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是什麼人?」她貼在他身側悄聲問。
「你要找的那群人。」他愉快地享受軟玉溫香的感覺。
「我們已經到目的地了?」
「這異是中繼站。那群山民外出打獵的時候,也需要一個臨時落腳和進食的地方,所以幾年前有人在這裡開了兩家小店,偶爾盜獵者也會來這裡吃吃東西。」
「所以我們已經離目的地很近了?」她困惑地道:「可是你明明說過,如果帶著我一起走,起碼要走十幾天嗎?今天才第八天而已。」
辛開陽睨她一眼。
她以為他們方纔的一路奔波是跑假的嗎?他可是一路翻山越嶺、跳躍溪流,取最短的直線距離而來:這六個小時的腳程若用她的小貓速度來走,足夠她用掉剩下的六天了。
「孩子,無知是幸福的。」他寬容地拍拍她,然後逕自走向麵攤。
若妮為之氣結。
其實她大約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心異的驚異仍然平撫不了。腦中反來覆去總是那一句「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而且,他為什麼對這附近的地勢和這群山民如此熟悉?
心中有滿腹疑團,卻沒有任何答案。
若妮跟著他來到麵攤。在山裡生活了八天,吃了一堆他不知從哪裡弄回來的肉食,她的腸胃已經勇健如鐵,熱食的香氣讓她的胃發出飢渴的叫鳴。
她立刻找了張空桌坐下來,抽出筷子往桌上一放,熱切地望著他。
辛開陽以菲律賓語向老闆嘰哩咕嚕地點了餐,再坐回她身旁。
若妮也沒有再花腦筋去想他為什麼連菲律賓語都會說,反正這個男人連飛都會,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人意外?
「好幾個人在看我們。」她小聲向他報告。
「他們在看『你』。」他慵懶地舒展長腿,在窄小的桌子底下貼住她。
的確,金髮碧眼雪膚讓她在一群黝黑的男人間格外顯眼。可是他們頂多是短暫的側目一下,並沒有任何人過來攀談。
她的視線和另外一桌的客人對上,對方對她咧開一嘴黃牙,她禮貌地笑了笑,不敢再多看。這種時候,還是讓自己越低調越好。
辛開陽很想笑。她再怎麼縮頭縮尾都沒用,有些女人天生走到哪裡都引人注意。不過他如果敢笑出來,可想而知桌子底下會有一場戰爭,而這個距離離他的「要害」又很近……
砰!兩碗熱湯麵往桌上一放。
「嘰哩咕嚕。(請用)」老闆咬著一根煙回去切小菜。
辛開陽慢慢拿起筷子,若妮注意到,在他進食之前,先渴望地盯了老闆嘴上的那根煙一眼。
她突然想大笑,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再強悍厲害的男人也會有弱點!
砰、砰!這次是兩盤看起來形狀很怪異的小菜。
若妮先吃了幾大口面,胃裡覺得舒服一點之後,再拿筷子戳戳其中的一盤小菜。
看起來還滿可愛的,這一盤長得像心形、拇指大小的肉塊,戳起來極有彈性,她夾起一口試探性地放進嘴裡——嗯!嚼起來也QQ的,雖然中心有一段細長的骨頭,可是一咬即碎,肉的部分鹵得恰到好處。
嚥下心形肉塊,她迫不及待地攻向下一盤。
這一盤肉片狀的食物口感也非常Q,比第一盤的肉塊還有咬勁,盤子裡另外有一些切成小段的細長條,她只能從口感確定這些小菜是葷食,卻無法看出它們究竟是什麼。
「好吃!」她忍不住閉上眼睛,享受一下久已未嘗的美妙滋味。
「很高興你喜歡。」辛開陽的深眸閃了一下。
飢餓感稍止之後,她的進食速度放慢,又回到那種優雅秀氣的吃相。
這個紐約來的千金小姐竟然能跟得上他。辛開陽不得不讚許。
旅程一開始,她表現得興致高昂,簡直像小學生背登山包遠足一樣。他還考量到她的體力而放慢腳步,後來就發現似乎低估了這妞兒。
於是他將速度提升三成,終於她看起來有點吃力了,可是還是很堅忍不拔地跟上來,只除了在特別難走的地勢需要他回頭援手之外,從頭到尾沒有叫過一聲苦。
原來優雅得像公主一樣的安家姑娘,一換上登山鞋就變成了悍妞!
不過今天的趕路當然是一個例外,不只對她,對他也一樣。
從那六個半路跑來認親的傢伙出現之後,他不爽地發誓放下從小就有的奇怪內息,因為他最討厭沒事半路認親人了。
偏偏老是有一攤又一攤不識相的人找麻煩,害他破戒!
