們都相信暢意追求致富的目標,認為那才是一种真實無悔的人生境界,他們承認自己是庸俗的,因為他們重視實質的利益,但是他們并不認為那些孤芳自賞的家伙,有什么清高之處,他們譏諷那些人為現實的失敗者,至于他們自己呢?他們欣賞自己的人生見解,對白己身上那股优胜劣敗的現實气息,感到沾沾自喜……
  只是,金薇亞對眼前這個男人,隱約里有股不安,那种感覺來自生命最深沉的部份,飄忽檬隴,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也許問題就出在于---她太了解男人那种對現實生存所采取的態度以及策略……
  “像你這么帥的男老師,在學校里,會不會有女學生崇拜你?”
  “應該是有吧!那些高商女生,最愛在周記上賣弄多愁善感,試圖引起我的注意。”
  “你怎么處理?”
  “我喜歡成熟撫媚型的女人,不喜歡多愁善感型的,我覺得多愁善感是一种病態,那种人其實都應該去看心理醫生!”楊樹杰語帶調侃地說。
  金薇亞笑了!她想起從前在學校念書時,老師都喜歡麥玉霞、贊美麥玉霞,對她卻冷淡得很,不是視若無睹,就是當她是個浪費教育資源的學生,這种偏差待遇,曾經讓她心里累積了不少委屈,今天晚上听見湯樹杰這番話,好象為她當年的委屈,出了一口怨气似的。她暗自想著,得找個适當机會,把湯樹杰這些話,說給麥玉霞听听……
  當天晚上,离開西餐廳時,金薇亞為了表現自己的新女性獨立特質,于是主動提議各自付帳,他們之間誰也不請誰,誰也不欠誰,因為她覺得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經濟能力,相處時,應該發展出比較成熟的作風,彼此之間,不要有任何壓力和負擔。湯樹杰完全贊同金薇亞的想法,這也正是他所要追求的新時代男女關系,因此,他樂得少付一半的錢。
  一個禮拜之后,那個周末夜晚,金薇亞和湯樹杰相約一起吃晚飯,然后他們去舞場跳舞。在幻彩繽紛的雷射燈光下,舞池里,一對對衣著光鮮、打扮入時的男女,隨著震耳的音樂節拍,相擁起舞,渾然忘我。湯樹杰領著金薇亞走入舞池,踩出熟練的舞步,金薇亞風騷地扭動腰枝,前后左右移動著腳步。
  跳累了快節奏的拉丁舞之后,在燈光幽微的慢步舞曲里,他們緊貼著彼此的身体,踩著沉醉的步伐,繞著舞池旋轉,他們嗅著彼此身上的香精、古龍水味道,沉膩在耳安廝磨的体熱當中,不必交談或刻意的挑逗,彼此体內那般強烈的渴欲知覺,禁不起舞影交錯的探触,早已交換了蠢蠢欲動的訊息。
  “想不到當老師的人,竟然這么會跳舞!”金薇亞低聲附耳對湯樹杰說話。
  “想不想体驗一下,當老師的人的另一种內涵?”湯樹杰故意語气曖昧地回答。
  “什么內涵?”金薇亞痴笑著明知故問。
  “親我一下,我才肯告訴你……”湯樹杰兩眼定定地凝視著金薇亞。
  金薇亞順從地把兩片紅撰的香唇,湊近湯樹杰的臉頰,正要親吻他的頰,湯樹杰卻狡滑地用嘴唇來接,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態調笑:“好乖!等一下到沒人的地方,我再告訴你,這种秘密不能讓第三者听見……”走出舞場不遠,處處賓館林立。湯樹杰帶著金薇亞走進其中一家賓館,他們選了一間有浪漫紗帳,以及電動床設備的新潮套房。一跨進套房里,湯樹杰立刻迫不及待將金薇亞按在房門上,用力頂住她,男人對女人身体的探触、擠壓和索吻,始終像狂風暴雨般進行著,當衣物剝除殆盡、散落滿地之后,兩人終于滾進了那張裝飾著白紗帳的電動床里。
  湯樹杰的沸騰熱情,像一座熔漿迸射的活火山,爆發出惊人的毀滅性熔度,金薇亞嬌聲哀吟,花心顫動,彷佛至今她才真正醉倒在情欲解放的滋味里,享受著天地飄搖,紗帳旋繞,恍如隔世的激情快感。
  午夜時分剛過,金薇亞鑽出紗帳,撿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穿回身上,准備离去。
  “明天放假,我們可以一直睡到中午……”樹杰對金薇亞的舉動似乎不解。
  “我知道,我也很想留下來,可是我母親不喜歡我在外面過夜,不是我不夠獨立,我只是不想讓她覺得不被尊重,對不起!”金薇亞有點難堪地解釋。
  “早知道如此,剛才應該跟柜台說明只是休息不是住宿,那就不會多浪費一半的錢了,不曉得現在可不可以要求退錢!算了!回去也好,畢竟你是女孩子嘛!”
