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意思的話她沒興趣聽,杜盼盼自動關住耳朵,繼續前行。
一路上她都沒見著人,直至拾級上殿時,終於見著了熟人。
「盼盼,你來啦。」
熱呼呼的召喚聲搭上陽光般的英挺笑靨,是烏龍觀裡的四徒弟天樂。
杜盼盼點頭柔笑,「天樂哥。」
「怎麼?又讓你嫂子給氣著了?」
天樂趨近細瞧她的臉色,若非強抑,他險些就要伸手去觸碰她一頭青絲好安慰她了。
兩人認識超過了十個年頭,杜盼盼待天樂就跟待自己的親哥哥杜壯壯一樣,是以沒打算瞞他,唇畔一鬆,微洩了苦笑。
「是我的眼睛還是表情露的餡?怎麼天樂哥一看就能猜著?」她好奇問道。
天樂歎口氣,直勾勾地顧著她。
「都不是,只因為——你是盼盼!」
美眸不安地垂下,躲開了對方那過於熾烈,熱到了會燙人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她見識過不少,也知道那代表著什麼,只可惜這些眼神再熱再狂再燙,也點不著她心頭的火苗。
她不是不解情,而是……而是普天下只為一個男人解情哪!
就在杜盼盼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幸好不遠處傳來一長串的「盼盼」呼喚救了她。
別過頭去,她見著了烏龍觀裡的老五天喜以及老六天涯,她的另外兩位仰慕者。
「你來得正好!」天喜笑嘻嘻地伸手拉起她的右手,「我做了一隻娛蚣紙鷂,正想帶你到後山去放紙鷂。」
「盼盼才不想去放紙鷂呢!」天涯趕緊過來,搶佔住杜盼盼的左手。「她要跟我去釣魚。」
「夠了!你們這兩個冒冒失失的傢伙……」
天樂看出了杜盼盼的不自在,伸手一左一右地打掉了兩個師弟的手。
「盼盼長大了,不再是那能跟著咱們沒分沒際玩耍的小丫頭,而是個姑娘家了,日後不許再這樣沒經她同意就去捉她的手。」
「真的假的?盼盼,四師兄說的是真的嗎?」
天喜、天涯各自擺出了苦瓜臉問道,卻見杜盼盼當真將小手放到身後,正正經經地點了頭。
「天喜哥說的是真的,人家已經是個大姑娘家了……」佳人巧笑,美眸流燦著動人光華。「不再是你們那啥都不需多做避諱的鄰家小妹妹了。」
即便天樂等人都是打小就和眼前這鄰家小妹相熟,早該看慣她的嬌容,卻仍是讓她那艷光四射的笑給看直了眼,好半天無法回神。
也對!
如此嬌美容顏合當出自子一個已屆婚齡的瑩蔻少女,換言之,就是他們的小盼盼,很快就將要獨屬於某個幸運男子,不再讓他們共享了嗎?
嗚嗚嗚……幾個男人幾乎都能聽見來自於自己胸口,心房碎裂的聲響。
「就算是真的長大了……」天喜逼自己振作起來,繼續遊說,「也還是能去放紙鷂的吧?」
「是呀是呀!」天涯也快快接口。「釣魚可是最適合一個大姑娘家做的休閒活動喔!所以盼盼哪……」兩人一致送上熱笑,「你快點想想,看究竟想要去做啥吧。」
「我呢,既不想放紙鷂也不想去釣魚……」杜盼盼向後緩緩退了三步,對著眼前三人送上溫柔甜笑,「我只想上禪房。」
話說完她毫不留戀地纖足一旋,轉身就走,留下了三個面色惆悵、哀聲歎氣的男人。
「這盼盼也是奇怪……」天喜一臉沒好氣,「又不是想出家當尼姑,居然什麼好玩的都不要,只想上禪房去看經書?」
「你這笨蛋……」在杜盼盼離去後,面色始終陰鬱不展的天樂,斜睨了師弟一記。「真當她上禪房是想查經讀經嗎?你忘了在咱們觀裡,誰最常被師父們給罰站在禪房裡了嗎?」
天喜、天涯交換了視線,了然之後齊聲懊喪的開口——
「三師兄!」
沒錯!他們的木頭三師兄!
杜盼盼打小到大,甚至還聽說是打從襁褓時就開始了的唯一選擇,那個普天之下,她唯一會去主動癡纏的男人!
一個像煞了木頭,既不俊俏又不風流,絲毫不解風情的木頭三師兄!
真是叫人槌胸膛!恨哪!
第二章
杜盼盼來到禪房外,隔著窗果然見著個在榻上盤腿坐著,面壁思過的男人。
一個猶如小山般沉穩的男人。
房裡人明明聽見了腳步聲卻不動如山,而她,不過是隔窗見著了人,就沒來由地感覺到一股濃濃的心安。
她喜歡他!打小就喜歡!
