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總管彎著身子,好受教地應著。
「嗯,去忙吧!」霍紹青說著,然後手微抬,對段榮道:「段兄,裡頭請。」
第二章
「紹青,你是當真對自個兒婚事沒什麼意見?還是故作瀟灑?」
書房內,還未待霍紹青坐下來,段榮便笑著問道。
那笑,不知為何摻雜著「等著看好戲、刻意隱瞞某些事」的心思。
段榮雖不認識金家的姑娘,卻和金府的某個長輩還挺熟悉,想到之後大夥兒要「熟在一塊兒」,便得意得很。
別看霍紹青那副跟他無關的模樣,難說沒過幾日,就拐著彎兒要他幫他上金家打聽打聽。
「故作瀟灑?虧你想得出來。」霍紹青沒瞧他,因此沒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依平目的語氣,冷淡地回答:「我忙裡忙外,哪有多餘的心思顧得了那些?再說,我一向主張這等事,讓我娘去操煩就夠了,她老人家有些事忙也挺好的。」
舉家遷入京城,近來瑣事夠多了,樞密院的事務也正在熟悉中,這些事他光想就覺得煩躁,本是想說娶妻這事不用著急,由著母親操心去。
他已經夠忙碌了,總管霍沈忠心,可能力確實有限,連個小事也無法定奪,非要戰戰兢兢經過他的首肯不可。
那麼,話說回來,在此刻娶妻、娶個娘認可的「賢內助」回來分擔家中事務、讓他不必事必躬親,或許也是不錯的。
總之,別不停徵詢他的意見就成。
「因此,即使你見到了那位姑娘,甚至覺得她面目可憎、言語無味,你還是會接受,因為你的喜惡不用納入考量?」段榮又問,很刻意、努力地誇大「實情」。
霍紹青仍是一派冷肅肯定地搖頭,當真是不在意、簡短地道:「她同我娘相處的時間會比較長。」
意謂著:娘喜歡,比較重要。
多少婆媳之間鬧得不愉快,他可不樂見這等事發生在自個兒身上,讓他夾在其中,兩面不是人,那多煩。
娘若找個她看得順眼、乖巧的姑娘,能多陪陪她、多同她談談心,不也挺好的嗎?。
「紹青,是你要娶妻可不是你娘在認義女呀!若真是個你不喜歡的姑娘進了門呢?話可別說得太滿哪!」
段榮不以為然,但仍是笑著。
「你不是那種自始便對妻子一點要求也沒有的人呀!我又不是沒聽說過你傾心於哪類型的女子。」他頓了一下,又補上。「如你的說法,那樣高的門檻兒,是沒幾個姑娘能夠躍得過的。」
「正因如此,執著於追求這樣的女子就變得毫無意義。」霍紹青很直截了當、毫不遲疑地將話給接了下去,似乎之前那些對於妻子的期盼,只是酒後醉語罷了,段榮不應將他的話擱在心上的。
「紹青,你這不是太偏激了嗎?」段榮的笑更明顯了,像是聽著了什麼妙言趣語似的。
對他面言,霍紹青的確是個有趣的人,就各個方面面言都是,也因為如此,無所事事、本打算到處遊山玩水的他,才會在霍紹青身邊待這麼久。
自他在邊境打仗算起,他倆的交情也五年有餘了。
然而,因為段榮的身份特殊,為避免外人對他多加揣測,對外,他倆看似也只不過是普通交情,或者他不過是霍紹青的門客罷了。
「我娘揀的姑娘不會太差的,接下來公事會日益繁重,我實在不願意為這樣的事煩心。」霍紹青做了結論,拿起一旁的書,隨意翻看著。
段榮輕歎了一聲,以好生敬佩的面孔望著他,讚歎地說道:「霍大人哪,我不得不佩服你那天生懾人的氣勢,你的話一出口,便像有把刀架在他人脖子上,以至於不論你說什麼,聽者都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兒。」
「你的意思是,霍某常顛倒黑白,旁人的贊同只是因為不敢多言?」霍紹青自書中抬頭,挑眉。
「豈敢。」段榮好卑微地說著,可嘴角那抹笑卻讓人手癢。
霍紹青白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半晌,不甘寂寞的段榮想了一下,又開口。「紹青!」
「嗯?」
「你只是怕麻煩吧?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麻煩,才老找些冠冕堂皇、讓人無法反駁的話來加以掩飾。」段榮斜睨著他,有些嘲諷地道。
「胡說。」霍紹青瞥了他一眼,完全不認為自己是這樣的人。