  湯樹杰強忍著睡意,勉強從床上爬起來,金薇亞愧咎地說她可以自己搭計乘車回家,湯樹杰听了卻毫無反應,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穿妥衣服,走出賓館,開車護送她回到住處的公寓樓下。臨到分別時,金薇亞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把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乞怜似地望著湯樹杰。湯樹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好一會儿才無奈地指著自己的臉頰對她示意,金薇亞彷佛得了特赦令,赶緊俯身在湯樹杰臉上親吻,甜蜜地道別。
  織香听見女儿開門的聲音,特地從臥室里走出來,坐在客廳沙發上,強忍著怒气說話:
  “你真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又跟葉千鐘鬼混到現在才回來,你是不是沒有男人會死?為什么你的頭腦不能清醒一點?你要是被人家捉到證据,就一輩子洗不掉那個污點……”“媽,你不要那么緊張好不好?我沒有跟葉千鐘在一起,我今天跟一群同事去PuB……”
  “你別演戲了,你若只是跟一般的同事出門,不會打扮得這么妖艷,一定是跟男人在一起,我猜對了沒?我告訴你,打從你出生那天開始,我看著你長大的,你的一言一行,逃得過我的觀察嗎?我光著你的衣著,就嗅得出你跟什么樣的人出去!”
  “媽,你為什么要觀察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壓力很大?都是因為你的生活太無聊了,你要是個正常的職業婦女就好了。”
  “金薇亞,你說話太過份了!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正常?葉千鐘到底用什么邪符控制你,讓你變得這么目中無人?你憑什么這樣看不起我?就算我這輩子真的做過什么錯里,老天爺自會懲罰我,還輪不到你來替天行道!你沒資格懲罰我,你千万別忘了,你是我生、我養的,從小到大,你要什么有什么,我可曾讓你貧窮、讓你吃過苦?你心里要是有恨,為什么不去恨你父親,卻要恨我?”織香气得眼里迸出淚水。
  “媽,你別這樣,我沒有恨你,我真的不是跟葉千鐘在一起,你不要怀疑我好不好?”薇亞把聲調降低,語气放緩,一雙眼睛故意睜大直望著母親,以顯示自己的清白無辜。
  “要我不怀疑,除非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最近我剛認識一個朋友,他的名字叫湯樹杰,職業是高中數學老師,我整晚都跟他在一起。“薇亞只好無奈地表白。
  “既然才剛認識,何必約會到三更半夜,你一個女孩子,連最起碼的矜持都沒有,人家會尊重你嗎?”織香對女儿的話還是半信半疑。
  “今天是周末夜,PuB里人多,一下子就忘了時間。”
  “如果你想跟正派的男人交往,我勸你以后不要濃妝艷抹,臉上的粉涂得這么厚做什么?難道你希望男人只愛你的外表,不看重你的真心:我這輩子跟男人虛情假意是不得已的,你有什么苦衷?有空多學學麥玉霞,人家有內涵的女孩子看起來气質多端庄……”
  織香語帶滄桑、感触良多地說著,薇亞沉默不語地听著。薇亞不反駁,并不是信服了母親的話,而是不想繼續和母親做無意義的爭論,畢竟母親成長的年代和她不同,有些觀念上的差距,絕非三言兩語就能溝通清楚的。每一代人們的成長過程,都有他們信息背景和環境條件的差异,各自的人生只好各自体會,她又何必和母親多寶唇舌,母親的脾气她了解,話說多了,母親的情緒一旦崩潰,倒霉的還是她,干脆忍一時、免百日憂吧!
