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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綠痕

  無慾勉強抬起頭,眼皮腫得只剩一條縫隙的他愣了愣,很意外身為佛界聖徒的晴空居然會給出這種承諾。

  藏冬不忘把最重要的一點講清楚,「倘若日後你們還堅持要找這一家子師徒的麻煩,那我就很難保證晴空不會一個心情不好,跑來這兒邀你們去看看西天極樂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

  「都聽明白了?」

  無酒都已經被揍得昏到不知哪殿去了,在場唯一清醒的無慾,雖是有些許不甘,但他也沒那麼不智地想與那個佛界代表槓上。

  「很好,事情辦妥了,咱們回去吧。」見他點頭應允,藏冬馬上拖著意猶未盡的軒轅岳趕緊離開,免得軒轅岳再次下狠手幹出欺師滅祖的事來。

  為免皇甫遲會丟下他跑回鍾靈宮去,在回程的路上,軒轅岳的兩手一直都緊緊地扶在皇甫遲的手臂上,皇甫遲低首看了半晌,對他此舉並沒作聲,只是由著他擅自把返家的目地的由鍾靈宮給改成了天問台。

  站在雲朵上看著底下人間農家一縷縷升起的炊煙,潔白的雪花將一畝畝的農地都埋藏在大雪中,皇甫遲的回憶忽然回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過去在這麼一個也下著雪的嚴冬裡,他曾抱著一個怕冷的孩子走過類似底下的鄉野農地間,那個時候,他原本以為,他可以永遠都這麼抱著那孩子為他遮風擋雪的……

  只是那些過去,已經走得很遙遠了。

  第12章(1)

  「師兄,你確定要用她來當娘娘的身子?」他就知道,他不該太相信這位讓蘭總管深感絕望的大師兄。

  「確定。」這可是他辛辛苦苦自魔界搶回來的。

  「不覺得年紀太小了點嘛?」問題那麼大,難道他都沒瞧見?

  「年紀小可以長大。」燕吹笛絲毫不以為意。

  軒轅岳額上青筋直跳,「你打算再讓師父養個孩子嘛?」他們是想讓那對有情人重聚,好填補以往不能相愛的遺憾,而不是再讓皇甫遲苦苦等上十七八年的!

  「呃……」

  位於天問台的某件密室裡,某對師兄弟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然後一同看向地上龐大法陣中的小女孩。

  在密室外頭等了好半天,卻遲遲沒聽見什麼聲響,藏冬不耐地閃進室內。

  「我說你們兩個究竟在磨磨蹭蹭些什麼?晴空和蘭總管快拖不住你們家師父了!」都怪他們,說什麼要給皇甫遲一個驚喜,所以要瞞著他,他們以為與佛是天敵的修囉,是能夠聊出個什麼親戚朋友來嗎?

  軒轅岳的拇指朝地上一歪,「你自個兒瞧。」

  自開始進行計劃後,藏冬就一直與他們分開行動,因為他並不清楚燕吹笛究竟是找了個什麼屍身,直到他的兩眼滑過法陣中那個面孔甚是詭異,且身軀出乎意料較小的女娃。

  藏冬定了定神,「我說燕家小子,這女娃多大?」這小子怎麼找來個無臉的娃娃啊?

  燕吹笛搔搔發,「聽說是……三歲。」這女娃一張臉平板得跟張白紙似的,啥也瞧不出來,他也是從魔兵那邊打探來的。

  「……你想要有個三歲的師娘嘛?」這下可好,皇甫遲又要當養父了。

  「沒法子,我找不著比她更合適的身子了。」他容易嗎他?還不都是皇甫遲那一身幾千年福澤惹的禍,害得他想找個屍身都難。

  「都因要容納那些福澤的關係,屍身方面他不得不講究些,偏偏人間的裝不下,妖界的因為愛美一個比一個長壽,鬼界的早死透了不必考慮,神界的個個命長得完全沒指望,佛界的都往西天去了根本不可能,修羅道的都是公的,他要是敢找來他被皇甫遲打死比較快,在這情況下,他不上魔界找他上哪兒弄來?他哪還有空管她幾歲,是女娃還是老太婆?是個女的就不錯了!

  軒轅岳總覺得計劃還沒成功,就可能已經預見了失敗的遠景了……他兩手環著胸問。

  「現下怎麼辦?奪舍這事還做不做?」一個沒臉的女娃娃……他一點都不想要有個這麼驚悚的師娘。

  「做,怎麼不錯?」趕時間的藏冬兩手一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總之先讓人活過來在說,其他的事……反正、反正日後你們家師父肯定會解決的!」既然徒兒不長進,也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萬能的皇甫遲身上了。