喜歡他身上那股總是能讓她感到心安的味道。
躡手躡腳地開門關門,小心翼翼地接近,杜盼盼走至男人眼前,見著了一張正在眼觀鼻、鼻觀心,入定似了的方正國字臉。
以這男人的武功底子肯定早已知悉她的存在,但他沒理她,繼續沉思。
而她,也早就習慣了他對她的視而不見。
在他眼裡,她恐怕終其一世都見不著她慣常在別的男人眼裡見著的驚艷。
因為家裡做的是棺誧營生,她打小便養成了看人先看面相的習慣。
男人若是生得眉目含春,未語先笑,就注定了會一生命帶桃花。
若是鼻樑高挺,鼻翼包覆,就代表一生吃穿不盡。
若是有個山型鼻翼,就代表此人性格剛烈果斷,樣樣事事都愛攬權在身上。
若是像眼前這個男人,有張下顎太過方正的匾字臉,唇瓣上薄下厚,則代表著他處事自有定見,不易受人唆使擺佈,重情重義,做事規矩,思路也是。
是那種標準的只會按部就班前進,不懂迂迴轉折、尋洞鑽縫的君子。
不過君於是好聽點的稱呼,「墨守成規的笨蛋」則是比較貼切的俗語。
老實說,這男人有張太過方正的國字臉,眉目僅屬端正,和俊美扯不上邊,身材高壯魁梧,莽熊一般,反應又過慢,是以總會給人一種稍嫌笨重,不夠靈活巧變的遺憾。
此外他還不夠細心,不夠體貼,他甚至說不出一句好聽的甜言蜜語。
但不管他有多少缺點,沒法子,她就是喜歡他,就是認定他,就是誰也不想要,非君莫屬!
「大木頭!你在想什麼?」
杜盼盼踢掉繡花鞋,爬上榻,全然沒了方才在人前擺出的端雅賢淑樣,蟲兒似地爬近天道存身旁,甚至還孩子氣地支頤,坐在楊上睇著他,方纔那一再言明自己已經長大,要旁人守分際、知避諱的話,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那是因為……他是不一樣的,和其它人都不一樣的!在他面前,她從不需要刻意隱藏或虛偽,她只需要做她自己。
聽見她問話,那雙濃眉蹙成了一座小山,天道存開口,發出帶著疑惑的低沉嗓音。
「從古至今的所有英雄偉人,他們的共通點是什麼?」
聞言,杜盼盼忍不住失了優雅地暗翻白眼。
原來他並不是在思過,也不是在參禪,更不是在悟道,而是又讓他那兩個混賬師父用些怪題目給困在死胡同裡了。
比鄰多年,對於烏龍觀那兩位既不義又不慈,鎮日貪財愛看熱鬧的師父,杜盼盼比誰都清楚。
也很清楚在「老大玩不動,老二不敢玩,其它人不好玩」的前提下,過於憨厚篤實,脾氣又好的三徒兒天道存,正是他們的最佳捉弄對象。
他們明明知道這男人的腦袋不會轉彎,卻老愛出些烏龍鳥問題來刁難他,享受他那種非要擠出個所以然來不可的呆頭鵝模樣。
對於他的問題,杜盼盼只想了一下便有了答案。
「所有的英雄偉人,都是由母親生下來的。」
對付烏龍鳥問題,就得用烏龍鳥答案,不必浪費腦汁,更不需去循常理。
小山般的濃眉在聽見了這答案後,鬆緩了些許。
「小張、小丁兩個世仇約定以二選一,喝毒酒的方式來定生死,小丁喝到的是沒毒的酒,但為何他還是死了?」
杜盼盼輕皺俏鼻,靈瞳轉了一轉,「因為小張反悔耍賴,拿刀砍死小丁。」
「是這樣子的嗎?」天道存濃眉銜惑,再度問道:「人死後為什麼會變得冰涼?」
「因為心靜自然涼。」
「有十二隻眼睛,四隻耳朵,以及六隻腳的動物是什麼?」
「怪物!」
「王老頭帶了個嬰兒去參加喜宴,他讓嬰兒喝了三大杯酒,為何同桌的人都沒責怪或阻止王老頭的舉止?」
「因為『嬰兒』只不過是那個人的綽號」 「
「什麼東西聽起來是黃的,看見的卻是綠的?」
「小黃瓜!」
「神農嘗百草,請問他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啊,這個有毒。」
「蛇為什麼要蛻皮?」
「因為它皮在癢。」
「烏龜為什麼會突然『一個頭兩個大』?」
杜盼盼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因為那只烏龜,正在想著一些很無聊的問題。」
天道存轉頭直直覷視她,面現困惑。
「盼盼,這一題的答案我聽不懂。」
「意思就是會花時間去想解出這些無聊問題的人,根本就是一隻烏龜。」
「烏龜會想問題的嗎?」他還是不懂,「烏龜又在哪?」他甚至左顧右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