  但是嘴里不說,她心里卻很不服气,回到自己的臥房里,坐在桌前卸妝,金薇亞暗自惱火地想著:母親老是判定麥玉霞處處強過她,她倒看不出來,麥玉霞那平淡乏味約五官,和發育不良的身材,有那一點能胜過她?母親根本不了解,時代不同了!正派的男人不再等于刻板木諮死腦筋,正派的男人很多是思想前衛、積极上進卻也懂得及時行樂的。比如說湯樹杰吧!他不是親口說過他討厭多愁善感的女人,也瞧不起自命清高的人嗎?金薇亞心里忽然有個念頭,明天她故意引湯樹杰去見見麥玉霞,看他會怎么批評麥玉霞?
  隔天睡醒,金薇亞立刻撥了電話給湯樹杰,邀他一起去美術館著畫展。湯樹杰接到電話時,講話的聲調既不熱情、也不特別高興,他沒有立刻答應金薇亞的邀約,只說要先考慮一下,待會儿再回電話給她。
  金薇亞挂掉電話,滿肚子的疑慮跟委屈,她窩在床上胡思亂想,沒心情起來吃早餐。她滿腦子怀疑湯樹杰是否因為昨夜,她不肯留在賓館過夜的掃興事件,而故意冷淡她。想著昨夜的激情滋味,想著他剛才接電話的淡漠語气,金薇亞對湯樹杰前后判若兩人的態度,感到迷憫難堪,此种心情,簡直是人里冰里兩層煎熬,幸好才隔了一會儿,湯樹杰回她電話了。
  “既然你想去美術館著畫展,下午我就陪你去吧!不過下不為例,以后不可以突發异想,臨時安排活動,因為我這個人做事很有原則,習慣事先規划生活步驟,任何事情都要先經過評估,再決定要不要執行它,你如果常常像這樣,臨時想到什么花樣就要我陪你去做,會打亂我的生活秩序,讓我覺得生活變得很盲目,知道嗎?”湯樹杰耐著性子解釋。
  “對不起!如果你下午有其它事情,我們可以取消去美術館的事……”金薇亞語气歉疚地說。
  “事情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再反反复覆,隨便更改,下午我還是陪你去美術館,也許有些習慣上的差异,我們彼此都需要時間來調适,你該不會跟我鬧情緒吧?”
  “當然不會,我不是那么幼稚的女人!”
