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甄沒有聽清楚他說些什麼,她只知道,這仲家大少對她而言已是一份回憶,一份不可能成真的回憶。
「你的錯?」她喃喃地說著:「你沒有錯,只是我們不適合。」
「這三個字我不會再讓誰說一遍。」他突然收起方纔的語氣,用一種誰也無法違背的口吻說出這句話。這三個字,他不准誰再提起。
「季甄,給我機會,讓我好好彌補你,好嗎?」
後方的員工不知道突然闖進辦公室的是什麼樣的人,只有季甄少數的知心好友認出他是之前她口中的那位大少爺。
一位好友走近問道:「季甄,他是不是那位……」
「我的前男友。」回過神的季甄,馬上接下話。
仲子璽卻面不改色地說道:「對,但現在是老公。」
季甄能夠感受仲子璽話語間的鏗鏘有力,也能感受到他說這話時夾雜著對她的多少依戀,一年過去了,縱然這份愛沒有改變,但他的身份,一樣不會變,他依然是仲家大少,依舊是自己高不可攀的回憶。
「你回去吧!」她不要兩人再痛苦一次。
「我回來,是因為我的家在這裡。」
「我知道你對我好,但你要面對現實。」
「我不是正在面對嗎?不肯面對的,是你。」
他站在「甄真快遞」的辦公室裡,偉岸的身軀依舊,雙眼閃著如同以往熾熱的火焰,堅定地說道:「季甄,我的一切不重要,我們的愛,才重要。」
辦公室裡氣氛詭譎,大家用不同的眼光看著仲子璽,不知道的人好奇地低聲問著,哪來的男人這樣跟季甄說話,知情的人不曉得是該勸季甄、還是該趕人走。
仲子璽壓根下管這些異樣目光,他外套一脫,馬上聲明…「我體力佳、騎車技術好,老闆娘現在不是正在找人嗎?請給我這個『外地人』一個機會吧!」
「你別鬧了,仲子璽。」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美國是什麼身份地位。
「明天幾點上班?分配哪條路線給我?」
他自顧自地說著,不管季甄信不信、答不答應,他就是要在「甄真快遞」當外送員。
在他的回憶裡,那些當「快遞』的日子,有著季甄的身影,那是季甄幫他找的「工作」,他知道,「快遞」對他們而言,有著別人不知道的意義。
現在季甄成立了公司,自己怎麼可以缺席?
不管用什麼方法,這一次他已經準備好,他不但不會在「甄真快遞」缺席,更不會在她的生命中只當一回過客。
他要用一切方法,彌補曾犯下的錯,找回他們倆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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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子璽除了貼身衣物,當真什麼都沒帶,他用身上僅剩的一點錢,在季甄家隔壁租了間更小更破的房間住下。
他每天到季甄的公司報到,一大早就可以看見他站在她辦公室門口。
「季甄,我身上的錢只夠我付半個月的房租,如果你不錄用我,我真的會露宿街頭。」
徐季甄沒看他一眼,只當他在胡鬧。仲家大樓,當她沒見過嗎?
「你不要再胡鬧了,快回美國吧!」
「我連房租都付不出來,怎會有錢買機票回去?」
「仲子璽,別人不曉得你的家世,我怎會不知道?」徐季甄被他「無理取鬧」的態度弄得有些光火。「你要是願意,連架飛機都買得起。」
「我要飛機做什麼?我要豪宅做什麼?」他語氣陡降。「沒有你,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
低啞渾厚的聲音迴盪在她耳邊,季甄不是沒有被這樣的仲子璽感動過。但感動之後呢?兩人之間如天地的差別就可以因此化解?仲子璽這「一時興起」的念頭又能持續多久?