  軒轅岳一臉的懷疑,「你確定?」他怕他家師父會先把她當成妖魔鬼怪給收了。

  「倘若事情不成,頂多到時你們不是被皇甫遲給逐出師門,就是被蘭總管他老人家抽一頓屁股而已。」藏冬擺擺手,才不管他人的瓦上霜。

  滿心後悔的軒轅岳,與一臉不安的燕吹笛,雙雙瞪向慫恿他們的禍首。

  「行了,都別瞪了,我先去外頭設個結界,免得有人闖進來壞了事。」藏冬兩掌朝他們背後一拍,「燕家小子,趕緊動手別再拖了。」

  燕吹笛大步來到法陣前,深吸了口氣,也不管會有生命後果了。

  「賊船都上了,眼下反悔也來不及了,總之做過再說。」他邊說邊小心翼翼自懷中取出個泥陶俑,再把手伸向軒轅岳。

  軒轅岳認命地取出一隻繡袋,將那顆晶瑩的舍利擱在他的掌心上。

  備妥了屍魂命三要素後,燕吹笛走入陣中盤腿坐下,閉上眼兩手不斷結著手印,並喃喃背誦出這陣子才惡補過的法咒。

  幾個時辰過去,濃重的夜色下,密室內置於四個角落處的法燈,伴隨著燕吹笛始終都沒有間斷過的詠誦聲,將他的身影映照的綽綽晃晃,亦照亮了他額間密佈的汗珠。坐在室內一角的軒轅岳,小聲地問著也進來等待卻等得昏昏欲睡的藏冬。

  「山神,你說我家師兄究竟行不行?」以往看他家師兄還魂,似乎從沒耗時這麼長也沒這麼辛苦過,怎麼這回奪舍要這麼久?

  藏冬揉著睡眼,「行吧,這類勾當他幹得很熟練了,都算得上是專業戶了。」

  「……」

  坐在陣中的燕吹笛專心地結著法印,一整夜下來,一身的大汗早就濕透了他的衣裳,他卻絲毫不敢分神,一心一意想將奪舍這事做得盡善盡美,無奈這具聽說能容下任何魂魄、且能長出與魂魄同樣容貌的屍身,實在是太不合作,任憑他怎麼施法號令,就是吃吃不肯打開五竅容納新魂。

  感覺身上所有的法力即將耗竭,而這場奪舍也將告失敗,燕吹笛豁出去地將牙關一咬,飛快自袖中掏出一張黃符用力拍在自個兒的胸口,硬是逼出體內所有魔力頂上耗竭的法力。

  當下驟然的劇痛令他昏了昏,他赤紅著眼,在魔力一湧而上時緊緊本書掐住時間,發狠地將魔力灌向不聽話的屍身,趁它因同類的魔力而迷惑並因此而稍稍放鬆時,強行將魂魄給硬塞進去。

  燃燒了一夜的法燈悄然熄滅,形容枯槁的燕吹笛抖顫著手,用最後一絲魔力結完三千個法印中的最後一個,並牢牢封上五竅穩定住魂魄,接著他兩手一鬆,眼一閉,整個人再也支持不住的往後倒下。

  等待多時的軒轅岳隨即上前將燕吹笛拖出法陣,他兩手攬著劇烈喘息的燕吹笛,目不轉睛地看著陣中還是沒什麼反應的屍身。

  「成了?」藏冬在燕吹笛渾身乏力時端來一碗水。

  「大概……」他大大灌了兩口,繼續靠在自家師弟的懷裡休息。

  「怎麼沒動靜?」

  「不知道……」他閉上眼,盡情享受軒轅岳溫暖的懷抱。

  軒轅岳兩眼掃向藏冬,「你不是說這事他很熟練?」

  藏冬推了推躺在溫柔鄉里偷吃豆腐的某人,「喂,先別享受了,告訴我魂魄真進去了嗎?」

  「我應塞進去了……」

  「……」硬塞?這樣可以嗎?

  「娘娘會不會因此有大礙?」軒轅岳以袖擦了擦他滿頭的大汗,餵了他一顆恢復體力的金丹,再把軟綿綿的他扶起來坐好。

  燕吹笛也不是很有把握,「難說,得等她睜眼開才能知道……」

  就這樣,兩人一神眼巴巴地盯著躺在地上的女娃,直到黎明破曉時分已至,東方藍色的天際穿上層層霓裳,法陣中忽地迸發出刺目紅光,宛如烈焰般的光芒似潮水般地迅速自法陣中彙集至女娃的身上,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舞動的火焰中,過了一會兒,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彙集而來的火焰,一道紅色的光芒自她的胸口射出衝破房頂,呼嘯地竄上天際劃破晨曦。

  異常的天像在天邊持續了好一會兒才消失,待所有人終於能睜開眼時,陣中女娃小巧的五指動了動,軒轅岳緊屏著呼吸。忙扶著燕吹笛一塊兒來到她的面前坐下等待。

  透過房頂破洞紛紛灑下的晨光,他們看見,原本的無臉女娃在紅光消散後,有了一張五官與紀非十分肖似的臉龐,此時她正著長長的眼睫,一副將要睡醒的摸樣。

  「娘娘?」軒轅岳啟口輕喚,看著那張久違的熟悉臉龐,不知怎地,一股濕意泛上了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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