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齊爭,只要走出鳳儀宮,他的吃穿用度都不愁。李友合和周鵬等於是變了法子警告他,性命和美人之間,他只能擇其一。不過大家都低估了他。
因此當鳳儀宮裡的情勢越來越緊繃,宮女內侍一一逃亡,儲笑夢也覺得日子越變越麻煩的時候,只有齊爭異常歡欣。
他每天親手為她料理三餐,連點心和宵夜都備上了。
說到這裡也不得不佩服他,鳳儀宮現在就像座孤城似的,被人緊緊包圍起來,蚊子也難得飛出一隻,但齊爭就是有本事在這種困難的景況中生存,他照樣想吃便吃、想玩便玩,那些密探、內侍、宮女,沒一個人攔得住他。
搞到現下,她就算擁有銅牆鐵壁般的意志拒絕他的美食誘惑,但只要她不想死,就不得不吃他送上來的東西。
好鬱悶啊……練這麼好的武功有何用?照樣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滾!」煩死了。她躍上床榻,拉上錦被,蒙頭睡大覺。雖然她剛起床不到半個時辰,但有什麼關係,能少見他一回,她的心也多舒坦一些。
「肚子餓了,心情不好?」齊爭帶笑的聲音由遠而近,來到她床邊。「好啦,我知道今天的早膳是遲了些,因為包餛飩費的時間比較久嘛!可這雞湯餛飩的滋味保證是人間一絕,起來嘗一口,你便知道這等待多有價值。」
「滾!」從錦被裡傳出來的悶聲還是只有一個字。
「不喜歡吃餛飩啊?沒關係,我也知道你挑嘴,另外給你準備了燕窩粥、蓮子羹和百合酥,總有一樣是你愛吃的吧?」
他放下手中的托盤,來到她面前,兩人之間僅隔著一層被。
「滾!」她似乎是說這個字說上癮了。
他沒回話,卻是低下頭去,湊近了她露在被外的青絲,鼻間嗅到一股清雅冷冽的芳香,好似隆冬臘月,艷梅吐蕊,不止芳郁,更是皎潔。
「好香……」他情不自禁,大掌撫上她柔亮的黑髮。
躲在被中的儲笑夢一愣。他在搞什麼鬼?誇讚自己做的食物香,有夠厚臉皮的。
再也難忍,他拉起一小綹烏絲,湊近唇間親吻。
不太對啊!怎麼頭髮好像被拉了一下?
啊!難道……
不必難道了,從被拉扯的輕微疼痛,再聯想起他一番荒唐話,她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正在輕薄她的頭髮。
「你幹什麼?」她猛地拉下被子,就瞧見他手指捲著她的髮絲,正在那兒又嗅又親的。
「下流!」她的臉整個燒燙了起來。
「欣賞美麗的東西是人類本性,怎能說是下流?」當著她的面,他又親了下她的頭髮。
「你——」她羞得整個人都要冒煙了。「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隨便動我的東西,就是下流。」
「你也沒說不准動啊!」
「那我現在說了。」她微使力,將髮絲從他指問搶回來。「不許動我的頭髮。」
青絲被她一拉而回,就斷了一根,纏繞在他指間。
「青絲、情絲,無論你如何拒絕,天意都注定你我之間有一情相系,你是逃不了的。」
「瘋子,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她坐起身子。
不掀被子沒發現,一少了遮擋,几上的食物香氣便陣陣傳來,她再次發覺,他做的東西實在迷人。
她口中的唾沫兀自氾濫起來,明明肚子也不是太餓,就是好想吃他做的飯菜。
「有沒有胡說,你自己看就知道了。」他捻下纏繞指間的青絲,送到她面前。
「瞧見沒有,你嘴上雖萬般拒絕我,但你的頭髮卻表達了另一個意思。」
她癡望著那一截斷髮,胸口悶悶的,四肢的力氣不知道為何迅速流失。
「留一縷青絲,系一段情絲。」他微笑,傾過身子,在她頰邊輕輕地落下一吻。「你不說,我也懂。」
她真的對他做了那種暗示?
青絲?情絲?這見鬼的是什麼玩意兒?
偶爾不小心拉斷一根頭髮,很正常啊!但為什麼到了他嘴裡,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都變得曖昧?
「放心,我必不負你。」在她耳邊呢喃完最後一句話,他笑著起身,邁步離開她的寢殿。
她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和幾上那些飯食,腦袋暈乎乎的。
她正在作夢……沒錯,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這等莫名情況。
可她的手腳還是無力、軟趴趴的,又是為何?
只因這個夢太詭異了,把她嚇得太慘,才會導致自己失常?
