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慘的是,她連呼吸也不順暢了,時不時會卡住,嬌喘不休。
「還要……多久才到?」她每走幾分鐘,便忍不住問。
「還早呢!」他總是如此回答。
「連一半的路程都沒走到,別急。」
她也不想急啊!問題是她嬌弱的身軀負荷不住。
她哀怨地瞪著他矯捷的身影,瞧他山路走得這麼輕鬆愉快,根本像只潑猴嘛!
顯然這點點崎嶇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你經常這樣爬山健行嗎?」
「嗯,每個月會有一、兩次吧!」
看吧,她就知道!
沈愛薇委屈地翻白眼,肩膀被登山包壓得好痛,她伸手調整了下背帶。
他一定是故意的,明知她受不了這種腰酸背痛腿又酸的苦,故意藉此折磨她。
「很重嗎?」他見她不停調整背帶,回頭笑問。
「要不要分一點給我背?」
「不用了!」她高傲地睨他一眼,抬起下頷。
既然這是他刻意給她的考驗,她就要通過給他看,從小她就是個好勝心強的學生,不管怎樣都要拿到第一名。
「真的不用?」他打量她一見她臉頰整個紅透,似笑非笑地勾唇。
「我看你好像快不行了,等下可別昏倒。」
「才不會呢!」她不服氣地瞇了瞇眼。
「別小看我。」
他凝視她兩秒,驀地嗤聲笑,喃喃低語。
「怎麼敢小看呢?我知道你有多倔強。」
就連到遊樂園玩那些最驚險刺激的設施,她都能死撐著不叫出聲音來,他很清楚她脾氣有多硬。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
「沒什麼。」紀翔聳聳肩,笑笑。
「繼續走吧!如果我們想在中午以前抵達目的地,現在就該走快點了。」
還得走快點?
沈愛薇幾乎變臉,得知前路茫茫,她禁不住有點想哭。
但不行,她絕不投降!
這是他給她的考驗,同時也是她給自己的考驗,她究竟為了什麼決定離家出走的?難道只為了當個軟弱的逃兵?
不是這樣的,或許一開始她並不明白,但經過這段時日,她漸漸地弄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她想要尋找人生另一種可能性,如果她不是那個嬌生慣養的沈家千金,她的人生是否會變得不一樣?
如果,她只是個在普通家庭長大的普通女孩……
這樣的念頭,是不是很傻?冒用別人的身份,真能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腦海思緒忽地紛亂,糾結成理不開的毛線團,沈愛薇一時恍惚,分神之際,步伐竟踩空了!
她往前撲倒,差點摔進一處漩渦深潭裡,幸而紀翔隨時注意著她,及時伸手拉她一把。
「小心!」他箭步上前,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裡,密密地護住。
「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驚魂甫定,容色刷白。
他低頭看她,眸光忽明忽滅,眉宇收攏。
「這樣不行。」
「什麼、不行?」她不解。
他沒解釋,逕自牽著她來到一處較為平坦的地面,將她背包卸下,取出裡面的東西。
「你做什麼?」她驚呼。
「我說了我可以背!」
「不要跟我爭!」他惱怒地瞪她。
「你不習慣登山,背這麼重的東西會很累。」
「可是……」
「我說了不准跟我爭!」他厲聲喝叱。
她不情願地閉嘴。
他將她背包裡的睡袋取出來,掛在自己登山包外頭,又拿出比較重的鍋具,硬塞進自己背包裡。
「這樣你會很重。」她細聲細氣地抗議。
他白她一眼,她啞然,抿唇不語。
重新分配好兩人的行囊,他幫助她背上登山包,然後俐落地背上自己的,大手伸向她。
「幹嘛?」
他圈握她柔嫩的玉手。
「牽著我!免得你傻傻地又跌倒了。」
她嘟唇。
「你說得我好像是笨蛋。」
「在這方面,你是不太聰明。」
「紀、翔!」
「走吧!」他不由分說地牽著她往前行。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與他貼握的掌心透進一束暖意,沈愛薇只覺全身一陣顫慄,心弦溫柔地牽動。
記憶中不曾有誰如此保護過她,從小到大,沒有誰這樣牽著她走路,包括她的父母。
外人看她是沈家的公主,肯定是備受嬌寵地長大,但其實她接收到的只有母親的冷漠以及父親的嚴苛。
她跌倒了,不會有人拉她一把,受傷了,沒人抱著她憐惜,她已學會不在任何人面前哭泣,因為得不到一絲絲心疼。
所以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呢?
為何十年前,要那般純情地癡戀著她,害她至今依然放不下他?
為什麼?
