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逐漸能在他面前不掩真性情,讓他很開心。
「等等!」收回晾在唇畔的傻笑,浮光回過神,不打算讓她躲回保護殼中,但要追上她實在頗為困難——只見一群大叔將他團團圍住,聲勢比起之前的大嬸集團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叔甲豪氣萬丈地拍拍他,「年輕人,太容易到手的不叫真愛,愛情就是要克服重重的困難,才會愈顯甜蜜啊。」想當年他就是歷經千辛萬苦才追到他家女人的。
「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大叔乙興奮地將他拐到一邊咬耳朵。「就抱著她,親她個昏天黑地,然後就……嘿嘿嘿!」
「我跟你說啊,女人,可以疼,可不能寵,寵了就會不把你放在眼底,我那一妻十妾就是這麼管的,我說啊……」大叔丙傳授自己的御妻術。
準備面授機宜的大叔已經主動排成一長串,浮光苦了一張臉,哀怨地望向闕掠影消失的方向。
「小生……受教了。」他好想溜啊。
☆☆☆☆☆☆☆☆☆☆ ☆☆☆☆☆☆☆☆☆☆
隨著一聲聲尖嘯竄升,在漆黑的夜空中爆出一朵朵璀璨奪目的火樹銀花。
不想被浮光找著的闕掠影沒回客棧休息,城中無處不在的擁擠人潮惹得她更心煩,乾脆使著上乘輕功來到城郊的一座小山,覓了處平坦的草地坐下,一朵朵閃亮煙花掩住天上星子的風采,燦燦然地將她芙顏照亮,近到似乎伸手便可採擷,康陽城的熱鬧燈火就在腳下,望著繁華的萬家燈火,她有些愣然。
她不願沉浸在過去,但在一抿恩仇前,只能睡在不醒的惡夢,無法走到未來。
回想方才近乎賭氣的行為額際便隱隱犯疼,她按著太陽穴,後悔竟被浮光激出自己早已遺忘的任性,卻礙於大仇未報沒辦法真撇下他一走了之,明日,她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極細微的草叢摩擦聲及一股存在感引起她的注意,闕掠影警戒地偏首看向踏著優雅步伐緩緩由樹叢後走出的男人。
「視野真好。」男子有口清亮的美聲,身著紫色錦袍,月華映照的俊美相貌極具貴氣,手中折扇輕搖,細長帶著邪氣的鳳眼掃過她,慵懶笑道:「姑娘懂得挑地方。」
闕掠影不語,無表情地繞過他,不想和旁人有所牽扯。
男子勾起邪魅的笑,以折扇擋住她的去路。「是我唐突姑娘,在下這廂有禮了。」
登徒子?不,不像,他的態度閒適,沒有絲毫輕薄之情,正因為他表現的太過自然,反讓她更為警戒,這男人一舉一動就像只抓住獵物準備戲耍的貓兒。
無論她如何繞行,男子總帶著笑意擋在她身前,闕掠影冷然開口,「借光。」
男子笑容可掬地搖了搖扇。「不借。」
「你是誰?」他的笑讓她有種不悅的熟悉感,莫非……她曾見過此人?
男子執扇的手優雅輕翻,置於薄唇上,笑得頗富深意。「路人。」
又是路人?闕掠影柳眉微挑,不著痕跡地拉開兩人距離,靜待他未完的下文。
「不覺得我很眼熟?」男子的笑意更深了。「也難怪,咱們才見過一回。」
她真的見過他?一回?神態慵懶又將人視如敝屣的語調、充滿貴族氣勢卻有股無法言喻的邪氣……她至今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你是浮光的主子?」十二年前的那一面教她印象深刻。
「記性不差。」男子意思意思的給點掌聲,耳尖地聽到停在離兩人數步之處極其細微的腳步聲,薄唇微掀,收扇。「知道我為何來此?」
貓兒要伸出爪了!水眸閃了閃,闕掠影淡道:「路過,不是嗎?」
「懂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聰明!」他輕笑,鳳眼一瞇。「只可惜普天之下除了一人之外,我從不欣賞這樣的聰明。」
他渾身泛出的冷意教她微顫。「與我無關。」
「無關是嗎……」男子低笑。「妳曾救過斐家四少?」
意料之外的問題讓她看向他,男子俊容上邪氣不減,甚至笑得比方才更為閒適,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但她是個望聞問切的大夫,他過度平穩的反應反而給她一種違和感,那是緊張?還是期待?為什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十二年來的叛逆都在今夜竄出頭,不禁想挫挫他高高在上的傲氣,在闕掠影自己意識到前,話已出口。
