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火源中的無咎,衣袂飄飄,緩步走來,目光與她相接,以極慢地速度穿出夢境影像,走到她的面前,遮去她的視線。「別再看了。」
她僵硬地頓住,看著她叫了多年的老闆,也叫了多年的無咎哥哥,淚水無預警地滑落。
「老闆,這是什麼狀況?」她在夢裡窺看前世,她的老闆卻從前世走到她眼前。
「老闆?」他玩味地咀嚼著。「我變成你的老闆了?」太有趣了,方送走幸兒,這會兒便遇見了她的來世。
「老闆,你好像怪怪的,你……」是無咎哥哥。
「我不怪,你快回去吧,這個時空快要崩塌,你不能再待下,元神出竅太久,會……」他的手欲覆她的眼,卻突地發現自己竟穿體而過。「怎麼連你也入魔了?」他震愕極了。
幸多樂驀然想起——
「老闆,你救救齊子胤吧,他死了、他死了!」她雙腿發軟地跪下。「我才不管前世因果,我要他活著,無咎哥哥,你救他吧!讓時間倒轉,讓我可以救他!」
前世的宇文歡為幸兒死,而今生的齊子胤也要為她而死了,她好沒用好沒用……她的預知能力,源自於宇文歡分送給她的一半淚滴,但實際上,宇文歡並沒有預知能力,今生的她能夠預知,是因為她迫切想要知道未來,不想再跟前世一樣,傻傻地看著她心愛的人為她不斷犧牲。
但是,有了預知能力,她依舊救不了他……
「放心,他還活著。」
「什麼?」她微怔,想抓他的手,卻怎麼也抓不到。「齊子胤還活著?」
「回去吧,我一定還你一個完好無缺的齊子胤。」無咎勾笑。那是他的承諾,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做到。
「……我不知道怎麼回去。」她愣住。
以往窺完夢,她便會自動醒來,但如今她在夢裡這麼激動,卻完全沒有脫離夢境的跡象,就連無咎哥哥都跨越了時空來到她面前。
「我知道怎麼送你回去。」他張手立在她的眼前。「丫頭,閉上眼,想著那個傢伙,當你一張眼時,你就會看見他。」
「真的嗎?只要這樣就能看見他?」她疑惑地咕噥,只覺得前世的無咎哥哥好強,彷彿更強過今生的老闆。
「你可以再白癡一點沒關係!」
耳邊傳來的是某人非常咬牙切齒兼拚命壓抑的低沉聲響,她忙不迭張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盛怒中的俊臉。
「你搞什麼東西?到底是誰中槍啊?中槍的都沒昏了,你昏個屁啊!昏就算了,還叫不醒,你是想把我嚇死是不是?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你?」齊子胤像上膛的機關鎗,噠噠噠地連開數發,不等她回話便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緊密得不透半點縫隙,說出唯一一句真心話。「你讓我擔心死了。」
幸多樂還在恍神,才剛看過他前世追尋的腳步,突然跳到現代,她一時無法反應,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不是夢、不是夢!是真的!
纖臂回抱著,兩人像是在比角力,看誰抱得比較用力,誰就愛得比較多。
「可以看見你真好。」她笑著,緊緊擁住他,徹底地感受他溫熱的體溫。
活著,真的還活著。
「……你把我給嚇死了。」齊子胤緊抱著她,把臉埋在她的頸項,無聲地痛哭。「不要再讓我嘗到一樣的苦,不要嚇我……」別要他再等五百年……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救你。」
他無聲地哭泣,淚水濕透了她衣服一大片,恍若要將前世今生累積的所有憤恨、悲傷、痛苦一併宣洩。
他要的不多,就這麼一個教他牽腸掛肚的女人,如果她還不睜開眼,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對不起……」他的淚水沉重如浪地打入她的體內,鹹澀浸得她多痛,他的情就有多深。
齊子胤無法言語,圈抱住她的手甚至有點微顫,激動的情緒還無法平靜。
直到,有人咳嗽了。
兩人沉入自己的世界,繼續擁抱,抱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直到世界的盡頭,也可以繼續打滾。
咳嗽聲更大了。
「×的!要咳死是你家的事,滾遠一點!」沒瞧見人家在幹麼嗎?這個時候正是賺人熱淚的關鍵,正常人都會很識相地滾開的。
