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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喬寧

  此時此刻,她心中想的是何人?能讓她一展笑顏的那人,會是誰?

  思及此,一抹澀然在心上劃過,痛意牽動全身,嚴雋閉上了人皮面具下的雙眸,拳心收緊。

  「是誰在那裡?」聽見那頭暗處傳來細微的衣料摩擦聲,洛瓊英撤下笑顏,換上滿身的戒備。

  嚴雋尋思片刻,仍是緩緩走進水榭。

  洛瓊英一見到那張醜陋的人皮面具,目光一怔,心口微微一窒。

  他為什麼會扮成秦悅,出現在這裡?

  兩人無聲對望了好半晌,月色映照在他們面上,彼此陣底皆是漣漪湛湛,

  然後,嚴雋用著他那低醇溫雅的嗓音,低聲道:「我見姑娘想得正入神,所以不敢進來擾你。」

  洛瓊英怔望著他,眼眶泛起濕意。「這裡非是我一人能獨佔的地方,又怎會擾我?你多心了。」

  頎長的青色身影朝她走近,在她身側的石凳撩袍落坐,她心口一悸,連忙掩下眸子。

  他不是不願見到她嗎?不是很厭惡她嗎?又怎會扮成秦悅來此見她?

  鳳眸貪婪地直睇著那張秀美芳顏,嚴雋知道自己這樣十分可笑,為了見心愛的女子,竟然得扮成另一個人,才敢接近她。

  可為了她,他連東祁國都可以棄之不要,又何妨這點可笑。

  忍下想碰觸她的洶湧渴望,嚴雋嗓子微啞的道:「我瞧姑娘方才兀自笑得開心,可是想起了誰?」

  不願放手,也不願讓她離開自己眼前半步,也明知刻在她心上的,是他人的身影,可他仍是問出了口。

  也許,真要非得親耳聽見她,一次又一次的對他說,她不愛他,不稀罕當他的皇后,他才能真正死心,甚至是放手。

  洛瓊英的陣光堪比月色溫瑩,直望入他的眸心,微微一笑,道:「我是想起了我腹中孩兒的父親,才會笑得這般開心。」

  嚴雋別開眼,人皮面具下的俊顏緊繃,嗓子略僵:「原來如此,看來姑娘對腹中孩兒的父親用情至深。」

  果然,她心裡想的念的,都不是他。

  「秦悅,我想同你說個故事,你可願意一聽?」洛瓊英嫣然一笑。

  「你說吧。」嚴雋抑下滿腔的悶鬱,態度有些冷淡。

  洛瓊英也不以為意,兀自說了起來:「在很久以前,有一座冷宮裡,住著一對母女,後來這個女兒長大了,鬼點子變多了,冷宮又是三不管地帶,要是平日沒鬧出什麼大事,沒人會理會裡頭缺啥少啥,所以這個女兒便時常找機會假扮成宮女,偷偷溜出宮。」

  雖不明白她為何要藉這個故事,提起她的過往舊事,嚴雋仍是沉下心,靜靜聽她訴說。

  第10章(2)

  「一次偶然機會下,她遇見了一個他國的皇子,那皇子正好四處遊歷,性子甚好,與她一見如故,便結交成摯友。後來,趁著有一回宮中大宴,她偷偷帶著那名皇子,扮成太監進了冷宮,讓她的母妃也見見這名摯友。」

  嚴雋垂下眼眸,胸口發緊。他知道,她口中的那名皇子,便是景丞堯。洛瓊英瞧出他眼底的妒意,嘴角不由得越發上翹。「後來啊,這位皇子愛上了她的母妃,千方百計想將她們母女二人帶出那座冷宮。」

  嚴雋一僵。

  洛瓊英笑了笑,復又往下說:「結果,過不了幾年,國滅了,冷宮也殘破了,她本以為自己和母妃終於自由了,結果那個滅了她家國的壞人,竟然強娶她當皇后,壓制昔日家國的臣民,母妃也被眨為官婢,不知發落到何處值差。」

  「為了救出母妃,她只好裝成傻子惹人嫌、惹人厭,順利瞞過眾人的耳目,在敵國的皇宮中像個棄後一樣的窩著。昔日的那位皇子摯友,費盡心思與她聯繫上,與她訂下誓約,只要她願意說服她母妃卸下心防與他相守,他必定傾盡全力助她離開。為防外人起疑心,擔心會讓她母妃引來殺身之禍,兩人小心翼翼,不敢讓任何消息走漏,就連救人也得再三顧忌,分頭進行。」

  回首過去,再對照此際,兜兜轉轉幾回,終究還是回到了金梁,回到了曾經剝奪了她的自由,讓她無比厭惡的男人身邊。

  命運當真如此玄奧,緣分又是這般作弄人,千算萬想,機關算盡,最終仍是抵不過情愛的擺佈。

  「那皇子待她如兄如父,並且深愛著她的母妃,她相信,這世上唯一能給她母妃最好歸宿的人,非此皇子不可。所以她信他、敬他,願意傾囊相助,只因為助他,也等於是助她母妃。」

  嚴雋仍是僵著,鳳眸浮現難以置信的震愕。她與景丞堯,從來就不是男女私情!景丞堯愛的人,一直是她的母妃!