  金薇亞挂掉電話之后,立刻起床梳洗化妝。湯樹杰說得沒錯,一切都只是習慣上的差异,因為彼此之間的了解還不夠深罷了!他畢竟是個男人,要是思想不夠理性,行為缺乏原則,怎么能夠在社會上立足?男人不就是要意志堅強,才能顯得出男人的气概。听他說起話來,多么具有強烈的說服力!是她太任性了,凡事向來只憑一時興致,難怪成就不如人。她又不是無知幼稚的女人,怎么會無端鬧情緒呢?要怪罪人家,總得有個理由,何況他終究放下原則,決定陪她去美術館了,她還要奢求什么?想到這里,金薇亞不知不覺把臉上的粉底愈抹愈厚,彩妝愈描愈濃……
  下午四點多,金薇亞和湯樹杰一起走入美術館內,麥玉霞事先接到金薇亞的通知,從樓上辦公室冉冉走出來,她穿著一襲异國風味的手染麻紗套裝,那頭從沒整燙過的長發,依然直溜溜地訊在肩畔,輕輕蕩著風。
  金薇亞領著麥玉霞來到湯樹杰面前,麥玉霞笑著和湯樹杰打招呼,湯樹杰客气而謹慎地回禮。金薇亞偷偷觀察著湯樹杰,她認為湯樹杰對麥玉霞的客气態度,其實暗藏著一种淡漠的意味,因為湯樹杰并沒有把眼神直視著麥玉霞。
  金薇亞心底升起了一股沾沾自喜的胜利感,她早就知道,麥玉霞素淡的臉,确實不足以吸引男人的注意,麥玉霞那毫無粉飾的臉部皮膚,連細小的雀斑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雖然麥玉霞也涂了口紅,但金薇亞認為麥玉霞淡橘色的唇膏,其實讓人留不住深刻的印象。金薇亞把一雙睫毛濃密、帶笑的大眼睛,橫掃過麥玉霞,直往湯樹杰臉上揪去,好象在探問什么似的,湯樹杰似笑非笑,卻用著莫名其妙的表情回看她一眼。麥玉霞臉上漾起溫柔的笑意,忽然吐出柔細悅耳的聲調說:“今天晚上我作東,請兩位吃飯好嗎?”
  和湯樹杰在一起久了,金薇亞漸漸体會出,要和聰明有主見的男人相處,所應具備的基本智能就是---純化自己、相處便容易。
  沒錯,湯樹杰就是那种聰明、有主見的男人,凡事都有他獨特的聰明見解,以及嚴密的思考模式。并且,因為他也是一個自尊心強烈、意志力堅定的男人,所以它的思考模式,就像是一個獨立運行的宇宙系統,不容許其它系統任意侵入或干扰。
  金薇亞認為,湯樹杰的驕傲,有他值得驕傲的本錢,對于一個三十歲不到就擁有价值千万的透天樓的男人而言,生存的优勢是顯而易見的。相處日久,金薇亞發現,就算湯樹杰的某些作法、想法,她一時難以理解,但是只要有耐心,慢慢等湯樹杰愿意解釋時,他的精采說明,往往能讓人茅塞頓開,不得不佩服。尤其,湯樹杰不但具有聰明的數學頭腦,對于經濟上的精打細算,也具有同樣的非凡才能。比如說,關于他那棟透天樓,他的規划就顯得相當有遠見。
  那棟房子座落在學校附近,未來當然是開設補習班的好地點,只是房子的內部空蕩蕩,前門通到后門就四面牆,沒有任何裝潢,渴樹杰只買了一張床,一組衣櫥和書桌,擺在樓上空曠的角落里,冷清清的,金薇亞初來時:心里難免感到納悶。
  “你知道這房子為什么沒有裝潢嗎?”湯樹杰似乎透視了金薇亞的內心疑問。
  “我想你做事情一定有你的道理。”金薇亞輕聲回
  “對!因為我說過,將來這房子要開設補習班,補習班的空間格局,一定跟住家不同,所以現在裝潢或購買家具,將來都是一种浪費,你懂嗎?”