就看見於文蹲在沙發旁邊,涼涼開口。「難道你不覺得到床上滾比較有趣嗎?」
「……」這傢伙到這當頭還在鼓吹他,他的腦袋構造絕對有問題。
「對了,你沒事?你真的沒事?」幸多樂突地清醒,扯開他的衣服,對著他結實到教人流口水的肌肉左摸右撫。
「丫頭,你這習慣恐怕是千年難改了。」齊子胤咬著牙,忍著莫大的痛苦。
「難道你這一世也是不死之身?」裡裡外外搜過一遍之後,確定沒有彈孔,她幾乎又要開始膜拜他了。
高興的水眸閃閃發光直瞅著眼前人,卻見他滿臉不願的以下巴頂了頂她身旁的位置,她順勢探去,看見蹲在一旁的老闆。
「……不死之身的是我。」於文扯開衣服,露出已逐漸癒合的淡淡傷口,等著她上下其手。「我說過,無論如何,一定要還你一個完好無缺的齊子胤。」
當然,他不會告訴她,子彈自動轉了彎往他身上飛來,而齊子胤只是被嚇到跌倒,此事會消減齊子胤的男子氣概而遭她嫌棄,所以他們很民主地溝通過了,這事保密。
齊子胤大手罩上他的臉,用力把他推倒。「給我滾遠一點,討什麼功勞?你以為古代火銃槍能有多大的威力?頂多是擦破皮而已好不好?」
「齊子胤,你怎麼可以對老闆這樣,他救了你耶。」幸多樂趕緊將於文攙起。
雖說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依此狀況看來,絕對是老闆救他。
「我又沒要他救。」他哼了聲,完全不領情。
「是是是,是我欠他的。」於文也不惱,笑得很開懷。
「老闆,謝謝你。」她湊近他,在他耳邊很小聲地說著。
「不客氣。」於文勾唇,也學她靠得很近,餘光瞥見有個男人氣到臉色發青,樂得哈哈大笑。
「收著。」抹了抹臉,齊子胤把一樣東西塞到她手裡。
幸多樂瞪著手中的束環。「這個束環不是……」
「他記得很清楚,偷偷跑去買的。」於文小聲說。
齊子胤不爽地瞪他一眼。「走,回去了!」
「等等,賴咨雲呢?」她忙拉著他。
「被警察帶走了。」停頓了下,他才又說:「現場無人傷亡,她只是情緒失控,也許下半輩子都要待在療養院裡了。」
那一槍他沒刻意要閃,是因為他想還她,讓她可以跳脫,讓兩人再無瓜葛,別再癡纏,另一方面他也非常篤定,他絕對不會有事。
看著眼前女人有些惋惜的表情,他突然有感而發地說:「還好,我有你。」倘若不是她,他想,也許他就是另一個賴咨雲。
幸多樂注視著他,微微一笑,「放心,這一輩子我們會福壽綿綿,絕不抱憾。」然後主動地親了他一下。
只有蜻蜒點水的吻豈能滿足他剛受過傷的心?只見他立即張口覆上,唇舌糾纏得猛烈,像是吻她一世也不足般的癡情貪戀。
身旁的人想看,就看吧,要羨慕就羨慕吧,這輩子,他沒有遺憾了。
番外篇 無咎之終極任務
「喂,你這麼費心拱我得到多樂,抱的是什麼居心啊?」
築夢命理館隔壁的休息室裡,傳來齊子胤略帶不悅的嗓音,冷眼看著於文忙碌地準備茶具。
一切擺定就緒,於文坐在大位,開始悠閒泡茶。
「喂,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火大耶,這傢伙。
「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反正你們趕快行房就對了,趁著氣氛正好,打鐵趁熱,懂嗎?」茶葉特有的清香飄散在空氣中。「喏,等一下等多樂下班,我就請她過來,到時候,嗯,你懂的。」
接過茶,齊子胤狐疑地看他一眼,暍了一口。「你的意思是說,打鐵趁熱到要把這個地方借給我?」不用這麼急吧?
「對呀,反正你們的婚期也快到了,就算有肌膚之親也很正常。」
「啐,一下子行房,一下子肌膚之親,你有沒有更新一點的詞?」喝完一杯茶,於文又立即倒上。「你以為這是酒嗎?」
「多喝點。」他呵呵笑著。
「你怎麼不喝?」他注意到他連茶杯都沒碰。
「我不渴。」
齊子胤把茶杯放下,環胸瞪著他,卻突地發覺有一道熱源兇猛地自胸口延燒到下腹,而後,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你對我下藥?」不會吧?!
「我怕你又睡著啊。」總不能老是重蹈覆轍嘛,他這個策劃人會很傷心的。「深呼吸、深呼吸,多樂差不到要下班了,再等一下。」
「你這個該死的……」齊子胤彎腰,把臉埋在雙掌上。
「再忍一下、再忍一下,我知道這藥勁挺猛的,但你可不要太急,功虧一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