她不給他答案,仲子璽依舊等待。
傍晚,季甄回到住處。
她回家的路徑不得不經過仲子璽房門口,她從仲子璽沒關的房門後,瞥見他爬上爬下地不知道在修理什麼。
「你在做什麼?」
「熱水器壞了,我在看看哪兒出問題。」
「怎不找師傅來修?」
仲子璽頭也不回,繼續查看著。「我沒有錢,自己修就好。」
「你……當真什麼錢都沒帶?』
仲子璽拆開了熱水器,檢查裡頭的線路。
「你過什麼生活,我就過什麼生活。」
他說得毫不遲疑,徐季甄訥訥地站在房門口,視線忍不住往房裡飄去。
他蓋的棉被又薄又舊,房裡只有一張斑駁的木桌椅,連衣櫥都是鐵架加塑膠套拼湊起來的大賣場便宜貨,她不知道仲子璽為何要這樣做,如果用他的身份來衡量,這裡簡直是難民營。
「子璽,你……』
習你喊我粽子就好。」他一個轉頭,看著站在門口的她說道:「我什麼都沒帶,但是帶了我最寶貴的一樣東西。」
只見他放下手中熱水器的零件,伸手往他的行李箱摸去。
徐季甄注意到了,他把他那個「最寶貴」的東西拿出來前,特地將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好似怕弄髒了這個東西。
她看見一本書,用一層層柔軟乾淨的毛巾包好,仲子璽小心翼翼地打開後,她看見自己的日記本。
「我的……日記。」她深吸了一口氣,在仲子璽心中,這是他「最寶貴」的東西。
「我都看過了。」他拿著她的日記本。
「以後你愛喊我粽子便喊,不要再顧慮我的身份。我什麼都不是,就只是你的老公。」
「偷看……偷看別人的日記…是不對的。」
季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話開始斷續,她大口呼吸,匝力要平穩氣息,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快要壓抑不住心頭的澎湃情緒。
自己被感動了嗎?願意再和他重頭來過嗎?
她找不到答案,思緒紊亂。自己仍愛著他,也就是這樣,她不願意兩個人再一次面對那如天地般的差異,讓他為難,也讓自己痛苦。
但仲子璽雙手捧著她的日記,眼神是那樣的真誠,全然沒有仲家大少的那份傲氣,自己該如何面對?
「季甄,我不求什麼,只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現在或許覺得這樣很好玩、很新奇,但一個月、兩個月過後,你不會習慣這種平民百姓的生活,我們之間還是有跨越不了的鴻溝。」
她受過傷的心仍築著一道圍牆,仲子璽不怪她,他知道這一切是他造成的。
他將日記交到她手上,淡淡地說道:「不管是一個月還是一年,我部等。我等你一個相信。」
破舊公寓的樓梯間,那句「我等你一個相信」似乎迴盪其中,仲子璽濃烈的情感不斷擴散,震得季甄不知如何應對。她拿起日記本,回頭往自己住處衝去。
她害怕,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起漣漪,她只想這樣靜靜地回憶著與他的種種,再也不想走進那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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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仲子璽依然是第一個到「甄真快遞」的人。
他捲起袖子先是幫忙打掃,等到員工和徐季甄都到了,他就到她的辦公桌前報到。
「錄用我吧!我什麼都會做。」
「我們缺的是快遞員,你不適合。」
「我會騎車、體力好,最重要的是我有經驗,這點你知道。」
季甄的好友走來,看了看仲子璽,對她說道:「季甄啊!這位仲先生天天來,我們大家都覺得好感動,你就用他吧!」
又一個同事走近。「季甄啊!他有經驗喔?那很好啊!怎麼不錄用?」
「還是你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現在公報私仇啊?」不知情的人亂猜一通。
季甄馬上解釋道:「你們在胡說什麼?我覺得他不適合是因為他的家境……」
仲子璽立刻接話:「我現在窮得很,不工作沒飯吃,所以會認真打拼,還有什麼不適合的原因?」
他低下頭,用一種她實在無法拒絕的眼光投射在她臉上。「我說過,你過什麼生活,我就過什麼生活。」
仲子璽的舉動讓季甄知道沒有理由再拒絕,她答應他到公司上班,不過心中想著,等再過些時候,仲子璽真正知道他們倆的生活根本是天差地別,新鮮感過了,他自然會打退堂鼓。
翌日,仲子璽還是第一個到公司,他換上了公司制服,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T恤,季甄走進來後,看著高大的他站在辦公桌前:心情似乎雀躍不已。
「老闆娘,今天我送哪條路線?」
「台北的路你都熟了嗎?」
「我昨天仔細研究過地圖了。」仲子璽一夜沒睡。
「光看地圖是沒用的,要實際走才知道。」季甄有意無意地為難他。「你不用送件,給你三天的時間去熟悉路徑,三天後我要考你。」
「好,我這就去。乙話落,仲子璽轉身就走。
一旁進來的同事有些不忍。「季甄啊!就算是本地人也沒這麼快記得住那麼多路,你這樣會不會太狠心了?他不是你老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