  “其實這樣也很好,整個樓層這么大,現在都市人多半住公寓,房間都隔得小小的,誰有福气睡這么大空間的臥房……”
    金薇亞故意裝著輕松自在的語气說話,她邊說邊脫了高跟鞋,穿著薄薄的蟬翼絲襪,躺在冷硬的地板磁磚上,优雅地走向湯樹杰那張沒有舖床罩的彈簧床前,然后交叉著雙腿順勢坐在床沿。湯樹杰抱著臂站在遠遠的樓梯口,靜靜地觀望著,金薇亞把一對顧盼滴溜的大眼睛,盈盈凝視著湯樹杰,手指卻輕經滑進裙里,緩緩將絲襪褪下。從落地窗流進來的午后陽光,在金薇亞的背后映襯著,把她美麗的粉頸,勾畫出了動人的線條。湯樹杰終于走過來,伸出他男人溫熱的手,為金薇亞解除衣襟上的扣子……
  天色將黑未黑時,金薇亞在湯樹杰的床上醒來,她望了一會儿男人沉睡的臉,然后經輕爬出床外,她故意懾手踞腳不愿吵醒男人,以便能獨自在屋內東逛西著。當她逛進男人的廚房時,才發覺頭腦精細的男人,也有他生活散漫的一面。廚房里,鍋碗飄枸十樣缺八樣,連冰箱、餐桌椅都沒買,唯一有的是沖泡方便面和煮冷凍水餃的用具。金薇亞看了,不禁啞然失笑,這倒好,畢竟是個男人,如果他什么事都能料理得很好,那女人還有什么著力點?看來她可經營的空間還是很大。
  金薇亞悄悄又回到床上,她故意把頭忱在男人的臂彎里,男人在睡夢中突然感受到一股外來的壓力,一個翻身側轉,毫不留情地抽回肩膀。金薇亞的頭被男人推落在忱頭上,她靜靜躺了一會儿,忍不住淘气,再度把頭忱靠在男人的身上,男人無意中正要推開她,卻被她緊緊夾抱住,男人眨了一下惺松的睡眼,發覺是她,這才攤開身体,任由她去撥弄。
  從此以后,金薇亞每隔几天就來湯樹杰的住處,每次來時,她都會悄悄帶來一、兩件生活用品。剛開始只是一個糖罐子,后來是醬料碟,慢慢地增加了碗盤陶杯,然后連砂鍋、湯枸都有了。湯樹杰看著金薇亞像燕子筑巢似的,一點一滴把他原本空空如也的廚房,慢慢變得充實起來,有時難免也受到了感染,心里想著也許應該先真個冰箱和餐桌椅。光是這兩件東西,就讓湯樹杰思慮良久,最后他終于買了一個套房專用的小冰箱,和一組彷佛茶藝館風格的品味休閒桌。
  据他解釋,小冰箱只是暫時放在廚房的代用品,等將來有一天,補習班開成了,房子請專業設計師規划好了,他會把小冰箱搬到樓上臥房里使用,樓下廚房再另外買一組真正符合需求的大冰箱,因為他認為:“電器產品的改良,日新月异,每年都會有更接近完美的產品出現,愈晚買品質愈好,早買反而吃虧。”
  至于那組茶藝休閒桌,結實而粗糙的桌面和椅背。都是用厚木條一片片鉚上去的,外型笨重古朴,因為是原木實心的,看來要用壤它也极其不可能。据說像這樣的桌椅,吃飯泡茶兩相宜,以后可以省下到外面茶藝館消費的錢,簡直是一個偉大的生活构想,湯樹杰忍不住沾沾自喜,得意地告訴金薇亞。
  金薇亞听了,也覺得非常有道理,她幫男人泡了杯咖啡,坐在他面前,輕輕地撫摸著桌沿,傾听男人對生活的种种精采构想。隔天,她更是以行動來證明她對男人的支持,她到花藝店買了些干燥花和綠藤蔓,垂挂在牆上,裝飾在桌旁,那使得男人的餐廳,看起來更像茶藝館。
  天气漸漸轉冷,金薇亞為了使男人睡覺的地方,看起來溫暖些,不那么空曠冷清,于是自己悄悄花了錢,到布店員了些便宜的白紗,先在家里裁好尺寸,縫好布邊,然后才帶到男人的房子里,將白紗高挂在落地窗前。
  長長的白紗垂落在地上,像新娘禮服的裙尾,一直拖曳到床腳邊。湯樹杰叉手抱臂,一言不發地倚在書桌旁,看金薇亞如何費盡心机地擺弄那襲白紗。金薇亞挂妥了白紗,拉開窗縫,讓微微的涼風透進來吹動白紗,著著白紗惑影的情景,金薇亞喜孜孜朝湯樹杰展露出甜蜜的笑容。
  “你看,這樣布置是不是很漂亮?都快冬天了,有了窗帑,如果能買一組床罩來搭配,把床舖得溫暖些,睡覺時一定會感覺更舒服……”
  “看你,把我的房間布置得像女孩子的閨房……”湯樹杰邊說邊住床上躺:“你要怎么補償找?”