疾如電光的手擒住她的下頷,狠狠收緊,鬼魅般地在她耳畔低吟:「別惹怒我!」他滿意地瞧著她吃疼卻緊咬雙唇不願示弱的模樣,毫不憐惜地推開她。
闕掠影踉蹌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下腳步,纖手撫著差點遭人捏碎的下頷,氣息端喘、渾身抑不住地顫抖……十二年來為了復仇,練武她絲毫不敢懈怠,但也才學會蒼的七成,他方纔如何出手、近身,她竟全然未覺!他以行動告訴她,他要殺她,易如反掌。
「還不說?」他懶懶地催促。
闕掠影不應。她答應過那個碎心人,絕不透露絲毫訊息給任何人。
「學不乖哪。」男子輕笑,眸中閃過殺意,踩著優雅的步子,緩緩向她靠近。「看來,留妳沒什麼意義,我就大發慈悲為浮光解決這樁麻煩的差事吧。」
「怎麼好勞煩少主?」語音稍落,浮光將闕掠影守護在身後,笑嘻嘻地一揖。「見過少主。」
「原來是浮光啊……」攤開折扇,封礎涯露出醉人的微笑。「刻意避開本門眼線,我還當你上哪玩去了呢。喏,獵物就在你身後,動手吧。」
「回少主,」雙眼閃了閃,浮光爽朗地笑道:「花季還沒過呢。」
「我是這麼說過。」封礎涯恍然大悟,一副「瞧我記性」的以指敲敲頭。「約定的朝限是到牡丹花季結束沒錯。不過,你出手未免過慢,不但有損你左護法之名,更損我『魈一門』的名聲。」
「少主一言九鼎,浮光謹記在心。」浮光暗指他別親悔諾言。
「本主雖一諾千金,但喜怒無常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封礎涯笑臉一收,問出浮光極為耳熟的問題:「浮光,你對我,忠誠嗎?」
揣測封礎涯眸中半真半假的戲謔,他小心答道:「浮光此生的主子僅有少主一人。」
封礎涯不上當地將折扇往闕掠影的方向一比,「與她相比呢?」
浮光躬身垂首,知道封礎涯的刻意,卻也知此時坦誠相告方有生天。「兩者情分不同,自然無從比起。」
「意思是……我雖是你的主子,但她才是你唯一掛在心上的人吧。」哼哼,在這當口才被他逼出一句實話,還是為了保那女人!瞧瞧他守護在她身前那副無人能動的姿態,真教他……想好生玩弄一番啊!「誰對你而言較為珍貴……這個問題早在十二年前就昭然若揭了。浮光,背叛者的下場,你很清楚吧。」
不是忠誠,就是背叛。封礎涯給了兩條路,不容有中間地帶。他的夢,該醒了!
浮光自嘲一笑,緩步上前。「請少主發落。」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封礎涯笑吟吟地俯視跪在跟前的屬下。「委託人已死,這樁委託,取消。」
「已死?」發出疑問的不是浮光,而是將兩人對話聽入耳的闕掠影。
「一個月前闕家滅門血案已破,而且還是由闕家遺孤所破,這樁轟動京城的大事,甫入京畿周圍的你們怕是還來不及打聽吧。」封礎涯涼涼地揚著折扇。
闕家遺孤?闕掠影驚喜叫道:「是若兒?!」
封礎涯聳聳肩,趕蚊子似地朝她揮揮手。「總而言之,妳已非本門生意,接下來本主要處理本門私務,哪邊涼快哪邊閃。」
「私務?」沒來得及消化令她欣喜若狂的消息,她便嗅出封礎涯語中的不對勁。
封礎涯扳頸,笑出一口白牙。「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為什麼?任務既已取消,你沒有理由殺他!」闕掠影驚訝地望著跪在封礎涯身前動也不動的男人,翠眸半合,像是一切與他無關。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全憑本主高興。」封礎涯笑得輕鬆,右掌隱隱凝起一片紫色氤氳。「若真要說個理由……『莫須有』三字如何?」
闕掠影水眸緊瞇,瞪著他右掌給人不祥預感的紫色氤氳。「你不講理?」
「要理?可以。」封礎涯大方地頷首。「在浮光以本門名義代妳驅逐殺手時就是背叛本門的具體事證,也就說——是妳害了他,他今天有如此下場,都是為了妳。」
她震驚的瞪著浮光那張無表情的臉孔,喃聲道:「為了我……」
不忍地望著她瞬間呆愣的水眸,浮光催促道;「少主,浮光甘願領罰,動手吧。」
闕掠影大步走至他身旁,一把將他揪起。「你傻了?還是瘋了?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他殺了你?」
「妳走吧。」浮光冷冷地將她的手一指一指地扳開,毫不憐惜地往旁一推。「妳大仇已報,我的生死與妳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