  想不到他聰明一世,竟然糊塗一時,從不識忌妒滋味的他,只因為滿心妒恨,竟然沒能參透這些!

  「後來……發生了許多連她自己都無法估算的事,比如說,她被那個壞人夫君逗著耍著,竟也逐漸對他產生了異樣心思,但是那個壞人夫君,身邊圍繞著太多鶯鶯燕燕。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她從來就不願與他人共享夫君,即便有著再多的榮華富貴,她也不願。」

  嚴雋心中一動,伸手覆上她搭在石欄的手背,她微微一顫,揚眸與他對望。

  他從來不曉得,她不願意當金梁皇后,還有著這層心思。

  在鳳眸灼灼的凝視下,她彎起一抹澀然淺笑,幽幽低道:「自小生長在冷宮中,她看過太多一生被困死在冷宮的妃嬪,她不願踏上那些人的後塵,更不想日日過著與無數女子爭寵,步步算計的日子,所以她一直想逃,像只被囚的鳥兒一樣,渴望能飛出金色的牢籠。

  「可是當她發現,自己愛上了從一開始就想躲得遠遠的壞人夫君後,她心中所渴望的東西,逐漸變了……」

  眸色似水,她深深凝瞅著他,嗓子嬌軟,像糖絲一般,纏縛上心頭。

  嚴雋胸口一抽,再也不能忍,一把撕下了人皮面具,長臂一探便將她抱入懷裡。

  靠在思念已久的胸膛中,她鼻尖一酸,忍下落淚的衝動,纖手平擱在他心窩處。

  「那壞人夫君為了她,寧可放下驕傲,丟了一方江山……她卻傻到一直以為,壞人夫君惱她氣她,根本對她無愛,直到皇子摯友與她的母妃想出了把她當作籌碼,藉此要脅壞人夫君,試探他對她的愛究竟有多深,她才曉得,這個壞人夫君竟是愛她勝於一切。」

  聽著懷中人兒哽咽的低訴,他的胸口被她的淚水沾濕,那淚也流入他心底,印下了不滅的痕跡。

  「此生此世,朕只要你一人。」嚴雋俯下俊顏,長指輕佻起她瘦尖的下巴,又狠又急的吻住她。

  那柔潤的唇瓣,甘甜的蜜津,是他此生嘗過最美好的滋味。

  吻了片刻,頰色嬌艷的她忽然推開了他,眼神含著幾分惱怨。「自東祁回來之後,你便不曾再來見我,就連今日我想見你,你也一臉嫌惡……還把我們的孩兒當作是他人的種。」

  嚴雋吻上她凝著淚珠的長睫,啞聲喃道:「你可知道為何朕不願見你?那是因為朕以為你心中只惦著景丞堯,必定不樂意見到朕,朕以為你不情願待在朕的身邊,怕見到你用怨一的眼神看朕,更怕你開口,要朕放你走。」

  心尖一刺,酸楚湧現,她眼底的淚潮更顯洶湧。

  原來,他不是嫌惡她,也不是不想見她,而是害怕……驕傲如他,竟然會有害怕之事。

  酸楚之後,是濃密的絲絲甜意,她伸出一雙纖手,捧住他瘦削的面頰,主動吻上那雙朱潤的薄唇。

  「我……我愛你。」四唇相觸之前,她細聲呢喃。

  他一震,鳳眸溢滿喜色,不由分說地擁緊她,一掌輕撫上她的肚腹,面上難掩激動。

  這孩兒是他的!

  方纔她說,她是想著孩兒的父親,才會笑得那般開懷,她一直在想他!

  「你要是膽敢再以為我肚子裡的孩兒是景丞堯的,這輩子甭想我會當你的皇后。」想到這段日子來的落寞,她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唇。

  他不怒反笑,俊顏滿是喜樂之色,只能用更多更深的吻,傾訴對她的愧疚與憐愛。

  兩副唇舌黏密交纏,吮得分不清彼此,她嚶嚀一聲,雙手勾上他的後頸,將柔軟的嬌軀偎近他。

  他的大掌撫上她因懷有身孕而格外敏感的身子,探入衣襟內恣意撫揉,感覺到底下人兒的輕顫與興奮。

  「雋……」聽見她輕哼他的名字,他壓抑多時的情意立時氾濫成潮。

  鐵臂一探,將她攔腰抱起,嚴雋戀戀不捨地深吻她片刻,才抱著她走出水榭,朝著紫宸宮的方位走去。

  那夜色太黑,一路上有不少宮人瞧見,一名青衣侍衛明目張膽的抱著失寵的皇后直行。

  待進了紫宸宮,嚴雋方將她抱入寢殿,外頭便傳來崔元沛的請安聲。

  「陛下,姚昭儀與施婕妤有要事求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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