  金薇亞赶緊靠過去,把柔軟的身体依俱在場樹杰的怀里,湯樹杰從背后抱住她,把手滑進她的襯衫里,探触著她丰朕顫動的酥胸,金薇亞舒展身子,讓男人的手恣意揉捏,等待男人熬不住蠢蠢欲動的時刻,她忽然抬頭仰望著男人,半撒嬌半試探地說:“待會儿我們就去買床罩,好不好?”
  這一回,湯樹杰沒有拒絕,激情過后,金薇亞等湯樹杰睡足了午覺醒來,就悠惠他上街買床罩。逛街的時候,金薇亞發現,湯樹杰可不像一般男人那樣草率隨意、大而化之。當他在挑選貨品的時候,對每件商品的質料、价格,都抱持著非常嚴苛的審察態度,并且不厭其煩地先逛遍了整條街,比較過十來家商店之后,他才選定其中一家店,挑了一組亮金咖啡色系的床罩。
  那組床罩定价一万塊,老板娘過來招呼,湯樹杰先是悶不吭聲,然后一開口就出价五仟,看他那副冷面沉穩、殺价狠絕的態度,金薇亞還真有點愕然心惊。她暗自打量那賣床罩的老板娘,中年女人一副老舊辣悍的气味,顯然并未把客人的無理殺价放在眼里,她不慌不忙地操著鑼跋似的嗓音,反复強調著一分錢一分貨,貨好不怕客人來比較。
  但是無論老板娘說什么,湯樹杰堅守原先的出价,完全不為所動,老板娘已經把价格從八仟降到七仟,指天發誓、口沫橫飛說是殺頭价。偏偏湯樹杰眼尖精細,挑剔出那組床罩縫線歪斜的地方,認定商品有瑕疵,硬要再壓低价格,老板娘卻二話不說就跑進倉庫里,另外找了一組全新同款式的床罩,擺在湯樹杰面前,說什么都不肯再讓价。
  金薇亞在旁邊看雙方僵持不下:心里有點著急,她触摸著那床罩,覺得質料、花色都不錯,价格也不算貴,正想暗示湯樹杰買下那組床罩,誰知一轉身卻發覺湯樹杰已然走出店外,毅然絕然放棄這組挑了半天的床罩,另尋其它目標去了。
  金薇亞赶緊离開那家店,遠遠跟隨在湯樹杰后面,她心里不禁怀疑,照這情形看來,要想買到一組讓湯樹杰完全滿意的床罩,似乎有點困難,說不定最后還會空手而歸,也許她應該提議由她付一半的錢,這樣湯樹杰才不會太過于計較……
  正想著,遠遠看見湯樹杰跨進另一家商店,金薇亞慢慢跟過去,湯樹杰已經挑中了一組紫色系几何圖型的床罩,正在跟店家討价還价。金薇亞實在不敢相信,那組定价八仟元的商品,湯樹杰出价三仟,老板娘竟以四仟元的超低价賣他。當他提著床罩要离開時,店家老板娘忽然調侃地說:“這個年輕人,外表著起來斯文,想不到殺价這么厲害,我儿子年紀跟你差不多,他就是臉皮薄害羞,所以每次出去買東西,一定都買不二价的回來,我應該叫他拜你為師……”
  湯樹杰面露得意的臉色,對金薇亞傲然一笑,金薇亞也回他一個充滿喝采意味的燦鋼微笑,畢竟這是一個現實勢利的社會,像湯樹杰這种优胜劣敗、适者生存的男人,倒也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金薇亞每次來到湯樹杰的住處,望著那套漂亮舒适的新床罩,心里總是盤算著如果能有一組床頭音響,常常播放出情調音樂,日子該有多美好啊!于是她先怨惠湯樹杰買兩座組合柜,擺在床頭兩側,然后又勸說他買兩個床頭燈,營造夜晚浪漫的气氛。金薇亞動手幫男人把原先放在書桌上的電話,移到床頭柜,又從家里偷了几個母親所搜集的瓷偶娃娃,用來裝飾湯樹杰的床頭。終于,有一天夜里,她忍不住向湯樹杰提起床頭音響的事:
  “你覺不覺得……如果有一組床頭音窖,生活的情調會變得很不一樣?”