辛開陽不喜歡被找麻煩。他也不喜歡破戒。所以,他準備讓人家倒大楣。
可是當若妮一臉驚惶地拉住他,他竟然心軟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憐香惜玉的情操。
媽的!一定是閒著沒事太久了!等忙完菲律賓的事,回頭再去找那幾個傢伙看看有沒有什麼肥差吧!他雖然不怎麼喜歡那群人,不過他們奉為神明的那個主子付錢還滿乾脆的。這種瘟生的竹槓,不敲白不敲。
「我們已經躲開追捕我們的人了嗎?」她的筷子停下來,眸中透出憂慮。
「當然沒有。」他兩大口喝完麵湯,放下湯碗,開始進攻小菜。「遲早他們也會走到這裡來,再兩天吧!」
「那我吃飽了,我們走吧!」她緊張起來。
「坐下。」他悠哉地將她按回椅子上。「要走也不急在一時,先吃完東西再說。」
他臉上的某種神情讓她安心下來。也對,憑他在空中單吊的方式,猴子也追不上他們的速度!
她拿起筷子又慢慢吃了起來。
「那群追我們的人到底是誰?他們很危險嗎?」
「盜獵者吧。」他優閒地四下打量,神態像是在看風景,其實每一個來往活動的人都落入他的眼裡。
「盜獵者?」她蹙起蛾眉。
「在菲律賓,盜獵最重可以處死刑。要是我,我也會想宰了看見我盜獵的人。」他的眸回到她臉上。
「嗯……」很合理的說法。可是,他會忌憚一群區區的盜獵者嗎?
或許是因為身邊帶著她,他不想冒險吧。若妮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還以為他們和那群闖進我家的歹徒有關呢。你覺得奶奶一個人住在那裡安全嗎?」
「安全!」他伸一下懶腰,運動運動肩膀。
人都已經被他們引來了,老女孩那兒當然安全。
「算了,我們還是趕快把事情辦完,趕快回去。」她歎口氣。
辛開陽突然起身,到麵攤老闆面前嘰哩咕嚕不知說什麼,老闆先斜眼睨了他一眼,辛開陽從迷彩褲口袋裡掏出一張鈔票遞到他手中,老闆眼睛一亮,不一會兒,他回來了。
嘴角咬著一根香煙。
「咳!」她被笑聲嗆到。「你就是忍不住,對吧?」
「飯後一根煙,快樂似神仙。」他滿足地吐出一口氣,即使煙頭沒有點燃也愉悅無比。
「既然已經來到山民的落腳站,我們離目的地應該不遠了,你的無煙生活很快就會結束。」她調侃道。
「再兩天吧。」他隨意地道。
「其實你可以像今天這樣,『颼——』地飛到天上去,然後我們今天晚上就能到了。」她放下筷子,很認真地看著他。
「妞兒,我那麼『颼——』地跑下來是很耗內力的,你就這麼忍心讓我英年早逝?」辛開陽也手肘往桌上一靠,認真地瞪回來。
「『內力』是什麼東西?」外國鬼子瞠目結舌,不明所以。
他低下頭,開始用力撓後頸。
「這有什麼好笑的?」神經病!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拾起頭來,黑眼閃著濕潤的光澤。
「沒事。」
她那副呆樣實在很可愛。
一陣涼風襲來,兩人都暢快地瞇了瞇眼。若妮聞到自己襯衫散發出來的味道,做了個鬼臉。
「天,我聞起來比死掉的臭鼬更恐怖!我願意用一切換取一頓淋浴。」
他倒不覺得她有多難聞,她聞起來就像森林的味道。
「快把面吃完,我馬上回來。」他突然起身往街尾走去。
一陣強烈的不安襲向她。他要去哪裡?上廁所嗎?抽煙嗎?還是他就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自己走掉了?
她四處觀望,森林裡的蟲叫聲何時變得這麼響呢?是不是有什麼危險藏在裡面?或是它們本來就一直這樣叫的?
她的眼睛對上麵攤老闆,老闆對她咧開一個少了上門牙的笑,她驚疑不定的碧眸調回自己的麵湯裡。另一桌客人突然也看起來邪惡異常。
「還沒吃完?」低沉熟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若妮驀然鬆了一口氣。他回來了,他沒有丟下她。
這個男人只是站在那裡而已,竟然就讓她感到心安!
「你跑去哪裡了?也不講一聲!」她凶巴巴地掩飾掉滿心驚惶。
「我去買點必需品,快吃吧!我們該走了。」辛開陽大手揉揉她後頸又坐了下來,一把開山刀掛在他腰際。
被他撫觸的地方浮上一層細細的戰慄,她心情一鬆,趕快把湯麵吃完,再把小菜也清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