「難道是我胡說嗎?」他嘀咕著,轉口道:「對了,伯母這幾天要上廣延寺燒香,你是否會一道去?聽說那兒供奉的月老十分靈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那些怪力亂神的事,一向不以為然。」霍紹青皺了眉,一臉厭煩。「去是得去,但那並不代表我贊同上寺廟求親事的做法。」
「又有誰說你贊同了呢?」段榮笑著。
霍紹青頓了一下,難得自己開啟了話題。「我這陣子一直夢到同一個人。」
「誰?」
「並不相識。」
「是女人?」段榮總是習慣地往比較有可看性的方向去想。
霍縉青神情落寞、微微點頭。「醒來後卻不知她是個怎樣的女人,在夢裡同我說過些什麼話,甚至與我做了些什麼事。只是每每在夢裡看見她,我便知道自己已夢過她許多回。」
「是美人嗎?」
霍紹青瞄了一臉期待的段榮一眼,臉色突地一冷。「忘了。」
段榮歎了口氣。
這人最愛壞人興致了,瞧他蠻橫的模樣,雖說他最初是文官任了武官的職,可這倔強的性子、這牛脾氣,同一般武將還真是如出一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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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京城的廣延寺,這幾年總是不乏前來祈求或還願的香客,其中就屬姻緣殿的那尊月老香火最為鼎盛。
廣延寺原本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廟、開銷吃緊,原本這尊月老也只佔據了正殿的一個小角落。
不知自何時開始有傳言,說這裡的月老極為靈驗,有求必應,促成了無數樁姻緣,才個把月,遠近馳名的月老便讓原本默默無聞的廣延寺頓時抬高了身價。
來求姻緣的不乏達官貴人,他們堅信銀子貢獻得越多,表示他們的心越誠摯,在捐獻的過程中,也常有互相較勁的心態,因此半年不到的時間,這廣延寺便在眾人的「善心」,以及「誠意」之下,大大翻修。
而月老公公也遷了位兒,獨擁一座大殿。
至於這合不合規矩,也就不是眾人所關心的事了。
「就一個寺廟而言,廣延寺似乎有些過於富麗堂皇!」首次踏入寺裡的段榮背著手,抬頭略往四周望去,說了句似貶若褒的話。
「可不是。」霍紹青溫雅地淡聲應著。
這幾日,早晚稍涼,娘似乎昨夜受了風寒,今早起床便鬧頭疼。
本以為「廣延寺一遊」可因此逃過一劫,誰知,娘卻殷切叮囑,要他上廣延寺代她還願,並要他感謝月老給他尋了個好媳婦兒。
月老尋的?他雖嘴上稱是,可當下實在想對此等說詞抱以冷嗤。
他與金家的姑娘可是「上門提親、兩家樂意、大功告成」呀,與月老又有什麼關係呢?
娘又說了,那金家的姑娘就是她在廣延寺遇上的,正是娘給他求姻緣的那天。
娘說,當旁人同她說,那位面貌清秀的姑娘是金家小姐時,雖說遠遠的,她看得不甚清楚,但她一眼就知道那正是她所希冀的媳婦,也堅信兒子會同她一樣喜歡這樣的姑娘。
一眼就知?他怎麼想也無法瞭解那是怎樣的感覺,當時他忍不住稍帶戲譫地跟段榮說:「那感覺難道就像給雷打到一般?」
好吧,娘若覺得這是上天安排、神明指示、是月老的意思,那他就順著她老人家的意思!母命難違嘛!
因此他來了,心不甘、情不願的來了。
然後很難不對那些站在神像前、閉著眼、口中唸唸有詞,求神明保佑他祖宗八代、一家老小的善男信女抱持不耐的眼光。
「紹青,高興點,你該慶幸今日寺裡人不多,不至於又吵又熱的。」段榮注意到霍紹青僵硬的臉,出口安慰,語畢後卻偷笑著。
若寺裡人少人多是神明的指示,那一定是紹青那張臉像閻王一樣嚇人,神明趕緊將善良百姓驅散,以防遭遇不測。
「嗯!」霍紹青微微歎了口氣。「早些將這些麻煩事辦妥,趕緊回去吧!」
「紹青,你這樣不虔誠的態度,是會惹神明不高興的。」段榮嘲笑道。
霍紹青冷哼一聲,正要回個幾句,冷不防,不層眼神被一個小小的身影給吸引了過去。
不遠處,有三名罩著紫裘披風的女孩,後頭跟著家丁,緩緩地前進,一看便知道是好人家的姑娘。
他的目光停留在離他較遠的那位姑娘身上,雖有些距離,但她全身上下散發著的那股無法忽視的氣勢,卻往他這兒逼來。
富家千金他不是沒見過,卻未曾見過這般震懾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