  “女人真是欲墾深淵,不懂得适可而止。”湯樹杰并沒有生气,他只是說話的語气微冷。
  “我只是隨口說說,如果你不喜歡我的建議,就當我沒說好了,不要放在心上好嗎?”金薇亞被湯樹杰的話刺了一下:全一酌難堪,赶緊解釋。
  “要不要買音響,我自己會考量,你的建議似乎有點多余,我希望在一起的時候,彼此要懂得互相尊重……”
  “我知道,我沒有任何勉強你的意思……”
  那天整個晚上,湯樹杰端坐在書桌前,專心批改學生的期末考試卷,不大和金薇亞說話。金薇亞坐也不是,站地無聊,只好比平常提早說要离去,楊樹杰沒挽留她,只送她到樓下門前,金薇亞生進自己的汽車里,剛發動引擎,人都還沒走,湯樹杰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揮手道別,并且轉身立刻將鐵卷門放下。
  金薇亞獨自坐在汽車里,望著騎樓外寂寞的夜路,心底不禁冒起一陣酸楚,像這樣難堪的情境,她能怪誰?還不是自己惹的,要怪就怪自己嘴巴賤、頭腦不夠精細、意志力不夠堅強,再加上沒念過大學……。可是回頭一想,又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差,只是缺少一個真正懂得欣賞她生命本質之美的人罷了!不然,她到底有哪一點不如念過大學的女孩子?
  “還不是就只差那么一張大學文憑!”金薇亞气憤地想。她手里緊緊握住方向盤,把汽車開上路,心里卻不停地暗自嘀咕:這件事到底是誰的錯?悠蔥湯樹采買床頭音響,算是她的錯好了,可是考不上大學這件事,能說完全是她的錯嗎?當然不能。母親當年曾經調侃她,說她考不上大學是因為屁股太尖的緣故,別人的屁股扁平,一坐上椅子就四平八穩,可以連續几個鐘頭埋頭苦讀,動都不動一下,偏她金薇亞屁股像個圓錐陀螺,坐不住椅子,一個鐘頭總要起來動個五、六次,甚至十來次。
  母親的話雖是說笑,但也不無道理,個人体質天生如此,能說是一种錯誤嗎?說來說去都是聯考制度的錯,社會既黑暗又不公平!想到這里,內心真是既委屈又無奈,金薇亞深深歎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手表,忽然停住車,踩著搖曳生姿的步伐,走進路旁的公用電話亭里,撥了電話給葉千鐘,約他出來喝咖啡。
  葉千鐘在公司里正准備要下班,接到金薇亞的電話,掩不住一陣惊喜,立刻迫不及待赶往約會地點
  “月光河咖啡館”,那儿的露天咖啡座,愈晚人愈多。金薇亞和葉千鐘之間只隔著一張咖啡桌,兩人相對而視。
  “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葉千鐘說話的語气,比從前更溫柔,也更小心翼翼。
  “你還愛我嗎?”金薇亞的目光,緊緊盯住葉千鐘的眼睛,好象要從他眼里挖取什么秘密似的。
  “你是知道的,我……我還有資格說愛你嗎?”葉千鐘眼神下垂,臉色沮喪。
  “要不要我把這枚鑽戒還給你?”金薇亞故意說。
  “不要,東西送給你就是你的了,千万不要退還給我,如果你真的不想保留,就把它丟掉或賣掉吧!”葉千鐘赶緊表白。