「沒錯,一定是這樣。」她用力地吸氣、吐氣再吸氣,手腳還是發軟,但力氣有些回來了,她掙扎著移向茶几。「既然是夢,做什麼都無所謂吧?」
不管是在美夢裡,還是惡夢中,她永遠拒絕不了他一流的手藝。
這雞湯餛飩真是濃醇鮮香,實在是……太太太勾人了。
她拿起湯匙,正想舀顆餛飩送進嘴裡,突然,齊爭的身子又晃了進來。
「忘了通知你一聲,再過四天,便是李友合和周鵬起義兵、清君側的日子,你把包袱收拾一下,我們得走了。」
她看著他、手裡拿著湯匙,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把那顆餛飩送進嘴裡。要吃,好像……她很糗,不吃……她嘴好饞。
一時間,她竟是進退維谷,只能裝雕像了。
而齊爭——
他是天下第一號王八蛋兼大混蛋!話都說完了,也不滾,就站在那裡,好像等著要看她笑話。
可惡,她不會讓他邪惡的目的得逞的,要僵大家來僵!她繼續扮雕像,他就永遠在那邊站著吧!
第四章
夜半三更、無月無星,正是殺人放火好時機——但齊爭不想殺人,也無意放火,他夜入儲笑夢的寢宮,只為行那勾引綁架之事。
他動作輕盈、舉止小心,只可惜他面對的不是一般人,是武藝穩居天下第一的儲笑夢。
所以他右腳還沒踏入寢宮,她一道指風已經彈過來。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來這裡幹麼?」她盤坐床榻,居然還在練功。
武癡就是武癡,一天十二個時辰,她至少有十個時辰是用來研讀武功秘笈和練功。
齊爭聽步驚雲說過,儲笑夢最走火入魔的時候,曾連閉三天死關,期間不飲不食,更別說睡覺了。
他心也不貪,她愛練武,他便為她收羅全天下的秘笈讓她練個過癮,只要她每天有一個時辰把心放在他身上,他也就滿足了。
「來接你出宮。」他大掌在小腿的麻筋上來回撫動半天,終於,被她指風禁錮的軀體又恢復靈活了。「看你有什麼東西要準備的,收拾一下,我們立刻啟程。」
「我幹麼跟你走?」她已經有了非常深刻的體悟,齊爭太危險,和他相處過久,怕她這輩子就要栽在他手上了。
「李友合的密探已經把皇宮裡三層、外三層,圍得密不通風。明日傍晚,周鵬的軍隊就會以『清君側』的名義殺進來。你不會不知道他們想要清除的是什麼人吧?」
「而你以為就憑那點蝦兵蟹將,能殺得了我?」
「這個……」想當年,步驚雲都能撐過破城弩的攻擊而不死,如今儲笑夢的修為又比步驚雲高上一籌,普通的軍隊是很難取她性命。「但你留在鳳儀宮有什麼意思?這裡很快就會殺得血流成河,你住得也不快活。」
但她覺得只要能離開他,她的心便解放了。
「不管你怎麼說,我暫時都不想走。」
「為什麼?」
要她老實交代她怕了他的勾引,她的意念抵抗不了他的誘惑?她臉皮薄,承受不了那等打擊的。
她輕哼一聲,轉移話題。「你想走就走得了嗎?剛才是誰說李友合的密探已經將皇宮團團圍住?」
齊爭不屑地嗤笑。「要比在宮中的勢力,李友合也趕不上我。我可是在這裡出生長大的,他就算多派一倍的密探包圍皇宮,我照樣來去自如。」否則他們前些日子吃的那些魚肉菜蔬,身上穿的綾羅綢緞又是哪裡來的?
「既然你對局勢這麼有把握,等我想走的時候,你再來接我好了。」她像趕蚊子一樣揮揮手。「總之,短期內我不想離開鳳儀宮。」
沒道理也不找借口,反正她就是不想跟他走。既然如此,他也不逼她,朝殿外喊了聲:「阿皓,進來。」
隨即,儲笑夢的鳳目越張越大,本來在經脈裡走得順順當當的內力差點就行岔了路。
她看到另一個「齊皓」,染霜的雙鬢,一身風流悠雅的氣質。若不是幾個月前她還接到師妹秦可心的消息,說與齊皓成親後,雙雙出海經商,日子逍遙無比,順帶給她捎了份異地特產,她真以為眼前這個人就是真真正正的「齊皓」。
「這是周正皓,巧吧?他的名字中也有一個『皓』。他將正式成為齊國的帝王,聖隆皇齊皓,戰亂一起,皇上會立即公開我的身份,欽封我為英王爺,領大將軍之職,宣讀討逆書,領五大兵團與李友合、周鵬對抗,由此也可彰顯皇上聖明,早知李、週二人心有反意,做足了準備。在此期間,你於宮內若有事就找他,他會盡量滿足你的需求。」