沈愛薇低斂眸,胸臆橫堵一股難言的心酸。
將近中午時分,他們順利抵達紮營的地點。
那是一處臨溪的平坦地面,附近有大片森林,走遠一點是峭壁,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彷彿胸攬整片太平洋。
兩人坐在峭壁旁一塊凸起的岩石平台上,一面欣賞風景,一面喝礦泉水,吃紀翔做的三明治,白麵包很香很鬆軟,裡頭夾的番茄跟生菜很新鮮,烤牛肉味道濃郁。
午餐過後,紀翔在樹蔭下鋪開睡袋,兩人懶洋洋地躺下,看天空奇形怪狀的流雲,不知不覺地,沈愛薇陷入昏沉的瞌睡。
待她再度睜眸,紀翔已搭好帳篷,正坐在她身邊拿著素描本塗塗畫畫。
她起身,好奇地湊近瞧。
「你在畫什麼?」
他將本子轉過來給她看,他畫的是這山間景致,森林、小溪、他們紮營的帳篷,還有樹下慵懶打盹的她。
她看著那炭筆描繪出來的景色,那光與影的刻畫。
「你還挺會畫畫的。」她稱讚。
他聽了,得意地咧嘴笑。
「算你有眼光!別看我只是業餘,也有畫廊專門收藏我的畫呢!」
她一震。
「那些畫其實只是我的遊戲之作,當時交給朋友隨便他處理,沒想到他居然賣給畫廊了。那家畫廊總共收藏了六幅我的作品。」
他說的畫廊,正好就是屬於她的,畢業以後,她無所事事,就像一般千金小姐那樣,開間藝廊來玩玩。
她是偶然在市面上發現他的畫的,他用了J.Wing這個筆名,而那幅My Angel,她一看即知他是以她作為繪畫的主題。
或者該說,是以「趙晴」為主題。
「聽說畫廊的主人是一個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真不曉得她是看上我畫作的哪一點?」他轉玩著炭筆,星眸炯炯有神地盯著她,似是期待她的回應。
她不知所措,勉強擠出微笑。
他察覺她的不自在。
「你的表情怎麼怪怪的?」
「哪有?沒有啊!」她連忙搖頭。
「晚餐吃什麼?」
這天外飛來的問題令他一愣,半晌,忍不住笑了。
「還不到四點,你就在想晚餐的事了?肚子有那麼餓嗎?」
不是餓,只是想轉移這個令她尷尬的話題。
沈愛薇困窘地別開眸,幸而他不再追問,興致勃勃地提議——
「來釣魚吧!我教你。」
他不僅教她釣魚,還負責料理晚餐,用簡易瓦斯爐煮了魚湯及泡麵,配罐頭泡菜吃。
吃過晚餐,兩人利用沁涼的溪水簡單地梳洗後,便肩並肩躺下,看漫天璀璨的星斗。
「為什麼帶我來露營?」她問。
他無聲地微笑。
「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從來沒露過營。」
她愣了愣。
「我這麼說過嗎?」
「你忘了嗎?」
她仔細回想,好一會兒,方才悠悠憶起她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從小便接受嚴格家庭教育的她,根本不可能有跟朋友到野外露營過夜的機會。
她驚訝地側頭望他。
「所以才帶我來體驗嗎?」
「嗯。」他也側過頭,笑望她。
「你覺得好玩嗎?」
「很累。」她坦白說。為了來這地方露營,害她兩腿走得都快斷了,全身腰酸背痛。
他目光一沉,似有些失望。
「但是,真的很好玩!」她接著補充。
「謝謝你,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在野外露營,我會永遠記得的。」
她這話說得真誠,唇畔漾著淺淺笑意,他看了很是滿意,精神振作起來,馬上就想逗她玩了。
「你知道露營的意義嗎?」
「什麼意義?」
他低低一笑,狡獪地凝定她。
「就是你,跟我,要睡在同一頂帳篷裡。」
第7章(2)
結果不到十分鐘,她就睡著了!
紀翔長長地吐氣,近乎哀怨地瞪著躺在他身旁的女人。
或許是折騰一天,她實在累了吧!他本以為與他同睡在帳篷裡,她會很緊張的,沒想到她不僅很快便入睡,還睡得好香、好沈,臉蛋透著淡淡的嫣色。
深夜氣溫降了,山間的冷霧溜進帳篷裡,她在夢裡似乎也感覺到了,轉個身,本能地偎近他,尋求人體的溫暖。
而他也因此更加難以成眠。
紀翔再度歎息,索性放棄掙扎,也轉過身,展臂將她柔軟的嬌軀攬進懷裡,嗅著從她身上傳來的清幽的體香。
就像十年前在海邊那晚,她也是這樣靜靜地依偎他酣睡著,而他亦如同當時,怔癡地凝望她美麗的睡顏。
她真的很美,美麗且倔強,深深地吸引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