  “千鐘,我發覺你真的很善良,也許是我沒那個福气跟你在一起。”金薇亞眼底有著飄忽蒙隴的笑意。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千鐘面有愧色。
  “我說的是真心話,你為什么要怀疑?田金薇亞放柔聲調,讓感情自然流露。
  “對不起!因為我覺得自己太糟糕了,根本不配听到你的贊美。”
  “千鐘,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社會是很現實的,想要讓自己活得好,就得先看得起自己,無論別人說你什么,或給你什么樣的臉色看,你都要覺得自己很好,只有這樣才不容易被別人刺傷……”
  “薇亞,你變了!你變得比以前更聰明,更有內涵了,一個女人能夠像你這樣,既美麗又有智能,真是難得,將來不知道什么樣的男人有福气得到你……”
  “你已經放棄了嗎:“
  “當然沒有,就怕你再也不給我机會了……”葉千鐘苦笑著回答。
  金薇亞明明听出葉千鐘的話里,有股言不由衷的猶豫,但是誰在乎呢:這個時候只要有個男人肯對她說句死心塌地的話,那怕只是一句虛情假意的話,她也會覺得內心舒坦些。
  那一夜,金薇亞和葉千鐘聊了很久,好几次,金薇亞想把認識湯樹杰的事,透露給葉千鐘知道,但是話往往到了嘴邊,又悄悄吞落回去,也許時机還沒成熟吧?金薇亞心里想。
  一連好些天,金薇亞下班后就無聊地待在家里。整個晚上,她心神不宁地東摸西翻、走來走去,從客廳到廚房,從臥房到陽台,她來來回回,不知進出了多少次。有時她坐在沙發上假裝看報紙,耳朵卻老提防著電話鈴聲,因此一會儿起來泡咖啡,一會儿摸摸窗帑或整理拖鞋,報紙上一則簡單的新聞,讀了五、六回,還沒徹底讀完。電視屏幕亮著,畫面卻從沒固定過,電視遙控器按來按去,半天轉不到想著的節目。電話鈴聲啞了似的,整夜不肯響,她忍不住起來檢查了好几次,确定電話線路沒故障。母親用過電話之后,她更是鬼鬼祟祟溜進母親房里,檢查母親房里的電話分机,看是否已經挂好……
  “你在等誰的電話,等得那么著急?”織香坐在鏡前,正在按摩皮膚,做睡前的臉部保養,她看女儿整夜坐立難安的模樣,忍不住一語戳破她。
  “沒有啊!”薇亞勉強敷衍著,明知道瞞不過母親,但也總不能一口就承認吧?
  “該不會是等葉千鐘的電話吧!”
  “不是!我已經很久沒跟他聯絡了。”
  “那就是湯樹杰了?你跟他吵架嘔气啊?”織香語帶嘲弄。
  “媽!你是不是有一些錢投資在鄭國詩的公司里?鄭先生的公司狀況還好吧?我看報紙上說這陣子台幣不斷升值,造成很多外貿公司倒閉……”薇亞故意轉移話題。
  “我只是挂名的股東,年終分點紅利罷了,你以為我那么傻,說句難听的,他又不是小白臉,我還拿錢去倒貼?万一他公司有什么閃失,反正我還有那間西餐廳的股份……”
  “听說最近餐飲業也不景气!”
  “剛才問你的事情不肯說就算了,不要故意扯些廢話來惹我心煩,你還是專心去等你的電話吧!”織香關起臥室的門,不再議女儿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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